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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是条龙-第1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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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后来他又笑自己,太不了解父王了。他是天一生水的副帅,和璟华也是那么好的兄弟,父王绝不会把野心摆到比自己还高的位置上去。如果起兵,夹在当的便是自己,父王又怎么忍心让自己难做呢?
他是尨璃,是最慈爱的父亲。他跟姜赤羽和轩辕広,天差地别。
青澜想着,不禁微笑,父王的生日也快到了,明天便找阿沫合计合计,看送件什么称心的寿礼给他。
长宁在凌霄殿外。
长宁见他,立刻主动迎上来,“副帅,来找陛下的吗?”
青澜点头道,“我还在犹豫,看是去宸安宫找他,还是凌霄殿的好,就先来了这里碰碰运气,果然被我猜对了。这么晚了,璟华还没休息么?”
长宁面有忧色,似找到救星般,“是啊,大帅快劝劝陛下吧,他这几日身子都不太妥当,今日也是什么都没吃,还不准我告诉娘娘。”
青澜走进去的时候,确实吓了一跳。
凌霄殿早已不复是凌霄殿的样子。
他也终于知道,为什么璟华没有把那些卷宗带回宸安宫的书房去看,而是彻夜地留在这里。
他的所谓卷宗实在太多。
整个血奴案,一百二十人,每一名死者的生平,来历,何时飞升,因何功德飞升,生前有何功过都被他列得清清楚楚;而何时死去,死时是否凄惨,生成怨气几何,如果不死,还有阳寿多少……同样写得仔仔细细。
几千张云宣,被璟华用行草写得密密麻麻,摊在灵霄大殿上。
而他就坐在这些白纸黑字间,几乎和纸一样苍白。
他怔怔的,不知在想什么出神,直到青澜走到他面前,才有些迟钝地抬起头来。
“璟华,明天再弄吧。”青澜蹙眉道,“你这几日亏损太大,若再不好好调理……”
“要来不及了。”璟华道,他抬起布满了血丝的眼,强提了精神,朝青澜笑了笑,嘶哑道:“还有半月便要公审,我怕会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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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刑律
天族刑律,其实名目繁多。
整整十大罪,往下再有细分,共十九纲,一百五十八目,四百五十五条。分类按表,每项罪名都列得清清楚楚,斤两不差。
这条条款款,罚有多种,是终身镇压还是被贬下界,是打入轮回还是花灭顶,都有细分,有讲究。
而诛却只有一种——五雷极刑。
而同样是杀了人,犯了不可活罪。那这杀人者在何种情况下,杀了何人,如何杀的,其实都有莫大关系。
因为天族的刑律,并不单单看你杀了谁,被杀之人所修行的功业,善恶功过也可作为审判依据。如果死者是十世好人,莫要等到审判,你当场就会遭到天罚,神魂俱灭;而如果杀的那个是个恶多善少的卑鄙之徒,也许只要打个几棍子,当场就能走人。
琛华和蒄瑶囚禁并杀害共一百二十人,乃是犯了律法第四罪第六十四条“生囚”与十八条“屠戮”。
长宁说,最近这段日子,璟华每天都会在这里彻夜苦思,殚精竭虑想为琛华和蒄瑶求得一线生。
虽然现在看来,除了了玉女静安、天玑之孙东渊和西天灵山的迦南栩是极有身家背景和修炼了几千年的上神外,其他一百二十名受害人的功业其实并不算很深厚。
高是不高,但人数实在太多。璟华算来算去,怎么样都是难逃一死。
青澜在他面前蹲下来,道:“璟华,你已经尽力了。我们都知道你想救他们,但并不是所有事你都控制得了的。你听我的,先去休息下。他们是自作孽,不可活。”
璟华摇头道:“不是的,琛华是入了魔道才会那样,我到时候会向众神解释。”
他低头压抑地咳了几声,气息有些急促,微微喘息道:“他被邪功折磨,失去理智时做的那些事可以算作‘错屠’,如果是‘错屠’的话,判起来就会比‘杀戮’罪要轻得多,这样也许便能不用受五雷……五雷极刑。”
他俊眉微蹙,自言自语道:“到时候我会亲自作证,证明琛华是误入歧途,目前也已主动化去了魔功,悔过向善,不知这样能不能说动审俭使,对他网开一面。
但历来刑堂之上,亲人之词是最不可取的证据。若审俭使不予理睬,那我的证词便无用了。”
他站起来,脚步有些虚浮,又摇摇晃晃地走到他自己梳理的那些卷宗反反复复地看。
“我算了算死去那些人的命业,如果按照每个人都寿终正寝的话,总共还有六十万千八百年。
如果……如果琛华可免一死,再令他与蒄瑶从此后潜心赎罪,日日吃斋诵佛,受戒行善,为死者重修功德,超度法魂……那……
唉,那也是不够的!”
璟华使劲按了按眉心,今天的头也痛得厉害,越是需要一个清醒的头脑来思考,却越是无计可施。
他答应了琛华,一定会救他。
他答应会让琛华和蒄瑶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会让他亲教孩子玩那些玩具,教他放纸鸢,教他玩孔明锁和转走马灯。
他必须做到!哪怕要千难万险,举步维艰!
琛华本性纯良,是自己的疏忽,没有及时关心他,这才让弟弟一时走了极端,误入了歧途。
而蒄瑶,更是因为对自己因爱生恨,这才与琛华一起,入了魔障。
说起来,都是由自己而起。
而现在自己这个罪魁祸首却得了胤龙翼,威风八面地坐在这凌霄殿上,将琛华与蒄瑶送上诛仙台。
喉咙口有些发黏,甜甜的,是血的味道。
璟华用力揉了揉眼睛。
不知是不是眼睛用得多了,那些卷宗上的字一个个都变得模糊,上上下下地乱跑。他抬起头,看到青澜的影子在自己面前晃,又大声地叫着自己的名字。
“璟华!”青澜又来打断自己,他总喜欢大喊大叫,那声音太响,心口被刺得砰砰乱跳。
“现在就给我回宫休息去!”青澜也极不讲道理,抓了他就往外跑:“还有半个月,说不定就有别的转了呢!你再这么熬下去,我看你都撑不到公审就又要病倒了!”
“我没事的,你别听长宁胡扯。”璟华用力甩开他,又蹲回到那些卷宗里去。
“你哪里没事?你度了一半的修为给琛华!你当我真的看不出来吗!”青澜对着他的背影怒道,“你以为有了胤龙翼,就是让你这样胡来的吗!”
璟华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自顾自地又去翻边上那摞一人多高的《刑部开元案典》。
青澜怒吼:“轩辕璟华,我说话你听到没有!”
璟华捧着其的一卷典册,翻了几页似乎找到了些对自己有利的条款,又急急地跑到书案后面,提笔想记下来。
当!
一声清脆的声响,墨缸整个被打翻!
浓墨倒在白色云宣上,迅速晕染开来,将那些辛苦整理的卷宗淹没得一片狼藉。
青澜气得大吼,“我叫你去休息!现在就回去,去宸安宫好好地吃饭!睡觉!”
璟华怔了怔,立即动去抢救那些不幸被殃及的卷宗,忙脚乱,看都没看青澜一眼。
那些卷宗,他还没来得及碰到,青澜已一把夺过,扔了出去!
“你真的不要命是吗?”青澜对着他,气得声音都在抖,“你是不是忘了以前阿沫为了你,吃了多少苦头,流了多少泪!你忘了玹华、我、还有沅姐姐为了你今天能有命站在这里,费了多少力气吗!”
青澜直视着他,压低了声音,放慢了语速,却宛如山雨欲来前的出离愤怒,一字字道:“你忘了年后你还要大婚么?
我将阿沫交了给你,你的命就不只是你一个人的!”
璟华注视着青澜,同样没有回避。
他的脸色极其苍白,清冷的凤眸布满血丝。他看着青澜的眼神很平静,但那种平静却衍射出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力量,强硬而孤绝,冷酷而肃杀。
这神情,是青澜熟悉极了的。
那是璟华在血流成河的战场上,在每次将生死置之度外时都惯有的表情。
那是他背水一战,绝不言败的表情。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互不退让。
过了许久,先是璟华僵硬的身体微微动了动。
“我死不了。”他道。
他吸了口气,蹲下身去捡那些散落在地上的卷宗,他的声音带着充血的哑,极低极缓,还有一丝丝的发颤。
“可琛华是真的要死了。如果我在公审前想不到救他的方法,我的弟弟,他就要死了。上诛仙台,五雷极刑,再高的修为都活不下来。”
“别逼自己太狠。”青澜捡起两张,交到他里,涩涩道:“还有时间,璟华,我们一起想办法。”
璟华凄凄笑了笑,他打算站起来,身子却不受控制地晃了晃,反而一下跌坐在地上。
他索性坐了下来,就坐在白天那些朝臣们来来往往的大殿上,现在这里却空空荡荡,随便说句话都有空旷的回音。
“你知道吗?我们小时候常来这里玩儿,因为这里够大,可以随便乱跑。有时候父君还未下朝,我们就候在外面,学父君对大臣说话的样子。”
璟华说着,苍白的唇角露出一丝爱怜笑意,“你不知道弟学得最像,他还拆了母后的珠帘偷偷给自己做过一个冠冕,然后说‘众卿平生’,或者说‘爱卿所言极是’,都说得很像。”
回忆那么真切,连每个细枝末节都未漏掉。那些儿时的趣事仿佛还在昨天,还在眼前,仿佛只不过是兄弟玩累了,然后各自回宫,睡了一个冗长的午觉。
谁知这一觉之后便是物是人非,生死天涯。
璟华想,原来自己竟有那么多和琛华在一起的过去,他原没想到自己和这个弟弟是走得这么近的。
他总以为琛华因为得了父君和母后所有的宠爱,对于自己这个哥哥并不在意的,但仔细回想其实并非如此。
琛华从小就喜欢黏他,总喜欢来他的宸安宫里。他有时候陪他下下棋,但大多数时候便丢给他一本书,然后各看各的。
琛华不如蒄瑶的耐心,看不下去便又来缠着他玩,他身子好时便陪他一会儿,不好时便偃旗息鼓。琛华无法,便只好出去寻别的玩伴,渐渐地,他在外头的玩伴多起来,别人也常叫他去,自己宫里这才来得少了。
而琛华还是最喜欢他的,尽管他们在一起玩的时间不多。后来自己被云子收做了徒弟,去昆仑墟学艺,听到消息,琛华哭了好几天,又吵又闹,还拿饭盆砸破了宫婢的头,非要跟着自己一起去。
可现在,这个曾经一心黏着自己的弟弟,就要死了。
那个曾经装满了兄弟笑声的凌霄殿里,也就要只剩他一个人了。
“我会帮你。但你也答应我,顾好你自己的身体好么?”青澜终于投降,无奈道。
他将璟华轻轻扶起来,“我先送你回去,明天我帮你一起理这些卷宗,一起想办法好不好?我父王也是审俭使之一,我去跟他说说,让他下留情,别判那么重。他素来对你满口赞誉,定会答应。”
璟华在冷飕飕的凌霄殿里坐了半宿,身子早已冷透,青澜扯过挂在一边的鹤翎大氅,替他披上,便欲离开。
“这里放着吧,一会儿我让长宁进来收拾。”青澜道。
“等等。”璟华止步,从桌案底下取出一个书篮,“差点忘了,这是琛华自己做的,说是送给我们……将来的孩子。”
青澜眸闪过一丝疑虑,他警惕地打开那个书篮,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摆在桌上,又一件件仔细检查。
“我不过看他在牢里无聊,才答应给他材料,供他打发时间。你竟带出来了,还一直就放在身边!”青澜闷声道,“你也着实太放心他了!他毕竟是个死囚!”
璟华的声音有些发硬,像被什么东西顶着喉咙。
“他是我弟。”他最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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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荷花
两人走到宫外,气氛依旧有些难以描述的尴尬。
璟华的声音低哑且强硬,“你先回兵部吧,我不用你送。”
青澜看着他,璟华就站在面前,身形清冷,神情淡漠。
他们以前也吵过,打也打过,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让青澜感觉距离遥远。
父王的话偏偏在这时候在耳畔响起来:澜儿,他现在已经是天帝,是陛下!纵然他仍允许你叫他的名字,也把你当兄弟,但在你心里头却要记得,要敬他,要畏他,再不可像从前那样乱了分寸。
“那我走了,你自己小心。”青澜也淡淡道,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长宁留下收拾那铺天盖地的卷宗,以便明日还要早朝,璟华便一个人驾云回宫。
经过荷花池的时候,他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影。
今天的月色很好,但阿沫向来不是那种喜欢看星星和月亮,然后再吟个几首诗,伤春悲秋一下的女孩子。对她来讲,再好的月色,不过就是光线好些,让她少点几支蜡烛,省点烛油罢了。
自然,在这么一个时候,阿沫郑重其事地跑到荷花池,显然也不是来看月亮,赏荷花的。
“一衡!一衡!”阿沫朝池里头叫,“你快出来,我有事问你。”
一衡上了九重天后,本来一直缠着璟华,但璟华实在太忙,没空照顾它,阿沫也嫌它烦,就把它往荷花池里一丢。这倒也好,一衡寂寞了几万万年,现在一下子找到这么多玩伴,天天乐不思蜀,阿沫都几乎忘了还有这个家伙的存在了。
“一衡!你不会睡着了吧?你再不出来我可下来抓你了啊!”阿沫压低嗓子道。
湖面水波微澜,一条彩琉璃的尾巴先冒了出来,在湖面搅动起一阵绚丽波光。
“哎哟,阿沫姑娘!好久没看到你,么么哒!”一衡浮上水面,用最近新学来的方式娇媚地打了个招呼。
阿沫却没这么好心情,她眉间有些不安,俯下身子,伸把一衡捞到自己面前。
“一衡,我有正经事要问你。”
“什么?是你和主人要大婚了,叫一衡来喝喜酒吗?这么快,不是还有年吗?”一衡望着月亮,开始算日子。
“不是,一衡,你别闹了。”阿沫没心思跟它胡搅蛮缠,“你快告诉我,以前你跟着你老主人的时候,他……他的背上是一直都有刺青吗?”
“刺青?什么刺青?”一衡被问得莫名其妙。
“就是那对胤龙翼的图案啊!化真身的时候,胤龙翼是龙身后的翅膀,但人形的时候呢?不就是背后的刺青了吗?那个颜色一直是很深的,还是会慢慢变浅?”
一衡一脸迷茫。
阿沫心急,讲的语速又快,它又刚刚睡醒,脑子实在转不过来。
直到阿沫讲了第遍,一衡才晓得她大概是什么意思,眨眨眼睛道,“老主人化真身的时候,自然是背后生出翅膀的啦,一衡见过的!可大可威风了!几乎遮住半边天呢!扇一扇就是山摇地动,风云变色!那叫一个……”
阿沫心急火燎打断它,“我不是问你真身!我问你人形的时候!胤龙老祖人形的时候,背上是不是有胤龙翼的刺青?颜色深不深?”
一衡撅着嘴,似很努力地回忆了下,摇头道:“一衡不知道哎!人形的时候,老主人都有穿衣服,他洗澡的时候,一衡又不好意思偷看。”
阿沫脸色有些发白,抿了抿唇,又想把一衡丢回了水里!
一衡紧扒住阿沫的裙子,“阿沫姑娘,你怎么啦?为什么突然要问一衡这个?”
它也看出来阿沫的不寻常,顾不得计较她的粗暴态度,关心道,“是不是主人的胤龙翼用起来出了问题啊?是打开了收不起来,还是……?”
阿沫眼圈有些发红,隔了半晌,才咬唇,哽咽道:“是璟华背上的刺青突然变得浅了,我……我怕是……”
璟华并没有现身,虽然他全都看到了。
他看到那个身材瘦小的女孩坐在荷花池边,抱住自己的膝盖,呜呜地哭。
她终于还是哭了。如惊弓之鸟,茫然无措。
她并没有相信那天自己对她扯的谎。
可是她假装相信了,还跟没事人一样,抱着他撒娇。
她也那么会演戏了,是跟自己学的吗?
把她从西海带到九重天上,下了诏书说要娶她为妻,两人经过了重重的磨难,披荆斩棘,死里求生。
可当所有人都觉得皇子和公主在一起开始幸福生活的时候,她竟然在这么一个寒凉的夜晚,一个人跑到荷花池边,偷偷地哭。
是自己还没有给她足够的爱和温暖,她才会需要伪装?还是自己说了太多的谎,她才懂事地配合自己,装作欢欢喜喜,高枕无忧?
沫沫,为什么我总是让你难过呢?爱上我,是不是真的让你觉得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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