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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小青霍桑探案-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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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姑且再耐一耐。”
我明知霍桑所说的同样用转弯方法对付,一定是要利用那邱奎。不过邮奎既已不承认认识这人,我们的计划又何从实施?
正在这时,我见霍桑的目光一闪,急忙从衣袋中摸出了他的钱夹,准备付胀的样子。他的神情顿时紧张起来,我回头一瞧,立即查明了那紧张的来由,原来那对角桌上的一对少年男女,都离座起立。那男子的先将一件黑绒的斗篷给那女的披上,接着有一个待者也给这男的穿上了大衣。那大衣正是灰色青呢,还有方格的条纹,一顶铜盆呢帽,也是深棕色的,和那晚上我所见的完全相同。这二人穿好了衣服。女的在前,男的后随,便从那玻璃门里出去。
八种瓜得瓜
这时候霍桑已付了我们三个人的饭账,立起身来,穿上一件玄色薄呢的外衣。我也照样取了帽子,霍桑在隔座的邱奎的肩上一拍,又凑着他的耳朵说话。
他道:“你再瞧瞧,那刚爱走出玻璃门的男子,你可也认识?”
邱奎仔细一瞧,陡的立起身来,他的嘴里也不期然而然的发出一声惊呼。
我才觉得邱奎在那晚上只见这恶少穿外衣的背形,莫怪他直到此刻,方才认识。
霍桑又止住他道:“轻声些,我劝你用嘴不如用手,并且须听我的命令,自图脱身。”
霍桑的话没说完,邱奎早急急地追出门去。霍桑向我丢了一个眼色,整一整衣领。我们取了帽子,也向着那玻璃门口走去。霍桑故意走在前面,脚步又故意放缓,分明要拦阻我的样子。我心中虽急得似火烧一般,但也没法抢前。
我们刚走出菜馆的大门,耳朵中忽接受了一种清脆的掴掌声音。我再忍耐不住,急急走下阶石,回头向东首里一瞧,马路上很静,那少年正在人行道上,他的胸口却已被邱奎的强有力的左手一把抓住。邱奎的右手的巨灵之掌,正连续在那少年灼左右颊上用力批掴,嘴里又不住的骂着“骗子!骗子!”这时那同行的女子也吓得靠住了墙壁,举起玉手,掩住了眼睛,似要昏晕过去的样子。
邓邱奎把这恶少殴击的地点,和餐馆的阶石,约摸距离三四家门面。我们在阶前站立了一两份钟的光景。霍桑忽故意咳了一声嗽,似乎发一个暗号给邱奎的样子。邱奎却似乎没有听得,仍手不停挥地在那少隼的头部胸部乱击。说也奇怪,这阴险的恶少,除了把两只手在空中乱舞乱动作一种无效力的抵抗以外,竟哑口无声。我远远望去。他的脸上分明已在流血,再进一步,也许要发生危险。
这时候霍桑的第二次咳声又发,那声浪也增了高度。这暗号立即发生了效果,我见邱奎的左手一放,右手的拳头,又和那少年的胸口作了一次最后的接触。这叫做车时杰的恶少,立即仰面跌倒在地上。那邱奎也同时放开脚步。向东走去。
当我们缓缓的走近那殴击的所在,这车时杰因着一个穿短衣的过路人的扶掖,已从地上爬了起来。那车时杰的红肿的左顿上面,挂着两条鲜红的血线,呼吸咻咻,见了也怪可怜。他似乎还要表示他的勇气,作势要追踪上去,其实这举动,无非要掩饰面子,实际上决不敢追。但那短衣的路人,却在竭力劝阻。
我再问东一瞧,那个穿黑绒斗篷的女子,早已跳上了一辆黄包车,飞也似地转弯向天文台路逃去。霍桑走到车时杰的近旁,略略停了停步,似乎表示同情的样子。
他低低作叹息声道:“唉,伤得可怜。不是争风吗?唉!那血不是从眼角里流出来的吗?好险啊!现在应先把伤口裹扎好,赶紧到医院里去。”
霍桑说着,便摸出一块白巾来替他裹扎。我认得这块白巾,就是包假珠圈的,竟想不到有这用处。同时我见霍桑又摸出了那条项圈,悄悄地在受伤者的袋中一塞。
霍桑又向这车时杰道:“你且在墙上靠一靠,我去给你叫黄包车罢。”
我们就继续前进,到了路角,霍桑果真招呼了一辆黄包车。接着他便和我跳上那辆等待表们的汽车,立即驶向西门林荫路去。
这样的报复方法,在我是十二分满意的、我瞧了他的伤痕,心中也有些不忍,但想到他先前的阴谋,又觉得这报复不算过分。
当汽车进行的时换,我向霍桑说:“我很奇怪,他受了邱奎的几拳,怎么竟不敢发声呼救?”
霍桑道:“这又何用奇怪?你想他自己正在干着什么勾当,邱奎又口口声声骂他骗子,在这种形式之下,邱奎来势既猛,仓卒间他又不知道邱奎是什么样人,他那里还有倔强的胆力?”
我点了点头,觉得俗谚所说的“做贼心虚”。此刻果真已得了证验。
霍桑又说道:“你不是觉得他被他打得可怜吗?其实我们这一次的计划,并不是单为着私怨的报复。他平素的行径,和蹂躏妇女的罪恶,种瓜得瓜,也应当受些相当的警戒。这一次的教训,也许还有造于他呢。”
我又点了点头,默念这车时本实在是一个采花浪蝶,即使我们没有这一次的计划,他的作为迟早也会有报酬的。如果他因着这一次的刺激,便改悔自新,那当真有道于他呢。
过了一回,我又问道:“那末,这个人你怎样调查出来的?我还没有明白哩。”
霍桑道:“这问题起初果然有些困难,后来我借着他的那块包项圈的白巾,做了一个引线,便迎刃而解。第一步,我本想借重那条赛珍珠的项圈,可是这赛珍珠饰品的发卖所,全上海共有二十一家之多,我磨了半天的刀青,终于没有结果。后来我幸亏从那块包项圈的白巾上面,得到了一条线路。你总瞧见那白巾是四面拆边的,我在这折边一角的夹层里面,发现了一个号码。
他随手取出铅笔,在日记簿上写了一个l。72号码。
他又接续道:“我瞧那白巾非但很新,而且浆烫得挺硬,显见是洗衣作里洗烫的成绩。这号码大概是洗衣作里写着做识别的。”
我不觉点头赞同道:“你好细心啊。不过上海的洗衣作也不知多少,比较出卖赛珍珠的店铺,要加上几倍,你又用什么方法,调查出来的?”霍桑道:“这线路果真比较难些,幸亏我还有另一条铺助的线路。”
我惊异道:“还有线路?”
霍桑点头道:“是啊,你不记得他使用调虎离山之计的当儿,曾叫我到大统路七零七号浙绍山庄去过吗?这大统路的地点很僻,那浙绍山庄的门牌号数,他如果不时常瞧见,怎么会记付这样清楚?”
“因此我料他一定就住在大统路上,或者至少也时常在那里经过,故而那山庄的门牌,他记得很年。仓卒间他想不起别的地点,便把他那这寄枢的山庄,故意戏弄我一下。因着这层,我就往大统路附近的几家洗衣作去仔细调查。我查问了九家,便告成功。那洗衣作唤做陆鸿记,那个l就是陆字拼音的编写,七十二号便是他们主顾的号数。
“我才知道这人叫做车时杰,住在大统路西面横路的民权路十一号里。接着我又费了些功夫,查明了这人的历史和现状,我又在他家门口当面瞧见他依次,才确信这个人完全没有错误。
“后来我特地派了两个人……一个就是金声,守在青云路温律师事务所外面,另一个是我向张宝宝借用的,名叫徐虎,守在车时杰的寓所门外,叫他们随时把车时杰的踪迹报告我,直到今天晚上,那金声打电话通知我,车时杰同了一个女子进卡洛顿去了。”
“我认为时机已到,便把我早先颈备的计划实施出来。你想我们这一次的遭遇,如此结束。可也满意了吗?”
我不禁拍着霍桑肩膀,笑道:“老友,我真十二分佩服你。不过这一次举动,那车时杰因着项圈的归还,当然会知道出于我们的报复。那末。他如果来找寻我们……”霍桑忽阻止我道:“你放心,我原是要他知道才这样干的,我们同样不负去律上的责任。你不用忧得,唉!这不是你的寓所了吗?你快下车罢,请代我向尊夫人问候一声。如果你怕那车时杰再来报复,你有什么准备对付的方法,那是另一问题。你明天到我离所里来,我让你尽量地发挥便了。”
(全文完)
紫信笺
一、深夜的来客
“那时候是在半夜过后,十二点钟已经敲过了好一会。昨天上半天下了一阵疏疏的秋雨,午后两三点钟虽住了雨点,天色仍是阴沉沉的。到了晚饭后八点钟光景,忽又下起大雨来,足足注泻了三个多钟头。虽然不能把‘倾盆’的字样形容那雨势,但屋檐下的水溜中奔流不绝,屋后的两只大缸都已储满了水,便可见雨势的一斑。但到了十一点过后,呼呼的风声转了方向,雨脚便渐渐地收束。
“我因着要赶制模范教养院的两张图样,不能不漏夜工作。当我工作的时候,最怕人家的打扰和一切声响的股耳。我在今年春天所以离了我镇中叔父的老家,在这地方建造这一所小小的屋子,就为着要避嚣取静的缘故。但昨夜里嗤嗤的雨声和叮步的檐马,已扰得我心神不宁;后来风声代替了雨声,吹得全属子的玻璃窗都轧轧地乱响起来。屋子后面原有几棵老松,因着风力的压迫,发出一阵阵抵抗的吼声:另有一种鬼啸似的声响,也夹杂在松涛声中,越发刺激我的神经。我的屋子的面面,为着要掩蔽阳光,种了几行竹竿,这时竟也萧萧瑟瑟地发出断续的哀鸣。我实在厌烦极了,好几回想掷笔而起,可是因着交卷期限的迫促,不能不强制着继续工作。
“风的威权虽然不能直接伸展到我的屋子里来,但我的书室中却已弥漫了阴寒的秋意。我把这件哗叽的短格,扣紧了银子,吸着一支纸烟,借此解除些寒气。我正重新提起笔来,绘着那张教养院的底层平面图,忽而仿佛有门铃响动的声音,不禁使我停笔倾听:但仔细听时,却又非无铃声。我一边继续画图,一壁想:”这样的深夜,赛马场里的干事朱先生,不见得再会赶来闲谈罢?就是新村中的那两位先生,也不致于再来扰人要?‘“离我这住屋半里路光景,就是那新村的基地。上月里,那所筹备员的住屋落成以后,就有一个处那和一个姓资的筹备员亲自来规划。他们每到晚上,时常到我这里来商量工程和计划材料。那新村的图样,我本来也曾参加过一部分意见,所以他们来和我讨论,我原是义不容辞的。不过在我工作当儿,他们来从中打扰,委实有些讨厌。所以那时候我静听了一会,并无门铃声音,自己正自安慰;不料第二次的门铃又响了。
“这时候外面的风声恰巧稍稍作歇,铃声便分外清晰。
一这不禁抱怨地说:“唉,果真是门铃响。德兴,快下拨来开门。‘”老实说,我既然憎恶这两个人,实在不愿意掏了笔走出去开他们进来。可是那题在阁楼上的仆人德兴却还没有下楼。
我又提高了喉咙,喊道“德兴,德兴,快起来!外面有客呢!”
“那时我的绘图工作仍没有停顿,耳朵中却在留意听德兴慢慢地走下楼来,又听得他走到外面去投铁闩开门的声音。接着,突然有一种惊呼声音。
“哎哟!怎么倒了!”
那呼声似字是德兴喊出来的。我不由不展了一振。为什么呀?我正自疑惑,又听得德兴继续地呼叫。
“先生,快出来!快些!快!‘”我不能不惊诧了,丢了笔立起身来。我走出了书室,穿过客室,又开门走进那近前门的市道。我刚才跨出了客室的门,便觉得一阵冷风直扑我的脸上,不禁打了几个寒颤。
“前门已开了一扇。那一阵阵挟着雨丝的尖风,直向着门口里乱刺,德兴靠在门口发抖。南道中本来有一盏光力较弱的电灯。我借着灯光,走近些一瞧,我的浑身的毛发也不期然而然地坚了起来!
“门槛上横着一个人。上半身在门口里面,下半身仍拥在门外的阶石上。那人正覆面向下,一时瞧不出是谁,但瞧见他穿的是一件淡色的夹袍和一件深色的马褂,头上的一项黑色呢帽,却已落在门口里面的地板上面。
“我忙问德兴道:”他是谁?喝醉了?快扶他起来!
“德兴听了我的命令,不但没有遵从的表示,却反而向门里面退缩了几步。他的牙齿也在捉对打架。
“他断续地说:”我我怕他不不像醉啊!我我怕得很!先生,你你自己‘“我不再发话,走上两步,扶着那人的两服,要想提他起来,一边还向他招呼。
“朋友,起来!你是谁?”
“唉,汪先生,我不能再说下去了!因为我的两只手把他的身子提了一提,便告诉我这个人已不像是和我们呼吸着同样的空气了!那身体不但沉重,而且僵硬,足够使人产生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怖。可是我自信我的神经还不算太弱。我既提他不起,便鼓足全力,使他的身体略略离地,乘势一翻,便把他翻了一个面。灯光照在一个灰白的脸上,我才认识他就是傅样勤。
“他的眼睛紧闭着,两片失血的嘴唇却张得很大,露出两行惨白可怕的牙齿。那种可怕的情形,我此刻实在不忍回想!他的左胸口上,还突出一种黑色的东西。我仔细一瞧,才知是一把刀柄。那刀锋分明已深深地陷入他的胸膛中!
读者们读了上面一节的表白,不是要觉得有些儿突兀吗?请原谅,现在让我把这事的来由申说几句。
九月二十三日星期日那天的早晨,我正在霍桑窝里闲谈。松沪警局的侦探长姚国英,忽赶来向霍桑求助。姚国英的年龄已过四十,在上海警界里的资格很老。他和霍桑的交谊,也有好几年历史。他的瘦长的身材,谦和的态度,和整齐的衣冠,都使他显得和一般警探们不同。他在职务上也很勇于任事。可惜他所受教育不够,学识差些,侦探们所必需的观察和推理的能力也比较缺乏,所以有时在探案上不免误入歧途。这是他的缺点。
这天早晨他带着一件惊奇的疑案,来访霍桑一同往江湾去察勘。
他说:“这是一件难得听见的奇怪案子!办起来一定很棘手。一个人胸膛中插了一把刀,半夜里去捺人家的门铃,开门后就躺倒不动。想想看!奇怪不奇怪?”
我的好奇本能立即激动起来。霍桑也并不例外。
他说:“真是太奇怪!详情怎么样?”
姚国英说:“江湾有一个建筑工程师许志公,就是我们微沪市政厅的工程师许志新的弟弟。许志公在昨天夜里遇到了一件奇事。半夜里有人去按铃叫门,等到开门出去,那来客就死在他的门口,胸口还插着一把刀。这死的人叫做傅祥鳞,就是我们局长的外甥。今天清早江湾的警区里,派了专差来报告这件案子。我觉得这招干的重量不轻,你老人家如果有兴,最好和我一块儿往江湾去走一趟。因为这案子既有我直属上司的关系,当然不能怠慢;而且案中人和被杀人都是社会上有地位的人物;死状又这样子离奇,势必要引起一般人的注意。我自问自己的力量委实不够”
霍桑忽高兴地插嘴说:“国英兄,别说什么客套话。这案子的本身,已引起了我的兴味,就是你不叫我去,我也要跟你会开开眼界。更凑巧的,我们这位包朗先生今天也是星期休假,闲着没事、我想他一定也不会扫我们的兴。”
姚国英忙点头道:“正是巧板。包先生若肯同去,那更是求之不得。
我笑着应道:“你们既然都这样的客气,那我也不能不说一句愿意‘附鲢’了。
这天上午十点钟时,我们已到达江湾。我们先到江湾警局里去接洽一下。区长胡秋帆,本也是我们的旧识,那时候不在区里。但那区里的巡官陆樵竺,本是杭州普厅里的一个侦探,调到江湾来不久,我们还没有见过面。这人是一个大胖子,面颊上堆着两块紫红色的厚肉,穿一件宽博的黑缎马甲,黑绸夹袍,袖口上卷起了一半,露着里面雪白的衬衣;头上戴的瓜皮帽,位置也不大端正。他身上有两个特征一个凸出的肚子和一双乌溜溜的眼珠。他说话时眼珠常转动不定,似乎故意要表示他的机敏。他还有一种演剧式的习惯,说话的时候,不时翘起他的右手的大拇指,并且忽上忽下地挥动作势。
这种种都足以表示他是一个道地吃过侦探饭的人物。
他也久闻霍桑的名字,见面时自然有一番敷衍。霍桑照例也应酬了几句。但当我们从警区往发案处的途中,他向姚国英陈说案情的时候,霍桑只用旁观的态度留心倾听,绝不参加什么意见。
陆樵竺说:“这案子第一个疑问,就是那傅祥鳞究竟是自杀?还是被杀?要是自杀,为什么要死在许志公的门口?并且他按门铃的举动,在他自己下刀以前呢?或是在下刀以后呢?这些疑问都没有相当的证明。若说被杀”
姚国英忽阻止他道:“樵竺兄,你有这样的见解,足见你对于你的职务非常勤奋。
不过你有什么意见,不妨等一会发表,此刻似乎还嫌早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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