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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伢子瞪着眼珠子看，要看徐四怎么把阳魄弄回去。

　　　　徐四左手拿着八卦镜，右手掐了一个诀，嘴里轻声念叨着：“王树林，王树林，听见我说话就跟我走。”

　　　　那个虚影儿没过来，还在不远处晃荡。

　　　　徐四微一皱眉，似吟似唱地说道：“三魂七魄不相离，离则伤身断命机，今朝你有不舍事，来日孤魂何所依，千头万绪样样难，万事千情总相关，但有生路快回头，牵绊莫理心放宽。”

　　　　这番话念叨了三遍，那个虚影儿才向徐四飘来。

　　　　徐四用左手的八卦镜照着它，右手掐诀，一边儿念叨着一边儿原路返回，到了王树林身边，徐四用八卦镜照着他的灵慧魄，送回了王树林身体里。

　　　　当虚影儿与王树林的身体完全重合，王树林突然浑身一颤，随即手捂着胸口蹲了下来，眼泪奔涌而出，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

　　　　山伢子愕然看着王树林，不知道他咋的了。

　　　　王树林深深的吸气，突然放声大哭，哭得惊天动地。

　　　　山伢子心里发慌，别是把什么不相干的东西弄到王树林身上了吧？这是咋的了？为啥哭成这样儿啊？跟死了亲娘似的。

　　　　徐四不说话，沉静地看着王树林。

　　　　王树林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止住哭声，坐在地上，从背包里拿出画板，运笔如飞，在白净的纸上勾勒着图案。

　　　　山伢子凑了过去，看到画板上画出了一个女孩儿的肖像，画得很美，大大的眼睛，尖尖的下巴，头发散乱飞扬，像被风吹得飘舞一样。

　　　　只是女孩儿的神情特别的阴暗，比第一次张小莹显露身份后的表情还要阴暗。

　　　　王树林勾勒出女孩儿的肖像后，又抬起手用袖子擦眼泪，山伢子忍不住问道：“王大哥，你咋了？这是谁呀？”

　　　　王树林哽咽着答道：“她叫影。”

　　　　王树林告诉山伢子，他刚才突然想起了这个叫‘影’的女孩儿，那天早上，王树林醒得很早，太阳才刚出山尖尖，那片空地上流动着绚丽的光影，五彩斑斓，美得像仙境一样。

　　　　王树林欣喜的拿出画板准备把清晨的景色画下来，耳中却听到一个纤细柔媚的声音：“公子……公子请你过来一下。”

　　　　王树林不知道是不是在叫他，而且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管别人叫公子？难道有人的名字就叫公子吗？

　　　　但是那个声音极其的诱人，仿佛一只温柔的手，用那纤细而灵巧的手指，拨动着王树林的心弦。

　　　　山伢子说道：“王大哥，你说话太文了，我听不懂。”

　　　　徐四说道：“就是你看见张小莹时的那种心情。”

　　　　山伢子瞬间红了脸，赶紧低下头，再不敢多说话。

　　　　王树林沉浸在哀伤之中，继续讲着他和影的故事。因为心动，所以王树林寻着声音找了过去，在一片阴暗的树林中，看到了古典而美丽的影。

　　　　影告诉王树林，她只有一天的生命，而且她不能移动，因为她只是某个曾经到过这里的女子的投影，她问王树林：“你可以陪伴我一天吗？”

　　　　王树林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爱慕影的纤弱柔美，疼惜影的生命短暂，怜悯影的凄楚孤单。

　　　　他们谈天说地，相依相偎，王树林给影讲现代的生活，而影一脸憧憬地听着，太阳慢慢地偏西，王树林的心情越来越觉得沉重，无论再怎么讲高兴的事情，也不能缓和愈发强烈的心痛。

　　　　太阳落到了山尖尖上，那一轮血红的夕阳，残照着阴暗的山林，也辉映着影那张绝美而凄婉的面容。

　　　　王树林问影，真的只有一天的生命吗？

　　　　影柔美的笑了，说一天就已经足够了，从日出到日落，看到天空大地，花草树木，一天就足够了。

　　　　太阳下山了，影变得虚弱，枕在王树林的肩头，疲倦地说：“公子，若有来生，我愿与你共度。”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山伢子的心像被人揪了一把，说不出的那种疼。

　　　　王树林再一次失声痛哭，太阳落山了，起了夜风，呼啸着刮过山林，却绕开了那片开满了鲜花的空地。

　　　　徐四幽幽地叹了口气，俯下身拍了拍王树林的肩头，说道：“走吧，咱们该下山了。”

　　　　王树林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徐四，哽咽着问道：“法师，我还能再见到影吗？”

　　　　徐四看着他的眼睛答道：“聚散随缘，不要太执着了，她本来就不该到这个世上来。”

　　　　王树林又哭了，哭得像个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山伢子突然想起了张小莹，她一直也没再来饭馆儿，她不饿吗？

　　　　回到食味小厨，已经凌晨一点了，徐四先下了三碗面，吃完了让王树林休息，然后才开门儿营业。

　　　　山伢子坐在大门口边儿上，看着玻璃门外的街道，漆黑的夜色中，空荡荡的街道看着让人心里有点儿难受。

　　　　一个熟悉的身影缓步而来，是姌姨。

　　　　山伢子站起来拉开门，唤道：“姌姨。”

　　　　媚姌笑了一下，有点儿勉强，问道：“去哪儿了？”

　　　　山伢子答道：“去山里了，有位王大哥……”

　　　　“伢子。”媚姌打断了山伢子，伸手抚了下他的脸，说道：“我找你师父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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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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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走了

　　　　山伢子觉得媚姌今天有点儿怪，跟着要进后厨，媚姌停步转身，说道：“伢子，我跟你师父有话说，你别进来。”

　　　　“哦。”山伢子答应，看着媚姌转身进了后厨。

　　　　山伢子是个懂事的，既然不想让他听，那他就不听，又回到门口儿坐下，看着玻璃门外面。

　　　　过了没一会儿，隐约听见徐四好像哭了。

　　　　山伢子愕然站起身，向后厨门口儿走了两步又停下，姌姨不让他进去，他还是别进去了，反正姌姨也不会欺负四叔，他们两个认识的时间比跟他可长太多了。

　　　　又过了一会儿，媚姌走了出来，山伢子站了起来，看着媚姌。

　　　　媚姌走到山伢子身边停住，伸手抚了下山伢子的脸，露出一抹略带哀伤的笑容，温婉地说道：“伢子，姌姨走了，你要好好儿跟着你师父学本事。”

　　　　“哦。”山伢子傻愣愣的答应。

　　　　媚姌收回手往外走，山伢子抢着拉开门，问道：“姌姨你不吃面了？”

　　　　媚姌摇了下头，答道：“不吃了。”

　　　　媚姌走了，山伢子心里突然很不舒服，听到徐四在身后说道：“把门儿关上，牌子翻过来，今儿晚上歇业了。”

　　　　山伢子转身，看到徐四的眼睛通红，山伢子不敢问，把门关上，牌子翻过来。

　　　　徐四长长地吁了口气，说道：“你等着，我去做一桌儿好菜，咱爷俩儿大吃一顿。”

　　　　山伢子小心地问道：“为啥呀？”

　　　　徐四答道：“你姌姨有喜事儿，咱们庆祝一下儿。”

　　　　徐四说完就回后厨了，山伢子有点儿发蒙，姌姨有喜事儿？那为啥四叔要哭呐？难道说姌姨要结冥婚嫁人了？

　　　　回想刚才媚姌走时说话的样子，山伢子心里笃定的认为，姌姨兴许真的是要嫁人了。

　　　　徐四忙活了一个多小时，做了几道硬菜，山蘑菇闷鸡、酥烧鱼、三丝烩虾仁儿、熏腔骨、糖醋小排，还有山伢子最爱吃的酸菜白肉炖血肠儿。

　　　　看着一桌子硬菜，山伢子咽了咽口水，心想姌姨要嫁人了，四叔这是打算不过了，一共就俩人儿，整这一桌子硬菜，太糟蹋东西了！

　　　　徐四解了围裙，顺手放在柜台上，又到酒架子上拿了一瓶只剩下半瓶的酒，然后坐下说道：“来，坐下，咱爷俩儿喝一盅儿。”

　　　　山伢子坐下，说道：“师父，我不会喝酒。”

　　　　徐四先给他倒了一盅儿，然后才说道：“我不是让你当酒鬼，酒这个东西，喝多了伤身误事，但偶尔喝一点儿，不仅能活血，还能提升自身的阳气。今天高兴，喝点儿，就一盅儿，反正也不营业了，吃完喝完就睡觉。”

　　　　山伢子心里愈发地不踏实，到底咋回事儿啊？可又不敢问，只能低着头坐着。

　　　　徐四倒完了酒，端起酒盅儿说道：“来，伢子，抿一口，祝你姌姨一路好走。”

　　　　“哦。”山伢子答应，端起酒盅儿跟徐四碰了一下，然后抿了一口。

　　　　一股子酒精味儿直冲鼻端，山伢子咳了两声，咽下去之后，感觉从嗓子眼儿到胃里都火燎燎的。

　　　　徐四说道：“你姌姨时辰到了，去投胎了。”

　　　　山伢子猛然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徐四，刚咽下去的酒，化成了眼泪涌出了眼眶。

　　　　如果姌姨只是嫁人的话，那还有再见面的机会，可要是去投胎，那就再也见不着了，姌姨救过他三回命呐！

　　　　徐四眼圈儿也红了，但还是笑着说道：“这是喜事儿，来，开整！”

　　　　这顿饭，山伢子吃得没滋拉味儿的，心里一直像堵了个东西，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四叔说得对，这是喜事儿，姌姨去投胎了，开始新的生活，也能好好儿的跟家人过年了，可这心里……

　　　　躺在床上，山伢子的眼泪止不住地流，虽然跟姌姨认识的时间不长，可却像娘一样亲，娘走了，姌姨也走了，蓦然冒出一个念头，将来有一天，后爹和四叔也会走的！

　　　　山伢子蹭地坐了起来，心里疼得像刀绞一样，穿上衣服下了地，开门儿出来想透透气儿，却听到徐四在自己的房间里小声儿的哭。

　　　　山伢子又轻手轻脚地回了屋儿，关好了房门，脱了衣服钻回被窝儿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半晌儿了，洗漱之后进了后厨，看到徐四一如既往的在准备食材，山伢子站在一边闷声不响，心里还是难受。

　　　　徐四说道：“别掉着脸子，聚散随缘，日子还得过。”

　　　　“嗯。”山伢子沉闷的答应，停了一会儿问道：“师父，王大哥呐？”

　　　　徐四答道：“走了。”

　　　　山伢子沉默，也走了，都是过客，人这辈子，到底能留住啥呐？

　　　　晚上九点多钟，图伟来了，提着点心匣子，进门儿陪着笑脸儿问山伢子：“你师父呐？”

　　　　山伢子喊徐四：“师父，图叔儿来了。”

　　　　徐四没应声儿，山伢子对图伟说道：“我师父忙着呐，叔儿你先坐会儿吧。”

　　　　“嗳。”图伟笑得有点儿尴尬，找了个空桌儿坐了下来。

　　　　过了十几分钟，徐四挑帘儿出来，图伟连忙站了起来，徐四笑了笑，问道：“吃点儿什么？”

　　　　图伟说道：“四哥，我妈年纪大了，你别跟她计较，我们家小东发了两天高烧了，吊瓶也打了，药也吃了，就是不见好，四哥，还得请你去给看看。”

　　　　徐四说道：“我有言在先，三万块钱，钱给我，二话没有，没钱，阎王老子来说情儿也没用。”

　　　　图伟打开夹包儿，拿出三沓子钱放在桌面儿上，说道：“我记得，带着呐，四哥，你消消气儿，毕竟咱们两家也是相识多年了，我妈她那脾气就那样儿，都这么大岁数儿了，改不了了，你多担待。”

　　　　徐四点头，走到桌边拿了两万，说道：“行，你讲究，我也不能太操蛋，原先说的是两万，那一万是跟婶子较劲，既然你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那一万我就不能要了。”

　　　　说完又对吃饭的人说道：“对不住啊，今天有事儿，东西给你打包行吗？”

　　　　吃饭的答应道：“行，多少钱？”

　　　　徐四说道：“事儿出在我这儿，这顿饭算我的，伢子，打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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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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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血债血偿

　　　　山伢子手脚麻利的给客人打了包，然后关灯锁门，跟着徐四去了图伟家。

　　　　图小东躺在床上，烧得脸和身上都微微发红，许茹萍哭得两只眼睛像破了皮的桃子一样，看见徐四进来，连忙站起身说道：“徐师傅，你可来了，这病咋还治不好呐？”

　　　　徐四一边儿看着图小东一边儿答道：“如果是病，肯定能治好，就怕不是病，只是像病的样子，那肯定治不好。”

　　　　“哦。”许茹萍答应，但不是很明白徐四这话的意思。

　　　　徐四伸手要去扒图小东的眼皮，山伢子下意识地惊叫道：“师父小心！”

　　　　山伢子被图小东蹦起来咬过，心里记着呐，所以担心图小东突然张口咬徐四。

　　　　徐四的手哆嗦了一下，因为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但也没生气，知道山伢子是担心他，说道：“没事儿，既然发烧了，就说明那东西已经离开了，人的身体本来是平衡的，那东西在的时候不显，可一旦离开之后，人的身体就不平衡了，所以就会闹毛病。”

　　　　“哦。”山伢子低声答应，有点儿后悔自己冒冒失失的。

　　　　徐四扒开图小东的眼皮看了看，叫山伢子：“伢子，过来看看。”

　　　　“嗳。”山伢子答应，凑过去看图小东的眼睛，发现图小东的眼珠发浑，眼眸深处像粘了一层薄膜似的。

　　　　山伢子不等徐四问，自己先说：“眼珠儿是浑的，里面像粘了粥油。”

　　　　徐四说道：“这就是魂儿惊着了，小东还是个孩子，没什么抵抗力，被外来的东西挤了魂儿。”

　　　　许茹萍慌着问道：“那咋整啊？”

　　　　“没事儿。”徐四回答得很从容，从兜儿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着液体，看着像汤水，拧开瓶盖，再掐开图小东的嘴，往嘴里倒一点儿，然后捋着喉咙给他顺下去，顺下去之后再往嘴里倒一点儿，再顺下去。

　　　　如此反复，直到一小瓶汤水都顺进图小东的肚子里，徐四才说道：“歇个三五天就好了。”

　　　　许茹萍看着徐四手里的小玻璃瓶儿问道：“这是啥？”

　　　　徐四答道“这是我徐家秘制的汤水，能安神定魂。”

　　　　山伢子心里了然，他刚才就觉得是安魂汤，看来安魂汤的作用不止是给快死的人喝。

　　　　图伟皱眉，说道：“四哥，这……就算完了？”

　　　　徐四答道：“当然不算完，我得找着闹腾小东的那东西才行，要不然它隔三差五儿的来闹一回，小东还不得让它折腾死。”

　　　　图伟的眉头舒展开，他也是这样想的，他刚才还担心徐四只是把小东的毛病治好，等着下回有事儿再要钱呐。

　　　　徐四问道：“婶子呐？婶子最疼小东，孩子都病成这样儿了，怎么也没见着人？”

　　　　图伟一愣，徐四要不说，他还不觉得，还真是，妈最疼小东，整天心肝儿宝贝儿的，怎么这回小东病成这样儿，妈反倒不露面儿呐？

　　　　图伟答道：“两三天不出屋儿了，就吃饭上厕所出来一会儿。”

　　　　徐四琢磨了一下，说道：“走，看看婶子去。”

　　　　图伟领着徐四到图家婶子房门前敲门，喊道：“妈，四哥来了，你出来见见。”

　　　　图家婶子在屋儿里没好气儿地答道：“来就来呗，不就是来给小东看病的吗？我不见，又不是没给钱，我见啥？他就是咱家花钱雇的人，把小东的病治好就行了。”

　　　　图伟看徐四，徐四隔着门儿说道：“婶子，小东这不是病，是让邪祟给闹腾的，从来都是你最疼小东，这回为啥不着急上火啊？”

　　　　图家婶子嚷道：“你凭啥说我不着急上火？你看见了？你一个外人，别跟那儿扒瞎！”

　　　　徐四说道：“图伟跟我说的，打从小东发烧那天起，你就不出屋儿了，为啥呀？”

　　　　图家婶子沉默了片刻，突然骂道：“滚犊子！你管得着吗？赶紧给我大孙子治病去，少跟我这儿撩骚儿！”

　　　　徐四说道：“婶子，别骂人呐，要我说，孩子没事儿了，那邪祟怕是跑你身上去了吧？”

　　　　图家婶子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滚！小王八犊子，给你脸了！”

　　　　徐四又说道：“这样儿吧，婶子，你出来露个脸儿，我就把钱还给你家。”

　　　　图家婶子骂道：“滚犊子！我家不差钱儿，你拿着买棺材去吧！”

　　　　图伟心里开始突突了，自己的妈自己知道，小东的事儿还好说，毕竟是病了，医院都治不好，老家儿也没招儿，可钱的事儿上，怎么会这样说？

　　　　自己的妈就爱两样儿，一个是小东，一个是钱，徐四说露一面儿就把钱退回来，以自己妈的脾气，那都得破门而出才对。

　　　　图伟用惊慌无措的眼神看着徐四，徐四说道：“看我干啥，撞门吧。”

　　　　图伟当机立断，卯足了劲，‘咣’的一声把门撞开。

　　　　屋里黑着灯，图家婶子背对着门坐在床上，阴冷地说道：“真是成人儿了，撞自己妈的门，你这个不孝的牲口！”

　　　　图伟揉着肩膀儿看徐四，徐四看着图家婶子的背影儿说道：“别装了，说说吧，既然知道惹上了我，为啥还要在图家闹腾？到底怎么得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