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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小青霍桑探案-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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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振愚低头想了一想,答道:“大概在客散以后。”
    霍桑点点头,就走向南窗口去。我也跟着去视察。窗外就是静修路,夜间当然是很冷静的。窗口离街面约有一丈多高,街边的墙跟还长着细草和蒲公英一类的野花。我又细察窗口,果然见窗槛上有些泥迹。
    霍桑回头问道:“振愚兄,这窗是有栓子的。你每晚开窗,是不是一定下栓?”
    米振愚疑迟道:“昨晚我多喝了几杯,有些模糊。我平日开窗的时候,总是顺手下栓的。昨晚上楼时。似乎窗已经关好,我不曾动手。”
    慧生忽从旁插嘴道:“昨晚的窗是我开的,但是不曾落栓。”
    霍桑应道:“那就对了。否则宙栓若然扣着。玻璃又没有移动的痕迹,外面是开不开的。”他向慧生点点头。“小朋友,你是个聪明不过的人。又读过许多探案。
    此番你自己家里出了这件意外的事,你也可以出马练习一下了啊。“
    慧生的眼睛霎了几霎,瞧瞧霍桑,又瞧瞧他的父亲,却不说话。
    霍桑又问道:“小朋友,你对于这回事可有什么见解?”
    慧生低垂了头,手指在捻一件灰布学生装的袋口,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振愚用力搔他的头皮,好象焦急不耐,对于霍桑这种好整以暇的态度有些不满。
    他说:“霍桑兄,这孩子只会淘气,懂得什么?你看究竟怎么样把表追回来?”
    霍桑仍自顾自地问慧生,说:“你说说看。我要试试你的眼光。”
    慧生才仰面答道:“霍叔叔,像我这样年纪,那里真会侦探?”
    霍桑笑道:“别客气了。无论你所见的是否合理,尽不妨直说出来。我很有意思把你收做一个小门徒呢。”他又笑一笑。
    慧生略略踌躇,果然答道:“据我看,表的遗失一定是有人从窗口里进来取去的。否则房门上有外国锁,睡时天天下锁,又从那里可以进身?”
    霍桑连连点头道:“对。不过你所说的窗,是南窗还是东窗?”他俯身向东窗口上瞧一下。
    慧生说:“东窗只通天井。我想大概是南窗罢?”
    霍桑道:“那末你的意思是指外来的人?”
    慧生点点头。霍桑也点一点头,又向他笑一笑,似乎称赞他的说话果真有些见地。他看见旁边的米振愚又要耐不住地插口,才回头问话。
    他问:“振愚兄,你的房门上的钥匙,平日放在什么地方?”
    米振愚道:“总是在桌子上或抽屉里面。”
    “那末这房里总有仆人们出进。他们可有看见房门钥匙的机会?”
    “出进的只有两个:一个是小女的乳娘苏妈,一个是小使女采芹。他们俩瞧见钥匙的机会固然不能保没有,不过我不相信这两个人会偷东西。霍桑兄,你的意思是不是以为这表就是屋内人窃的?”
    霍桑摸着下领,说:“我没有什么成见。这不过是侦察上应有的问句。”
    慧生正立在南窗近处,似乎在那里视察泥迹,忽的回过头来。
    他问道:“霍叔叔,你看这案子容易破吗?那钢表是不是还有追还的希望?”
    振愚附和道:“对,这才是眼前最切当的问句。”
    我觉得这问句有些尴尬,霍桑很不容易回答。因为如果真有外来的贼,那末霍桑对于追捕小窃的任务是不擅长的,失表的珠还当然也没有把握。但是霍桑仍慢条斯理地毫不着急。他再看一看房门上的锁,向振愚摇摇头。
    霍桑缓缓地答道:“振愚兄,你不用如此着急,急也没有用。你这问句,我必须细细地考虑一下,才能答复。”
    他向慧生点点头。“小朋友,你也得助我一臂,想一个进行方法。现在我要下楼去漱洗,少停再来听你的计划。”他回身出房,一个人匆匆下楼去。
    我慢走一步,乘机问道:“振愚兄,你睡时房门上是不是天天下锁?”
    振愚道:“是的,昨晚也照常下锁。我还记得是我亲手锁的。直到刚才慧生唤醒我时,我起来瞧房门,门还是好好地锁着。”
    “那末昨晚这房门既锁之后,除非有人另有钥匙,当然没有人可以进来。”
    “是。”
    “但当房门未锁以前,可有什么人进来过?”
    振愚寻思说:“我记得昨晚和你们两位谈罢登楼的时候,乳娘苏妈刚在房里。”
    我又问:“那时你的表是不是已经取出来放在台上?”
    振愚皱眉说:“这个这个我已记不清楚。”
    “那末你的表本来放在那一件衣袋里的?”
    “在这套灰色西装的半臂袋里。”他拍一拍他身上的半臂的空袋。
    我记起了上晚的事,又说:“我记得你昨晚重新下楼的时候,你的外褂虽已卸去,这件半臂还穿在身上。”
    米振愚又有些犹豫不决。“虽然,但我第一次登楼脱外褂时,有没有顺手将表取出,或是直到第二次临房时方才取出来,现在已经记不清楚。”
    我道:“这一点很有关系,可惜你记不得。”
    米振愚又搔搔头皮,抱歉似地说:“酒能误事,这句话今天果真应验了!不然一夜工夫,我何致于这样健忘?”
    他略顿一顿。“这样罢,我不妨问问内人。伊也许瞧见我卸外褂时有没有顺手把表拿出来。”
    我道:“好。我下楼去洗脸,回头再谈。”就也回身下楼。
    二、听觉测验
    我回到我们下榻的左厢房的门口,刚要跨进门去,忽听得霍桑在里面高声喊叫,似乎有什么意外惊喜的事。我走进去一看,他正丢了烟尾,从椅子上直跳起来,身上的衣裳既没有穿好,漱洗的水也仍好端端地放在桌上,没有用过。
    我问道:“霍桑,什么事?还没有洗脸?”
    霍桑似乎不听得,瞧着我道:包朗,我正要找你!你在楼上做什么?“
    “我帮你察查。”
    “当真?你可曾发见什么?”
    “虽没有什么发见,但你所遗漏的一个要点,我已经给你问过一下。”
    霍桑张大了双目。“我遗漏的一个要点?请原谅,我还莫名其妙!”
    我答道:“我看这案子的唯一疑点,就在那扇南窗。但南窗虽开着,槛上也有些泥迹,可是我看见窗的下面野花细草还是奸端端的。不见有什么迹象,不能就算做有人从外面进来的证据。你难道没有瞧见?”
    霍桑弯弯腰,作谦逊态道:“瞧是瞧见的,可是没有像你那么精细。你的意见怎么样?”
    我说:“窗上的疑迹既然不足完全凭信,那就不得不另寻个通道一就是那房门。因为房门如果有做通道的可能,那末这屋子里仆人们”
    霍桑忽更深地弯着腰,又作恭维状道:“费心,费心!你真是周到极了!”
    我正要把和米振愚问答的经过情形说给他听,但看见了他那种故意做作的恭维的状态和一味敷衍的语气,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哼!他不是在听我的报告,实是在那里匿笑戏弄我呢!
    我涨红了脸,微怒道:“霍桑,你好狡猾!这案子你不是已经有了成竹,却还在戏弄我吗?”
    霍桑也笑出声来。“谁戏弄你?你分明在怪我不仔细。我受了责备,自然只有惟命是听!”
    “我所有的只是一种理解。你既然有了成竹,觉得我的理解不对,也应当早些说明,怎么故意藏在心里,不宣布出来?那不是戏弄我是什么?”
    霍桑摇摇手,笑道:“你别这样蛮横。你说我胸有成竹。不错,这是事实。
    但你不但没有问过我一句,并且也不容我有自述的机会。你仔细想一想,到底谁的不是?“
    我经他一说,回想我一进门来,就说他遗漏一个要点,果然也有些卤莽。我的怒气不觉平了一半。
    霍桑又婉声说:“好了,闲话休讲,言归正传。你帮助我侦察,你的好意,我是领受的。不过你刚才看见了我的态度就应明白,这件事用不到多费心思。老实告诉你,这案子太简单,已经完全破获了。”
    我惊异道:“真的?那失去的古表怎么样?”
    “当然也没有问题。”
    “什么意思?这表也有了着落?”
    霍桑点点头。“这一件事实的真相我早巳知道,但因着古表的所在一时还没有把握,所以才下楼来思索。直到你方才进门的当儿,我无意中发见了古表的所在,这才算大功告成。”
    我急忙道:“那末表在那里?窃表的人是谁?”
    霍桑不即回答,忽的拉了我的手,走到他刚才坐的一张椅子边,叫我坐下来。
    他说:“你坐着。我们应静寂五分钟。”
    “做什么?”
    “我要考一考你的听觉。来。”
    我不知道他有什么用意,只得依着他的话坐下来。我静听了一回,一些听不出什么。
    我不耐地说:“霍桑,你还要把哑谜给人家猜?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霍桑问道:“你真听不出一些声音?”
    我摇头道:“没有。你要我听什么声音?”
    霍桑不答,伸手从他的皮包中取出一卷绳尺来,从我所坐的椅子量起,一直量到那挂衣的衣架为止。我愕异地摸不着头绪。
    他惊讶地说:“唉,这中间的距离竟有五十七英寸!”
    我疑惑地问道:“什么意思?”
    他仍自顾自地说:“美国的童子军创办人西登有过一个官能测验。他测验听觉时,他用的是一只标准的二号表,受测的是三百五十七个童子军。他的结论是:常人的听觉能够达四十英寸以外的,已算是优越;若能听到六十英寸的距离,那人听觉已可像枭一样的敏锐,因为枭的听觉在动物中算是最灵敏的。现在这里面既然有这样远的距离,莫怪你听不出。”
    我仍惶惑地问道:“霍桑,你到底捣什么鬼?”
    “我要测验你的听觉。”
    “结果呢?”
    “我知道你的听觉实在不及我。”
    “你要我听什么?”
    “表的声音。”
    “什么表?”
    “自然就是振愚失去的那只钢表。”
    “表在那里?”
    “就在你的外褂袋里!”
    我惊疑道:“当真?你又开玩笑?”
    霍桑正色道:“你自己去瞧罢。”他用手指一指。“你的法蓝绒外褂不就挂在那距离你五十七英寸的衣架上吗?”
    事情太突冗,我还是半信半疑,但是无论真假,到衣袋里去模一下子,也不见得怎样费事。我立起身来,走近衣架,伸手向那白法蓝绒外褂的两只外面袋里摸了一回,却并没有表。衣架上只有我的一件外褂。霍桑的外褂挂在他的榻栏杆上,距离很远,似乎不会误会,况且霍桑明明指明我的法蓝绒外褂。现在外褂的袋里空空,不是他又在那里闹笑话吗?我正待回身发作,霍桑又大声说话。
    “包朗,你的耳朵在那里?距离这么样近,难道还听不出?”
    我经他一提醒,敛神一听,果然有叮叮叮的表机声音非常清楚。我更不疑迟,又伸手向里襟袋中一摸,当真摸出一只古式楼刻的大钢表来。
    太奇怪!表怎会得到我的衣袋里去?
    我问道:“霍桑,表果然在这里。但窃表的又是谁?”
    霍桑含笑道:“你还问我?真赃实据,还容得你辩?”
    我道:“你还说笑话?快告诉我,谁弄这把戏?”我呆看着手中的表。
    “你且猜一下子,到底是谁?”
    “那当然是屋内的人。”
    “对,很对。经过情形怎么样?”
    “可是有什么仆役从房门里或者竟是东窗口里进去,偷窃了这表,现在觉得我们已经着手侦察,恐防查出真相,便悄悄地把表放在我的袋里,为卸罪地步?”
    “不对,不对,而且你的话还矛盾哩。”
    “晤?矛盾在那里?”
    “我们现在侦察,仆人们未必知道;即使知道,我们茫无头绪,还不曾疑心他们,他们何必先自己心虚地把表呕出来?”
    我说:“他们也许震于你的大名。那人知道你是一个百无一失的大侦探”
    霍桑摇手笑道:“慢!这就是你的矛盾点了。这个人假使果真震于我的虚名,那就应早早知趣,断不敢多此一举!”
    我负气道:“那末你自己说罢,我被你玩弄的够了!”
    霍桑仿佛叹一口气,走近桌子边去,开始洗脸。
    他一壁说:“你说我玩弄你?那真是冤枉。我自己才被人家玩弄呢!”
    “那个玩弄你?”
    “就是那位小朋友米慧生!”
    我一听这话,恍然领悟说:“失表的事莫非就是慧生玩弄的把戏?”
    霍桑点点头。“可不是吗?这孩子真是不凡。他久闻我的虚名,此番相见,便来试我一试。我险些儿失败在他的手里!”
    “唉!他不但戏弄你,而且也连带地戏弄我。他取表之后,竟把它藏在我的袋里,你想可恶不可恶?”
    “是啊,就在这一着上,我险些儿失败。因为当慧生进来叫你的时候,我就惊醒。他告诉你,他叫我不醒,方才叫你。这明明是他说谎。因为他进来藏表的时候,我虽没有觉察,但他第一声叫你,我便醒来。他实在不曾先叫过我。”
    “他所以不敢直接叫你,大概知道你的本领强过我多,怕你瞧出破绽来的缘故。”
    “也许如此,但这就是他的弱点。他若使直接叫我,我也许反而不容易怀疑他。”
    “你可是因着他的说谎,就注意到他?”
    “不,这一着只给我一丝疑痕。我经过一度观察,又运用一下推理,略一推想,才料定是慧生作弄。”
    “有根据吗?”
    “自然有。”
    “那是什么?”
    霍桑用干巾擦着脸,一壁说:“多着呢。第一,南窗虽然开着,却寻不出有人上落的迹象,你也早已见到了。第二,如果有人盗窃,镜台上还有银瓶瓷钟和别的饰物,怎么不一起偷去,单单偷这一只钢表?因为这表的外观并不像是值钱的东西。
    第三,据振愚说,这案子是慧生发现的。他发现时第一关心的就是镜台上的钢表。
    偏偏单不见了这表。岂不太奇怪?第四,房门上是耶尔锁。并无挖撬痕迹。
    第五,窗槛上有伪装的泥迹,也不是无智的仆人们布置得出。此外我更把慧生叫呼时的谎话做个印证,便一切显然了。“
    “当时你就知道慧生在弄把戏?”
    “是。不过我还没有知道他把表藏在什么地方,若使当场指实出来,他必不肯承认,我也不免要被他汕笑。我曾刺探他的口气,这孩子真狡黠,绝不透露什么。
    我也就不露声色走下楼来,打算想个方法到楼上去搜索一下。我默想一会,忽然在静寂中听得衣架方面有表机走动的声音。我看见你的手表留在桌子上,以外又没有别的表,料想这一定就是那只遗失的钢表。“
    哑谜揭发了,我才知道我们俩都受那小孩子的戏弄。我再也按捺不住,拿了那钢表,一口气奔上楼去。
    三、圈套
    我把慧生从楼上拖下来时,霍桑正在穿衣,自顾自地结领带,扣皮鞋,并不理会。我叫慧生坐下了,自己也开始漱洗。
    慧生带着诧异的神气,问道:“包叔叔,你不是说这件小小的案子已经查明了吗?”
    我点点头。“是,完全明白了。”
    “喔?这是怎么一回事?表是谁拿的?”
    “谁拿的?不,慧生,你应得说谁‘偷’的!”
    那孩子顿了一顿,又说:“唉。那末谁偷的?”
    我吐出一口漱洗水,答道:“我告诉你,有一个人因着垂涎这表的重价而偷去的。”。
    慧生笑嘻嘻地问道:“果真?这个人是谁?”
    “那是一个本屋于内的人。他偷了以后,就把表交给一个同党,所以这一件案子内一共有两个人。”
    “唱?有两个人?包叔叔,这两个人你都已查明白?”
    “自然。”
    慧生好像要笑出来似的,但仍忍住着,问道:“那末,请你说出来罢。偷表的人是谁,同党又是谁?并且那表现在又在什么地方?”
    我道:“偷表的人的姓名,我们姑且隐一隐,同党可不是别人。很不幸,他就是我的朋友!”
    “包叔叔的朋友?”
    “是,也是霍叔叔的朋友是我们的小朋友!”
    慧生有些踌躇。“他他是谁?”
    我说:“他叫米慧生:”
    慧生怔一怔,牵牵嘴,笑道:“我是同党?”
    我瞧着他,反问道:“难道我说错了?”
    “你有什么证据?”“
    “我说过的,那偷表人取表以后,把表交给同党。现在表还在你的身上,难道还算不得证据?”
    慧生仍笑着说:“那里有这一回事?包叔叔,你不是闹笑话?”
    我道:“你还要强辩?你姑且伸手到你的衣袋里去摸一摸再说。”
    慧生不由不呆了一呆。他的手伸进他的灰布学生装的袋里去一摸,不禁惊怪地直立起来。他的面色一白,立即又涨得通红。我一壁用木梳理发,一壁偷眼看他,看见了他这种羞窘状态,不禁暗暗地发生一种愉快的感觉。这里面也许含着些报复得遂的意味。
    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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