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绾天下-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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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致于是对天怜公主的这一趟学堂之行颇为满意,觉得天怜公主出宫一趟,还是有所收获的。

    天怜公主趁机请求王嫂答应她,杜嬷嬷下次出宫时,再带着她去将门学堂旁听。周致点头应允了。

    天怜公主从周致那里回到自己寝宫——现在的她已经不再和王嫂周致同床而睡了,她在瑞香宫里,有了自己的寝宫。

    天怜公主先是把那些小小的豌豆荚一个一个摘下来,然后,把这些还带着触须的紫色小花,用一个敞口瓷钵盛了,倒上清水养润着。

    后面的工作,天怜公主慢慢回忆方恩教她的手法,她把豌豆荚尾部一一掐去,将豆荚小心地捏破,再把其中的豌豆米一粒一粒,仔细地刨出来。

    然后,天怜公主拿来一个玉盘,像盛放珍宝珠玉那样,将这些雪白的豌豆米,一颗一颗,一边数数,一边放好。

    芦苇杆自然是缺不得的,天怜公主也已一并带回,她抽出一根苇杆,拈了几粒豆米在手,摸着黑,到了虎皮鹦鹉架前,藏匿在一根柱子后面。

    虎皮鹦鹉已经耷头耷脑,准备睡觉了,却突然被一颗什么东西击中。它惊叫起来,张皇四望,不待它有所反应,第二颗、第三颗豆米已经陆续击来,虎皮鹦鹉终于开始慌慌张张扑棱着翅膀,乱撞一气。

    天太黑,虎皮鹦鹉根本看不清袭击是从哪里来的,它很担心那只黑猫趁夜来偷袭它,可它明明已经躲进笼子里面了啊,怎么还会被黑猫攻击到呢?虎皮鹦鹉百思不解。

    天怜公主看着虎皮鹦鹉气愤而慌乱的样子,捂着嘴,偷笑着,从柱子后面悄悄撤走了。

    虎皮鹦鹉最近总说她的坏话,一会儿说“长公主坏蛋”,一会儿说“长公主偷酒喝”,一会儿又揭发她没有好好背诗,害她被周致和杜嬷嬷批评。

    小天怜苦于虎皮鹦鹉在高处,她在低处,一直对虎皮鹦鹉没有办法,这一下,有了苇杆和豆米,她以后有的是机会教训这只多嘴多舌的虎皮鹦鹉!那些豆米,她要节约着用!

    重新回到寝宫,小天怜坐在床头上,心满意足,她开始学着方恩的样子,吹豆荚,今天下午,方恩在艾溪边吹响野豌豆的豆荚,把小天怜听得如醉如痴,就缠着方恩教了她怎么吹。

    可是,她现在按着方恩下午讲的办法,将豌豆荚的一头噙在嘴里,被掐掉的另一头露在嘴外,使劲去吹,却毫无动静。

    她已经把腮帮子鼓足了气,脸涨得通红了,豌豆荚依旧一丁点儿声音也没有。

    有一下子,小天怜憋了很大的劲,使劲一吹,确实吹出了一点声音,却只是断续两声响,不成曲调。

    豌豆荚一个一个被她吹坏了,浪费了一大把野豌豆,她还是没有练习出一个声响。天怜公主气咻咻起来,索性把剩余的野豌豆放到嘴里嚼碎了,不过又很快吐掉了,那种又涩又苦的滋味实在不怎么好。

    腮帮子已经酸酸的,麻麻的了,豌豆荚也已经报废得差不多了,天怜公主不得不放弃吹豆荚。

    此时,夜已深,宫女们已经全退下了,杜嬷嬷也来检查过又走了,天怜公主悄悄从床上跳下来,拿过她白天背着的小布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小东西,放在床头柜上。

    那是草编的一个蚂蚱!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全须全尾!

    看着这只如同活着的、有生命一样的深绿色的蚂蚱,天怜公主回想下午时候,方恩编织这只蚂蚱时心灵手巧的样子。

    最重要,方恩答应她,以后每次见到她,都会编一个小东西送给她,而且,方恩保证每次都不重样!

    这一次,是一只蚂蚱,下一次去学堂,方恩会送给她草编的什么呢?

    天怜公主伏在床头,嘴角含着笑,望着那只仿佛会说话的蚂蚱,热切地盼望着和方恩的下一次见面。绾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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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不能忘记你

    沈鹿呦接任秋凉馆馆主之后,秋凉馆后院的栀子花已经开过四次,日子似水流年,沈鹿呦似乎忘了自己留在会颖城的目的。全本小说网;HTTPS://щww。m;

    她常常在秋凉馆后院的栀子树下发呆,栀子花盛开时的气息会让她想到沈双,沈双身上就常常飘着一缕似有若无的,栀子花的香味。

    沈鹿呦不断地回忆沈双,回忆他的点点滴滴,常常想着想着,就在树下的凉榻上睡去。梦里一次次出现重伤的沈双躺在她怀里,朝她笑着,白色衣衫上染着斑斑血点。

    沈鹿呦一次次在这样的梦里哭醒,或者惊醒,然后就一个人看着空荡荡的后院继续发呆。

    这样呆呆地一过,就是四年。

    秋凉馆的生意竟比沈双在世时更加红火,里里外外都有高伯操心,沈鹿呦听高伯说过,默王闾丘渐多次公开地、或者暗中帮秋凉馆解决了很多问题,按着高伯的意思,是希望沈鹿呦这个新任馆主,当面拜谢一下默王的襄助。

    这一切确实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可奇怪的是,沈鹿呦竟毫无此意,虽经高伯明着暗着多次提点,她依旧没有做这些的打算。

    好在默王闾丘渐对此似乎全不介意,这才让高伯及馆中众人松下口气,想着好歹还有沈双当年和默王的交情在,余荫尚存,也就不再纠结新任馆主的怠惰了。

    高伯却不知,沈鹿呦心里,不仅不想主动去见默王,还刻意回避与闾丘渐的私下晤面。

    沈鹿呦不想见闾丘渐,至少不想这么快,她觉得自己的内心还没有准备好,她对与默王相见后的未来有些惧怕,有些茫然。

    她不知道,自己见了闾丘渐之后,又该如何?

    去完成沈双的遗愿,履行那份契约么?

    还是将契约隐瞒下来?

    所以,沈鹿呦要避着闾丘渐,且一避就是四年,二人从没单独地、私下地见过一面。

    每一次,只要有可能会和默王单独遭遇,沈鹿呦就会拿出她林间小鹿对于危险的直觉,敏捷而巧妙地逃开。

    沈鹿呦躺在凉榻上,有时候也想过默王闾丘渐的事,这个沈双因之而死的人,她怎么竟会如此陌生?

    沈鹿呦躺在凉榻上,有时候也想过默王闾丘渐的事,这个沈双因之而死的人,她怎么竟会如此陌生?

    她慢慢想起,沈双生前,自己应该也有过几次和闾丘渐晤面的机会,可是,闾丘渐是秋凉馆的贵客,因此,往往是被延至后堂接待,就算偶有和她擦身而过的时候,全副心思都是沈双的她,估计也就忽略了。何况,印象里,沈双也从未为他们进行过引见。

    想不到,这个陌生的人,竟然是沈双在契约里指定的人。沈鹿呦因为契约而留下,却不想去见这个契约中指定的人。

    沈鹿呦渐渐也明白,其实,真正让她留在会颖的原因,是这里充盈着的沈双的气息,而不是那份无人知晓的契约。

    红颜易老,她愿意就这样老去。

    她愿意就在秋凉馆后院,在这个飘荡着沈双气息的庭院里,带着对沈双的全部记忆,慢慢终老。

    没有了沈双,她就没有了一切,这副躯壳,这副灵魂,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又是一个午后,沈鹿呦在秋凉馆栀子花下的凉榻上,再一次醒来。

    梦里的沈双模糊不清,四周蝉鸣初歇,栀子花的气息正自浓郁,风起起落落,午后的阳光在风的间隙里到达,满树的栀子花闪闪发光。

    沈鹿呦眯缝起眼睛,望向那一树闪光的花朵。栀子花婆娑的枝桠像两只发光的手,从阳光里朝她探过来,未曾合拢的掌心捧着树下一个洁白的人影,轻轻放到她的眼前。

    那是一个双手抄在身后,正仰头看花的、穿着白色衣衫的男子。

    此刻,栀子花的香气里,秋凉馆后院的整个午后波光潋滟。

    望着眼前波光潋滟的这一切,凉榻上的沈鹿呦几乎不能呼吸,不能动弹。

    这正是她和沈双初逢时的情景啊!

    那时,她骑着梅花鹿在李树林中玩耍,回首际就见沈双一身白衫,双手抄在身后,笑吟吟地望着她。

    风起起落落,阳光自风的间隙射入,满林的李花都在闪闪发光,映照着白衣颀身的沈双也闪闪发光。

    那一刻,她决定跟着眼前这个会发光的男子走,一辈子不离开他。

    于是,她说自己迷了路,说自己不知道家乡是哪里,说自己举目无亲,说自己不曾有名字。

    其实,她家就在树林后面的那个村庄,父母虽然早亡,可是她还有别的亲人,她跟着伯父、婶娘一起生活,大家都叫她you…you,但究竟是幽幽,悠悠,还是有有,她自己也不知道。

    后来沈双教她读书写字,她才想,也许那两个字就是沈鹿呦的“呦呦”吧。

    她毫不犹豫地、义无反顾地跟随这个会发光的男子来到王都会颖,她曾经一度以为,自己可以和他一直走下去,直到这个城市老去。

    沈双就是她的整个世界。

    可是,那个闪闪发光的世界尚未容她看清,容她拥有,容她分享,就倒下了,坍塌了。

    那个她愿意跟随的人走了,她失去了他,也就失去了整个世界。

    她站在废墟上茫然四顾,似乎满世界都是那个会发光的男人,却又满世界都找不到他。

    偌大一座会颖城空旷得可怕,而她已剩孑然一身。

    一缕微风吹过,树上的栀子花一阵喧闹,那个立在栀子花下的白衣男子转过身来,望向榻上的沈鹿呦。

    顷刻间,沈鹿呦只觉天崩地裂,山鸣海啸!

    万千野马奔蹄而至,踏在她胸上,让她心如撕,胸如裂,面色苍白,呼吸急促!

    那望过来的眼睛啊,分明就是沈双的眼睛!

    那张俊美的面容,也分明就是沈双的面容!

    沈鹿呦几乎发狂起来,若不是头脑中残存的最后一缕理智告诉她——眼前的人并不是沈双,那只是一个酷似沈双的人——她几乎就要跳起来,抱紧他,抱紧这个让自己朝思暮想的男子了,然后撕他、咬他、踢他、锤砸他,在他胸口和肩上留下她小兽一样尖尖的、腥红的牙印。

    栀子花下,那个酷似沈双的男子迈开脚步,朝沈鹿呦走来。

    午后的阳光从他身后追逐而至,白色的栀子花跳跃着,在他四周穿梭出一片闪闪的光亮。

    沈鹿呦支起一臂,半卧在凉榻上,一动不敢动。

    她生怕那个人是一只蝴蝶,她动一动,他就会飞走。

    或者,那人是一只脆弱敏感、经不起任何惊吓的小鹿,她动一动,就会让他永远消失。

    像沈双那样消失。

    沈鹿呦屏着呼吸,静静地望着来人,她暗自祈祷,祈祷眼前之人的脚步不要停,也不要突然逃走。

    她害怕再一次失去,像当年失去沈双一样。

    沈鹿呦的眼睛一眨不眨,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那人的脸。

    她从不曾这样盯着一个男子的脸,这样仔细地看过,即使是对沈双。

    对面的男子无论身材、背影、相貌、五官等,简直和沈双一模一样!这一切,让沈鹿呦发呆。

    沈鹿呦就那么痴痴地望着来人,望着一个活的沈双走向自己。

    沈鹿呦觉得,怎么也看不够对面的来人,永远也看不够。

    那人终于是一步步走到沈鹿呦面前了,没有停,没有逃,他站定了。

    然后,他掏出一块手帕递过来。

    沈鹿呦一愣怔,这才发现,她已经泪流满面。

    沈鹿呦颤抖着手,接过了那块手帕。

    那人立了一会,什么也没说,转身出了后院,向前院去了。

    沈鹿呦听到秋凉馆的仆从在院门外轻声送客:“默王慢走”。

    许久以后,沈鹿呦才慢慢回过神来,她拈起榻上落着的一片栀子花瓣放进嘴里,轻轻咀嚼起来,舌尖和齿间也同时开始咀嚼那个名字——闾丘渐。

    渐渐地,那个名字开始泛出栀子花的香味。绾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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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行走的风景

    直到月亮爬上暗蓝色的天边,清清的、凉凉的月光,水一样漫过秋凉馆的后院,沈鹿呦才回到房中。全本小说网,HTTPS://。.COm;

    她翻出和沈双签订的那份契约,那幅薄薄的、写满字的绢帕,依旧散发着淡淡的、栀子花的香味。

    绢帕上印着沈双一个粗壮的指纹,和她的半弯残破的指印。

    她依旧能清晰地忆起那一晚,她失神地看着一枚栀子花瓣飘摇着、蝴蝶一样栖落在绢帕上,然后,她徐徐地将自己流血的食指按上去,让自己的指纹残破着,一半印在那片栀子花上,一半印在绢帕上。

    她当时边按边想,这个残破的指印,代表着她残破了的心。

    按完指印,她没有抬头。四周一片静谧,她能听到栀子花落下的声音。

    她低头等待沈双的呼唤,准备在沈双呼唤自己时,仰起脸来,让他看一张泪水涟涟的面容。

    可是,沈双走了。没有呼唤她,也没有等她抬头。

    沈鹿呦感到地上的影子摇了摇,抬头看时,沈双的背影已经隐入檐下的回廊。

    那晚,她没有机会在沈双面前呈现自己流泪的面容,却在今夜接到闾丘渐递来绢帕的那一刻,对上闾丘渐关怀的眼眸。

    时光仿佛回到她与沈双签订契约的夜晚,默王的身影与沈双的身影完美地重叠起来,合而为一。

    沈双在逝去四年后,复活了。。。。。。

    在沈鹿呦眼前复活了。。。。。。

    沈鹿呦看着手中的契约,或许,她真该去履行这份契约。。。。。。

    会颖城贵族及商界的活动一向很多,这些场合以往是看不到沈鹿呦的。

    但是,自那日在栀子树下与闾丘渐的偶遇之后,沈鹿呦竟一反常态,开始主动出席这些场合。

    不明就里的会颖公子哥们又惊又喜,每个人都暗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这些贵族公子们,大多亲眼目睹过沈鹿呦骑着小鹿、来到王都会颖的那一幕,于他们来说,若能将这头赤足的小鹿,圈养在自己家中,每日晨起就开始做沈双画中、那缕可以拂开美人笑靥的微风,虽死无憾。

    于是,在这样的兴奋和喧嚣之中,所有的人一起忽略了一个极为重要的巧合——总是很巧合地,要在有默王闾丘渐出席参加的聚会酒宴上,才能有幸看到秋凉馆馆主沈鹿呦的倩影。

    人们没有发现沈鹿呦的真正目的,是因为在这些聚会酒宴上,沈鹿呦虽是为闾丘渐而来,却并不像会颖城的贵族富商小姐那样,追逐在闾丘渐身侧。

    默王闾丘渐作为翼国王上闾丘羽的王兄,二十多岁年纪,自身又俊俏儒雅,人品风流,且其至今钻石单身,无疑在任何一处都会成为名媛们的追逐目标。明争暗斗之下,竟隐隐还有剑拔弩张的味道。

    可是,无论怎样的场合,无论处在怎样风与醋的中心,闾丘渐始终没有开口说过话,真正如他的那个封号“默”字。

    有时,他只是在酒会上露个脸,转一圈,就走了。有时,他就只是静静地立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大家,不与任何人交流。

    如果闾丘渐是站在桥上看风景的人,沈鹿呦即是那个站在楼上看他的人。

    沈鹿呦一直都在远观闾丘渐。二人偶有目光对视,或者狭路相逢,彼此也只是举杯示意,含笑颔首,并无言谈。

    慢慢地,沈鹿呦在对闾丘渐的观察中发现,闾丘渐除了衣着长相,他身上还有很多与沈双相似或相同的习惯和爱好,这使得俩人连气质方面都非常接近,难怪刺客当年会将沈双与闾丘渐弄混。比如:

    闾丘渐惜花。他会把掉了的花瓣捡起来,仔细地、一片片地将它们重新搁回枝头,让它们看上去,像是还好生生地长着,从未凋落过。而这,也是沈双的爱好;

    衣饰方面,闾丘渐和沈双都喜欢着白衫。会颖城的公子哥们喜欢在领口、袖口、腰带、巾角、靴帮等处用金线或别的颜色的丝线绣上彩色图案,可是,闾丘渐和沈双,白衫只用白线,青衫只用青线,永远都只用本色线刺绣图饰。

    而这些图饰方面,大多会颖人所绣,或为云纹,或为鸟雀,或为花卉等。闾丘渐和沈双一样,所有衣服上只绣花卉,且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栀子花,俩人对栀子花都情有独钟。

    沈双和闾丘渐都喜欢下棋。说到下棋,会颖城的公子哥们十个有六、七个擅长此道,但是,能有幸与闾丘渐过招的却寥寥无几。闾丘渐当时的棋艺,已经是藐视群雄了,只是,轻易不肯出手。

    但是,闾丘渐对沈双却不同,沈鹿呦记得那时他们在秋凉馆后堂沈双的书房里,常常一下就是一整天,每次闾丘渐都会让先让子,就这样还常常杀得沈双在房里大呼小叫。

    沈双过世之后,会颖人以为闾丘渐没有了可以对弈的棋友,总有手痒技痒之时,高手也难耐寂寞的吧,于是有些棋赛主办者试着去请过闾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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