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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旭峰打了满满的一餐盘，先找个位置放下，再去舀了两碗紫菜蛋花汤。陆常山跟上来，去拿了筷子来。二人面对面地坐下了。

　　　　徐旭峰吞了一大口汤，才又摇头笑着说道：“他骂到最后，又说我是对的，在这个病例中不能把党参换成半夏。嘿！可爱的老头子！”

　　　　陆常山也笑：“怪不得他在我那儿一脸的不高兴。我还想我没惹到他呀，敢情是前面的哪位哥们在老虎头上拔了根毛，原来是你！”

　　　　“你以为我容易吗？外面一堆病人在那儿看热闹，听得一愣一愣的，他要是不承认我对，我怕当场就得下岗！”说到这儿，徐旭峰又气闷起来。

　　　　陆常山还待要说些什么，突见廖掌柜正往他们这桌走过来，忙一边低声对徐旭峰说“他来了”，一边站了起来：“廖主任！”

　　　　徐旭峰放下筷子，转身展开笑容：“您老也来这儿吃啊！”

　　　　头发花白、面容清矍的廖掌柜挨着徐旭峰坐了下来，虎着脸道：“我不是医院的一员？不能来这儿吃？”

　　　　陆常山早去给他舀汤、拿筷子了，徐旭峰摸着后脑勺，讪笑着坐下，只听廖掌柜又道：“早上那方子确实是我考虑不周。我后来又去翻了一下相关书籍，结合那个病人的实际病情，恐怕还是你的更有疗效。”

　　　　“等病人吃过两副再说，您就别认真了吧！”话虽这样说，徐旭峰还是很得意，因为他已经有了临床验证，只不过还没来得及跟廖掌柜报告。

　　　　廖掌柜接过陆常山递来的筷子，点头道：“嗯。记得跟踪，把类似病例做好记录。”

　　　　“好嘞！”徐旭峰咪咪笑，这才觉得顺了口气。

　　　　廖掌柜吃了几口饭，转而对陆常山说：“下班前你爸爸给我打了个电话，问起你在这边的情况。你昨天回家了？”

　　　　陆常山一直犹豫着要不要跟他提离职的事，现在听他这样说，知道是父亲把这事放在心上了，遂不动声色道：“对。我爸爸挺想您的。”

　　　　“想我个屁！”老头子不屑道，“他是怕你在我手里受委屈呢！”

　　　　陆常山赶忙申辩：“没有！绝对没有！我承蒙您教诲这么多年，感激都来不及呢，何来‘委屈’一说？”

　　　　廖掌柜的脸沉了几分：“那你就给我好好干，别想那些门儿都没有的事！”

　　　　陆常山心头发毛，嘴硬道：“没有啊，我！”

　　　　廖掌柜一双尚且清明的眼盯着他，嘴角勾出一丝冷笑来：“你小子做的事，别打量我什么都不知道！那天我在停车场可看到你搂着个姑娘……啊！你天天还往骨科病房跑，干什么呢？那姑娘我见过，很多年了对吧？在梓城工作？我今儿可把话说死喽，只有她来的份儿，没有你去的理！”

　　　　陆常山给他说得面红耳赤，恨不得一头栽倒在餐盘里出不来，只可惜餐盘太浅！

　　　　徐旭峰的小眼睛骨碌碌在他二人间转过来转过去，心想这老狐狸真特么如来佛转世，任你孙悟空如何翻筋斗，都跳不过他的手掌心。

　　　　廖掌柜一通数落，见陆常山垂头丧气，毕竟是多年带出来的得意门生，心下又自不忍，软了口气道：“你那女朋友是干什么的？叫她过来，没有工作我帮找门路。”

　　　　陆常山支支吾吾道：“也、也没什么。不是有好多部队官兵都和家属两地分居吗？我……我和她还没、没那么严重。”

　　　　廖掌柜舒展开脸，丢了一颗蚕豆进嘴里，语气却又严厉起来：“你有这个觉悟就好。别活儿还没干好，尽打些歪主意！下周上班前把这几天的病历给我，小针刀疗法的论文赶紧写出来！下午回家去陪那姑娘！”

　　　　三人吃过饭，廖掌柜先走了，陆、徐二人也准备回家。

　　　　徐旭峰想着廖掌柜何等雷厉风行，汗颜之下又觉得好笑，“哧哧哧哧”地笑得两边肩膀一抽一抽。陆常山则垂着头一声不吭，心情沮丧到了极点。

　　　　徐旭峰制止住笑，问他：“这老头子竟然认识苏木，是什么时候的事哦？”

　　　　“以前苏木在他家附近做过家教，我去接她，碰到过几回。”

　　　　“你跟他说你要回梓城去？”

　　　　陆常山叹口气：“唉！我哪敢说？不过是昨天回家跟我爸提过，我爸大概就记住了吧。他们是老同学，以前同宿舍上下铺，没有无话不谈的。”

　　　　徐旭峰拍拍他的肩，劝慰道：“算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人家都有男朋友了，你真没必要这样！”

　　　　“再说吧。我去看看她妈妈。”陆常山要往外科大楼去。

　　　　“你……唉！好自为之吧！”徐旭峰无奈，只好自己去停车场。

　　　　陆常山进到苏木母亲的病房，她叔叔正在给他药材店的主管打电话交代一些事，母亲还不能下床，正歪在床头读一份报纸，左手挂着点滴，见他来了，态度仍不咸不淡。

　　　　张叔叔对这个小伙子的印象很好，热情地招呼他坐，又要给他倒水。

　　　　“不必客气，叔叔。我来看看阿姨恢复得怎么样了，一会儿就走。”陆常山忙说。

　　　　“医生说明后天就可以下地了。”

　　　　“阿姨的体质好，应该行的。能下地以后要适当活动，这样恢复得快些。”

　　　　“她巴不得快点活动呢！从手术室出来就一直平躺着，今天才稍微能坐了。”

　　　　他俩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几句。母亲放下报纸，插嘴道：“谢谢你来看我啊，陆医生。我这个是微创手术，不打紧的。”

　　　　陆常山知道这是要赶他走的意思呢，就告辞出来了。他想着不管怎样，自己做到问心无愧就好，最重要的是回去以后一定要见到苏木，他已经很想很想她了。

　　　　他一路疾驰，比平时早20分钟进梓城，待要到梓城一高时他给苏木打了电话。苏木告诉他她这会儿在补习学校上课，要5点才回去。

　　　　“学校在哪儿？我去接你。”陆常山看了下时间，距离5点还有一个半小时。

　　　　苏木迟疑了一阵，才说道：“这样，你还是去一高吧。我妹妹一个人在屋里。我2点半就出的门，叫她跟我来她死活不愿意，屋里又没电话，我不放心。你见了她麻烦给我打个电话。”

　　　　陆常山心里升起一个疑问，终是没忍住问了出来：“张力呢？”

　　　　苏木还是迟疑了一阵才回道：“他今天不在城里。”末了，她又加了一句，“麻烦你啊，陆医生！”

　　　　“陆医生”！这称呼还真能把我推到十万八千里吗？

　　　　陆常山又失望又烦闷，把车开进一高教师公寓，找个阴凉的角落把车停了下来，然后按照苏木说的上到四楼，敲了401的门。

　　　　门里隔了一阵才响起妹妹警惕的声音：“你是解放军叔叔吗？”

　　　　解放军叔叔？我去她家的时候没有穿军装啊！是苏木告诉她的？陆常山很疑惑，猜她可能是从猫眼里看到了他，但又不能确定，于是耐心地给她解释：“我是你姐姐的朋友，以前去过你家的，还记得吗？你妈妈做手术前一天你都见过我哦！”

　　　　“是姐姐让你来的吗？”

　　　　也许苏木都没想到陆常山在妹妹眼里一样是个不能随便对之开门的陌生人，陆常山觉得这样的妹妹好可爱，不觉笑道：“好啦。我们一起等姐姐好不好？你在里面等，我在外面等。”

　　　　然后，他拿出手机给苏木打电话，对她说道：“你妹妹好好的在屋里呢！她怕我是陌生人，不让我进去。”

　　　　“谢谢！那你回家吧。”苏木说。

　　　　陆常山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咬牙道：“我要见到你才走！”（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三十二、大眼睛

　　　　（全本小说网，。）

　　　　他挂了电话，门却“咔”“咔”响了两声，接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出现在门缝里。

　　　　看来苏木走时把所有的锁点都锁上了，但还是留了备用钥匙在屋里。

　　　　小女孩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继而把门开大了些，大眼睛弯成了两瓣月牙：“真的是你呀，解放军叔叔！”

　　　　“我可以进去吗？”陆常山弯下腰问她。

　　　　她点点头。陆常山走进去，看到门后放着一个小方凳，心想她多半在门后研究了自己好久。再看这屋子，是个两室一厅的格局，面积很小。客厅里没有电视机，进门左手是一排带两个转角的布艺沙发，面前的小茶几上，正中盖着一本封面封底朝上的书，左边角处，一钵夏兰正吐露芬芳，使得整个房间里都氤氲着一抹淡淡的兰花香。对面墙上靠着书柜和书桌，书桌上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客厅外面的小阳台上，天竺葵开得煞是红艳，绿萝的藤蔓和叶子缠绕着防盗网。

　　　　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妹妹把钥匙放进书桌抽屉，转身从进门右边立着的饮水机里放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然后坐在他旁边盯着他看，两只眼睛好似两汪秋水。

　　　　“谢谢！”陆常山对她微笑道。

　　　　“我哥哥也是解放军。”妹妹说。

　　　　我是解放军叔叔，张力却是解放军哥哥，呵呵！是了，他是苏木的男朋友，自然是解放军哥哥！

　　　　陆常山强压下涌上心头的酸意，问她：“你怎么知道我是解放军叔叔？”

　　　　“姐姐这儿有照片。”大眼睛闪出神秘而顽皮的光。

　　　　照片？“在哪儿？我可以看看吗？”

　　　　妹妹站起来走到对面的书柜那里，回头对他说：“你过来呀！”

　　　　陆常山走过去，随她一起打开书柜的下层。妹妹在角落里翻开一个封好的牛皮纸包，从其后面拿出一本宽10厘米、长20厘米的影集出来，说道：“就在里面。”

　　　　陆常山翻开影集，里面全部都是他和苏木的照片，有的是合影，有的是单人照。有的是相机拍的，有的是手机拍的，全部都被她洗印出来放在了这里面。他的单人照里有三张是他送给她的军训照片，立正敬礼的，趴在地上瞄准枪眼的，背着军用背包走在路上的。曾经他以为，这些照片她应该都扔了吧，撕了吧，烧了吧，却原来，都在这里！

　　　　妹妹跟着他坐下来，以手笼嘴在他耳边悄悄地说：“千万不要跟姐姐说我乱翻她的东西哦！”

　　　　他一张张地翻过去，在中间一页里看到了他穿着军装照的一张1寸证件照，往事瞬间浮上脑海。

　　　　那年国庆节，他、苏木、杨灿以及徐旭峰一起去峨眉山。在门口处，他和徐旭峰把学员证亮一下就进去了，苏木和杨灿还得买票，所以对他们俩羡慕得不得了，把那两本学员证夺过去翻来覆去地看，苏木更是对他的照片起了兴趣，一定要求给她一张。回来后，他就从剩下的照片里拿了一张给她。他以为，这么小的一张照片，她应该随手扔到不知道哪里的旮旯里了吧，却原来，被她端端正正地放在了这里！

　　　　妹妹看着他越来越严肃的脸，突然说：“我知道你和姐姐有误会，现在误会正在解除中。”

　　　　这个妹妹还真是可爱！陆常山放下影集，饶有兴趣地说道：“是吗？说说看。”

　　　　“你们两个曾经很相爱，但是因为一件事产生了误会，于是分离了很多年，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就在一起了。”

　　　　呃……陆常山转头，这双眼睛纯净得仿似透明的水波。

　　　　“你多少岁了？”

　　　　“13岁。下学期我就读八年级了。”

　　　　13岁的小女孩……

　　　　他13岁的时候在干什么？打架，在乡下爬树掏鸟窝，帮爷爷舂草药……

　　　　“你怎么知道这些？”

　　　　“书上都是这么写的。”

　　　　书啊，还以为她会说是看了狗血的都市言情剧。

　　　　“什么书？”面前这本是《狼图腾小狼小狼》。

　　　　“《安徒生童话》！”

　　　　“……”

　　　　陆常山笑道：“那你说我们有什么误会呢？”

　　　　“是因为哥哥！”妹妹很肯定地回答。

　　　　呵，这不是苏木说的吗？

　　　　妹妹见他一副不相信的样子，补充道：“是因为你认为哥哥喜欢姐姐。”

　　　　陆常山没明白：“哥哥不该喜欢姐姐吗？”

　　　　“哥哥对姐姐是他对我这样的喜欢，不是叔叔对姐姐那样的喜欢。我就知道你们会误会，书上都有这样的套路！”妹妹对自己的推断非常骄傲。

　　　　陆常山脑筋短路，定定地看着这双干净而慧黠的大眼睛。这双大眼睛，这双大眼睛……这双大眼睛和张力的一模一样！

　　　　好像是走过了长长的没有灯光的隧道，眼前终于豁然开朗，陆常山兴奋得心都揪紧了，却又害怕得到的答案不是真的，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的爸爸和哥哥的爸爸是不是一个人？”

　　　　“当然啦！你怎么到现在才知道啊？解放军叔叔也有笨的呀！”大眼睛忽闪，露出嫌弃的表情。

　　　　我确实很笨！确实很笨！我一直以为张力和苏木的叔叔只是碰巧同姓而已，天下姓张的何止千千万？却原来，却原来……苏木，你竟让我喝了这么久的干醋！

　　　　陆常山再不能控制内心的激动，站起来在这间小小的客厅里兜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走到阳台上，敲着额头笑了起来。

　　　　妹妹那双大眼睛追随着他，走过来拉着他的衣角，眼里满是担忧和害怕：“叔叔，你没事吧？”

　　　　陆常山摸了摸她的头，爱宠道：“没事，叔叔是开心坏了。对啊，你应该叫我哥哥，不能再叫叔叔了。”

　　　　“啊？我已经有哥哥啦！”

　　　　“这个哥哥和那个哥哥不一样。”

　　　　妹妹做出认真思考的样子，也不知道她想清楚没有，大眼睛看到了陆常山还拿在手里的影集，惊慌失措道：“快点，叔叔！把影集放到书柜里去，不能让姐姐看到！”

　　　　陆常山笑着摇摇头，顺从地反身进屋，拉开书柜下层的门，把影集塞到牛皮纸包的后面去。这个牛纸包也很奇怪，不知道苏木在里面放了什么，他顺手捏了一下，好像是纸。

　　　　“你还没有答应我呢，叔叔！哥哥！”妹妹在旁边着急了。

　　　　“答应你什么？”陆常山站起身。

　　　　妹妹回头瞄了一眼大门，低声急速说道：“不要让姐姐知道我乱翻她的东西！不要让姐姐知道我乱翻她的东西！不要让姐姐知道我乱翻她的东西！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陆常山咧嘴笑得更舒心，眨眨眼道：“当然！这是我们的小秘密！要不我们拉钩？”

　　　　妹妹赶忙伸出小指，和陆常山的拉了拉，大眼睛里终于满是欢喜之色。

　　　　陆常山笑说道：“现在我们去接姐姐，然后一起吃饭，好不好？你喜欢吃什么？”

　　　　妹妹眼睛骨碌一转，抓起他的手腕看手表，说道：“几点了？说不定姐姐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哟！”

　　　　已经快到4点半了，苏木说5点回来。陆常山想了想，就道：“那我去楼下等她。你在屋里，好吗？”

　　　　妹妹点头。陆常山给她关上门，下楼站在那棵桂花树下，想着往事，想着苏木对他的隐瞒，心中又是喜又是忧。

　　　　时间刚过5点，他心爱的人儿终于踏着西斜的阳光出现在视野里。她今天穿了一条藕荷色的短袖连衣裙，头发随意扎成一束马尾，挎着一个白色的包包，眉目清雅，身段窈窕。

　　　　陆常山揣着一颗“咚咚”跳动的心，等她走近，看到她对他嫣然一笑，宛如春花烂漫，高涨的情潮随即汹涌而出——他紧紧地拥住了她，灼热的唇沿着她的额头、眼睛、脸颊、鼻子一路吻过去，最后来到了她柔软的唇。

　　　　苏木被他吻得七荤八素，头脑完全没了思考的余地，只感觉腰要被他箍断，嘴唇被他碾压、啄吮，贝齿被他撬开，舌头被他的勾缠住，占有、品尝，无止无休。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定格，空气里都是他滚烫的气息，苏木意识到他的手下移到她的臀部，把她一丝不漏地贴在他灼烫的坚挺处，心头一惊，急急地去推他的肩膀。

　　　　陆常山醒了过来，把头埋进她的秀发里，任情潮慢慢褪去，心潮渐渐恢复平静。

　　　　“乖，我爱你！”陆常山在她的秀发间呢喃，话语却异常清晰坚定。

　　　　“很热，你能不能先放开我？”苏木喘气，声音却是娇媚的。

　　　　陆常山依言放开她，见她满脸潮红，嘴唇更是饱满得像一朵花骨朵，心想无论她再有什么理由，我一定要先娶了她再说！

　　　　两人上楼，苏木跑到卫生间去洗了把脸。她心里打鼓，搞不清楚陆常山是怎么回事，难道仅仅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以后要该怎么办？

　　　　这时妹妹跑进来，高兴地嚷道：“姐姐，哥哥说带我们去吃留一手烤鱼，我最爱吃那里的丝娃娃啦！”

　　　　苏木捧着水浇在脸上，随口答道：“哥哥在上班，还没回来呢！”

　　　　“不是啦！是这个医生哥哥！”

　　　　苏木抬头冷下脸：“不能随便叫人家哥哥！”

　　　　“我是你男朋友，将来还是你丈夫，她不叫我哥哥那叫什么？”陆常山跟在妹妹后面，斜倚在门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