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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不语-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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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铁手这一下无亚于五雷轰顶,这事儿大发了,自己看不见东西倒是小事儿,那边儿“草上飞”的生死可就拿捏不准了。你就是天下第一的神枪手,眼睛看不见那也是一点办法没有,江湖里倒是有盲人专练得“听声辨位”之法,可老康也不会呀!
康铁手一筹莫展,你要一直不开枪,那别人就看出毛病来了,为今之计只有停止行刑,改日再说,可他一个宪兵队长也没这个权力。实话实说,上头肯定会换一个人开枪,那“草上飞”就死定了,思前想后,居然一点办法没有,正在迟疑之间,康铁手忽然觉得胳膊上被什么东西一撞,下意识间手里一使劲,就把扳机给扣动了,一声枪响,震耳欲聋。也是怪哉,这枪一响,康铁手的眼睛立即就好了。
康铁手就知道事情不好,他当时虽然眼睛看不见,可经常开枪的人都有一种直觉,打没打中心里都有一个谱儿,以以往的经验判断,这一枪绝对要了洪金亮的命。康铁手心凉如冰,就盼着自己猜错了,谁知刘老头儿上去一检查,也是一脸的愁容。
康铁手私下一打听,果然,那一枪正打中了“草上飞”的心脏,睁着眼睛打也没有这么准的!俩人这一碰头,全都吓得手脚冰凉。这时候和前几天人家求他们办事的情形可不一样,人家给了钱,你没把事儿办好,理亏的就是你了,这些人都是杀人越货的惯犯,杀他们俩不就跟碾死一个臭虫一样么?
俩人一商量,还是连夜逃走为妙。这俩东西连家也没回,带着金银财宝就奔了北京,原以为这帮江湖巨匪必然穷追不舍,谁知一连几年,竟是毫无动静,俩人心中疑惑,偷偷回了天津,谁知一回来就遇到一件怪事!
六十一、复死
北京离天津也就二三百里地,俩人各骑一匹快马,撑死了走半天也就到了,可俩人刚到一半,就走不下去了。原因是一个老头儿挡在了路中间,非要给俩人算卦不可,死活不让这二位继续往前走。
别看这俩位都是官场中的人物,可平常也多在江湖走动,算是半个江湖人,一看就知道遇上了八大门中金门里的人物,这些人真本事没有,就是嘴皮子厉害,死人也能说活了,反正万变不离其宗,就是要蒙你几个钱儿花。俩人原本不想搭理他,可这老头却是个无赖,索性在地上一躺,拦住了俩个人的路途。
按说这俩人也算是有本事的,应该不会怕这个老头,可这老头儿实在太穷了,浑身的衣服都成了一条儿一条儿的,而且还是个独眼龙,腿也瘸了一条,嘴角上还有挺大一条伤疤,要跟这种人较劲,日后传出去那是要让人笑话的。俩人原打算勒紧缰绳,让马从老头身上跳过去,可这马也邪性,在老头身边儿直打转儿,就是不敢往前迈一步。
刘老头儿毕竟年龄大了一些,阅历比康铁手丰富,一看这老头儿虽然风烛残年,但一身邪气,连马都不敢靠近,就知道这不是个省油的灯。连忙跳下马来,打算给几个钱儿打发了。谁知这老头儿也不要钱,而且还是个哑巴,就在哪儿连比带划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俩人觉得稀奇,耐着性子和他墨迹了半天,这才明白他的意思,事儿弄明白了,俩人这心里可就打开鼓了。
老头的意思其实也挺简单,大意是说看见康铁手和刘仵作气色不太好,乌云罩顶,就暗中算了一卦,知道他们俩人被阴魂缠绕,弄不好就要被人把命给索了去,还要祸及妻儿,全家不安,这才出来给他们出个破解的主意,俩人信就听,不听就拉倒。
老头儿比比划划,半天才把事儿交代清楚,大意是这鬼生前就是个厉害人物,俩人躲到北京城也不行,迟早还得让人家找上门去,最好还是回到天津城,找一块风水宝地,开一个最能聚集人气的买卖,用人气压住鬼的阴气,这事儿就好办了,这鬼死得冤枉,必有一天登门索命,到时候不用慌张,给他设一个灵位,多烧元宝纸钱,再请一些出家人超度,估计就差不离了,要是还不行,那也有招儿,只要这鬼走到你跟前,你把事情的原委一说,那鬼立马就得灰飞魄散!
俩人见这老头比划的头头是道,又和他们心里所想之事分毫不差,当时就信以为真,江湖中多的是奇人异士,这人不定是哪方高人,当时立刻变了嘴脸,不但感恩戴德,而且跪拜在地,磕头不止,祈求老者解救,谁知做了半天孝子贤孙,人家也不搭理他们,等到抬头再看,老头儿早就没了。
俩人见这老人如此行踪诡秘,也不由得不信,立即策马回了天津,找了最好的阴阳先生,找了这么快地方,开了一家酒楼,也就是这座等瀛楼。俩人自从回到了故土,虽然有那老头儿的指点,可还是有点儿忐忑不安,好容易又过了一年,见没有什么事儿,正在暗自庆幸,谁知今天刚挂出幌子去,就看见“草上飞”混在一群人里进了酒楼,俩人做贼心虚,当场就吓得魂不附体,好容易挣扎起来,想起老头儿的嘱咐,赶紧叫人置办一切应用之物,把客人全部清走,这才有了一楼厅堂里那场闹剧。
三人一听,全都摸不着头脑,怎么凭空又出来一个老头儿,他和这事儿有什么关系?再者“草上飞”到底是死是活?要按这俩人的说法,洪金亮必死无疑,可前院里还站着一个,有说有笑,跟活人一样,这话又怎么说?
张小半仙和金算盘是越想越糊涂,连一点儿门儿都摸不着。只有牛二柱心思最活,虽然比不上两位师父老谋深算,心眼儿却是最多不过。他可听老辈人说过一件事儿,讲的是前清时期,一个死刑犯到了刑场,就要掉脑袋了,这人其实是个安善良民,一个劲儿的哀求刽子手饶他一命,那刽子手那能听他的,这要把犯人放了自己还活不活了?刽子手实在受不了犯人的纠缠,就骗他说,我这里数三个数儿,一数到三你就猛跑,跑出去了你就活命了,跑不出去算你命苦,可就怪不得我了。
犯人信以为真,刽子手一个三字出口,就发了疯似的狂奔,自以为脱离苦海,远走他乡,娶妻生子,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其实刽子手刚把数儿数完,一刀下去,人头都掉了,跑出去的不过是那人的魂魄。这事儿神不知鬼不觉,犯人一直以为自己没死,街坊邻居,老婆孩子说都看不出破绽,知道这人回乡,撞见了刽子手,被一语道破,这才魂飞魄散,化作一阵青烟而去!
牛二柱想到这件事,再把“草上飞”的情况一联系。当时就明白了,其实真的“草上飞”早就死了,康铁手那一枪直中心脏,再厉害的人物也活不了,现在站在前院儿里的,只不过是他的魂魄而已,简而言之,洪金亮就是一个鬼!
虽说如此,可只要大家不相信他是鬼,他自己也没有察觉,这事儿就没有什么危险,就这么一直糊涂下去也不是什么坏事儿,就怕有人多嘴,把事儿一说,那这人立即就得灰飞烟灭!大少把自己的想法儿一说,金算盘和张小半仙也是惊愕不已,踌躇了一阵,仔细一想,倒也在理,“草上飞”虽说是鬼,但只要大家继续把他当活人,兄弟姐妹欢好如初,人和鬼又有什么区别?不就是一个说法而已么?三人商议一阵,决定先瞒着众人,不管怎样,先把洪金亮留下再说!
三人商议已定,正要嘱咐两位掌柜不可造次,牛二柱忽然心里一动,暗说不好,这事儿倒是好办了,可那个老头儿呢,他又是谁?按康铁手和刘仵作的说法,这人绝对没安好心,这是要把“草上飞”往死里逼!以两人描述的性貌特征判断,这老头似乎有些面熟,怎么琢磨怎么像黄皮子幻化而成的,但牛二柱可不知道勇金刚和铁娇娘在乱葬岗和黄皮子大战的事儿,更不明白这东西怎么瞎了一只眼,又瘸了一条腿。
书中代言,那老头儿正是黄皮子所化,这东西自从遭了雷劫,道行精进,也知道了草上飞“的近况。这种东西心胸狭隘,一旦惹怒,必然置之死地而后快,一心一意要他魂飞魄散,这才想了这一条计策,要借康铁手和刘仵作的口,把洪金亮彻底除掉!
牛二柱虽然还没把整件事弄得一清二楚,此时却已经**不离十,立刻觉得不妙,这黄皮子处心积虑,必然不肯善罢甘休,想必还要借他人之手将事说出,康铁手和刘仵作这边儿是一个麻烦,厅堂里那个灵位更是一个麻烦,一旦灵位上的名字被众人看见,回头一问,这事儿还不是同样要遭?
想到此处,牛二柱领着两位师傅直奔前院儿,刚刚走到厅堂,就听见勇金刚雷鸣般的怒吼,三人知道大事不妙,急忙加快脚步一看,马龙正揪住一个和尚,在那里大吼大叫,牛二柱跟三耗子一问,这才知道三人走后,突然闯进来一个半大老头,抱住那个灵位,就往勇金刚手里塞,马龙看到灵牌上的名讳,当时就翻了,以为这是存心诅咒“草上飞”,这才暴起发难,要那和尚说出个所以然来。
牛二柱回头一看“草上飞”,见他精神恍惚,若有所思,就知道不好,这么下去他肯定活不了,连忙拉过勇金刚,安抚不已。可这马龙什么脾气?能听徒弟的劝么?当时还是暴跳如雷,金算盘刘杰一看实在不像话,再闹下去就出事儿了,正要上前劝解,谁知就这么个空儿,康铁手和刘仵作听前院闹得不可开交,居然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勇金刚一看这俩人,先是一愣,他也认出俩人来了,气儿也就更大了,这位爷把膀子一晃,牛二柱当时就出去两丈多,差点儿没摔晕过去。马龙一把将两人的脖领子揪住,怒吼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们两个兔崽子,快给你家三爷讲个明白,为何要咒我洪大哥,否则爷今天一手一个,把你们的黄子挤出来!”
金算盘一看三弟要撒野,知道要坏菜,赶紧上去劝解,谁知这位爷脾气一上来,就是这位二哥也拦不住。勇金刚两眼血红,青筋暴跳,手里就入了死扣了。康铁手和刘仵作就是有点儿本事,也架不住勇金刚下了死手,一时惊慌失措,为保活命,竟然把这事儿前前后后,一字不拉的说了出来。
这俩人说话的声音可不小,在场的就没有听不见得。众人一时反应不过来,正在错愕,忽然就听见“草上飞”一声惨叫,众人回头,再看这位爷,浑身青烟直冒,身体越来越淡,最后几乎透明,挣扎了一阵,竟然凭空消失!
他这一死,就更没有必要隐瞒了,牛二柱哭着又把实情说了一遍,厅堂里顿时哭成一片。金算盘、勇金刚和铁娇娘和“草上飞”情同手足,经此突变,身体大不如前,几年之内先后逝去。张小半仙总觉得这事儿还有蹊跷,设法脱离了马凤山,四处云游去了。牛二柱和三耗子没了靠山,马凤山就不在想先前那样恭敬了,人世间世态炎凉,本就如此,帮派里更是尤甚。牛二柱和三耗子别无生机,只好投靠到马四爷手下,做了他的帮众。
一、犹疑不定
交代完了前情,咱再返回头来说说现在的事儿。咱先说好,这一卷和上一卷紧密相连,上一卷许多没有交代清楚的问题,比如张小半仙的去向,那个把“草上飞的灵位交给马龙的老头儿到底是谁,以及牛二柱奶奶的伤势如何,这一卷都要有所交代。
话说牛二柱因为立了功,马四爷升他做帮里的库房,管理帮库一应事宜。牛二柱和三耗子苦熬了十来年,等的就是这个美差,自然不肯放过,正要喜滋滋的上任,忽然就接到了祖母的一封密信,说这次升迁是个劫难,千万不能前去。大少知道自己这位奶奶的神通,她要说去不得,这事儿十有**就是个坑,也有心打退堂鼓。可三耗子却不信邪,死活也不肯答应,牛二柱本来就三心二意,被他这一劝,立刻又有点儿耳软心活。
三耗子一看有门儿,立刻又把同来的几个弟兄叫了过来,几个人围住牛二柱,死乞白赖的劝。大少也是骑虎难下,这时候你再推辞,就显着不给大伙儿面子了,把这帮兄弟得罪苦了,以后还怎么在帮里面混?大少眼珠儿一转,心想管他有什么艰难险阻,先把这顿饭吃了再说,以后要真有什么事儿,自己把身子撤出来不就完了么?
二柱打定主意,便不再愁眉苦脸,和众兄弟有说有笑,谈的是热火朝天,这帮人到了一块儿,说的无非也是江湖上的事儿,哪家帮会最近实力猛增,谁家帮主倒了霉,说的是不亦乐乎。谈来谈去,就说到了牛二柱和三耗子即将接手的那座帮库,众人里有知道内情的,就暗中劝诫大少,前任库房于老万可是个扎手的角色,不但为人奸猾狠辣,而且帮中势力不小,恐怕不肯把到手的肥肉白白送给别人,牛二柱此去还是要小心为妙。
说起于老万,众兄弟话立刻就多了,七嘴八舌,谁都能说上两句,可真要说起他的底细来,却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人虽然也是帮里的老人儿,却没人知道他的来历,只知道此人辈分也不在牛二柱和三耗子之下,连马四爷都要让他几分,这人行事低调,轻易不和人来往,倒有几分神秘,可但凡和他打过交道的人都说这人身上带着一股邪劲儿,是个招惹不得的角色,还有人说他家里有保家仙,似乎是个成了精的黄皮子!
牛二柱一听这话,心里立刻就咯噔一下,想起了祖母那封信,心说不好,这可就对上茬儿了,信里说的什么黄皮子十有**就和这保家仙有关,那于老万必然不是什么善茬儿,自己这一去只怕凶多吉少,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
三耗子听他们说了半天,有点儿不知所以,捡了个话头儿,插嘴问道:“保家仙?什么是保家仙?”
几个青帮帮众里有一个叫“狗剩儿”的,和三耗子关系不错,听他发问,立刻来了精神,觉得显能耐的时候到了,大嘴一咧道:“二哥,你连这个都不知道,这保家仙不就是俗称的胡黄二仙么,咱这片儿上有那过不下去的人家,用木板写个牌位,上面写上什么胡三太奶,黄二大爷什么的,据说就能把狐狸、黄鼠狼子请来,保佑你发财致富,但是一旦真请来这些大仙儿,就不能怠慢了每逢家里吃肉蒸馒头都要上供!否则仙家就要降祸了!”
三耗子把大嘴一撇,一百二十个瞧不起,嘴里嘀嘀咕咕地说:“这不扯吗,这玩意儿能有啥用?”
狗剩也爱抬杠,瞅了三耗子一眼:“二哥,你还别不信,这保家仙虽然不是什么正神,可也是有来历的,那可是当年一个皇上封的,我记得那位皇帝老子好像是个外国人,叫什么**哈赤的!”
三耗子还有点儿不信,这俩人就当着众人的面儿抬上杠了。牛二柱本来心里就烦,听他们这么一闹就更呆不下去了,找了个借口把话岔开,看看天色已经有点儿奔正午的意思,就提议先去吃饭,别的事儿以后再说。
一行人出了胡同,直奔东来顺,到了饭馆儿,要了二斤二锅头,十来斤羊肉片儿,对着铜锅就吃开了。现在已经是入冬的节气,正是吃羊肉进补的时候儿,几个人边说边谈,吃的是耳红脸热,天南地北胡侃一通,倒也逍遥自在,牛二柱本来心里烦闷,几杯酒下肚,被众兄弟说话打岔,就把那些事儿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不一会儿便说说笑笑,说的比谁都热闹。
众人正在喝酒划拳,忽然听见楼梯口脚步声响,不一会儿上来一个人,大伙儿一看,也是熟人,正是堂把子马四爷的妹妹,马五马凤仪。
马五这一露面儿,大伙就有点儿放不开了,一来人家身份比他们高,平常见面也就是行个礼赶紧走人,没有什么深交。二来她又是个女的,一群大小伙子啥都敢说,来了一个姑娘可就没那么随便了,众人急忙起来给马五抱拳施礼,而后就是一阵沉默,也不知道说啥好。
这里边儿也就牛二柱和三耗子和马凤仪最熟,卜发财是个心眼儿和身材成正比的主儿,也没看出啥眉眼高低来,一见五姑娘露面儿,立刻就拉开了话匣子,拍着手叫道:“妹子,哥哥们正想你呐,今儿个既然赶上了,就啥话别说了,赶紧过来跟咱们兄弟喝两盅儿!”
马凤仪听这话脸上一红,这要是别人,马五早就上去两个大嘴巴,打得他找不着北了。也就是三耗子和自己患过难,算是生死的交情,再加上他本就是个二百五的货,说话有口无心,没什么坏心眼儿,也就没怎么往心里去。
牛二柱瞪了三耗子一眼,心说有你这么说话的么,这要是咱们仨人单独在一块儿还行,当着这么多人,你叫人家一个姑娘怎么挂得住?大少也知道三耗子的脾气,没往深了说,赶紧站起来,要打圆场,就听马五说了一句:“牛二柱,我有话跟你说!”
牛二柱不知所以,众人中有知道俩人关系不一般的,就偷偷捂着嘴窃笑不已。大少脸上也有点儿发烧,瞪了他们一眼,起身随着马凤仪下了楼。
牛二柱跟着马凤仪,俩人迎风而走,阵阵北风吹来,马凤仪身上的幽香不时传到大少鼻子里,牛二柱虽是个混混,但却从未如此尾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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