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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是条龙-第1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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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退婚
璟华醒来的时候,觉得有些奇怪。
虽然现在刻意让自己遗忘时间,但多年戎马的习惯使然,只要凭着一点微弱的日光,便能准确估算出现在的时辰。
大哥应该是已经下朝了,但即便大哥不在,沅姐姐这时候也总会来催自己用早膳,然后便是一碗接一碗的苦药。
屋外安静得过分。
璟华侧耳听了听,真的是一点声音都没有,莫非是都出去了?
他立刻便生了警惕,往日大哥都不会将他一个人留在家里,怕他万一发病或者其它什么意外。但现在,竟然两个人都不在!
是天庭起了什么变故么?
算了,天庭有什么变故,与自己又有何干?自己即便晓得,又能做什么呢?
还是继续睡吧,正好今天没人打扰,璟华又闭上眼眸,想强迫自己睡过去。
但今天这一觉却睡得并不踏实,辗转反侧,做了许多的梦。
璟华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过梦了。
他向来自控力极强,自少年起,哪怕在梦里都不会放纵自己,更不会允许肆无忌惮的情感宣泄。心智没有一丝漏洞,就像筑起了严丝密缝的保护堤坝一样,不容别人窥测其内心。
但也许因为受刑后,身体拖了后腿,导致他对意志的掌控也松懈起来。今天这一觉睡下去,竟是梦境连连。
他梦见了阿沫。
她来找他,要他跟她走。他不肯,将阿沫一推,这一推十分有力气,将阿沫推得往后倒退了好几步!
而阿沫身后,方才还是门前那条小径的,竟突然变成了万丈深渊!阿沫眼看着跌进那个深渊里,她向着他,大叫“救命”!
他大惊失色,赶紧伸手去拉,可这时候手却突然又没了力气。他抓不住她,阿沫便掉了下去!正当他也想跟着纵身往下跳的时候,阿沫又从谷底飞了上来!
她骑着金翅大鹏鸟,抱着它的脖子,说说笑笑,见到璟华,潇洒地与他挥了挥手,便又向天边飞去!
“沫沫!”璟华从梦中醒来,已是冷汗涔涔。
心上像是被压了千钧巨石,闷闷的,从梦里痛到了现实。他睁开眼睛,自弃似的躺着,嘲笑自己竟会做那样荒唐的梦。
已经在那样黑暗的地方了,为什么仍旧没能忘了她?
那个黑暗的世界,明明已经成功地让自己忘了一切,忘了使命,责任,甚至忘了自己是谁,却为什么,还是没能忘了她?
沫沫,我已经有多久没有见到你了?
我还能坚持多久,不去见你?
门外倒是响起了说话声,像是大哥他们回来了。璟华平时很讨厌这些干扰,但今天他有些心神不宁,特意侧耳去听了听。
两人都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能听到玹华带着惊讶的语气:“你特意去看了?是不是真的?”
妙沅道:“现在还太看不出来。”
“如果是真的,那二弟岂不是要”
“嘘!”妙沅极轻道:“阿沫说一定不能让他知道,何况现在并不确定。”
“哐当”一声,门被推开!
璟华脸色铁青,哑着嗓子道:“沫沫怎么了?”
玹华有些做贼心虚,像是没想到璟华竟会自主动出来问,打着哈哈道:“阿沫姑娘?她很好啊,哈哈”
璟华用手紧攥住自己的衣袍,颤声道:“她,她可是出了什么事?却故意瞒着我!”
“没有,二弟,你别瞎想”
“别骗我!”璟华厉声道,苍白的脸上青筋暴起。
屋里顿时寂静,玹华与妙沅不敢出声,只听到璟华急促而烦乱的呼吸。
又过许久,他那狂乱跳动的心脏总算稍许安定了些,他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字道:“叫沫沫来,我有话对她说。”
璟华回了自己的屋子里。
他在黑暗里,却再睡不着。
沫沫生病了。
虽然并不确定到底是什么,但听大哥和沅姐姐的语气,多半是的。
他苍白的唇角凄绝地笑了笑。
意料中的事,是自己将她推开的,推开的时候,他便已想好会有这样的结果。
但沫沫,这是必然的过程,长痛不如短痛。以前还没有胤龙翼的时候,我总以为自己要死了,那时候也试着将你推开,但没什么用。你说要陪我一起,直到我死了为止。
那倒也好,反正没有多久,能过一天便算一天,等我走了以后,你就过你自己的。
但这次不同了。
我再也站不起来,我连一支笔都拿不住,我是一个废人。
而且,我有胤龙翼,我不会死。
那么,难道要你陪着我这个废人,一起过千千万万年么?
我那天也与大哥说过,我早已经后悔了。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必定不会去受那九轰天雷。
因为我怕失去你。
沫沫,我还是太骄傲了。我总以为以自己的修为,熬个三年,也就过来了。我以为三年后就能站起来,能来娶你。
原来没这么容易。五雷极刑真不是闹着玩儿的。
呵呵,可是现在后悔已经晚了。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艰难的事情,现在终于可以和你长相厮守了,这好不容易到手的幸福,却又给我搞砸了。
你一定在狠狠地骂我,骂我是个疯子,是个傻瓜。
你也一定是给我气病的吧。
沫沫,可不能这样,你得赶快好起来。
因为,我有更残忍的事情要告诉你,你如果连这样就要生病,那我怎么忍心亲口对你说出那样的话呢?
没错,我要退婚。
玹华看着璟华回了屋,心里几许忐忑。
他不知道璟华有没有听到他和妙沅故意制造的那个“误会”,也吃不准璟华到底能将那个“误会”,误会成什么样。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至少听了进去,主动打开了那扇门,这就已经很不错了!
阿沫那边的功夫好做,她单纯且大气,女孩子那种扭捏矜持的毛病她全没有,自己一说需要她来激发二弟的潜能,令他恢复修为,她立马就撸袖子干上了。
倒是自己这个弟弟要费力得多,一颗心本来就晃晃悠悠,还硬要往里塞那么多杂七杂八的,瞻前顾后,患得患失。自己现在打了阿沫的幌子,总算骗得他肯与她见上一面,但愿见上了,阿沫就能有办法治他。
当时在冥界就是的,横劝竖劝不肯去找胤龙翼,最后还是阿沫出马,立刻就降服了他。
不知道这次再故技重施还有没有那么好的效果,如果真能令得二弟重拾斗志,哪怕事后知道大哥我骗他,气我怪我都甘之如饴。倘若他能有力气,与我打上一架,那更是求之不得。
璟华从枕下摸出一张薄薄的云宣,慢慢摊在桌上。
那时候他为了能尽快提笔写字,也曾勤练不辍,却仍旧没有成功,书写对臂力、腕力、指力都有诸多要求,而他什么都没有。
他一手漂亮的行草,现在写得如六岁小儿,而每次也至多能写两个字而已,再多的话,就算强行写下去,字好看难看先且不去说它,笔首先就握不住,会自己滚落下来。
这一张云宣上大概已经有两百多个字了,他写了足足一个月。
最开头的时候,他是想写一封信给阿沫,请她等他三年。以他的算计,这种信笺应该是早就拟好的,但那天他在涵澹阁写了揉,揉了写,最后还是没写成,而只留下一封谎称自己要外出公干的信函。
他其实没什么信心。
对于第二日的行刑,他是会死,还是会像自己设想的那样三年内恢复修为,抑或是其它结果他全然不知。
全然不知,竟还是冒冒失失地去做了。
当时便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能让琛华死,不能让蒄瑶的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父亲。
许多人都认为他轩辕璟华行事稳妥,算无遗策,但其实说这些话的人并不了解他,稳妥的人做不出如此冲动的事情,连他自己都不了解自己。
后来他将她赶走,那时候就已经萌生了退婚的想法。
他想退了婚约,还她自由之身。他知道沫沫定然不会嫌弃自己,但就是她那天回头的一眼,让他明白,自己怎么也做不到,在她面前展露一个无力狼狈的自己。
自尊是顶顶没用的东西,但自己就偏偏犯傻,傻到要将它放在爱人的前头。
越是在沫沫面前,越是要紧紧地拽着那层虚伪的壳,把自己牢牢地包裹起来,不可露一丝败相。以前是将死之身时倒也罢了,但好过了,幸福过了,就再难接受一个破败的自己。
他拼命要将她赶走,推得越远越好。他想下个诏书,名正言顺将她赶回西海去。只有她走了,自己才能彻底死心。
但后来一想,自己这边退婚,好像令西海那边颜面上挂不住,尨璃也定会恼了自己,到时候若令苍龙与天族交恶倒也是麻烦,不如好好跟沫沫说,请她自行回西海去,由她父王提出退婚,比较稳妥。
这封信须得写得果断、残忍、冷酷无情须得逻辑清晰、头头是道须得令沫沫看了立刻就恨得咬牙切齿,撕成碎片,同时咒骂他轩辕璟华不是东西,不得好死!
那样,便成了。
这对他来讲,还是有些难度的,因为要对自己真心所爱的女孩讲那些残忍的字句。
这比他提笔写字更要难上许多。
将她赶走后,他独自关在黑暗中的许多时光,便用来做这个。写了两个字,写不下去了,便伏在桌上歇一会儿,等醒了,再写两个。
如此,一天下来,也能写上十来个字。
但总算还是写成了,并没有假手他人。想不到自己身心俱残后,独立完成的第一件伟业,竟然是给沫沫写上一封劝她退婚的书信。
真是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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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求教
阿沫在蕴秀宫外头晃了两圈,将“敏而好学,不耻下问”的八字真言于嘴上念了两遍后,抬腿往里一迈。
“蒄瑶,你在吗?”她大声道。
小卉急急赶出来,见是她,那脸上的笑容明显就僵了僵,勉强尴尬,还带了一些不甘和鄙夷。
她只是个没地位的丫头,自不能和这些主子们相比。但丫头也是有喜好的,她心里为自己主子叫屈,总觉得蒄瑶和璟华好的时候,这丫头恐怕还不知在西海的哪条沟里蹦跶呢,凭什么一来就捡了个现成的大便宜,扶摇直上还成了天后!
她屈膝行礼,神情却并不情愿,没好气道:“小卉见过天后娘娘,不知娘娘驾到,有失远……”
“别假客气!”阿沫直接打断她,露了一脸凶相吓唬这个仗势欺人的丫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不过就凭你,甚至你家娘娘,都还没资格喜欢我!蒄瑶呢?我有事找她!”
“娘娘恕罪,小卉不敢!我家娘娘在寝殿赏花,让奴婢替娘娘引……”小卉欺软怕硬,被阿沫一吼便老实多了,低下头惴惴道。
“不用引路,我来了这么多次,自己不认识吗?”阿沫哼了一声,冷冷道:“你若去了这些虚情假意的套路,看着还能可爱些!”
她扯着嗓子边走边喊:“蒄瑶!蒄瑶!”
蒄瑶确实在赏花。
又到一年春季,神州大地繁花似锦。花灵们今天又送来大批的鲜花,国色天香,争奇斗丽。可是在蒄瑶的眼里,却只如一堆粪土。
阿沫进来的时候,她正面无表情地摆弄着那堆粪土,插出来一盆“金玉良粪”,一盆“锦绣山粪”和一盆“合家粪”。
“啊,蒄瑶,你插的花真好看!”阿沫夸张地赞道。
蒄瑶蹙蹙眉,讽刺道:“怎么想起来我这儿?我不是没资格喜欢你么?”
“哈哈,我说过么?蒄瑶,你耳朵这么好!”阿沫跟玹华学的,遇到尴尬便开始打哈哈。
蒄瑶斜睨她一眼,讥讽道:“我耳朵好,你记性却不好,刚才在外头说的,一会儿都不记得了。”
“是啊,我是好像说过。本来嘛,我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大家心知肚明,何必唱戏?”
阿沫坦荡荡道:“但不喜欢,也可以相处的嘛,除了朋友,这世上还有很多种相处方式。比如我给你送饭,你劝我戒酒。大家都把那层假的虚的给去掉,我觉得反倒轻松愉快!”
蒄瑶也是一笑,“你这丫头真是特别,我都不知道该说璟华是特别有眼光呢?还是特别……”
阿沫接口:“自然是特别有眼光,有品位!我这种人,不是随便什么人就敢喜欢的!”
“倒也没错。”蒄瑶从那堆娇艳欲滴的粪土站起来,轻轻拍了拍,悠悠道:“璟华这种人,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就敢和他在一起的,太累太辛苦,我自问做不到。”
“你做不到,那是你的损失。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意思了,”阿沫挥挥,直白道:“蒄瑶,我今天来有事请教你。”
“请教不敢,有事请说。”
“那个,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走进一个男人的心里?”
蒄瑶噗嗤一笑,“傻丫头,你还想走进谁的心里去?”
阿沫羞恼道:“还有谁?就他!”
“他?”蒄瑶又笑:“你不是老早就在他心里了吗?”
“唉,所以说气人呢!我明明都已经占了位子的!”阿沫委屈道:“谁知道怎么回事,又突然拧了起来,把自己关起来,又把我赶出来!”
阿沫说的这个“关起来”和“赶出来”都是货真价实的,但蒄瑶自然想不到。阿沫虽然单纯,但口风很紧,璟华在菩提镇休养的事情,她谁都没有透露。如今之情的,不过也就玹华夫妇、青澜还有她自己。
“他会将你赶出来?”蒄瑶乐不可支,“这么说陛下夜宿泗水阁的传闻是真的咯?但这貌似是你将他赶了出来吧,毕竟人家才是宸安宫的正主呢!”
阿沫自然不愿多加解释,嗔怒道:“你就别笑了,也别管到底是谁把谁赶出来,总之我们就是吵架了。蒄瑶,这个忙你帮是不帮!”
她见蒄瑶仍旧轻笑不语,火有些大起来,却仍耐着性子道:“我看这九重天上,似乎就你对这事还有些段,这才来问你。你若不肯帮忙,光笑话我,那我现在便走。反正你不算我朋友,不帮也正常得很。”
蒄瑶轻捧了一杯茉莉茶,往软塌上一靠,一边吹着杯漂浮旋转的花叶,一边轻飘飘道:“你也说了,我不算你朋友,那替你出了主意,你给我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好处?”
“我现在想不着,你先欠着吧。往后我要是想要了,便来你这里兑现。”
“好。主意呢?”
“阿沫你别急啊,咱们先分析分析。”蒄瑶喝了口茶,轻笑道:“璟华这人看着不爱张扬,但对你,那是宠到了天边边去,明眼人哪个瞧不出来?”
她叹了一声,眸意味深长,“你真是不晓得自己有多好命。”
阿沫默了默,低低道:“我自然晓得。”
蒄瑶轻蔑一笑,继续道:“所以你要明白,如果璟华要将你赶走,必然是遇到了非常之状况,他不得已,因为这桩事情连他自己都无法掌控。”
“我晓得,他确实是……不得已。”阿沫沉声道。
蒄瑶瞥了阿沫一眼,将阿沫脸上的落寞尽收眼底,刚想漾开幸灾乐祸的笑容,心却蓦地被刺痛一下。
关于这一对,连蒄瑶这种自认思路清楚的,都不晓得自己该抱有一种怎样的情绪,似乎原本清晰的处事原则,到了他们身上就都变了形状,成为暧昧而扭捏。
对阿沫,她既嫉恨,又敬佩,嫉恨她有万万之一的幸运,敬佩她有百折不回的勇气。
就像阿沫之前所说,她们俩注定成不了朋友。但她落难时,阿沫会替她送膳;阿沫消沉时,她会劝她戒酒。
这也是某种相处的方式吧。
而对璟华,就更是一言难尽。她爱了他许多年,后来又恨了他许多年,爱在不可得,恨在不甘心。
公审那一幕,至今历历在目,尽管后来璟华变了模样,以琛华的面目示人,但她仍是一眼认出了他。
他受了九轰天雷,喋血诛仙台。
蒄瑶不知道,当自己最后看到他,看到他双眸紧闭,气息全无的被青澜拖走的时候,自己的那滴泪,究竟是为谁流。
是琛华的壳子?亦或是璟华的心?
自公审结束后,她始终安分守己地躲在蕴秀宫养胎,同时默默寻找琛华的下落。至于璟华现在到底如何?他与阿沫又发生了什么,她连问都没问。
即使自己修为平平,但也能肯定,哪怕璟华修为逆天,在那样的天雷轰下,也断不可能一个月不到就毫发无伤地回来主持政局。那么,日日在凌霄殿上早朝的人是谁?为什么又要夜宿泗水阁?她晓得有问题,但同样选择沉默。
她是个目的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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