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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为了……为了这么一个女人，背叛阁主，背叛醉仙居？”祁墨怒极，指着欧阳菀熙的手都在不住地颤抖。

　　　　“祁叔……”沐明熙低垂着头，双拳紧握。

　　　　“沐明熙啊沐明熙！你对得起阁主助你报仇的恩情，对得住老夫教授你本事的恩情吗？！”

　　　　“祁叔……对不住……”

　　　　沐明熙自知理亏，低着头也不辩解。

　　　　“你……你……跟老夫回去！老夫舍了这张老脸，向阁主求下你一条命！”

　　　　沐明熙微微一愣，错愕地看着祁墨，欧阳菀熙亦是震惊惶恐地看着沐明熙。

　　　　只见沐明熙一点一点收起脸上的歉疚，认真严肃地说道：“对不住，祁叔。明熙不能……不能扔下菀熙不顾！不妨……祁叔求求阁主放过菀熙？明熙愿意用这条命换菀熙的命！”

　　　　“你……你……混账！”祁墨抬手又是一个巴掌狠狠挥下，使得沐明熙两边脸上都有一个通红的巴掌印。

　　　　“对不住了，祁叔。”沐明熙突然脸色一变，声音一沉，猛地举起长剑试图胁迫祁墨。

　　　　铛——

　　　　沐明熙一个踉跄，连忙用剑撑地方才站稳。

　　　　方才还一时没有反应上来的祁墨此刻已被醉仙居的人团团围住，连忙带到一旁。

　　　　“沐明熙。你当真是狼心狗肺！”余方挺立在沐明熙身前，手中还攥着几颗棋子大小的碎石，“主子让我看着，果然是没有料错！”

　　　　林筱冉猜得到祁墨特意要求亲自逮捕叛徒沐明熙的意思，祁叔想要护沐明熙一条命，毕竟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也只是想护沐明熙一条命而已。

　　　　语罢，余方转身冲祁墨抱了抱拳恭敬道：“祁叔。主子怕醉仙居要捉拿沐明熙有些困难，也怕沐明熙不择手段，特命我等孤狼暗中行动。”

　　　　祁墨微愣，看了看余方身后训练有素、动作整齐规范的孤狼众人，又看了看一脸涨红的沐明熙，突感心中一阵悲凉，沉沉地叹了口气道：“老夫只问你一句，你追上沐明熙有几天了？为何不出手捉拿？”

　　　　余方依旧微微而笑：“已有四天了。主子说了，此番捉拿需以祁叔带领的醉仙居为首。若非不得已，不得出手。”

　　　　祁墨浑浊的眼中闪过一抹暗光，失望看向沐明熙。

　　　　刚刚……那个几乎是由他养大的孩子……差点杀了他。

　　　　明熙啊明熙……

　　　　既然你如此绝情，也就别怪我们心狠了。

　　　　“他……和欧阳菀熙，就交给你们了。醉仙居……管不了这件事。”祁墨疲惫地摆了摆手，转身一步步远去，落寞的背影也多了几分凄苦沧桑。

　　　　余方顿了顿，还是开口唤道：“祁叔，其实主子是意思很明确，主子只要欧阳菀熙的命！至于沐明熙……主子是同意放过他的。”

　　　　祁墨的脚步一停，心中愧疚更甚。他太清楚这个女娃子的性子了。她的骄傲，不比她那个绝艳天下的娘少分毫！或许更盛。

　　　　她的眼中揉不得沙子，更容不下叛徒。

　　　　当初的追月和她情同姐妹……所作所为也并不全算是背叛，她也依旧要赶走追月，以至于追月以死谢罪。

　　　　如今……她却愿意为了他，留下沐明熙一命……

　　　　他还尚未开口，她便已经知道了他想要求她什么，并且安排好了一切容他选择。

　　　　她真的……变了。

　　　　这个残酷的现实啊……这些冷情的人心啊……

　　　　都道她绝情，为了一个欧阳皓宸舍弃了所有爱她的人。可是……人家欧阳皓宸好歹也是全心全意为了她，而那些自诩爱她的人又做了什么？

　　　　她很清楚，都看得很清楚，也看得太清楚了……

　　　　别人有多爱她，她便多爱别人。都是等价的啊……甚至她在背后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付出了更多……

　　　　祁墨沉默了许久许久都没有转身回头，最后用那仿佛老了十岁的声音说道：“不必了。既然是叛主之人，自然是按叛主的规律伺候。不必顾及老夫。如此狼子，不知道老夫为之求情。”

　　　　她已经在那么多次选择中被放弃了……

　　　　那么这一次，就由他一个对她而言微不足道的人来选择她吧！

　　　　余方一顿，错愕地看着祁墨，却因为祁墨背对着他们而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顿了顿，余方收回震惊的目光微微低头：“孤狼在此事中没有决定权，还请祁叔明示，如何处置沐明熙。”

　　　　余方只说沐明熙却绝口不提欧阳菀熙。因为他知道欧阳菀熙的命，是不管谁来求情都不能留下的。就像施雪和那些刺鸟一样，逃不过必死的命。

　　　　祁墨的身影消失在杂乱的树林里，只听得到他用内力传遍整个山林的声音：“给他个痛快吧。”

　　　　沐明熙脸色白了又白，嘴角却扬起一抹释怀的笑容。

　　　　对不住了，祁叔。

　　　　我懂你的恩，也懂你的情义。

　　　　可是……哪怕知道是一个天大的错误，一个从头到尾都是错误的错误，我还是要这样选择。

　　　　对不住了，祁叔。

　　　　若有下辈子，沐明熙一定做牛做马还你恩情，再不动这颗不明是非的心了。

　　　　其实我方才并没有想杀你，只是唯有如此……你也才能对我死心、狠心，才能不与阁主生出嫌隙。我知道的，阁主于你而言，不只是阁主。

　　　　沐明熙回过神来，警惕地看着余方，紧握长剑的手心捏出了汗，身上的血迹斑斑，却依然保持着守护欧阳菀熙的姿态。

　　　　他素来知道阁主有一队暗卫，挑的都是醉仙居和暗尘军里最优秀、最出色的人，他不只一次听祁叔说起过这支势力的厉害，只是……他从未见过。

　　　　如今得幸一见，却是来收他性命的……这还真是……可笑啊。

　　　　余方看着沐明熙一身红艳的衣裳，轻轻叹了口气。

　　　　情之一字，当真叫人为之生，为之死。

　　　　美人怀……当真是英雄冢啊……

　　　　“孤狼听令！杀！”

　　　　苍茫的青山悠悠远远，山腰间的古寺孤然矗立。佛在以他慈悲而无情的视角看着这个三千世界，看着这纷纷扰扰的红尘。

　　　　寺庙门前，有一个身染血迹的女子惊慌地扣响大门。

　　　　佛……是否会睁眼？睁眼后……是佛还是魔？是慈悲度世人还是降妖魔入地狱？

　　　　“啊……施……施主。”开门的小沙弥愣愣地看着欧阳菀熙，被她这副模样惊吓到了。

　　　　“小师傅！小师傅救救我！救救我！有人要杀我……”欧阳菀熙已经快要哭出来了，这古寺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此情可待成追忆（二）

　　　　小沙弥一愣，连忙冲欧阳菀熙一拜：“既是如此，施主小僧来吧。全本小说网，HTTPS：//。．ＣＯm；佛门净地，不容杀戮。”

　　　　“不！我要见你们主持！我要见你们主持！”欧阳菀熙坚定地摇了摇头。古寺的这些和尚未必能拦得住孤狼的人。

　　　　小沙弥脸色微变，顿了顿后深深地看了欧阳菀熙一眼无奈道：“好吧。请施主随小僧来，小僧这就去通报主持。”

　　　　“快些！快些！”欧阳菀熙着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恨不得抱起小沙弥快步疾走。

　　　　小沙弥不吭声，一路领着欧阳菀熙。

　　　　“主持住在哪里啊？怎么还没有到？”欧阳菀熙焦急地问道，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走的路已经越来越偏僻了。

　　　　“到了。”小沙弥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到了？哪？”欧阳菀熙一脸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的树林，微微一愣后心中突然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自然是到了……黄泉路。”余方的身影从暗处现身。

　　　　“你……你怎么……怎么在这里？”欧阳菀熙震惊地看着余方，惊骇得不住地后退。

　　　　余方微微一笑，扔掉手中的杂草：“我们可是在这里布网许久了，就等着鱼儿落网呢！怎么能不守着？”

　　　　欧阳菀熙大惊，突然发现周围多了许多和余方同样服饰的人，同样手持长剑，同样面带杀色，就连刚刚带她过来的小沙弥也突然长高长大了不少，俨然一个清秀的少年。

　　　　这些……是孤狼的人！

　　　　可是……孤狼的人为什么会在这里？沐明熙不是留下拖住他们了吗？为什么……

　　　　似乎看出了欧阳菀熙的疑惑，余方嘴角笑容更盛。

　　　　“你不会以为一个区区叛徒，就能拖住我们孤狼吧？”

　　　　欧阳菀熙愣愣地看着脚下，眼泪止不住地留下来，直接软瘫在了地上。

　　　　她知道，以她一个人的能耐是根本逃不出去的。

　　　　“阿弥陀佛。”

　　　　一声悠扬的法号传来，余方抬头看向来人。

　　　　一身袈裟，一只孤灯，一把菩提子。

　　　　“主持。”余方微微低头以示敬重。

　　　　“主持……”欧阳菀熙的眸光一亮，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连滚带爬地冲向那袭袈裟，“主持救我！主持！山沟后的杏树……可结果子了？”

　　　　主持悲天悯人的面容一僵，有些错愕地看向欧阳菀熙。

　　　　余方皱了皱眉，有些不满地挡在主持面前，挡去主持的目光，缓声道：“多谢主持借庙一用。鄙寺欠醉仙居的人情，一笔勾销了。”

　　　　“阿弥陀佛，世间种种皆为缘，何日才能算得真了结？岂知不是有一缘的开始。”

　　　　“不知这位夫人如何得罪了阁主，非得如此追杀？”

　　　　余方瞥了一眼被孤狼拿下的欧阳菀熙，眸光微冷：“主持可听说大半年前主子的死讯？”

　　　　主持顿了顿，沉沉地点了点头：“阁主命格奇特，本该是早夭之命，却命途多舛至今。大半年前老衲夜观星象，其星势确实有黯淡坠亡之势，却又……老衲愚钝，看不出阁主的命格。”

　　　　余方摇了摇头。

　　　　现在他们讨论的可不是主子的命格。

　　　　“大半年前的那场祸事，便有此女子必不可少的“功劳”！”余方咬牙切齿道。

　　　　“阿弥陀佛。”主持念了一声法号，素来平和的眸子里带着一丝不忍，“阁主会如何处置她？”

　　　　余方奇怪地看了主持一眼，心有疑虑却还是继续说道：“这余方就清楚了，不过……必然逃不过一死！”

　　　　“阿弥陀佛。”对于余方毫不掩饰的杀气，主持轻念一声法号，“可是老衲想救她。”

　　　　余方脸色一僵：“主持……你在说笑吗？”

　　　　主持念了一声法号说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余方的长剑赫然亮了出来，警惕地看着主持：“主持是要整个寺庙为你的错误陪葬吗？”

　　　　“阿弥陀佛。施主不是嗜血之人，何必说这些话来恐吓老衲……”

　　　　“余方从不恐吓别人。”余方摇了摇头，手指周围的孤狼，“孤狼也绝不可能放弃到手的任务！主持与醉仙居为敌，与我们主子为敌，余方不介意血染百年古寺！”

　　　　“阿弥陀佛！”主持紧皱眉头，走向欧阳菀熙。

　　　　困着欧阳菀熙的两个人顿时警觉了起来。

　　　　“姑娘，山沟后的杏花开了。跟老衲来吧。”说罢，长袖一挥，竟齐齐震开了两个孤狼。

　　　　欧阳菀熙喜极而泣，来不及顾及自己的狼狈，踉跄地站到主持的身后。

　　　　她就说嘛……沐明熙怎么可能骗她……

　　　　余方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抽出透着凌冽寒光的长剑挡在那一袭袈裟面前，沉声道：“主持……你这是确定要与主子为敌了？”

　　　　“阿弥陀佛，老衲不与任何人为敌。”主持淡淡地摇摇头，只是看着欧阳菀熙的目光有一瞬的停滞，“只是……老衲在这红尘间还有一事未了。此事，必须了结。”

　　　　说罢，主持又冲着余方深深地一拜：“余施主，此次是老衲对不住醉仙居，不妨让阁主放过这位夫人，老衲及鄙寺再欠醉仙居一个人情如何？”

　　　　“老秃驴你臭不要脸！谁稀罕你的人情！”余方再也不忍住爆了粗口，面红耳赤地瞪着主持，长剑直指欧阳菀熙。

　　　　“这个女人，引诱醉仙居的人谋杀主子，孤狼与其不死不休！不死不休！懂吗？！”

　　　　主持默了默，面上依旧淡定从容似乎丝毫不在意余方的侮辱：“余施主的意思是……没有任何谈和的余地？”

　　　　悲天悯人的佛……

　　　　受教不深的信徒……

　　　　六根未净，红尘未了，执念未放……

　　　　“是！”余方咬牙切齿道。心中暗暗后悔没有让孤狼查得再清楚一些。只知道这里是沐明熙最隐秘、最保险的退路，却不曾问清楚他为何会如此信任这里！

　　　　他没想到……沐明熙的底牌竟然是主持！亏他还以为主持欠了醉仙居一个人情就可以让主持袖手旁观此事！

　　　　若是……若是浮华来办此事，绝不会出现这样的错误。

　　　　主持默了默，沉声道：“老衲不愿与阁主为敌。可是，老衲也不能任你们杀了这位夫人。”

　　　　“老秃驴！这么一个狐媚子！莫不是你六根未净看上了！”余方恶狠狠地瞪着欧阳菀熙，心中越发坚定了要杀了她的信念。

　　　　“阿弥陀佛。”主持的眉头微微皱起，看向已经将自己和欧阳菀熙团团围住的孤狼众人。

　　　　他见过这些人的身手，就算他们没有如他一般强悍的内力，但那诡异敏捷的身手和默契的配合令人难以小觑。

　　　　他甚至怀疑自己能不能成功将欧阳菀熙平安带出去。

　　　　“主持是要是非不分吗？”余方眯了眯黑眸，看着主持的眼神中也染上了点点杀气。

　　　　“阿弥陀佛……恩恩怨怨、来来往往，何时能了？阁主该宽心放下。”

　　　　“宽心放下？呵！”余方几乎都要被主持气笑了，“杀身之仇，主持说让放下就放下？主持怎么不让你身后的那个贱人受我一剑！”

　　　　“怪不得我！”欧阳菀熙突然出声，尖锐的声音仿佛能刺破云霄，“是她！是她要抢我的宸表哥的！宸表哥是本郡主的啊！明明母亲都说了，本郡主是郡主！是宸表哥的表妹，这个身份是何以配得上萧王妃的身份的！明明是我先遇见宸表哥的！明明在她出现之前，只有我能跟在宸表哥身边！她算什么东西！”

　　　　嘭——

　　　　余方气得不行，还没来得及出手，孤狼中便有会武的人挥出一道强劲的内力，直接在主持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打飞了欧阳菀熙。

　　　　“噗……”

　　　　欧阳菀熙翻身便猛地吐出一口血来，面上却越发激动。

　　　　“你又是什么东西？竟敢侮辱主子！”孤狼人群中走出一人，屹立在不远处，眸色清冷，就像雪山深处的一头苍原雪狼。

　　　　“楼兰……”余方微微震惊地看着站出来的人，突然记起来楼兰的内力是连于湍和浮华都敌不过的。

　　　　“凭什么？！凭什么她知道臣子之女都能得到宸表哥的青睐！而我……本郡主却因为得罪了她，被母妃禁足，被皇上赐婚给一个废人！废人！如何……比得上我的宸表哥！”

　　　　“我等了宸表哥那么多年，从第一眼见到他，我就知道我这辈子非他不可了。我痴痴地等了十几年啊……一个女子，能有几个十几年可以消耗？可我偏偏不死心啊！”

　　　　欧阳菀熙掩面痛哭，血和泪相合流，道不尽她的深情，诉不尽她的悲痛。

　　　　她做错了什么？

　　　　如果爱上他是个错误……那她真的是错得太离谱了，错得几乎毁了她的所有！

　　　　一失足，成千古恨。

　　　　一失心，成万年愁。

　　　　“谁知道她会突然冒出来啊？我也不想杀她的！她那样清傲绝世的一个人！惊才绝艳，举世无双。我原本也是很崇仰她的啊！可是……她那么厉害的一个人物……为什么偏偏要和我抢宸表哥呢？”

　　　　“你们体会过在自己生辰满心欢喜接受母亲送来的生辰酒后的惶恐吗？体会过渐渐失去知觉和意识的无力感吗？体会过前夜还在与自己心爱的人抵死缠绵，第二天却发现……却发现枕边人不是他的绝望吗？从天堂坠入了地狱啊……从此再没有资格配得上他！连抱着最后的骄傲和自尊孤独终老的机会都不给我！”

　　　　“我不甘心！如果没有她，我不会看着宸表哥爱上别人！也不会被迫嫁给那个废人！”

　　　　原本悲戚痛哭的欧阳菀熙突然爆发出一阵恨意，一双哭得通红的眸子带着残忍。

　　　　“不会嫁给那个废人，我就不会被施雪找上！也就不会……”

　　　　“不会一点朱唇万人尝，一双玉臂万人枕……不会人尽可夫……不会为了报仇去引诱别人……不会成为自己原本最厌恶的人！”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在施雪找上我的时候，我没有犹豫太久就同意了。”欧阳菀熙狠狠地擦去脸上的泪痕，咬牙道，“即使施雪是宸表哥名义上的未婚妻！”

　　　　“原来如此啊……原来如此……”

　　　　欧阳菀熙的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惊得欧阳菀熙浑身一僵，连眼泪都停了下来。

　　　　“原来，一开始就是利用，真的只是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