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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俊一声令下，守在架子下的那两个手下立即掏出了一把匕首，将原本已经快要锯断的麻绳上再补上一刀，让得本来还能支撑一会儿时间的绳子应声而断。

　　　　我无法置信地回过身，立即看到断掉的绳子飞快甩了出去，而被绑在另一端的赵欣和妹妹，也在我视线中往大河里落下。

　　　　“啊！”

　　　　我大吼着爬起，拼了命地狂跑过去，在那根麻绳在空中重新分裂成两半的时候，极力伸出两只手，堪堪一边一根用力抓在了手里，止住了妹妹和赵欣下落的趋势。

　　　　两个人的重量带着我往前滑出去一段距离，好不容易用脚尖顶住地面上两处凸起的地方，才勉强稳住。

　　　　我担心自己抓的不稳，于是将绳子在手上绕了几圈，勒得更紧，让得拳头一下子充血变得青紫起来。

　　　　这一刻，我甚至忘记了害怕，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唯一的念想就只有这两个悬吊在我头顶上的女孩儿。她们如今的命运就掌握在我手里，只要我一松手，她们立即就会掉落在大河里，香消玉殒。

　　　　“别害怕，我一定会救你们下来的。”赵欣和妹妹眼里的惊慌刺痛了我双眼。我本不忍心再看，只能涨红着脸安慰她们。

　　　　但是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由于先前已经受了伤的缘故，不到一分钟，我双手已经开始颤抖，呼吸加剧，身上的力气在快速流失，整个人又滑出去了一小段距离，赵欣和妹妹也立即下落了几公分。

　　　　“绳子的距离是不够的，快做选择吧！”身后的李俊在看戏，哈哈大笑道：“趁着你现在还有力气，只能救一个下来！”

　　　　那戏虐而残忍的笑声，一下下撞击在我心头，让我又重新升起了一股绝望。

　　　　我看了看赵欣，又看了看妹妹，她们都被胶布封住了嘴巴，无法说话，脸上挂满了泪花。我知道，她们不断给我打眼色，摇头，是想让我救另一个人，可是我却清晰看得到，她们眼中隐藏在深处的那一缕希望。

　　　　她们都愿意牺牲自己，同时又渴望被救，生命都是脆弱的，要是不用死，为什么不想活？

　　　　于是我开始大声求救，希望路过的人能够听到，甚至还叫了赵勇的名字，让他有点人性，过来将自己的妹妹救下来。

　　　　但任由我喊得声疲力竭，除了李俊和他的手下在哈哈大笑，并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复。

　　　　我咬牙在支撑着，但双手快没力气了，两只脚也已经酸麻了，整个人一点一点被往前拉去，而赵欣和妹妹，也在一寸寸地下落。

　　　　“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怎么能够在你们中间做出选择。”巨大的绝望中，我早已泪流满面，大声哭喊道：“救命，快来人救救她们，求你了，谁都行……”

　　　　尽管不会有人听到，但我还是语无伦次地喊着，以此来转移内心的恐惧。

　　　　世间上最悲伤的事，莫过于在两个深爱的人之中做出选择。这是一种煎熬，一种摧残，一种凌驾于灵魂上的巨大折磨。

　　　　似乎不想再看到我这么痛苦，突然间，赵欣和妹妹都变得平静下来，用明亮的双眼看着我，然后同时点了点头。

　　　　我一瞬间懂了，她们居然想让我谁都不救！

　　　　“不要放弃！”我大喊道：“我能救你们，相信我，我一定会把你们都救下来！”

　　　　之后大吼一声，激发出身体最后一点力量，终于又往后拉回了一段距离。

　　　　李俊继续在旁边嘲讽：“你拉上去又有什么用？想要救人，就必须将她们放下来，达到跟你一样的高度，这样才能把人拉回来。不过看样子你也只是回光返照了，我看你还能撑多久，哈哈！”

　　　　果然，坚持了不到二十秒，我整个人又快速滑了出去，这一次双脚已经触碰到桥的围栏了，而赵欣和妹妹也滑到了我面前，跟我只隔着不到一米远，下面就是汹涌澎湃的大河，冷风刺骨。

　　　　她们离得我这么近，甚至连呼吸声都能够听到，可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

　　　　何其的讽刺。

　　　　我看向赵欣，想起这些日子以来，我们相处时候的点点滴滴。

　　　　从小时候开始，她就是村子里长得最俊的孩子，人见人夸，男孩子都爱跟她玩。那会儿她经常会在家门口经过，偶尔还会小心翼翼探头进来，看一看在院子里打扫的我。上小学了，到了六年级，就开始有人给她写情书，那时候她有赵勇罩着，对谁都不屑一顾，还经常强迫我当着班上同学的面，去大声朗读别人给她写的情书。到了初中，她慢慢开始懂事了，更加喜欢欺负我，让我帮她打饭，让我帮她抄作业，还扬言要一辈子都欺负我。

　　　　三个月前，咱们一起升高中，还分配到了同一所学校，由于赵勇进牢，她只能寻求我的帮助，为此，我得罪了宋辉，天天挨打；和妹妹重逢，却又招惹了张泓旭和李俊。

　　　　忘不了她在我即将被人打断手的时候，毫无形象地坐在水房的地上，那哭得梨花带雨般绝望的脸。

　　　　忘不了她为了不受欺负，心甘情愿去做王晓辉的女朋友。

　　　　忘不了她看到我站在她家门外，嘴上喊着让我滚，结果到了半夜却又放绳子下来让我爬上去的口是心非。

　　　　更忘不了，她趁我假装睡觉的时候，轻轻牵我的手，偷偷亲我脸时那露出的脸红心跳。

　　　　我出神地想着，任由眼泪大滴大滴滚落。

　　　　又想起小时候，在那一间两层的破旧泥房里，有个瘦弱的西瓜头小女孩儿，整天光着脚丫子，在院子里来回奔跑。

　　　　忘不了，她一次又一次地护在我面前，倔强地跟后妈对视，替我裆下那些数不清的抽打。

　　　　忘不了，她一声声亲昵的叫喊，还有坐在板凳上让我梳头时，那发自内心的小快乐。

　　　　忘不了，夏天热了，她半夜起来会给我拍蚊子；冬天冷了，会在我熟睡时冒着寒冷将我的脚放在怀里捂热。

　　　　更忘不了，我误会是她端来的老鼠药，她离家时那踉跄的背影，以及伤心欲绝的眼神。

　　　　我抬起头，天上黑沉沉的。

　　　　顷刻间，世间就变成了白茫茫一片。

　　　　下雪了。

　　　　冻僵了身体，却让我心中前所未有地，产出一片无穷无尽的滔天恨意。

　　　　再也没有力气了。

　　　　我痛苦地吼叫着，像一条苟延残喘的野兽。

　　　　却也只能将其中一只手的绳子，无力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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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是我害死了她

　　　　（全本小说网，。）

　　　　我心里知道，只要自己松开其中一只手，就能够救下一个人，但不松的话，两个人就都救不了。

　　　　可是，她们两个对我来说差不多同等重要，彼此面对面看了十几年，从小一起长大，无论样子还是性格，都熟悉到了骨子里，让我如何取舍？

　　　　在这一刻，赵欣和妹妹都用同样的眼神看着我，那意思很明确，让我双手都放开，谁都不救，然后各自缓缓闭上了眼睛。

　　　　看着她们苍白的脸色，我心如刀割。

　　　　脑里仿佛浮现出一个背影，她伏在课桌上，凝神细想，不时在纸上写着什么，边上放了个粉红色的信封。

　　　　而后画面转换，在嘈杂的教室里，她趁我睡着时，轻轻在我脸上亲一下，眼里露出了罕见的温柔。

　　　　又忽然想起，她大字型躺在床上，喃喃自语说：“姓张的，你这么穷，以后我要是跟了你，是不是得顿顿都啃馒头啊？要真是这样的话，那我可得现在就开始适应了。”

　　　　那时候的话，其实就是她内心的真实想法，无论是贫贱富贵，哪怕要喝西北风，她也想着要陪我过下去了。

　　　　但突然间，我似乎又听到了那熟悉而清脆的童音，追在我屁股后面，一声声地喊着哥哥，转而又换成了那个小小的背影。坐在板凳上，哼着小调调，出神地望着门外。

　　　　我牙齿打颤着，只觉得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心里祈求上帝，如果必须要一个人死，那就让我去吧。

　　　　但我知道不可能。

　　　　恍惚间，又想起了妹妹那个令我心慌的吻，突然其中一只手脱力，绳子咻地一声从滑了出去，摩擦得手心火辣辣的痛。

　　　　我睁大了眼睛，刹那间面如土色。

　　　　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赵欣扑通一声掉进大河里，瞬间被黑暗吞没。

　　　　“啊！”

　　　　我大吼大叫着，整个人几乎疯掉，恨自己无能，恨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种关头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李俊更是在身后哈哈大笑起来，说不要哭啊，这只是一时的生离死别而已，反正很快你们三个就要在地府见面了！一边说一边带着人走过来，似乎要彻底把我解决掉。

　　　　但就在这时候，另一边的河堤上传来大片的脚步声，以及手电筒的光芒，速度非常急，似乎不用等个十几秒，就会来到这里。

　　　　李俊的一个手下从远处的黑暗中匆匆跑过来，大声嚷嚷着，说老大不好了，有十几个人往这里过来了，咱们赶紧跑吧！

　　　　“怕个卵！”李俊骂道：“老子的人加起来也有十多个，我倒想看看是谁敢阻拦我，大不了干一架好了”

　　　　“不行啊！”那个手下满脸恐惧，给李俊伸出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做了个“八”的姿势，“他们手里有这个！”

　　　　“我操！”李俊听完也吓坏了，说你他妈怎么不早点说，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跑啊！

　　　　说着没有丝毫犹豫，率先朝脚步声相反的方向狂跑而去，那些手下也都纷纷跟上，不一会就跑了个精光。

　　　　我咬着牙，不去管其他，拼命深呼吸，以此来压制心中的仇恨。然后艰难地伸出手，抓住了妹妹的衣服，将她从外面拽进来，再慢慢将绳子放下，终于让她的脚踩在了实地，被我拉了进来。

　　　　我筋疲力尽，妹妹也站不稳，两人相拥着同时栽倒在地上。

　　　　我看着天空，那漫天飞舞的雪花，星星点点地落在身上，不由得悲从心来，开始放声痛哭。

　　　　而后有一队人来到了身边，将我们围住，为首的是之前去赵欣家里追债的黎泰，跑得有些气喘，将手里那把只有巴掌大黑乎乎的东西收进怀里，吩咐人将妹妹扶起，解开她手上的绳子，再撕开她嘴上的胶布，沉声问：“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妹妹能开口后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快点派人去河的下游搜寻，刚才有个女孩儿从这里掉下去了，应该冲得不远，快！”

　　　　“可是……”那黎泰有些犹豫，“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有些差，还受了伤，要不要我先喊人把你送去医院？”

　　　　“不要管我！”妹妹尖声道：“快点去找！找不到人你们就不要回来了！”

　　　　黎泰无可奈何，只好点点头站起，然后一挥手，“走，所有人都跟我一起下去！”带着人急匆匆离开。

　　　　妹妹揉了揉已经开始发黑了的手腕，吃力将我扶起来，轻声说：“不要自责，你已经尽力了。”

　　　　“尽力了吗？”我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看到了一片猩红，血淋淋的，忍不住眼前发黑，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喘不过气来。

　　　　“是我害死她的。”我把头抵在地上，怎么也不肯起来，哽咽着，整颗心仿佛碎成了无数片儿，痛不欲生。

　　　　“她老是口是心非，老是装着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其实内心很温柔，也很善良。”我捂住了脸，在布满了雪花的地面卷缩做一团。

　　　　“不是因为我，她也不会被抓来。”我疯了似地在地上挣扎，双手乱舞，双腿乱蹬，大吼大叫着，“是我害死了她啊！”

　　　　妹妹小心翼翼地过来，将我抱在怀里，用脸贴着我的额头，轻声安慰说：“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我出神似地看着前方，只觉得心中很痛很痛，跟三年前，奶奶去世、妹妹出走、所有人排斥、全世界就只剩下我一个的那种痛苦一模一样。

　　　　真的是生不如死。

　　　　不知过了多久，雪停了，我们身上盖满了一层白色，手脚早已冻僵。

　　　　然后就看到，刚才那个黎泰离开的方向，又传来了脚步声。

　　　　我眼珠子动了动，看着那个方向，慢慢地眼睛开始发亮，仿佛浑身都有力气了，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

　　　　我心里狂喜，简直高兴得无以复加，像中了千万头彩一样。

　　　　赵欣没有死！

　　　　此时她由黎泰和他的手下护送着，被她哥赵勇用外套裹住，两人头发都湿隆隆的，面无人色，正往这里走来。

　　　　我径直跑上去，想要去抱抱她，然而还没来到身边，赵勇就迎了上来，一拳将我打翻在地。

　　　　“王八蛋！”

　　　　赵勇揪着我的衣领，将我硬拽起来，把额头抵着我额头，脸色狰狞道：“我刚刚在下面都看到了，你他妈居然敢松手！”

　　　　他又在我脸上打了一拳，破口大骂道：“日你祖宗的，你竟然敢放手，你他妈就这么狠心把小欣扔进大河里！”

　　　　连续被打了两拳，让我有些蒙圈，但很快我也反应过来了，挣扎着推开他，同样往他脸上挥拳，说你他妈有脸说我，你联合李俊下药，不顾自己亲妹妹的安危，你还是人吗！

　　　　我一拳接着一拳打在赵勇脸上，似乎要把今天所受的气全部出完，破口大骂道：“要不是因为你，她会被抓来这里吗，她会吃这么多苦吗！”

　　　　我们互相对骂着，谁也不让谁，不是在地上扭打，就是站着也继续往对方脸上攻击，简直打红了眼。

　　　　突然间，肩膀被人拉了一下，我正在气头上，回头就骂：“谁敢来阻止我，小心我连你也一起打……”

　　　　下一刻，我就僵住了，有些慌乱的说：“小，小欣，你怎么……”

　　　　“啪！”

　　　　赵欣用力在我脸上打了一巴掌，面无表情说：“我现在打你了，怎么，你也要打我吗？”

　　　　我就这么看着她，看着她眼里的冷漠，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啪！”

　　　　赵欣又往我脸上抽了一巴掌，嘴角有些讥诮，“怎么哑巴了？说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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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报复

　　　　（全本小说网，。）

　　　　我沉默不语，脸上火辣辣的痛，就这么看着她。

　　　　“啪！”

　　　　又是重重的一巴掌，打得我耳朵嗡嗡作响。

　　　　赵欣冷漠地看着我，苍白的俏脸上布满了泪水，无声地哭泣着。

　　　　我看着她，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她并不是恨我刚刚松手，而是恨自己为什么还能站在这里。死了的话能够一了百了，什么都不用想，但活下来，就得接受被我抛弃了的事实。

　　　　我知道，赵欣心里很痛苦，她宁愿自己和妹妹被我一起放下去，两人一起死，也不想看到妹妹被我救了，她却被水冲走。那样子会显得她在我心中没有小小那么重要，绝对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你知道的，我没有那样的想法，我刚才真的没有力气了。”

　　　　“要是换成以前，你说这话，我一百分相信。”赵欣扯了扯嘴角，有些自嘲，“但是现在，我不相信了。”

　　　　“想知道为什么吗？”

　　　　赵欣就这么看着我，任由泪水沿着脸颊滑落，哭泣说：“因为在那一刻，你抓着张小小绳子的手本来是松了的，但瞬间又抓紧，然后……然后我就这么掉了下去。”

　　　　我睁大了眼睛。

　　　　大脑在此刻变得一片空白。

　　　　“我不怪你。”赵欣捂着嘴，轻声说：“我只是觉得伤心，因为我在你心中，没有张小小那么重要。”

　　　　说完之后，她转头要走，我上去拉她的手，被她甩掉，声音又变得冷冰冰，说：“让我静一静。”

　　　　我还想说话，但被一旁的赵勇用力推开，指着我额头骂道：“小王八蛋，敢抛弃我老妹，你给我等着，回头老子找人弄死你！”转身想去讨好，结果也被赵欣推开，尖声道：“你也滚！我没有你这样的哥哥！”

　　　　就这样，赵欣和赵勇越走越远，慢慢地就消失在了夜色下。

　　　　我呆呆站着。

　　　　不知过了多久，才突然想起，又转身跑回了之前那条桥边，发现王晓辉还躺在地上，头上有个伤口，脸上的血已经凝固了，紧闭着眼睛，还在昏迷之中。

　　　　之后，妹妹打电话叫了救护车来，我身上也有伤，所以一起去了医院。

　　　　医生说我外伤并不算很严重，只是失血过多需要输血，但是王晓辉得了脑震荡，必须留院观察。

　　　　我躺在病床上，失魂落魄地，仿佛灵魂没了，只剩一个躯壳。

　　　　门外不时会传来几句说话声。

　　　　黎泰问：“小姐，要不要我找些人，干掉那个叫李俊的小畜生？”

　　　　妹妹重重点头：“黎泰，你如果将这件事顺利办成的话，那这一届的分舵舵主，就非你莫属了。”

　　　　黎泰狂喜：“谢小姐，我现在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