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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现在到底是谁逼死谁啊……

　　　　徐城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不敢出声反驳。

　　　　“你……”杨氏看着林筱冉一身的伤，琉璃般的眸子一顿，抬手就狠狠地用剑柄打了徐城，“这是你干的？！”

　　　　“……”徐城默然偏过头去。

　　　　明明是他的伤更重好吗？她以为她那个外孙女是好欺负的？

　　　　刘恕请示性地看向林筱冉。

　　　　林筱冉面不改色，仿佛真的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了：“杀。”

　　　　此话一出，孤狼手下的动作越发迅猛了。杨氏一愣，连忙冲林筱冉喊道：“孩子！孩子，我是你外祖母！快让他们退开！”

　　　　林筱冉微微垂首，长长的睫羽在绝美瘦削的小脸上投下片片剪影：“抱歉，你来晚了。”

　　　　林筱冉的声音轻得仿佛江南的烟雨，清清淡淡的，似乎风一吹就能消散一般。可也是和一份轻淡，让人听出她的坚决和认真。

　　　　她知道杨氏是她的外祖母……

　　　　她知道徐城是她外祖父……

　　　　她也知道这两个人是她娘亲迟迟不愿下狠手伤害的人……

　　　　可是，安归没了。

　　　　安归何错之有？为何要替她抵命？

　　　　若是之前，她过或许可以为了娘亲的心愿放过徐城。毕竟她也曾经答应过小舅舅，无论如何，留下那人一命。可是现在她做不到……做不到替为她而死的何安归做决定……原谅他们。

　此心凉凉岁月长（一）

　　　　杨氏一愣，怔怔地看着林筱冉，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全本小说网/https：//。/

　　　　“冉冉！放了他们吧。”林凯源知道自己此刻不应该站出来，可是……那里面的是她曾经不止一次提及就流泪思念的父母。林凯源清楚地知道林筱冉已经动了杀心。若非林筱冉真的动了杀心，他也不会站出来。

　　　　在场唯一能阻止林筱冉的，只有他。

　　　　所以，他义不容辞地站了出来。

　　　　林筱冉一怔，呆呆愣愣地看着林凯源。

　　　　林凯源在她给出的选择中选择了保下林歆幽其实林筱冉可以理解。林歆幽毕竟是他的女儿，而她也到底是活过来了……

　　　　所以，林凯源保下了林歆幽，是在林筱冉的意料之中的。只是……能理解不代表心中没有怨。

　　　　她真心以待的人，转身将她的宽容送给了另外一个人……那个人，还是她的死敌。要说不心寒是不可能的。

　　　　可是……他怎么能……

　　　　“你……要救他们？”

　　　　林筱冉觉得她这句话问得既愚蠢又白痴。

　　　　他的态度还不够明显吗？为什么还要再问一次，再伤自己一回？

　　　　林凯源面露难色，为难地看着林筱冉。他知道，今日这一举动，是真正地推开了他的冉冉……

　　　　“你娘亲……不会希望他们出事的……”

　　　　林筱冉虚弱的身子狠狠地晃了两晃，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宛若波澜不惊的湖面一般平静的眸子里带着惊恐。

　　　　是的！惊恐！

　　　　林凯源的心狠狠地一抽痛，下意识地抬手想要去拉林筱冉。

　　　　“主子。”于湍及时扶住林筱冉，满目担忧。

　　　　“你要救他们！”林筱冉突然拔高了声调，尖锐的嗓音带着深深的惊恐，不可置信的望着林凯源。

　　　　林凯源面色难看，抖了抖嘴唇，只能干涩地重复着：“阿浅……不会希望你伤了她在意的人……”

　　　　所以呢？道德绑架？

　　　　林筱冉只觉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涌，不断有鲜血试图涌出，最后都被林筱冉强制压了回去。

　　　　“主子！”于湍距离林筱冉最近，嗅到了空气中那抹极淡的血腥味，又见林筱冉脸色难看得让人心忧，不由得担忧地开口轻唤。

　　　　林筱冉却没有理会于湍，直直地望着林凯源，嘴角不断溢出嗤笑声，仿佛在嘲笑自己的痴傻。

　　　　所以……不论什么时候，她都是被舍弃的那一个！

　　　　凭什么……

　　　　“冉冉……”看到这样的林筱冉，林凯源也心有不忍，可是现在……他没有退路，他必须替阿浅保下徐城夫妇，“你也不会愿意看到你娘亲为了你们血脉相残而难过的对吧？”

　　　　对吧？

　　　　呵！她能说不对吗？

　　　　他都拿出了最疼她、为了保护她而死的娘亲了，她还能说什么？

　　　　呵！

　　　　林筱冉闭眼掩去眸中的悲痛，缓缓抬手，忽地发力捏紧双拳，大力得仿佛要将某人捏碎一般。

　　　　那是孤狼收队的指令。

　　　　刘恕眸色一沉，脸色阴郁地带着孤狼收队。

　　　　“最后一次。”林筱冉垂这头，低沉地说道，却没有再看林凯源一眼。

　　　　最后一次了，真的最后一次，没有下次了。她放过徐城，放过林凯源，也放过她自己。所有的恩，所有的怨，都到此为止吧。

　　　　林筱冉沉默了片刻，忽地抬头，目光凌冽如利刃般扫向徐城，抬步直直地朝他走去。

　　　　“冉冉……”林凯源一愣，眼睁睁看着林筱冉目不斜视地从他身旁擦肩而过，冷漠得仿佛他是一个陌生人。

　　　　“孩子……”看到来势汹汹的林筱冉，杨氏下意识地挡在满身是伤的徐城身前，面带歉然和纠结地看着林筱冉。

　　　　林筱冉眸色深沉若浩渺烟海，不见其深，已经毫无血色的唇瓣轻启，轻渺的声音里带着不解的疑惑：“为什么？”

　　　　为什么要杀她？

　　　　为什么要让何安归替她抵命？

　　　　为什么他要让何安归和上官煜出谷去夏木国？

　　　　为什么他要带走娘亲？

　　　　为什么他要舍弃皇位，冒巨大的风险下一局她现在都看不懂他意思的惊世之棋？

　　　　为什么……他能狠心舍弃所有在乎他的人，毫不留情。

　　　　为什么……

　　　　她不懂……真的不懂。

　　　　她想要一个交代，替她自己，替在这一棋局中所有被他舍弃的棋子，替……为她而死的何安归要一个交代。

　　　　“什么？”杨氏被林筱冉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弄得一头雾水。

　　　　林筱冉没有应声，黑眸直直地望着徐城，透彻得让人不敢直视。

　　　　旁人听不懂林筱冉的意思，可身为当事人的徐城怎么可能不明白。

　　　　只是……

　　　　徐城抿了抿双唇，没有说话，气氛顿时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

　　　　“为什么？为什么！”林筱冉近乎咆哮着低吼，晶莹的泪水瞬间从那双清眸中划落。如此歇斯底里的嘶吼让除了徐城以外的所有人皆是一震。

　　　　“徐城。”林筱冉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和想要恸哭的冲动，带着满满的哭腔说道，“我可以不杀你！可以不杀你！算是报了你对何安归的养育之恩。可是！给我一个理由！一个合适的理由！为什么！”

　　　　“……”徐城依旧沉默着，低头不看林筱冉。

　　　　“他不说，朕来说！”

　　　　就在场面僵持不下时，徐凌钰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山谷中。众人皆震惊地转身看去，果然看到徐凌钰那道风华霁月的身影。

　　　　“小……舅舅。”林筱冉的声音有些哽咽，看着换下了黄袍的徐凌钰缓缓走来，站在原地没有冲过去。

　　　　“阿钰！”杨氏时隔多年再见徐凌钰，心中激动不已，却也按捺着没有冲过去。因为她怕徐城或许林筱冉突然……她不在，不放心。

　　　　徐凌钰冲着杨氏恭恭敬敬地拜了一拜，眼眶微红：“儿臣，见过母后。”

　　　　“好……”杨氏的泪水也止不住地流下。她的儿子……二十多年未见，要她如何不思念……

　　　　徐凌钰冲杨氏微微一笑，示意她不用担心，转而看向林筱冉：“他不说，朕说。”

　　　　“小舅舅……”林筱冉的声音有些让人听不清的哽咽停顿。

　　　　果然啊……他是知道的，所以硬是要她一个承诺，所以拦着她不让她查娘亲的踪迹，所以……才会不惜在桃花酿里下药套她的话！

　　　　这就是……她心心念念为其筹谋的小舅舅！

　　　　林筱冉突然觉得以前的自己，太傻了，一昧地顺着心意行事，而忽略了身边最真心待自己的人。

　　　　可惜……就算她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所有事情是吗？一如，桃花谷在哪里，一如要如何破解桃花谷的阵法，一如……娘亲在哪里。”林筱冉突然觉得眼前的徐凌钰让她陌生得很。

　　　　这……还是那个她亲手解开蛊毒、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徐凌钰吗？她为什么觉得，仿佛从来都不认识眼前这个人呢？

　　　　她的小舅舅，不该是那个常常露出狐狸般狡猾笑容的徐凌钰吗？不该是那个心怀天下、智足近妖却还是真心待她的徐凌钰吗？

　　　　当年那个身子极弱、命不久矣却还为了她一个封号而强势对抗还是皇帝的徐立熙的徐凌钰还历历在目啊……

　　　　徐凌钰何其聪明，怎么会看不出林筱冉心中的伤痛。可是……他今日来，就是来为她解惑的。纵然，真相都是那么残忍。

　　　　“是，也不是。”徐凌钰深吸了一口气，走到林筱冉五步远的地方驻足，一副准备长谈的模样。

　　　　“桃花谷是父皇早年游历时偶然发现的，当时朕也在，自然知道桃花谷的位置。而桃花谷内的阵法……这些阵法都是从那本被南阳皇室藏匿起来的古籍上找出来的。父皇学得，阿姐学得，朕……自然也学得。”

　　　　“但是，一开始的时候，朕因为从不曾怀疑过二十多年前的宫变会与桃花谷有关系，不曾想过父皇母后会遁隐在此处，也就不知道阿姐被父皇藏在桃花谷内。”

　　　　一开始……

　　　　“呵！”林筱冉冷冷地发出一声嗤笑，“一开始是不知道的，那么，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徐凌钰看着冷嘲着自己的林筱冉，心中微微抽痛，顿了顿继续说道：“朕登基后从皇祖母口中知道了一些。只是皇祖母防备着朕，不曾吐露很多。朕派人暗地里彻查当年的事情，根据手上已有的消息，隐隐猜到了是桃花谷。可是，朕没有来桃花谷一探究竟过，不能确定。”

　　　　“当初要你许下那样的承诺时，朕其实也不是十分确定，只能……未雨绸缪，以防万一。”事实证明，他的谨慎……没有错。

　　　　“所以……就算你知道他做了什么也要保下他？”林筱冉颤抖着手指向徐城，黑眸尽是难以置信，整个人都晃了晃。

　　　　徐凌钰咬咬牙，眸光微黯不敢直视林筱冉，顿顿地点点头。

　　　　林筱冉一愣，错愕地看着徐凌钰。

　　　　是啊……他们终究是父子。

　　　　可是，他们是父子，她又算什么呢？从头到尾被一个接一个地耍得团团转！她以为唯一懂她、疼她的小舅舅……原来也不过是她自己给织起来的一片虚假迷幻……

　　　　他们一个个都说会疼她、宠她，将她视为掌上明珠、世间至宝。可是最后呢？一个一个，都选择了舍弃她。

　　　　林凯源是如此，林筱渺是如此，林子轩是如此，欧阳皓宸是如此，就连徐凌钰……也不例外。

　　　　呵！

　　　　可笑吗？

　　　　讽刺吗？

　　　　掌上明珠？世间至宝？

　　　　呵呵！

　　　　林筱冉苍白的唇齿间溢出一阵阵令人闻之心碎的嗤笑声，仿佛在以笑掩泣，泣尽心血。

　　　　“主子……”于湍担忧地看着林筱冉，生怕林筱冉受不住这打击，恨不得带着林筱冉直接离开。

　　　　“那何安归和上官煜呢？他们又做错了什么？”林筱冉敛了敛心神，双眸寒冰地看着徐凌钰。

　　　　林筱冉忘不了何安归谈起桃花谷时眼中不自觉流露出来的怀念。忘不了何安归初初重新站在桃花谷外时难以自控的激动。

　　　　他曾说，桃花谷里，有他的信仰。

　　　　虽然，他最后还是为了心中的那抹光，抛弃了信仰，丢弃了成为一代名相的理想，舍弃了性命。

　　　　她忘不了，上官煜跟她说他曾想带着欧阳朝生回桃花谷看看，那双透着绝望的眼睛里还夹杂着一丝几乎寂灭的虚幻的憧憬。

　　　　他说，桃花谷才是他一直想回的家。可惜……出了谷就代表着永远都回不去了。

　　　　尽管，他还曾幻想过和欧阳朝生一起回桃花谷生活。

　　　　如他们所言，出了桃花谷，就注定回不去了。一出谷，他们就迷路了。他们不知道回家的路在哪里，只能不停地向前走。

　　　　为什么？她不明白！她想替他们问一个交代！为什么……不让他们回家？

　　　　徐凌钰眸色微沉，想到林筱冉前几日才送到他手上的推荐信，看向一旁桃树下被殷红的鲜血和苍苍的黄沙染脏了的青色身影：“若朕没有想错……他们一开始就是弃子。”

　　　　弃子？

　　　　林筱冉一愣，不解地看着徐凌钰，眉头紧锁：“什么意思？”

　　　　“从一开始，也就是从他们来到桃花谷的时候就他们都注定不回来了。”

　　　　林筱冉还是不明白，什么叫才来到桃花谷就已经注定回不来了？

　　　　“父皇将他们带回桃花谷，花了比别人多百倍的代价培养出一文一武的上官煜和何安归本就是有目的的。他们的任务就是出谷，一辈子在谷外替父皇做事，再没有回来的可能。”

　　　　林筱冉一怔，有些明白徐凌钰的意思了，心中满满的都是震撼。

　　　　也就是说，让上官煜和何安归进谷的目的让他们后半辈子生活在谷外，让他们永远回不了这个他们死也忘不掉的……家。

　　　　何其残忍！

　　　　而他们……应该也是知道自己既定的命运的吧？所以，从来不曾抱怨，从来不曾挣扎。

　　　　难怪是信仰……

　　　　这简直就是放不下、忘不掉，又不能触碰的执念啊！

　　　　难怪……难怪上官煜宁愿在夏木国京郊建一座危楼，最后抱着朝生的尸骨，一把火焚烧了整座危楼，焚烧了整座山，焚烧了他和心爱之人的尸骨，燃尽他们爱情的最后炙热。他烧掉的，还在那颗想要回家的心。

　此心凉凉岁月长（二）

　　　　也难怪……难怪何安归毫不犹豫就替她挡了剑。/全本小说网/https：//。/死在离家最近的地方，也算是对背叛信仰做出的最后赎罪吧？难怪他走得如此从容优雅，让她刻骨铭心难以忘。

　　　　“为什么？”林筱冉垂着眸，让人看不见她眼中的情绪，只用低沉的声音问道，“为什么要带回他们？”

　　　　她知道上官煜，称为少年英雄并不为过，他就像暗夜下的破军星，在杀人不眨眼的战场上，他是无人可掠其锋芒的少年将军，一柄红缨长枪杀敌军百万如破竹，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其威名能让敌军闻声而逃。一夫当关，守得山河静好岁月长，绝不叫夷敌过冰河。

　　　　年纪轻轻，却叫许多名将老将自叹不如少年勇。那绝世的军事天赋，让人眼红不已。

　　　　而何安归足智多谋，成都极深，简直就是一个名相的典范，其心思深沉得让人不敢轻易招惹。他能完美地做到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如此一文一武，只怕这个世上，再无人能比肩。

　　　　武可定国，文可安邦，如此两人足矣。

　　　　若非徐城本就是南阳皇帝，她定然会以为徐城野心勃勃想要开辟一个帝国。

　　　　“所有人都是可以被轻易舍弃的是吗？包括娘亲？”林筱冉面带疲倦地看了一眼徐城。

　　　　徐凌钰一顿，连连摇头：“不……不是的。当年……”

　　　　“徐凌钰！”一直沉默着任由徐凌钰替林筱冉解惑的徐城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狠厉地瞪着徐凌钰，“不许说！”

　　　　徐凌钰微微一愣，旋即绽出一抹笑颜：“父皇，您阻止不了我的。是您教朕的，当权为帝者，当有不受他人胁迫的气魄。”

　　　　“你……”徐城怒极语噎，只能死死瞪着徐凌钰。

　　　　杨氏突然猛地一拍徐城的后背，震得徐城差点吐出一口老血来：“不许说跟你不许说！你自己做的事，还不准人说了？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你本来就欠这孩子一个交代！阿钰，说！”

　　　　“……”徐城张了张嘴，一脸纠结地看着杨氏，最终还是没再阻拦。

　　　　徐凌钰回看向林筱冉，沉吟了片刻后才缓缓开口：“当年的事情……其实也不过是一个误会……”

　　　　“误会？”林筱冉冷笑一声，讽刺地看着徐凌钰，“那这个误会还真是大啊……要无数性命以之为代价！”

　　　　徐凌钰一顿，看向林筱冉的目光里带着深深的无奈，沉沉地叹了口气：“阿冉，你若是想听朕说，就安静地听完好吗？”

　　　　林筱冉抿了抿双唇，冷哼一声，没再打断徐凌钰的话。

　　　　徐凌钰也没有责怪林筱冉的态度，只继续说下去：“如你所言，这个误会很大很大，大得要无数血脉至亲的性命做代价，这个一个由无数小误会构成的大误会。也是……罪孽。”

　　　　“而第一个看透这个罪孽的人，是阿姐。”

　　　　“徐凌钰！”徐城又是突然一声怒吼，猛地上前想要阻拦徐凌钰。

　　　　“做什么做什么？造反是吗？”杨氏连忙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