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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月走了，揽月傻愣着，林筱渺犹豫了，齐夜静观其变，林子轩和奚澈打得难舍难分。纵然还有华锦羽一干人的存在，但于欧阳皓宸而言已经是没有任何威胁了。

　　　　这几乎让人不由得怀疑……她是不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早就算计好了一切，早就……把每一个人都设法压制住……

　　　　哪怕她已经不在了，可事情还是照着她设计的轨道进行着……

　　　　那么……她是不是也把他算进去了……

　　　　何安归眸光幽幽，一直在暗处看着发生的一切，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眼见着欧阳皓宸在殷雪的无奈之下就要走进灵堂了，何安归终于从暗处走了出来，拦下了欧阳皓宸的去路。

　　　　天下第一谋士……

　　　　在欧阳皓宸看到何安归的第一眼，便猜到了他的身份。那样沉稳而安定内敛的气质，必然是一个杰出的谋士。只是，现在的欧阳皓宸没有半分惜才之心。他只知道，何安归拦了他的路，不让他去见他的阿冉最后一面！

　　　　“萧王……”

　　　　何安归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受了欧阳皓宸的一掌，毫无反抗之力地摔向一旁。

　　　　何安归再度抬头皱眉看着欧阳皓宸带着奚路和奚离走进了灵堂，染血的唇角勾起一抹奇诡的笑容。

　　　　众人皆知他和林子轩合力布下天罗地网，他们只知有三道关卡，却不知他素来谨慎，瞒着所有人布下了第四道！而那第四道，就在灵堂之内！

　　　　果然……在欧阳皓宸的脚步踏进灵堂的那一刻，他周围的景物突然诡异地旋转挪动了起来。这让就算是见惯了大世面的欧阳皓宸也震惊不已。

　　　　“主子，这……”奚路愣了愣，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欧阳皓宸。

　　　　“你站在这里，带好殷雪小姐。”欧阳皓宸微微冷眸，固执地一人走向那近在眼前的冰棺。

　　　　可是不管怎样，他和冰棺的距离始终不曾变过，甚至他用内力打出的内息也没有半分作用。

　　　　“阵法……”

　　　　欧阳皓宸的眸光缓缓落在了门外的何安归身上又微微眯起，带着几分审视。

　　　　阵法这种东西，向来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已经数百年未有人见过了。而……这个宣称只是夏木国某穷人巷子里出来的人，既然会这种失传的阵法……

　　　　这一回，连欧阳皓宸也开始怀疑何安归的真实身份了。

　　　　而何安归只是勾唇笑着，那副自信的模样让欧阳皓宸直觉不好。

　　　　果然！殷雪突然挣开了奚路的手，一下子被卷进了不知名的漩涡里。在空中姿势奇怪地转了几转又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殷雪着一摔，也把外面和于湍争斗不休的江晋一吓，一时竟急着摆脱于湍想冲进灵堂来。

　　　　然而，于湍并不想这么轻易地放了江晋，缠着江晋紧紧不放。

　　　　江晋无奈又心急之下，不惜直接左手紧握住于湍的剑刃，任鲜血直流，拿剑的右手则没有半分犹豫地直接刺穿了于湍的左肩。

　　　　而同样打斗的奚澈看到欧阳皓宸一行人陷入了阵法中，心下一慌，更难招架林子轩的进攻，身上已经挂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战局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呜……哇！”就在所有人不自主地屏住时，一道清脆稚嫩的哭声让几乎所有人都侧目。

　　　　华锦羽不停地安慰着哭得有些无助的林云深不停地安慰。这是她和他的第一个孩子！她一直拉着孩子的手，能感觉他的委屈和害怕。

　　　　就在华锦羽暗悔带林云深来灵堂的时候，林云深突然挣脱了华锦羽的束缚，冲着林子轩飞奔而去，一把抱住了他。

　　　　“爹爹……”稚嫩又委屈的声音让林子轩的心软了又软，“小深怕……”

　　　　林云深也不过两岁半，说话并不流畅，磕磕绊绊伴着他那稚嫩的声音令人动容。那双黑葡萄般纯净的眼睛看到林子轩身上的血后，哭得更大声了……

　　　　“小深……”林子轩看着自己粉嫩的儿子，皱着眉头看向已经有些气血不稳的奚澈，咬了咬牙忽地收起了长剑，弯腰抱起活像一个肉球的林云深，“小深别怕……爹在。”

　　　　“爹……爹……”林云深一边抽泣着一边努力压制自己的哭声和林子轩结结巴巴地说着话，“娘说……说……打架，不好。”

　　　　林子轩一愣，眸光幽幽地看向不远处的华锦羽，叹了口气：“爹是在给小姑姑报仇……”

　　　　“报朝？”林云深一脸懵懂地看着林子轩，也学着林子轩的样子皱起了眉头，“娘说……小姑姑……碎……睡着了。”

　　　　“……”

　　　　林子轩默然地低下头，没再回答林云深的话。他要怎么告诉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死，是个什么东西；死，代表什么……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林子轩猛地抬头看向在灵堂里兜兜转转却不得靠近冰棺半分的欧阳皓宸，一时杀气鼎盛。随后又将目光投在扶着墙壁努力调整呼吸的何安归身上。他……倒是小瞧了这个天下第一谋士……

　　　　“爹爹……”感觉到林子轩的气势又发生了变化，林云深有些怯生地拽了拽林子轩的衣袖。

　　　　林子轩顿了顿，看向自己这个小小的儿子，心头一软又松了气势。

　　　　“林子轩。”

　　　　不知何时，林筱渺站在了林子轩面前，刚好不好挡在了林子轩和奚澈之间，眸光清冷扫过林子轩的脸庞：“算了吧！”

　　　　算了？！疯了么？算了？！怎么能算了！

　　　　林子轩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挺拔如松的林筱渺，他一直以为，除了他，便只有她是最爱冉冉的！可是……现在！她居然让自己算了？何其讽刺！

　　　　“你……”

　　　　“阿冉最后一面，也是会想见他的。”尽管她被欧阳皓宸伤了三年，可她爱的，从来也只有他。

　　　　让欧阳皓宸见她最后一面……让她能走得安心些，也让欧阳皓宸能死心！

　　　　至于日后再见……便是不死不休的敌人了！

　　　　林筱渺紧紧攥着拳头，看向灵堂里的人……

　　　　何安归静静地伫立在灵堂之外。他知道，他露出的这一手等于宣示了自己不凡的来历；他知道，今日之后，不论是醉仙居还是林家，都没有人会像从前那般信他了；他知道……他可能会毁了那个人的所有心血……

　　　　可是他不后悔！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天知道，他在知道她的死的那一刻心里有多么难以置信，甚至奇怪地坚定相信着她没有死……

　　　　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他不得不信！

　　　　如今……

　　　　何安归的黑眸暗沉着似乎酝酿着风暴，死死盯着灵堂里发生的一切。

　　　　她于他，是光，是希望，是一切的美好，是他拿命相护的神祗！不容玷污、不容亵渎！而那个男人……怎么配得到她的爱！怎么配见她最后一面！

　　　　何安归深吸了几口气，似乎胸口的内伤又疼了起来。他不得不承认一个他很不愿意承认的事实，他在嫉妒……如火般燃烧起来的嫉妒……

　　　　“你……到底是谁？”

　　　　就在何安归陷入沉思时，一道饱经沧桑的声音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何安归心中大惊，连忙抬头却看见了一个在他意料之外、算计之外的人——林凯源。

　　　　“爹……”

　　　　看着突然出现的林凯源，林子轩不禁扶额，自己明明已经把他用的香换成了安魂香，他现在明明应该熟睡在他自己的院子里……

　　　　林子轩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从未了解过自己的这个父亲……不了解他的深情，不了解他的坚持，不了解他的……睿智！

　　　　当初，林家……那也是夏木国三大势力之一！而林凯源……没有任何权势、背景、金钱，一介白身一步步走到那个地步……又怎么会那么容易被算计！他的低调……让人太容易忽略他那权倾朝野的来历……

　　　　林凯源淡淡地看了林子轩一眼，依旧不动分毫。

　　　　灵堂内，殷雪血淋淋地趴在地上不敢再妄动。奚路也站在原地紧张地看着欧阳皓宸执拗地一步步走向冰棺，却一直不能靠近分毫。

　　　　而欧阳皓宸的嘴角则不断地溢出鲜血，带着凄迷血色，只有那双黑眸里带着些许碎散的星子。

　　　　看着那副近乎入魔的欧阳皓宸，林凯源袖下的那封信也同样被攥得不成样子。

　　　　林筱渺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咬了咬牙撇过头去。她懂了……她什么都懂了……

　　　　林筱冉啊林筱冉……为了他，你还真的是谋算好了一切！你还真是……残忍！

　　　　此刻林凯源心头也是百般滋味，可是……

　　　　“萧王……”林凯源那满是疲惫的声音传到欧阳皓宸的耳边，令他的步子微微一顿，“我想……以一个父亲的身份问你一些问题……”

　　　　欧阳皓宸愣了愣，目光有些呆滞地看向林凯源，木木地点了点头。

　　　　他……是阿冉的父亲……

　　　　“你……”林凯源一张口只觉得喉咙处一片干涩沙哑，“爱她吗？”

　　　　爱吗？当然！

　　　　欧阳皓宸沉沉地点了一下头，只一下，却让人真真切切地看出了他的认真。只是那张俊脸上却没有好颜色……

　　　　爱……又怎么样呢？她……死了！

　　　　死了……

　　　　他的爱……该何处安放？

　　　　“我……我若说我有一个法子可以救她，但是要你的命为代价，你……可愿？”

　　　　“爹！你说什么？！”听到这话，林子轩第一个按捺不住冲了过来，一手抱着林云深，一手紧紧攥着林凯源的手臂。

　　　　可是林凯源连看都不曾看他一眼，眼神直直地落在欧阳皓宸身上。

　　　　若不是阵法阻拦，此刻的欧阳皓宸也定然早就冲了出来。只是就算知道出不来了，欧阳皓宸还是朝着林凯源的方向踉跄了两步，那张素来沉静优雅的脸上带着罕见的震惊与激动。

　　　　“愿意！”

　　　　“爹……”

　　　　一双双饱含期待的眼神落在林凯源身上……

　　　　林凯源眸光暗了暗，却连叹气都叹不出：“我没法就冉冉……”

　　　　“但我可以救你……”

　　　　就像星光破碎那般，一对对星子的光芒又暗淡了下去。原来……也只是问问……

　　　　欧阳皓宸顿了顿，突如其来的悲伤让他整个人都显出几分寂寥，嘴角扯出一抹苦笑：“若无她……本王这命……要来做什么……”

　　　　对于欧阳皓宸的答案，林凯源只是微微一震又很快平复了下来。

　　　　这答案……意料之中，情理之外……他早该猜到的不是吗？

　如是良人长相绝（五）

　　　　他……终究不是当年的自己！

　　　　“若是……她希望你好好活着呢？”

　　　　“她希望么……”欧阳皓宸微微低头，眼角竟隐隐有些湿润。（全本小说网，HTTPS：//。）

　　　　林凯源见状又继续问道：“萧王打算如何处置你的那个……未婚妻？”

　　　　终究，不是他下令让刺鸟杀的冉冉……

　　　　可是就算如此，他也得给一个交代……

　　　　欧阳皓宸那双几乎无神的眸子里突然迸发出仇恨的杀气，一字一句地回答道：“碎尸万段。”

　　　　“她可是你母妃的救命恩人，可是你母妃给你亲自订下的……未婚妻！”说到最后三个字，林凯源也是咬牙切齿地挤出。

　　　　欧阳皓宸抬眸看向林凯源，黑得纯粹，黑得没有一丝杂质的眸子里充斥着毫不掩饰的戾气，与他往日翩翩公子世无双的形象截然不同。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是啊！那又如何！纵然她身后权势滔天，纵然她心机深沉似海，纵然欧阳皓宸碍于情面不动她。他林家又怎么可能容得下她！

　　　　这一句“那又如何”也道出了欧阳皓宸的态度。

　　　　“好！好一个那又如何！”林凯源轻轻点了点头，深邃地望着欧阳皓宸，“那我就等着王爷的碎尸万段！”

　　　　欧阳皓宸敛眸没再说话。他知道，林凯源这是要一个交代……是一个父亲向女儿心上人要的一个交代……

　　　　“那……刺鸟呢？”

　　　　若没有刺鸟，仅仅一个施雪是掀不起任何风浪的。所以……要死，刺鸟也是逃不掉的！

　　　　欧阳皓宸抬眸再次看向林凯源，沉吟片刻后低声道：“交给你们。”

　　　　刺鸟……于他而言本就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只不过看在是先萧王费尽心血训练出来的暗卫队的份上留下了他们。刺鸟……终归不是他的信得过的心腹。

　　　　如今……他们既然敢动他放心上的人，就得付出生命的代价！

　　　　身为萧王府的暗卫队，那就只能听命于萧王一人的命令！若还能听别人的命令……不如除去！

　　　　而这些人……交给林凯源他们最合适不过！相信以林子轩、林筱渺他们的手段，必然不会让刺鸟的那些人轻易死去！如此……也能给他们一个泄愤的出气口。

　　　　他们……也是阿冉放在心上的家人……

　　　　“好。”林凯源重重地点了点头，看向欧阳皓宸，“希望萧王说话算话。”

　　　　一番对话下来，何安归都不曾吭声。他突然觉得自己似乎……自负了！他看不透眼前的这个已过了不惑之年的男人！只是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在心头挥之不去。

　　　　林凯源回头深深地望了何安归一眼，没有与之说话，反而毫不犹豫地走向灵堂旁的一棵梨树。

　　　　“站住！”

　　　　看到林凯源走去的方向，何安归震惊得难以抑制心头的惊慌。他知道……知道阵眼的位置！他……知道如何破除这个阵法！他是如何知道的？！

　　　　“周奇，推到这棵树。”林凯源也不理会何安归的话，指着灵堂前的那棵梨树说道。

　　　　他的话音一落，他身后就出现一道灰色的身影，随着一声巨响，梨树也缓缓倒下。

　　　　满天的雪色美得不真实，美得伤感又凄凉。梨花纷纷扬扬地飘起又落下，铺了一地心殇。

　　　　阵眼破，阵法除。

　　　　林凯源这才缓缓回过头看向何安归，那眼底的情绪让何安归心慌不已：“这个阵法……阿浅给我看过。”

　　　　“何安归……你同南阳皇室有什么关系？”

　　　　何安归的呼吸微滞，脑中似乎闪过一道亮光。他以为……只有林筱渺察觉了他的异常，却不曾想纵然她是南阳的岚王爷，在南阳潜伏多年，怎么会知道连当初徐立熙都不知道的秘密！

　　　　是他！是林凯源！他发现了一切……发现了他的不同，发现了他的来历……

　　　　亏了他三年来不断和林凯源接触却没有什么发现！亏了他还以为当初是那人……瞎了眼看上了一个绣花枕头！亏了他的自负……让一切努力功亏一篑！

　　　　“你们……在说什么？”林子轩有些呆愣地看着两个人的对质。他习惯了军营里直来直往的生活，也仅仅是在林筱渺和林凯源的提醒下对何安归起疑，却不想……他们似乎都知道的……不！是想到的都比他多！

　　　　南阳皇室……能让林凯源和林筱渺都这么在意的人……

　　　　林子轩的脸色瞬间苍白！

　　　　但是，现在没有人理会林子轩的异常，所有人都提心吊胆地看着林凯源和何安归，难以掩饰自己心中的震惊。

　　　　何安归，天下第一谋士，他们尊敬了三年的何先生……和南阳皇室似乎有着不可描述的联系！而这联系，是连南阳的岚王爷，甚至当今皇帝都不知道的！

　　　　这……简直让人难以相信！

　　　　何安归久久不说话，沉默地低着头。如今的他，已经顾不上欧阳皓宸了。

　　　　而灵堂内，没有了阵法的束缚，欧阳皓宸也来到了冰棺前。

　　　　“阿……阿冉……”纵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在看到安详沉睡在冰棺里的林筱冉，欧阳皓宸也忍不住红了眼眶，“阿冉，我来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

　　　　“冉冉，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醒醒好不好？”

　　　　“冉冉……”

　　　　隔着厚厚的冰棺，欧阳皓宸一声声动情哽咽的呼唤让闻者心酸不已……

　　　　千年寒冰铸就的冰棺，能够保尸身千年不腐，能够……就这样留下她最美的容颜。

　　　　殷雪看着一瞬间颓废下去的欧阳皓宸，心中酸涩：“萧王……节哀。”

　　　　“冉冉……”欧阳皓宸愣愣地看着冰棺里那个骄傲清贵的女子，心口处似乎传来了撕裂的剧痛，一直一直折磨着他。

　　　　“噗……”欧阳皓宸一顿，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来。血色弥漫了他的世界，从此遮住了所有阳光。

　　　　“萧王！”

　　　　“主子！”

　　　　殷雪和奚路大惊，连忙上前试图拉住欧阳皓宸。

　　　　可欧阳皓宸却忽然一甩，用磅礴的内力将两人震开，又一掌狠狠地推开了那隔绝了他和林筱冉的冰棺盖。

　　　　冰冷的棺盖被掀飞，狠狠地砸落在地上，蹭去了晶透的棱角，躺在不远处。

　　　　“萧王！”

　　　　“萧王！”

　　　　“……”

　　　　欧阳皓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