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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是条龙-第1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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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机立断,对阿沫吩咐道:“去书房把阴钥叫过来!快!”
玹华的命令很简单。
璟华病势突然恶化,他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剩余的四件功德,令九功圆满,胤龙翼出。
青澜不在,他们只剩四人,须分头行动。
玹华随便拿了四本命格出来,也不再挑挑拣拣,但凡能符合胤龙先祖所说的“救孽缘,抒冤恶”这六个字的便行。
“就这四本吧,我们现在就走,璟华他等不起。”玹华临行切切关照。
“那璟华他怎么办?”阿沫最后望了一眼床榻上那个犹在昏迷中的人,咬牙道。
“我们留在这里也于事无补,不如快去快回。”玹华拍拍她,沉声道:“璟华他……就看自己的造化了,相信他会等我们回来!”
长宁守在病榻边,不时用帕子去擦璟华头上的冷汗。
这光景令他有些恍惚,仿佛似曾相识,之前在宸安宫时,他们围着重病的二殿下,也是这么战战兢兢,凄惶度日。但再凄惶,也就只有他们自己,死死活活地熬过来。
对了,那时还有静安陪他。
可如今,连静安都不在了。
长宁用小指沾了些水,擦在璟华苍白干裂的唇上。
“殿下,您可撑住!长宁除了殿下,真的就什么都没了!”他伏在床头,呜呜地哭起来。
璟华似乎是听到了他的话,挣扎着抬起手来,虚空地摸索一阵,低低道:“是长宁么?”
长宁忙抓住他的手,道:“嗯嗯,长宁在。殿下觉得怎么样?”
璟华勉强笑了笑,轻轻道:“没……什么,你一个人来的?静安呢?”
“静安她……没来。”长宁记着玹华的叮嘱,忍痛含糊道。
幸好璟华此时昏昏沉沉,也并没有多加追问,缓了一会儿,又问:“大哥他们呢?”
“太子殿下化凡去了,还有阿沫姑娘,他们都去了。”长宁道,替他掖好被角,安慰道:“殿下你且再忍片刻,等太子殿下他们回来,您就彻底好了!”
璟华自嘲地笑笑,似乎是“嗯”了一声,又说了句什么,声音着实太低,听不真切。
长宁将头凑了上去,凑到他唇边,“殿下,您说什么?”
“我说……咳咳咳,我说……”
璟华突然出指如风,指尖激射出一道浅蓝色的法力,长宁连哼都未哼,便应声而倒!
璟华也是一口鲜血喷出。
但他只是用手背随意擦了擦,并未多加耽搁,便速速掀开被子,自床上起来。
灵力枯竭到今天这个地步,竟还能一招制住长宁,他已经很满意了。
他的病况是真的,但他的反应夸张了点。本来以他的隐忍,断不会表现出那种虚弱的样子,引得别人为他担心。
他咬咬牙将长宁抱到床上,盖上被子,远看去和他原来睡着时,并没有什么不同。
“委屈你了。”他喘了几下,苦笑道。
随后,他又走到偏厢,取了那件白色的衣袍换上。
那件是沫沫前两天新做的。身上的这件,被背上贞鳞的伤口弄得血迹斑斑。他不想在今天这个重要的时候,不修边幅地去见那个人。
他的父君,他们有个约定。
从小,他生过很多次病。
但病得再严重,父君也没怎么来看过他。
后来他长大一些,便严厉地警告长宁和静安,即便病了,也不许再跟别人说起。说了也不过是自己扛着,又何必徒添困扰,让别人看小了去?
但今天,他的父君倒是要来看他了。
因为他答应过,在九功功德圆满前,在胤龙翼出世前,会病重身亡,然后大哥就会理所应当地将胤龙翼呈现给父君。
显然,父君并不是来看他的。
但,反正都要死了,就当父君是来送他最后一面的又如何呢?好歹还心里舒服些。再说,他也不是第一次自欺欺人了。
他面无表情,缓缓走向书房。
轩辕広果真在书房里等他。
就像东渊说的,他特意隐了身,再从人迹罕至的北天门而出,偷偷潜入冥界。所以此行,并没有人知道。
“璟儿!”轩辕広看到他很是热情,甚至还从书房里快步奔出,想来搀扶他。
璟华本能地往后退了退,站直了身子。
“儿臣见过父君。”
轩辕広还没等他拜下去,便虚虚扶住他,“璟儿有病在身,无需多礼。”
他打量了璟华一眼,还是微微吃了一惊,“璟儿的眼睛?”
“毒性侵蚀到了眼睛,便看不见了。没事,并不妨碍什么。”璟华淡淡道。
他在桌上摸索一阵,寻到了杯子,倒了水,放于轩辕広案桌前,自己在他对面坐下,疏淡而有礼道:“这里没什么好茶,望父君莫要嫌弃。”
轩辕広浅浅呷了一口,道:“璟儿为我奉的茶,纵平淡如水,父君也甘之如饴。”
他顿了顿,似有些惋叹,慨然道:“只是没能喝到璟儿大婚时给父君敬的茶,是为可惜。”
璟华淡淡笑了笑,“以后儿臣不在,亦有大哥和三弟会替儿臣尽孝,父君不必担心。”
轩辕広点点头,有些不放心道:“你大哥他并未察觉么?”
璟华凄楚一笑,轻咳了两声道:“儿臣惭愧,骗了大哥。他只当儿臣病情恶化,加紧去人界为儿臣积攒功德,好唤得神翼出世。”
轩辕広双眸一亮,“现在已有几件功德?”
璟华将盛着一衡的那个笔洗端到轩辕広跟前,“只要一衡的纱尾全部都变成琉璃之色,那九功就圆满了,遵照先祖遗训,也就是胤龙翼出世的时候。”
他说完,用手指轻轻敲了敲那个笔洗。一衡仿佛睡得正熟,只是略略扭了下身子,连动也不动。
璟华笑了笑,将一衡放回原处,似不经意道:“父君心急了些,来得早了。离大哥他们行完功德,恐怕还得有段时间。”
他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副棋盘来,淡淡道:“左右无事,不知父君愿不愿与儿臣对弈一局?只是要辛苦父君,儿臣如今只能下盲棋。”
璟华自幼好棋。
在他还是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在天庭罕逢敌手,高超的棋艺令大他几千几万岁的天玑和南极都刮目相看,最终与他成了忘年之交。
但当他今天摆子开局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他这一生从未与父君下过一盘棋。
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那么陌生。
其实不止下棋,很多事情,他都是第一次。
在普通的人家里,最为普通的事情,于他来说,都是第一次。
从来没有过,也就慢慢地习惯了。
突然一下改变,反而变得受宠若惊。他尴尬,父君亦是。
就像方才进门时,父君奔出来扶他的那一把,他下意识便退了一步。
就像他今天来见父君,却特意要将自己弄得精神抖擞,尽量看不出什么病态来。
他敬父君一杯茶,父君忐忐地受了,还要唏嘘一番,叹些可惜的话。而他也再赔个笑脸,说几句恕儿臣不能尽孝,以慰老怀。
他们俩,都虚伪得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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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九)对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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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静得很。
只听到两人的呼吸和落子的声音。
璟华的呼吸十分凌乱,但落子却异常稳定,基本上是轩辕広落子之后,隔上片刻,他也落下一子。如果仔细算一下下,他每次落子的间隔也是分毫不差。
他的造诣高过他父君太多,完全掌握着场上的一切。
就像一只猛虎去捕猎一只弱兔,多久结束,要赢他几子,是保留脸面,还是赶尽杀绝……
都在他一念之间。
璟华拈着棋子,冷静地面对作为敌手的男人。
他没想到,父君竟如此不堪一击。
以至于他根本不需花什么精力去琢磨眼前的棋局,不过是面上顾及父君的面子,所以在轩辕広落子之后,总是装作思考一下的样子,才落下自己的棋子。
他大部分时间都目不转睛地在“看”着他的父君,也许这父子对弈的第一次,便是此生的最后一次了。
父君有些老了。
上次在梦中相见时,他的龙脊就已经不那么挺拔,两颊也略有松弛。他应该是和姜赤羽差不多的岁数,却不如姜赤羽那般骁勇悍莽,气冲霄汉。
璟华突然感到一些莫名的伤感。
不知是为了他,还是为了自己。
父与子,君与臣,这场缘分,就这样尽了么?
有一些往事,欲说还休。有一些恩怨,不提也罢。
轩辕広已经许久没有动过一个子。
有几次抬起手,却又放下,过片刻再抬起,再放下。
他思考的时间越来越长,眉头越拧越深,偶尔抬起头看一眼璟华,露一个心虚而尴尬的笑。
而璟华落子的时间始终没变过,都是在轩辕広落子之后,间隔一弹指,便“啪”的一声。
那声音不算响,但听在轩辕広耳中,却心惊肉跳。俗话说,布棋如布局,点子如点兵,璟儿果然是曾率百万雄兵的兵部大帅,摆兵布阵,运筹帷幄。
最令轩辕広惶恐的,是他皇儿的气势。
他就坐在那里,气定神闲,不论自己如何左冲右杀,陷阱或埋伏,在他看来便犹如一场一眼被看穿的把戏。那些费尽心机做下的局,那些阴谋阳谋,在他眼里脆弱到不堪一击。
轩辕広突然觉得可怕起来。
这个从来就乖乖听话,不声不响的老二,他的修为和智慧到底有没有边界?
他到底有多强?他的顺从和妥协,是不是都是装出来的?只要他想,随时都能反了自己?
一滴冷汗,从轩辕広的额上滴下来。
与此同时,璟华轻轻“啪的”的一手,微笑道:““儿臣斗胆,要屠父皇的大龙了!”
轩辕広“啊”了一声,惶恐抬头。
他蜿蜒于半个棋盘的一条黑色大龙,尚差一气即可做活,只要大龙能活,局面尚可转机,然而璟华轻轻的一手夹断,断送了他最后的希望。
就是这一颗小小的白子,将他的整条大龙都逼入绝境!
轩辕広苦思良久,想了许多突围做活之法,但不论如何挣扎,璟华这看似不起眼的一步棋里,都蕴藏着无数变化。这就是俗称的“棋筋”,而这一手局面上最大的“棋筋”,由璟华下出来,掌握的整个场上的局面,实可称为“胜负手”。
他终于明白,其实这是一场完全由璟华掌控的战争。
从这一刻开始,他已经就已经处于败局。
璟华任由他围住许多地盘,是因为哪怕失了再多地盘,也依然笃定能绞杀他的大龙。
璟华始终没有痛下杀手,是因为随时都可以下杀手。
与他相比,璟华不需要埋伏,不需要算计,不需要勾心斗角,不需要步步为营。
因为再多的陷阱和欺骗,在高手眼里,其实都不值一提。
轩辕広突然背脊一阵发凉。
他终于搞清楚了一件事。其实这么多年来,这个儿子——
一直在让着他。
这一局棋,璟华已经尽力拖延了很久。
若不是担心玹华他们就快要回来了,他其实还可以再拖下去。
但拖得再久,也有终局的那一刻。他空洞的眸望着父君,暗暗喟叹一声。
“父君,儿臣冒犯了。”他轻声道。
轩辕広慈爱地笑了笑,宛如一个宽厚长者,“璟儿棋艺超群,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父君深感欣慰。”
璟华淡淡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外面吧。”
轩辕広走在前面,璟华提着一衡跟在后面,留了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
一衡打了个哈欠,终于睡醒,突然惊叫道:“天哪,主人,一衡的尾巴又多了好多颜色!再差一块就功德圆满了!”
轩辕広激动地凑过来,只见一衡原本飘逸的纱尾上,只有将近九分之一的地方仍旧是原来的金色,其它都已经变成琉璃之色,炫目鎏金,霞光异彩,煞是好看。
轩辕広极是兴奋,道:“看来胤龙翼出世在望,我们该到哪里去迎接呢?”
璟华勉强笑了笑,转头低咳了两声道:“去……先祖遗迹处,离此处不远。”
他为了最后在父君处留个精猛干练的好印象,强撑到现在,其实早已力不从心。新换上的衣衫里外三层都早已被冷汗浸透,喉咙口反复翻涌上来的咸腥让整个口腔里都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
“璟儿,事不宜迟,速速带路!”轩辕広似乎丝毫没注意他吓人的脸色,只一个劲催促。
璟华勉强提口气,走了两步,却还是膝盖一软,单足跪在地上,一口鲜血喷洒出来!
“璟儿!”轩辕広一顿足,不得不回头来等他,愠怒道:“如今已是最后关头,你不论如何也要给我撑下去!听到没有!”
璟华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勾起一个惨淡的笑,重新站了起来。
方才在书房,父君还是客气的很。父子对弈,相谈甚欢。
虽然自己也知道,那不过是假象,是父君最后的慈悲,圆了自己的夙愿罢了。
他们中间,那纤弱不堪的父子情,早已在他还未出世前,就已经被一杯毒酒给灼烧得千创百孔,寸寸断裂,就算用再高明的法术,也弥补不了。勉强凑起来的,不过自欺欺人,只要凑近一看,依旧丑陋和虚妄。
璟华咬牙往前,只觉双足如灌了铅一般,重愈千钧,走了几步又不得不停下,紧按住胸口。
他被剜过心,又被剐过鳞,所以他知道为什么大家要用“剜心之痛”和“遍体鳞伤”来形容痛苦。
因为那确实很痛。
而父君,你知道么?其实一直以来,我就是那么痛。
“恕……儿臣无能,恐无法再陪伴父君。”璟华紧咬钢牙,虚弱道:“时间紧迫,父君就跟着一衡走,它应该可以带路。”
轩辕広犹豫了下。
他看到璟华将那个装着一衡的笔洗递给他,但他并没有马上就接。
他的疑心向来很重。哪怕是亲生儿子,哪怕是两千八百年都极听话,极好用的儿子,他亦不怎么放心。
而方才那一场博弈,更令他后怕不已。
为什么璟儿不去?若那个地方有着埋伏呢?
若他不守诺言,不愿自尽呢?
轩辕広看着璟华,看到他茫然地伸着手等待。他似乎确实力竭,那只笔洗端在他手里不停轻晃,惹得一衡不停大呼小叫。
轩辕広叹了口气,还是伸了手去扶璟华。
但他仍旧是慢了一步,他的手还未碰到,璟华就已经再也支撑不住,两手一滑,装着一衡的笔洗重重落下!
“啊!”一衡闭着眼睛,高声尖叫。
轩辕広和璟华俱是大惊失色!那是先祖留下的灵宠,与胤龙翼息息相关,决不能有任何的损伤!
“二哥别急,我替你接着了呢。”一个温暖的声音道。
琛华瞬间来到面前,一手稳稳接住一衡,一手又赶紧扶着早已摇摇欲坠的璟华,令他靠在自己身上,“二哥,许久不见。”
轩辕広有些意外,不悦道:“琛儿,你怎么会来这里?”
琛华抬起头,露出一个温良无害的笑容,道:“儿臣管教无方,让天一生水出了个逃兵,儿臣正为追捕他而来。咦,父君和二哥怎么也会来这里?真是太巧了!”
他望着璟华,先是欢天喜地,但立刻又难受了起来,紧着嗓子道:“我许久未见二哥,正想告假出来寻找,没想到竟然我今日碰见了。可二哥你,你的眼睛……”
琛华腾出手在璟华面前虚晃了两下,见他仍是没有任何的反应,心知璟华熬了这么久,终于还是毒入腑脏,看来也确实是油尽灯枯之相。
他想起蒄瑶,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报复的快感,面上却呜咽着,泣不成声。
“二哥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吗?能治么?要什么仙丹妙药快告诉我,小弟我说什么都要为二哥寻来!”
璟华笑了笑,他已经没什么力气说话,唯有展露笑容,让这个小弟宽心。
琛华现在倒是不错。
听青澜说起,似乎姜懿之死对他的触动颇大,不但一夜白头,而且也不再像从前那么游手好闲,就连天一生水,现在也交由他打理。
“不过是暂时不见光亮,没什么要紧。”璟华淡淡道。
“兵部事务繁忙,琛儿若是找到了那个逃兵,就速速回天庭去吧。”轩辕広蹙了蹙眉,吩咐道。
如今已是最后关头,他不愿有任何的冒险。何况稍后要先令璟儿自尽,自己才能得胤龙翼,这也极不光彩,知道的人自是越少越好。
琛华撅了噘嘴,不情愿道:“儿臣难得才见到二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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