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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揽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身红衣宛若来自地狱收割人命的女修罗，冷漠且残忍。

　　　　该死之人……

　　　　揽月缓缓抚上自己受伤的左臂，血色弥漫的眸子里出来怒火，便是无边无际的绝望凄冷。

　　　　没了……

　　　　什么都没了……

　　　　她连他最后的尸骨都没能留下……

　　　　“妖女！妖女啊！”

　　　　“快……快跑啊！”

　　　　“……”

　　　　看见揽月的残忍手段和诡异毒药，本就是一团散沙的恶霸们顿时吓得转身就跑，全然不顾被他们扔下的恶霸头儿。

　　　　沉默了片刻后，揽月静静地看着那毒药以极快的速度直接腐蚀了恶霸头儿的身体，连白骨都没有逃过一劫。

　　　　原本手掌上的一小片已经腐蚀了整条胳膊，只沾染了一点的大刀也被腐蚀成了两断。

　　　　揽月一步步走到礁石边，礁石上还散着些许灰白色的粉末，而坠入大海的部分已经被翻涌的白色海浪卷携得不见踪迹。

　　　　“于湍……”揽月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哽咽。

　　　　沉默了片刻后，揽月缓缓转身回到老妇人的身旁，将她轻轻扶起来。

　　　　看着眼神中难掩丝丝震惊、警惕和犹豫的老妇人，揽月微微垂眸，从自己的腰上取下一个荷包塞进老妇人的手中。

　　　　“婆婆，这里你是待不下去了。那些恶霸只怕会卷土重来，只怕届时他们会拿你当出气筒。这荷包里，装着的是我的私印。你拿着它……去帝都，告御状，上达天听，官府定会派人管好此处的。”

　　　　“告……告御状？”老妇人大惊，连连摆了摆手，“不成的！不成的！告御状是要滚钉板……”

　　　　“不用。”揽月淡淡地摇了摇头，“你只管告诉京兆尹，是这个私印的主人让你去的，再告诉他，让你去告状之人……是清华公主身旁的揽月姑娘。如此。便无人会为难你。”

　　　　揽月本想说让老妇人直接去找醉仙居的，但是一想醉仙居已经被林筱冉拆分散了，便只好让老妇人去帝都。

　　　　她知道林筱冉已经丝毫不愿意和南阳皇室的人再有任何往来，但她还是……利用了林筱冉的身份和南阳皇室对其的愧疚……

　　　　“好……好……”老妇人点点头，枯瘦如柴的手紧紧握着荷包。

　　　　这个小渔村不安宁了许多年也不见官府派人来管，村民受恶霸的欺压已久。

　　　　她知道，眼前的姑娘绝不是什么城里的大家小姐，更不可能是什么小人物。瞅着这模样，倒像是帝都来的大人物，竟能直接干预京兆尹办案。

　　　　“姑娘……谢谢你！”

　　　　揽月淡淡地摇了摇头，目光幽幽地飘向远处的大海，声音突然空灵了起来：“老婆婆快回去收拾东西吧，再晚些，那些人又要折回来了。”

　　　　“哎！好！”老妇人点点头，咧嘴笑着转身爬下礁石山。

　　　　等老妇人消失了良久，揽月缓缓捡起地上的长剑，看着恶霸头儿已经全然失去了生息，整个人被那毒药腐蚀到只剩下一套衣裳和暗色的尸水暗黑色礁石融为一体。

　　　　这个世界……总是这般肮脏，总是会有这样的人。

　　　　“呵……”女子轻柔的冷呵声响彻天地，仿佛在冷嗤这个世界的污秽和不堪，不屑所有的虚伪和贪婪。

　　　　揽月忽地抬手，狠狠地将手中的软剑刺进心头。

　　　　远处，海天一色，遥有孤舟轻帆在天地间漂泊，于沧海之一粟。

　　　　入目的深蓝和湛蓝相交织在一起，能看到让人惊艳的天地奇景。

　　　　蓝得让人平静沉寂，让人不由得心生安宁祥和的岁月静好的念头。

　　　　鲜血顺着红衣低落在暗色的礁石上，仿佛黄泉路上盛开的彼岸花，妖冶靡丽得蛊惑人心。

　　　　海风有信，拂面来。

　　　　咸咸的风迎面吹来，吹动明艳的红裙，吹带着一朵艳丽的芍药坠向大海。

　　　　嘭——

　　　　鱼入大海，溅起浪花无数。

　　　　深蓝色的海中有一朵美得凄凉的红花，静静绽放着，渐渐沉入海底深处。

　　　　海水下腾起一朵朵绝烈艳美的血花，像黄昏时分，天边炙烈燃烧的火烧云，绚烂凄美。

　　　　对不起，于湍。你没有亲口唱给她听的戏，我替你唱完了。

　　　　但是……我就是不愿意看着你被他抛弃般地厚葬。

　　　　抱歉，让你的一片深情无处安放。

　　　　不过，以深海为墓、以鱼虾为伴，一同长眠海底也不错。此后便再没有旁的人或事可以插足我们。

　　　　这样就很好……

　　　　下辈子，我就不要这一身媚骨了。

　　　　我把自己干干净净留给你可好？

　番外：仰光而陨（一）

　　　　南阳尊贵无双的长公主，曾是南阳不陨的帝国之光，也曾是南蛮扶族神圣得不可侵犯的太阳之女。全本小说网；HTTPS：//щWW。．ＣＯm；

　　　　彼时，她不过十一岁，还是个小小女孩，却在南阳国内有了不小的声望。

　　　　南阳国与南蛮扶族毗邻，南阳先帝与扶族关系极好，偶尔也会亲临扶族。而她……那个像光一般明亮的女孩，也随之同行。

　　　　他，扶顼。南蛮扶族族长的嫡长子，天赋异禀，从小就展现出了非凡的能力，是扶族内定的继承人，身肩扶族兴衰重任。

　　　　可是，他遇见了她。

　　　　所有的光芒都在她的照耀下显得黯淡无光。

　　　　一直以来，都是他在以一种极为庄重的姿态面对未来，保护温暖他的兄弟姐妹。

　　　　可是，没有人问过他累不累，也没有人问过他那样温暖劝慰别人的同时，自己会不会感觉冷。

　　　　事实上，没有人不向往光明。

　　　　当独木支撑已久的他，遇到了炽烈张扬如明阳的她，仿佛在茫茫大海中找到了一叶可以停息的小舟，将此生托付。

　　　　他年长她三岁，却偏偏在她面前更像是一个需要关爱的孩子。

　　　　她身份尊贵，是南阳先帝最宠溺的孩子。整个扶族，唯有他才配得上同她一起玩耍。

　　　　那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庆幸自己的血脉，投胎为族长的嫡长子。

　　　　她上通天文，下达地理，仿佛世间没有她所不知道的事情。他给她将很多扶族的趣事。他们一起度过了一顿欢乐且短暂的时光。

　　　　他一直在庆幸自己的血脉、地位，殊不知，这些东西从未被她看在眼里。

　　　　扶焓，扶族的旁系子弟。

　　　　在等级秩序严明的扶族里，扶焓是最旁次的那类人。但他也不否认扶焓的才能，那……似乎能与他一较高下的能耐。

　　　　他和扶焓也成了朋友。

　　　　他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成为朋友的，但是他知道，每日她回去以后都会同扶焓度过一小段安静的时光。

　　　　知道这消息时，他莫名地觉得愤怒。可是愤怒后，有觉得奇怪。

　　　　扶焓一直在拼命证明自己，几乎事事都要与他争上一争才肯罢休。

　　　　这次……应该也是如此。

　　　　那他在愤怒什么？

　　　　他是族长的嫡长子，得天独厚的优势让他对很多东西都是手到擒来。对于扶焓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争闹，他素来都是以长兄身份自持，能让也让，宽宏待人。

　　　　可是……为什么这一次，他会如此愤怒呢？

　　　　他不明白。

　　　　但也并未将这件事捅破。

　　　　他是长兄，是扶族内定的继承人，该做到兄友弟恭。

　　　　且……她未曾声张，想必也是不愿让扶焓招致祸患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茫然忘却了离别的时刻即将到来。

　　　　直到有一天，族长与南阳先帝醉酒畅聊，他作为扶族当仁不让的继承人，自然也在宴席之上。

　　　　南阳先帝喝了很多酒，与族长交谈甚欢，甚至言及其女年岁渐长，要早早将其寻好夫家的事。

　　　　他看到原本有几分醉酒的族长徒然双眼一亮，火急火燎地将他带至南阳先帝面前。

　　　　那一刻，他的内心是紧张、羞涩、忐忑不安的。

　　　　最后，他落落大方地对南阳先帝行了一礼。

　　　　然后……南阳先帝半醉不醉地点点头，夸了他几句。

　　　　这……便是应下了这桩婚约！

　　　　他的心顿时溢满了喜悦、甜蜜、兴奋、激动、满足之情。

　　　　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南阳先帝酒醒后并不愿就此承认这桩婚事，最后只得让他们去问她。若是她自己愿意，南阳必不会阻拦。

　　　　而她……

　　　　不愿意！

　　　　那时候的他，听着族长带来的话，怔了许久，突然就如今那个从来没有抱过他的怀里哭了起来。

　　　　心……仿佛被撕裂一般的疼痛。

　　　　仿佛有一双将他从云巅之上推进了地狱之深。

　　　　仿佛有一把刀子狠狠地扎在他的心头，让后绞动，带动一片血肉模糊。

　　　　那时的他终于明白了，明白那莫名的愤怒从何而来。

　　　　族长大怒，甚至想要同南阳先帝撕破脸，断绝往来。

　　　　他拦下了。

　　　　南阳是大国，不是区区扶族能够相较的。若是扶族发起战争，扶族必将惨败！

　　　　而他，作为扶族的继承人，是扶族的希望，他不能因私人问题将整个扶族带入战火蔓延的深渊。

　　　　哭完以后，他还是那个温和有礼的扶顼，浅笑盈盈地面对所有人，仿佛能抗起扶族子民的天。

　　　　他留不住她的……

　　　　她从来都是南阳的帝国之光，而不是扶族的太阳之女。她会撑起南阳的半边天，却不会对扶族的兴盛衰败慷慨给予。

　　　　所以，她走了。

　　　　他没有挽留。

　　　　他看出了她眼中的歉然，却笑着冲她挥手道别。

　　　　扶族嫡长子，怎么沉溺于儿女私情、耽于享乐呢？

　　　　人的一生会遇到很多人，很多事。

　　　　也许有些人很重要，重要到刻骨铭心，永生难忘，却还是得亲手放弃，眼睁睁看着她离开……

　　　　只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东西需要守护。他只能选择放弃这些不是特别重要的人和事。

　　　　让所有的美好，都沉没于记忆深处也好。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

　　　　就算是强大富有如南阳国，也避免不了兄弟阋墙的悲剧。

　　　　他收到消息时，她依然从南阳皇宫中逃了出来，带走了南阳传说中的底牌——暗尘军。然后，销声匿迹于茫茫天地之间。

　　　　他不明白，这件事的疑点重重，让他冥思苦想多年依旧不解其意。

　　　　他不知道南阳先帝那般睿智的一个人，为何会让原本平和昌盛的南阳国一下子被人夺走。仿佛……拱手相让。

　　　　而让的……不是他既定的南阳太子，而是一个一直被当做污点的皇子。

　　　　更让他不解的是那个曾被盛誉为帝国之光的少女，竟然就这样高调地带着一支军队消失于众人眼前。

　　　　在他的印象里，她是那般深爱她的国，根本不可能如此……祸乱的事情发生，更不可能如那般悄无声息地隐藏起来。

　　　　她是光啊……

　　　　是南阳百姓心中的光，也是扶族子民不陨的光啊……

　　　　怎么突然就消失了呢？

　　　　可是，纵使他再不相信，这件事还是发生了。而远在扶族的他，根本帮不了她分明，甚至连事情的真相都探查不了。

　　　　除了一声深深的叹息外，他不能在做其他。

　　　　那时候的他，已然是扶族的族长，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要考虑他的子民。

　　　　所以……他什么都没有做。

　番外：仰光而陨（二）

　　　　可是，他毫无作为，不代表别人可以。/全本小说网/https：//。/

　　　　当一个人距离自己的心上人很远很远时，或许会愿意选择祝福。但是，若心上人遭遇什么变故而不再幸福时，那个人都未必再忍得住了。

　　　　就像……扶焓。

　　　　那个在扶族内成就丝毫不亚于他的扶族旁系子弟。

　　　　同样的天赋异禀，同样的聪敏理智，扶焓却只能屈居于他之下。有时候，他都替扶焓不平。

　　　　在以血脉严格分配权力的扶族，扶焓并不需要承担如他这般沉重的责任。

　　　　或者……就算扶焓需要承担这般沉重的责任，扶焓也会在她危急关头，舍弃扶族。

　　　　因为……她于扶焓而言，真的是如光一般的存在。

　　　　所以，他做不了的事情，扶焓毫不犹豫便去做了。

　　　　毫不犹豫……

　　　　扶焓虽然在扶族的权力不大，但私底下培养的势力不小。他知道，扶焓几乎动用了全部力量去找她。

　　　　所以人都以为扶焓要趁人之危，要不择手段地得到帝国之光。

　　　　可……他知道，扶焓不是这样的。

　　　　扶焓出身卑微，却聪敏睿智，这导致了他性格的极度的自傲。

　　　　而极度的自傲，不过是他掩盖自己自卑的伪装。

　　　　他会如此疯狂的作为，仅仅是因为她是他心中不陨的光。

　　　　明烈而炽烈，点燃了他的黑暗人生。

　　　　而在他的潜意识里，他还是那个只能仰望光明的……虫豸。

　　　　虫豸，怎么敢亵渎神圣得无瑕的太阳之女呢？

　　　　连触碰都是玷污啊……

　　　　所以，他知道，扶焓只是想帮帮她。

　　　　然后，一晃十余年，他从扶焓的消息网中隐约知道了她在夏木国嫁了人，安了家，生了孩子。

　　　　可是，一朝风云起。

　　　　意外总是来得那么突然。

　　　　南阳皇帝徐立熙，那个杀父杀兄杀弟的乱臣贼子，得到了她的消息。

　　　　扶焓苦苦瞒了十余年的事情，终于暴露在了烈日之下。

　　　　那是扶焓此生唯一的软肋。

　　　　徐立熙下了手直接虏走了她，破了她的安宁。

　　　　然后……将黑锅甩在了扶焓的身上。

　　　　扶焓大怒，却碍于势力差距太大，根本无法相抗衡。

　　　　他犹豫纠结了很久，终于决定出手。

　　　　只是他顾及自己的身份和责任，只派人暗暗提示了扶焓。

　　　　扶焓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出所料地引诱出来徐立熙，和……她。

　　　　他为了以防万一，带上了自己的暗卫队，准备在暗处助扶焓一臂之力。

　　　　他给不了她的，希望扶焓能够给她。

　　　　他不介意为他人做嫁衣。只要她能安稳余生就好。

　　　　可是，他没想到，徐立熙会如此重视她，重视到抛弃所有国事追过来。

　　　　扶族的暗卫怎么可能比得上南阳万里挑一的皇室暗卫，扶焓渐渐不敌，他便带人出现准备救下她。

　　　　可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扶焓误会了他的意思，竟和徐立熙联手想要逼退他。

　　　　那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后悔没有同扶焓说清楚当年的事，以至于扶焓宁愿选择和徐立熙联手，也不愿相信他。

　　　　他一时不察，受了重伤，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撤退。

　　　　那时候的他，必须离开。

　　　　若不离开，必定和扶焓两败俱伤，使得徐立熙坐收渔翁之利。

　　　　他恨铁不成钢，恨扶焓在外族人竟一点没有大局观。

　　　　离开后的他不知道扶焓和徐立熙的后续如何，可却知道自己的处境不佳。

　　　　他的亲弟弟，扶澋，先族长的嫡次子，随他同行准备救人的扶澋，借以秘术之名，将他骗至丛林深处，亲手了结了他的性命。

　　　　扶澋脸上的狞笑让他心惊的同时也陌生无比。

　　　　他的弟弟……原来一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怨恨着他。

　　　　这般深的怨恨，竟比扶焓还要浓重。

　　　　他很不能理解。

　　　　可是转念一想，有似乎能够理解扶澋的不甘。

　　　　同样是扶族族长的嫡子，和他的身上流着一样的血脉，偏他能坐上族长之位，而他只能看着。

　　　　扶焓怨的不是他，而是血脉，是拘泥于血脉的扶族，是已经腐朽到根了的礼制等级。

　　　　而扶澋恨的……是他这个人。这个明亮到掩盖了他光芒的人。尽管……他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扶澋告诉他，他也钟情于她。

　　　　是啊……帝国之光，太阳之女，谁能在其光芒之下不动心呢？

　　　　可是他不敢相信的是，扶澋竟然这般偏执。

　　　　当刀捅进他的心脏时，他能感觉到连呼吸都是一阵阵的剧痛。

　　　　丛林之中绿叶层层，他能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庞藏在远处，震惊地望着他们。

　　　　扶华……他的长子，虽然是庶出，但其根骨不错，是个练武的奇才，他便常把他扔进自己的暗卫队里训练。

　　　　这一次，他本是不准他随行的，未曾想他竟然悄悄混在人群里跟了来，还……看到了这样一幕。

　　　　匆忙间，他只能冲浮华打了一个隐晦的手势，示意他赶快离开。

　　　　如今，扶澋敢在这里对他下杀手，便也必然敢对扶华下手，以求杀人灭口。

　　　　扶华愣了许久，仿佛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他焦急，却也无可奈何。

　　　　只能任由扶澋手中的匕首一点一点地深入他的心脏，看着血从心口渐渐弥漫开来，晕开一团靡丽的血色。

　　　　然后四肢渐渐失去力气，剧痛让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缓缓倒下，看着湛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