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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况且……

　　　　明世隐是人。

　　　　她每天吸他的血都得吸两碗，这样下去，他的身体会垮掉。

　　　　其实她很想开口问。

　　　　她到底是什么？

　　　　她若是妖，为什么要以他的血浇灌？

　　　　那他又是谁，为什么要带她回来，让她沾雨露沐阳光，用血去给她滋养？

　　　　阮萌不知道的事情太多，她有很多想问，想说，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她着急啊，晃晃叶子，摇摇花苞。

　　　　话说不出口，吃肉吃不还让人憋爆。

　　　　毕竟，沟通是人类的本能。

　　　　阮萌面临的还是物种差异tat

　　　　明世隐这次明白了阮萌的意思。

　　　　他又摸了摸阮萌的花苞，面具下的唇轻笑。

　　　　“傻孩子，不需要说。”

　　　　随后他想到，这牡丹花妖，还不会说话。

　　　　他又安抚着阮萌。

　　　　“等你再长大些，你可以说话。现在，不用着急。”

　　　　明世隐的声音一直很稳，他安抚人，也从来用事实说话。

　　　　卦象是事实，天相是事实。

　　　　他知道的，都是事实。

　　　　阮萌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抬起花苞，蹭了蹭他的掌心。

　　　　可爱，又乖巧。

　　　　更重要的是，她还很漂亮。

　　　　清澈的像星光，又孩童天真。

　　　　这才是真的美。

　　　　明世隐微不可查地收紧了掌心，随后放松。

　　　　一只小妖精，会知道什么呢。

　　　　况且，还是他教出来的。

　　　　明世隐自己已经感觉到，他对这只花妖有了一种淡淡的感情。

　　　　这也许叫做……

　　　　兴趣。

　　　　有兴趣便承认。

　　　　这是他自信的姿态。

　　　　明世隐想到这里，再次问阮萌。

　　　　“要和我出去看星星么？”

　　　　和一朵花对话，看起来很诡异。

　　　　无论阮萌多害羞脑补的多么香｜艳，她自己多么不好意思。

　　　　在外人面前，她不过是一朵花。

　　　　一个漂亮的，脆弱的，装饰物。

　　　　皇宫的花那么多，有贵人宠着，也不过是个争宠的玩意儿。

　　　　有真心喜爱的，见花欣喜的，悉心照料的，痴盼花开的，到底，不过是取悦自己。

　　　　谁会去取悦一朵花呢？

　　　　算她是妖，她也是花。

　　　　这世，不是所有人都温柔。

　　　　听花开，听叶落。

　　　　这世，也不是所有人都是明世隐。

　　　　于盛世长安，拾一只晚开牡丹。

　　　　阮萌点着花苞。

　　　　好呀好呀，看星星。

　　　　明世隐的眼也闪着星星，换好衣服，拖着阮萌去了占星楼的最高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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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65章　什么都看不清，什么也算不出（7）

　　　　高处不胜寒。

　　　　更何况夜下长安。

　　　　灯火通明的皇宫，万千楼宇下掌灯。

　　　　红墙绿瓦，星光下，也是冷硬一片呐。

　　　　摘星楼说是太极宫最高的建筑，又怎么可能是最高。

　　　　这大唐，不是天收人权的西方，最接近天的人只能是天子。

　　　　最高的建筑，最接近天的地方，住的也是天子。

　　　　阮。花妖。萌被明世隐拖在掌，跟着他等台阶，一步步了高台。

　　　　栏杆外，仍是皇宫。

　　　　举目四顾，宫内深深，那些屋檐，怎么都一个样。

　　　　阮萌后来成了人，问过明世隐。

　　　　这皇宫的建筑虽然漂亮，却一点人烟气都没有，她觉得不及她在长安城里看到的民居。

　　　　明世隐点点她的小脑袋，告诉她——

　　　　“这叫做权力。”

　　　　现在的阮萌还没有去关注权力，她感觉不到冷，只是觉得——刺激。

　　　　妈诶，她终于可以换个高度看世界了！

　　　　天知道她作为一只行动不便扎根土壤的花花，原来不能视物不能移动，每天吸人尾气是什么感觉。

　　　　后面能看人了，晚都去看明世隐睡觉了……

　　　　还真没有去看看外面什么样……

　　　　【这怪谁tat】

　　　　阮萌：美色景色好看tat

　　　　不过算是整天沉迷于美色的阮萌，也得承认。

　　　　长安的夜，算是最深处金丝雕笼样的长安，也是极美。

　　　　贞观年间的大唐，伊始着繁华和富贵。

　　　　这是一个番邦臣服的盛世，是一个四海升平的盛世，是一个万国来朝的盛世。

　　　　唐朝国力强盛，是以可以富态，可以自由，可以美，是以他们骄傲，他们以牡丹自拟，花开灼灼，艳丽到倾国倾城色。

　　　　他们供的起牡丹。

　　　　而到了宋，富贵淡去，只剩风骨，人墨客便尊梅花，以梅为傲骨，以梅为风骨。

　　　　这略去不谈。

　　　　卢照邻当时是穷尽世间最绮丽缤纷的词汇去描写当时的盛世长安。

　　　　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

　　　　玉辇纵横过主第，金鞭络绎向侯家。

　　　　龙衔宝盖承朝日，凤吐流苏带晚霞。

　　　　百尺游丝争绕树，一群娇鸟共啼花……

　　　　阮萌还没有感觉到唐的盛，她能感觉到的只有夜风，还有夜风的男人。

　　　　她栽在盆里，放在栏杆。

　　　　风吹着她的花苞，吹着她的绿叶。

　　　　阮萌：贼痒tat

　　　　咳咳，真是一只没有情趣的萌。

　　　　明世隐自然阮萌风雅的多。

　　　　他的雅和他的傲是同时刻在骨髓的态，而魅是他呈献在外的姿。

　　　　这样男人的姿态……谁不爱呢。

　　　　风儿轻轻吹，吹散他身后银发。

　　　　银发便在星空扬起，每根发丝都流转着银光。

　　　　他转身背对着阮萌，发丝星光下飘零，阮萌眼便都是那飘零的根根银丝……

　　　　这男人的背影也美。

　　　　可是话，真是不多。

　　　　面对一个高冷男，大总攻得主动~

　　　　阮萌悄悄探起身子，想向他的身侧靠一靠。

　　　　可惜，明世隐扭过头去，却没有扭回来。

　　　　他好像……明白这傻孩子在想什么了。

　　　　妖最开始的时候是没有性别的。

　　　　当它觉醒了性别意识，想变成什么性别，它自己会变成那个样子。

　　　　这孩子这么粘着自己，怕是以后也会模仿自己的样子。

　　　　模仿自己？

　　　　明世隐的手放在自己面具的边缘，陷入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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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66章　什么都算不出，什么也看不清（8）

　　　　阮萌完全不造明世隐在想什么，只能看到他抬起了自己的手，然后不动了。

　　　　他在干什么呢？

　　　　难道要摘面具？！

　　　　阮萌心痒痒啊。

　　　　花花心痒痒啊。

　　　　可是，国师大人不看她__

　　　　“鲁班七号，我这样要怎么攻略qaq”

　　　　泪汪汪的阮萌向鲁班七号哭诉。

　　　　鲁班七号每天都要被阮萌烦死了。

　　　　没办法，阮萌只有和鲁班七号对话的时候才能感觉到自己是个人，还没有丧失语言能力。

　　　　不过鲁班七号内心还是有些安慰的——

　　　　毕竟他是天才，不是大头tat

　　　　一直叫他大头，他头真的大了怎么办。

　　　　【玩家，继续吸收能量，你能变成人】

　　　　阮萌第250次被安慰，像前249次一样打满鸡血地在夜晃悠。

　　　　看看她现在的无双美色，完全不难想象自己变成人之后倾国倾城的模样。

　　　　大胸大长腿，大胸大胸大胸！！！

　　　　【玩家，怨念深重】

　　　　阮萌：～~

　　　　要做一个阮。大胸。大总攻。妖精。萌！

　　　　然后把国师大人扑倒扑倒！

　　　　摘面具酱酱酿酿！！！

　　　　没错！

　　　　所有困难都是暂时的！

　　　　革命尚未成功，花花还需努力！

　　　　阮萌平衡了心态，在星光下，以长安城的灯火为衬，摇曳生姿。

　　　　她脑子里的东西太多，多少内容的男的女的都有，可不像其他妖，那么单纯～

　　　　而此时的明世隐，还在思索“妖”。

　　　　妖到底是什么。

　　　　妖是自然的灵气，被吝啬地给了些人外的生灵，给了它们开启神志的机会。

　　　　可惜，人类排斥妖，见而除之。

　　　　可惜，妖的天性，却信人亲人。

　　　　其实啊，妖最开始，都是最天真最简单的孩子。

　　　　所以，他们爱与恨，更简单，更歇斯底里，

　　　　妖从来没有丑的，他们人要美，要艳，要纯，要真。

　　　　而恶起来，从不虚情假意，坏他个毁天灭地，歇斯底里。

　　　　那他面前的这个傻孩子……

　　　　都不知道什么是妖，被他开了神志。

　　　　明世隐下意识想去算一卦。

　　　　捏在面具的手却没有松开。

　　　　卦不能卜己。

　　　　这孩子，因他的血开了神志，和他有了纠缠……不算也罢。

　　　　只是可惜，偏偏……

　　　　他对它好些，也无悔了。

　　　　明世隐轻轻叹息了一声，叹息声捂在面具之下未散去。

　　　　阮萌却还是感觉到了，身子不乱摆，又探过去看他。

　　　　明世隐背对着阮萌，缓缓摘下面具，又将面具挂在他的单肩披风。

　　　　留给阮萌的只有流曳着银光的长发，欣长的身影，随风扬起的白色衣摆……

　　　　衣襟飘飘。

　　　　阮萌看不到他面具下的模样。

　　　　看不到他抿起的唇角。

　　　　看不到他看向摘星楼外皇宫楼宇，眼沉默而深沉。

　　　　不过阮萌可以听啊。

　　　　她还可以脑补。

　　　　明世隐手腕一翻，一支翠笛出现在他手。

　　　　高楼之扬起悠悠笛声，夜低沉，夜悠长。

　　　　笛声穿过高塔，越过高楼，和星光一样弥漫在长安之内。

　　　　一夜之间，长安内，所有的花都开了。

　　　　姹紫嫣红开遍，香随着笛声，满长安。

　　　　只除了他身后的那一株。

　　　　窗外的风微冷，明世隐的体温夜风更凉。

　　　　卜算占卦的手收起笛子，戴面具，褪下手套，轻放在牡丹柔软的花苞。

　　　　指纤细，骨骼分明，白皙有力。

　　　　他问。

　　　　“傻孩子，你怎么不开花。”

　　　　阮萌晃了晃花苞，内心哼哼两声。

　　　　它们开花我开花，多没面子。

　　　　她可是妖，我和普通的花不一样。

　　　　阮萌内心刚哼哼，听到明世隐轻声说。

　　　　“可是，这一城的繁花，都不如你。

　　　　”

　　　　阮萌：……

　　　　被……撩了？？

　　　　咳咳，大总攻是有尊严的！

　　　　不过看在你笛子吹的好的份……

　　　　玲珑色的牡丹，盛开在他的手。

　　　　不过看在你笛子吹的好的份，只开给你看。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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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67章　什么都算不出，什么也看不清（9）

　　　　明世隐出门了，留阮萌萌一花在家。

　　　　阮萌开始了一朵花的修身日常。

　　　　吸收日月之精华，吐纳污浊之气~

　　　　阮萌抖抖自己身的小叶子，自我感觉非常之良好~

　　　　这样下去，她离成精不远了！

　　　　国色天香的牡丹妖~！

　　　　得瑟地阮萌用意念查看自己的花瓣。

　　　　太美了，和琉璃一样。

　　　　世界哪有她更美的发发呢~

　　　　【玩家，跟我读，花花】

　　　　发发~

　　　　感觉自己要成精的发发阮萌不知不觉开始散发出动人的香气。

　　　　大唐皇宫高高的占星楼，一株晶莹剔透的牡丹结着花苞，向着太阳的方向伸展美丽的躯干。

　　　　如果牡丹有表情，这朵牡丹的表情一定是酱紫——

　　　　【歪，报告总部，有朵牡丹，成精……神病了tat】

　　　　可能是阮萌太得瑟，吸引了一个外来者的目光。

　　　　一只红褐色的鸟儿落在窗台，有力地爪子勾着窗沿，歪着头打量着这株牡丹。

　　　　黑漆漆的鸟眼一转，它好地对着阮萌探过头来。

　　　　阮萌：海，可爱的小鸟~……

　　　　阮萌美好的内心独白卡在意识，那小鸟猛地低头，红色的鸟喙冲着她啄了下去！

　　　　大抵，它把这漂亮的植物，当成了一种食物。

　　　　阮萌：Σっ

　　　　我打死你！！

　　　　走开！！

　　　　看我的十字落叶斩！！

　　　　嘿~

　　　　唔……

　　　　不……不要啊！！

　　　　啊！！

　　　　啊——！！

　　　　小鸟漂亮的嘴里叼着更加漂亮的花瓣，凌乱着一身的鸟毛，满意地扇扇翅膀飞走了。

　　　　留下一只少了花瓣的阮萌……

　　　　阮萌：说好的妖呢，连一只鸟都打不过。

　　　　心疼地捂住残缺的自己。

　　　　【玩家，你……】

　　　　阮萌拒绝和鲁班七号说话，委屈地用叶子捂住花苞。

　　　　【玩家，这……】

　　　　阮萌拒绝和鲁班七号交流，难过地底下身子可怜颤｜抖。

　　　　【玩家，它不是普通的鸟】

　　　　阮萌猛地抬起头来，意识里的声音也咬牙切齿地。

　　　　“对，它不是普通的鸟，它是一只恶贯满盈的鸟！呜呜呜，我的美丽不复存在了。”

　　　　鲁班七号：……

　　　　鲁班七号怀疑阮萌吃错了东西，怎么思维变得……这么幼稚tat

　　　　掉花瓣都能呜呜。

　　　　“花瓣丢了，我的能量丢了。能力丢了，我吸纳的日月精华没了。日月精华没了，我不能化形了。”

　　　　“不能化形，我没有身体，没有身体，我不能……呜呜……”

　　　　所以，这才是原因。

　　　　鲁班七号一边嫌弃，一边已经习惯了。

　　　　他回去翻翻自己的资料包，找到一本《植物种植手册》。

　　　　这里面只有讲该怎么施肥浇水。

　　　　鲁班七号认真地查找——

　　　　关键词：牡丹，掉花瓣，安慰……

　　　　阮萌这边已经蔫吧了，转过身子背对太阳，整朵花都被笼罩在了阴影里。

　　　　而另外一边，一凉亭之。

　　　　太子乾亲自倒了一杯茶，撩着袖子递给坐在他对坐的男子。

　　　　“方士大人，可否将卦象告知一二？高明（李承乾，字高明）也不再麻烦大人。”

　　　　被太子叫做大人的男人仍旧坐的稳。

　　　　伸手接过太子递来的茶，端至身前。

　　　　一言未发。

　　　　太子乾也不生气，他知道这位都不拿这面目示人的高人素有怪癖，卦象更是不轻易告人。

　　　　不过自己既然能请他到皇宫，自然也等得起他卜卦的结果。

　　　　太子乾的脸带着自得的笑。

　　　　明世隐面具下的唇也勾起淡淡的笑容。

　　　　太子请他饮茶，不是想让他面具，或者是想看他是否如外界传言那么神，可以不脱面具而饮水。

　　　　世人愚昧。

　　　　他并不想表演。

　　　　黑色的手套拖着茶杯，明世隐刚要放下茶，却嗅到了熟悉的花香。

　　　　一声鸟鸣由远及近。

　　　　红褐色的鸟儿落在太子乾的肩膀。

　　　　明世隐看着那鸟儿嘴里叼的东西，手茶，水面微不可查地荡起一阵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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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68章　什么都算不出，什么也看不清（10）

　　　　红褐色的鸟儿叼着半透明的花瓣，耀武扬威地立在太子乾的肩膀。

　　　　那细嫩的花瓣已经被它尖锐的喙啄破，成了战利品一般的存在。

　　　　花香蔓延在整个亭，似从风来，又似从天来。

　　　　香也有贵气，不似龙涎香霸气，是女儿的富贵骄傲，不需多言语。

　　　　太子乾还是第一次嗅到这么好闻的香气，别说神清气爽，连他那自幼染疾的腿，也仿佛通畅了不少。

　　　　“真是好家伙，你从哪儿得的这宝贝？”

　　　　太子乾心情大好地摸摸肩膀鸟儿的脑袋。

　　　　他却没有发现，那开始还骄傲的不行的小鸟，现在浑身都在抖。

　　　　太子乾也没有打算等到鸟回应他，那不过是一只鸟。

　　　　正在他准备去拽鸟嘴里的花瓣时，却等到了明世隐的回应。

　　　　明世隐端着茶盏，两指捏着茶盏边缘，剩余三指以一种玄妙的规矩轻轻触了触手心。

　　　　漆着诡谲纹路的面具正对着太子乾，明世隐的声音缓慢而优雅。

　　　　“太子殿下，有不妙。”

　　　　太子乾的眸光一利，立马没有了逗弄鸟儿的心思，反而下意识地把鸟儿撵走。

　　　　他的秘密，连鸟都不能知道。

　　　　鸟儿颤｜抖着翅膀，扑腾了两下才踉踉跄跄地从他肩膀离开。

　　　　那花瓣，却从它的口消失，不知道去了哪里。

　　　　明世隐将一只手扣在身后，另一只手将茶盏轻放在石桌之。

　　　　妖冶的双眸对太子乾渴望的眼。

　　　　“卦象说，你承诺的，言出必果。你恐惧的，如约而至。”

　　　　太子乾啊地一声，脸色骤变。

　　　　过了一会，他才回过神来，脸色却有些扭曲。

　　　　“大人此言何意？”

　　　　太子乾想从明世隐的表情看出端倪，可惜，他看不到明世隐的表情，从他的眼，也只能看到一个愈发慌张的自己。

　　　　“卦由天算，解卦在人。”

　　　　明世隐说着，站起来。

　　　　“太子，万事不可强求。”

　　　　明世隐留下这几个字，扬长而去。

　　　　白色的衣摆随着他的脚步扬起，他似是不愿意再吐露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