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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小青霍桑探案-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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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立起身来,刚要向书桌面前走去,抽开那抽屉。那华济民忽而抢在前面,奔到药橱旁边的电话机面前,伸手握住了电话听筒,做出一种无聊的示威举动。
    “你们想搜劫我的东西吗?你们简直是强盗!快出去,否则”
    霍桑仍冷冷地答道:“否则怎么样?打电话报告警察厅吗?这又何必多此一举?我来给你介绍。这一位就是副侦探长倪金寿先生。金寿兄,你身上不是带着搜查公文吗?”
    华济民呆住了。他的眼睛瞧着倪金寿从衣袋中摸出来的一张公文,他的手依旧搁在听筒上面,倒有些放不下来的样子。我早已走到书桌的抽屉面前,抽屉都锁着。
    我问道:“钥匙呢?
    那少年医生的神经不见得怎样坚强,似乎经不起惊吓。起先他一味无理性地抵赖,这时却仍呆立在电话机面前,那只右手依旧尴尬地把握着听筒,不动也不答,面色却惨白得可怕。
    霍桑又婉声说:“华先生,你须明白些。你所干的事,我们都已知道。
    这少年已浑身发抖,放下了电话听筒,忽从齿缝中迸出声音来答道:“胡说!我干了什么事?
    “你自己总知道,何必再问我?现在有两条路:第一条路就是我刚才提议的,请你自动将经过情形开诚布公地谈一谈;第二条路,那不能不有屈你暂时做一做被动的人了。
    “混蛋!你竟信口乱说!我不知道什么,也不曾干过什么!
    霍桑皱着眉毛,也有些着恼的样子,发令道:“好,金寿兄,包朗,你们抓住了他的两只手,让我先搜一搜他的身上!
    倪金寿的举动比我更敏捷,他窜前一步,便抓住了华济民的左臂。我正想同样地捉住他的右臂,他忽握着拳头向我的脸上猛击过来。我把头一偏,身子一蹲,乘势捉住了他的拳头。他的两手虽失效用,两只脚便代替着活动,向前乱踢,使霍桑不能近身。霍桑忽也蹲下了身,捉住了他的右脚,挟在他的左臂下面,一刹那间他的右手便迅速地摸到了这少年的哗叽外褂的胸口袋里。这少年医生忽像一只被捆缚的猪,挣扎不脱,便高声乱喊。
    “强盗!强盗!阿林,快来!快来!”
    霍桑失望道:“唉!这袋是空的,包朗,你分一只手到他的背后的裤袋里去摸摸。
    我觉得他的右手很有力量,我一只手倒有些管束不住。正在这挣扎的当儿,那等在门外的包车夫阿林,果然奔进来瞧视。但他见了我们一共有三个人,似乎自知敌不过,不敢动手,立即退回出去。这时倪金寿却已出了一手,模进了华济民的背后的裤袋里去。
    我听得包车夫在门外喊叫:“警察,警察,这里有强盗!
    倪金寿已摸出了一只皮夹,向地板上一丢。霍桑放了华济民的右脚,旋转身子从地板上将皮夹抬起,急急翻开来瞧了一瞧,便发出惊喜的呼声。
    “唉!在这里,这一封就是丽云写的信!……唉!这里还有一张记衣帐的片子:”薄花呢西服,二十九元。‘这个’衣‘字’花‘字’九‘字,都和信封上的字迹相同。够了,够了。……唉!好极,警察先生来了,那倒可以省掉我们的麻烦。“
    有两个警士,已奔到诊室门口,各执一支手枪,凝注着我和倪金寿,装出一种示威的姿势。那个包车夫阿林,也跟在警士的背后。
    一个警士问道:“谁是强盗?”
    倪金寿接嘴道:“弟兄们,这不是强盗,这是个杀人嫌疑犯。我是副探长倪金寿。”
    内中有一个警士
    ,忽把手枪移到左手里,赶紧用右手接着帽子上的鸭舌,行了一个举手礼。
    “倪探长,我认识你。”
    “那很好。你就把他带到署里去,请署长立刻转解总厅里去。喂,这个包车夫应一起带去。”
    那警士们的枪管立刻变换了方向,一个凝注着华济民,另一个便就近抵住了阿林的胸口。我和倪金寿放手以后,那华济民竟不再挣扎。他呆木木地站着,他的理智似已恢复了常态,领悟到再行乱挣,不会占什么便宜。
    霍桑将拾起的皮夹交给倪金寿,说道:“金寿兄,这信暂时由我保管,我想妥当些,你还是押着他们同去。外面有汽车等着,你们尽可以坐了去。这屋子也得派一个弟兄看守。”
    倪金寿接受了霍桑的提议,我和霍桑就先从诊疗室出来。门外的石阶上已围集了一大群人,我们好容易从人群中穿到外面。霍桑向汽车夫接洽了一声,我们便雇了黄包车往警厅里去。
    十一、“好!我说实话”
    这时已八点半。我觉得这件案子进行虽然顺利,但真的是谁,究竟还没有查明。华济民和丽云的关系固然已经证实,但要他直截供认,大概还要费些周折。一刻钟后,我们已进了警厅,一直走进汪银林的办公室去。一阵浓烈的雪茄烟臭味,先过来迎接,却刺鼻难受。汪银林正衔着雪茄,交抱着双手,在室中乱走。
    他瞧见了我们,站住惊喜道:“唉!霍先生,包先生,请坐,请坐。你们进行得怎样?可顺利吗?”
    霍桑在一只安适的藤椅上坐下,答道:“总算顺利、你呢?”
    汪银林举起左手搔他的头皮,皱着眉毛说道:“这女子真刁难,什么都不承认。我真苦于没有办法。
    霍桑笑嘻嘻地说道:“我早对你说过,凭空抓来了,原是没有办法的。现在你也不用担忧,办法在这里。”他从衣袋中摸出一封信来,交给汪银林瞧。“这封信就是甘丽云写给华济民的,我们即刻从华济民的衣袋中搜出来。你且瞧瞧。
    汪银林接过信展开来瞧了一瞧,忽而惊呼道:“唉!伊真厉害!这东西可以算是伊的行凶的铁证了!伊却还咬紧牙齿,一味狡赖。
    “现在有了这一封信,情势似乎已有些不同。我想你等一等再把伊请出来谈谈,或许可以得到更好些的结果。”
    汪银林点点头,便把那信推开在书桌上,伸手按了按电铃。一会,有一个所差开门进来。
    汪银林吩咐道:“把刚才的那个女子带进来。
    霍桑乘这个空闲,就把他的侦查的经过,简略地向汪银林说了一遍。
    汪银林沉吟了一下,说道:“既然如此,那卖豆腐花的老人尽可做一个证人。
    霍桑道:“不错,但像这种做小本生意的人,委实吃苦不起,如果没有必要,我想用不着牵系他。”
    一会儿,甘丽云姗姗地走进汪银林的办公室来。伊虽不曾穿着高跟皮鞋,但伊走路时的婀娜的姿态,倒也很美。伊仍穿着那件黑素绸夹袍,电灯光中,照见伊的脸色越发惨白。伊向我们三个人瞧了一瞧,并不招呼,低头站着。
    霍桑忙立起身来,将一把椅子移到伊的近旁。他说道。“甘小姐,请坐。”
    伊略一踌躇,果真坐了下来。霍桑也回到他的原位,恰和伊对面。我坐在霍桑的旁边。汪银林坐在他的书桌局面,距离上比较最远。
    霍桑先婉声说道:“甘小姐,我老实告诉你。事情既已闹到如此地步,你还是据实而说的好。体现在能不能开诚地和我们谈一谈?”
    伊顿了一顿,摇摇头答道:“我不知道什么。我所知道的事,早晨已经告诉你们了。”
    霍桑仍带着笑说道:“甘小姐,你须知道,此刻不是一味抵赖的时候了。你所干的事,大部分我们都已知道,况且还有人证物证。你如果明白利害,能够爽爽快快地告诉我们,那么,我们也许可以原谅你的处境,给你设法。否则,你不但害你自己,而且还要牵累好几个人。你再想想,你这样的态度,可能算聪明吗?
    伊仍低着头沉吟,摸出白巾来抿着嘴。一会,伊答道:“你可是说阿三?他牵累了我,不是我牵累他。他完全瞎说。”
    霍桑忙插嘴道:“阿三固然不足惜,但你怎么对得住那个卖豆腐花的老头儿呢?”
    伊一听这句,不期然而然地抬起头来。一双惊恐的眼睛向霍桑瞧着。
    霍桑似没有瞧见,仍自顾自地说道:“还有那位华医生,此刻也处在很危险的境地啊。”
    伊突然拍起头来,惊诧道:“什么?华医生?”
    霍桑点点头道:“是啊!就是你叫他‘济哥’的华济民医生!”
    “他!一他吗?唉,我我不认识他!”
    汪银林拿下了口中的雪茄,不耐烦地用拳击着桌子。“喂,你的谎话也太没有意思了。你自己瞧瞧,这不是你写给他的信?”
    这几句话,在那女子的耳中,仿佛有一个晴空的霹雳似的效用。伊的身于震了一震,随把惊骇的目光向书桌上一瞥,伊又将白巾按住了嘴唇,浑身便都战栗起来。略停一停,伊忽又回头去瞧着霍桑,目光中似乎已没有敌对的意味。
    伊颤声答道。“唉,先生,这封信哪里来的?
    霍桑答道:“那自然是华医生自己给我们的。
    “他他现在怎样?
    “他也在拘留室里。我已说过,他的地位很危险。
    “为什么呀?
    “就因着他有谋害你哥哥的嫌疑。
    伊突的立起身来,乱摇着手中的白巾,伊的凝滞的眼光中忽而漏出疯狂神气。
    “不是的!不是的!你们错了!
    霍桑仍婉声答道:“我们错疑他了吗?好,但愿如此。不过你总得说一个明白才好。
    伊不住地喘着,仍提高了声浪答道:“我哥哥是不是被人谋死,我不知道,但这件事和济民实在完全没有关系。
    “当真吗?好,现在你坐下来,定一定神。只要你的说话完全实在,他的危险立刻可以解除。明白些说一句,现在他的性命的安危,完全在你能不能说实话。”
    伊用手按摩着伊自己的胸口,慢慢地重新坐下。“好!我说实话!我说实话!
    伊的语气坚决而有力,伊的头也不再沉倒。我觉得这时候伊的情感完全为庇护伊的情人的观念所控制,似乎已准备牺牲一切、这时室中完全静寂。汪银林虽仍保守着旁观态度,但他的雪茄的烟雾已比较有些节制,脸上也不见了先前那种懊丧神气。
    过了一会,伊就开始陈说伊的恋史。
    “先生,我要说明这一回事,不能不从头说起。我和济民的相识,还在去年的冬尽春初,那时济民还在福民医院里当助理医士,不曾自立诊所。我患了肠痈,到福民医院去接受手术,后来就是他给我治疗好的。我们相处了四十多天,我觉得他很细心慰贴,便由友谊而发生了恋爱。我出院以后,他偶然到我家里去,和我在后门外立谈几句。因为我的父亲和哥哥都很守旧,我又从小许给了诸家,故而我和他的交谊没法公开。上月二十七日的晚上,他又到我家里去瞧我,我和他在披屋中谈话,忽被我哥哥撞见,彼此几乎冲突起来。从此以后,他怕我再受委屈,就不敢再到我家里去。
    霍桑乘着伊略略休息的机会,立起来走到那铜壶旁边,斟了一杯热茶,放在伊面前的茶几上。那女子略略弯了弯腰,随即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又用白巾抹抹嘴唇。
    霍桑又婉声援了一句:“从那时以后,你们就利用着那无锡老头儿做通信人。是不是?”
    伊点点头。“正是,这老人很忠心,从来没有失误过。不料昨天傍晚,他来的时候,我恰在房中换衣,一时不能出来接他的信。那时我哥哥恰巧回去,看见那老人手里拿着一封信,在后门口边高喊,一边向后门里张望。我哥哥把济民给我的信一抢,便走上楼去。等到我走出来的时候,那老头儿把失信的事向我哭诉。我自然着急,但也不敢向我哥哥去讨回。我哥哥到楼上去拿了什么东西重新出来,没有说一句话。但我觉得这封信既落在他的手中,心里实在不安,我昨夜的一夜,真急得没有睡着。
    “围着要找回这封信,你今天早晨才到他的卧室中去?是吗?”
    “是啊。因为哥哥出外时,总是把房门锁着的,我没法进去搜寻。晚上他睡时虽不闩门,我却没有胆子进去。今天早晨莫大姐把洗脸水送上去以后,过了一会,还不见他下楼吃粥。后来我舅舅去了。我记得舅舅吃粥时,似乎曾听得楼梯上有走动的声音。我想我哥哥也许到近边去买什么东西,他的房门也许暂时开着。这是一个机会。我就差阿三到楼上去,瞧瞧我所料想的是不是实在。他上去了一趟,立刻下楼来报告,房门当真开着,里面并没有人。我就悄悄地走上楼去,房中果真没人。我先开了镜台的大抽屉找寻,发见了他的皮夹,取夹中并没有信,却有一个钥匙。我就利用了这钥匙,开了另一只抽屉,翻了一翻,那封信果真藏在许多跑狗票的底下,竟还没有拆过。那时我欢喜非常,就重新锁好了抽屉,又将钥匙照样放在皮夹里面,急急回下楼来。我怕我哥哥发觉了要向我争吵,就躲在房里不敢出来,直到杨先生在接上呼叫,我才到后院里去叫了莫大姐一同上楼。先生,这就是经过的事实,一句没有谎话。
    室中静了一静,汪银林把雪茄放下来,瞧瞧霍桑,眼光中带着疑问,似乎他对于甘丽云的话还不敢深信,要取决于霍桑。霍桑脸上仍静穆如常,并无表示。据我的主观,伊的故事从逻辑上看,当真找不出什么破绽,故而我对于信和疑的两方面,信的成分倒居多数。
    一会,霍桑又问道:“你在什么时候差阿三上楼去瞧的?
    丽云道:“钟点我没有注意,但我记得那时候在舅舅出门以后,阿三刚才吃粥完毕。”伊略顿一顿,又仰面补充。‘’先生,我还有一句老实话。阿三当真是吸纸烟的,那时候他大概衔着纸烟上楼,无意中却把烟尾丢在楼上。早晨时我怕造出事来,故而代替着他说谎,这一点也要请先生们原谅。
    “阿三到楼上去耽搁了多少时候?
    “不久,至多一两分钟。”
    “他下楼后怎样报告?你说得仔细些。”
    “他说:”大少爷的房门略略开着。我轻轻推开了房门,向里面瞧瞧,不见他在里面。我又悄悄地绕到床面前去,床上也空荡无人,我便马上下楼来。‘他说的大概就是这几句话。
    “”你听了他的报告,马上就上楼去吗?“
    “是的,我上楼以后所见的景象,和阿三所说的相同。
    “那时候阿三在哪里呢?”
    “他下楼报告我以后,就出去买菜的。”
    “那么,你自己在楼上耽搁了多少时候?”
    “时间很短。我心中非常着急,怕我哥哥上楼撞见。幸亏那封信,我一找就着。我想前后至多不过五六分钟。
    “那时候卧室中有没有异状?
    “完全没有。
    “那两扇通厢房的画窗,开着还是关着?”
    “这个我没有细瞧,但大概是关着,否则我当然要瞧到厢房里去。
    霍桑交握着两手,凝注了目光,沉吟了一下,似在思索其他的问题。一会,他果然继续发问。
    “那么,你从楼上抽屉里找回来的信,此刻可在你身上?”
    “不,这信我已藏在我卧室中的箱子里。
    “信上说些什么?你还记得吗?”
    丽云的头忽又低沉下去,那块有着遮羞压惊双重作用的白巾,又一度在伊的口鼻间活动,似乎这问话伊又有些难于回答。
    霍桑催着道:“你尽说不妨。我相信这里没有顽固的十八世纪的古董先生。我们也是主张恋爱自由的。即使这封信关系恋爱问题,你也用不着顾忌。
    伊缓缓摇着头,答道:“不是这个。这封信是济民安慰我的关于我的退婚问题。”伊的头又沉到了伊的胸口,手中拿着的那块白巾又按住了伊的嘴。
    “退婚问题?哪方面提出呢?”
    “诸家提出的。那位姓方的媒人曾和我父亲谈过一次,我父亲却认为耻辱的事,不肯赞成。
    “退婚的理由是什么呢?”
    伊踌躇了一下,答道:“我不知道,他们似乎不曾说出什么理由,但据我父亲料想,一定是我哥哥去搬了嘴舌。在二十七那天早晨,我父亲因此将我大骂一顿。我把这回事写信告诉了济民,所以济民这一封回信都是些安慰的话。他说退婚并不算羞辱,反而可以成全我们的愿望。他叫我对于父亲的责骂暂时忍耐。
    “信上可有关于汀荪的话?
    伊又疑迟了一下,才道:“有的,他说我哥哥若能出去,我们的前途便可减少一种障碍。
    “出去?这话什么意思?
    “我哥哥本来要搬出去住,只是父亲不肯。济民曾因此画了几张游戏性质的符,希望他实践他的分居的志愿。
    霍桑疑讶道:“唉!那几张符的作用,就要使你哥哥搬出去?我倒有些不懂!
    丽云解释道:“我哥哥很迷信。济民听到他有分居的提议,便利用他的迷信的心理,写了几张符寄给他,使他不能安居,以便他早一天搬出去住。我哥哥接信以后,当真又向我父亲商量分居,可惜我父亲仍固执不答应。先生,请不要误会。他寄符的目的,只是游戏性的恐吓,并没有其他作用。
    “那么,我们在他枕头底下所发见的那张三日死‘的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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