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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间，电梯已经‘叮’的一声停在了八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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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陪同人员这次带他们见的是一个有八年吸毒史和七年卖淫史的女人，听陪同人员说，她今年也不过才25岁。

　　　　苏云卿见到对方时吃了一惊。二十五岁，只比自己大了七岁，应该正是花样的年纪，可此时此刻坐在他们面前的却是一个瘦骨嶙峋，头发枯黄，面容苍老的女人。她缩着肩膀坐在苏云卿她们对面，眼神始终没有看着他们，整个人看起来萎靡苍老。

　　　　大楚朝是没有毒品的，也没有鸦片。在她年幼时京中曾经盛行过一段时间的神仙膏，听说服用之后能令人飘飘欲仙，忘却一切烦恼，但后来因为有一位颇有地位的贵家子弟在服用深陷膏之后身亡，朝廷一细查才发现这位贵家子弟并不是被神仙膏害死的第一个人，后来官府便禁了这神仙膏。

　　　　以前的苏云卿不懂，现在想来，大约那个神仙膏就是和毒品差不多的东西，只不过是在大楚朝被禁的快，禁的及时，变神仙膏，价格昂贵，非富家子弟是用不起的，所以才没有像此间一样在流落至民间，开出这一朵又一朵的罪孽来。

　　　　在拍《奉献》之前，苏云卿当然是上网去查过毒品的，也看了许多触目惊心，恐怖异常的图片和视频，她知道毒品是一件多么可怕，多么恐怖的东西，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愿意为了这一时的虚幻快感，用自己的一生，用家人的一生去换取。

　　　　或许这正是毒品的恐怖之处。

　　　　当你碰到它的时候，就已经一脚踏进了地狱。

　　　　在来戒毒所之前，苏云卿就已经做好了会看到一些让她不太舒服的画面的准备，可没想到进来后发现里面的人员除了身份特殊，经历特殊之外，其他的看上去和常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可眼前的这个女人却跟刚才看到的那些人都不一样。

　　　　虽然她总是缩着肩膀低着头，似乎不太敢跟苏云卿他们对视，可偶尔几次她抬头，苏云卿都能看到她的眼睛。

　　　　她的眼神和其他人的很不一样。

　　　　其他人看苏云卿的眼神是好奇，兴奋，又或者是冷漠，总之就是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情绪，可这个女人的眼睛却死沉沉的，就像是一颗漆黑的透明珠子，像是没有什么能够再引起她的兴趣。

　　　　苏云卿心中动了一下，脱口而出道：“你恨吗？”

　　　　对方抬起头看她，眼睛里面没有光。

　　　　苏云卿慢慢的又重复了一次：“你……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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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77　二更

　　　　章

　　　　坐在苏云卿他们面前的女人叫做小飞，她说她以前的名字叫霏霏，不是草字头的那个菲，是春雨霏霏的霏。全本小说网；HTTPS：//щщщ。m；

　　　　跟组编剧有些惊讶，不小心说了一句：“你还知道春雨霏霏这个词？”

　　　　跟组编剧这句话说出口之后才惊觉自己说的过分了，连忙在导演谴责的目光下低下头，小声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小飞似乎并不介意。

　　　　“我没读多少年书，霏霏这个名字是我妈给我取的，春雨霏霏也是她告诉我的，可惜她死的早，不然没准我今天也是个才女。”

　　　　苏云卿注意到在她衣服上挂着一个小名牌，上面的名字却不是霏霏，而是小飞，而且这个飞，是飞翔的飞。

　　　　霏霏低着头，摩挲着自己左胸口的牌子。“这个飞是我自己改的，在我第四次复吸又被社区警察抓进来后，我就给我自己改名字了，因为我配不上。”

　　　　霏霏……不，小飞的故事很简单，也很俗套。年幼丧母，父亲又是个不成器的，小飞从小就在流氓堆里混着长大，还不到十四岁就跟她第一个‘男朋友’上了床，不到十五岁怀上了第一个孩子，然后在几天后躺在一个黑诊所里永远的失去了他。

　　　　她男朋友也是家里问题一大堆，自己也不争气，干脆出来混，没钱了就偷摸拐骗，到后来就让小飞去卖。

　　　　刚开始的时候她男朋友说的很好听，说只要小飞出来干个两年，攒够了钱他们就离开这个鬼地方，找份安稳普通的工作，结婚生孩子，过普通的家庭生活。

　　　　小飞信了。

　　　　小飞男朋友还算有点良心，知道做这种工作容易染病，所以每隔几个月就带小飞去检查，而且还会亲自给她买套子，告诉她不管是什么必须要带套，可能在那个时候，小飞男朋友是真的想过要和小飞普通日子。

　　　　但他们都没有料到的是，在卖淫的第二年，小飞没有染病，她染上了毒瘾。

　　　　小飞年纪小，长得也不错，很多客人都喜欢她，出手也大方，小飞经济来源其他姐妹来说都要有余裕一些，所以她不是天天上工，不上工的日子里就到处混着。网吧，酒吧，什么地方热闹，什么地方好玩，什么地方能够纸醉金迷，忘却烦恼，她就去什么地方。

　　　　到后来她发现毒品能够让她忘却一切烦恼，却不知道这是一只来自深渊地狱的手。

　　　　最近发现小飞染上毒瘾的是她男朋友，他亲自送了小飞去戒毒所，然后一头坠入茫茫人海，从此以后小飞再也没有见过他。小飞第一次在戒毒所呆了三个月，出来之后找不到男朋友，身边也没有任何交好的朋友，于是很快她又复吸了。

　　　　没多久就被房东举报，于是她又进了戒毒所。八年里，如此反复。

　　　　最长的一次有将近两年没回来，戒毒所的工作人员都以为她终于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谁知道最后她还是回来了，然后就再也戒不掉了。

　　　　“感觉我每次出去就是为了攒够钱来这里戒毒一样。”她自嘲的笑了一下，声音很低。“你问我恨不恨，我恨。”

　　　　小飞抬起头，眼睛里什么光都没有。

　　　　“我恨这个世界，也恨这个社会，我恨所有人。”

　　　　她神情木然，眼神灰暗，但是话里的恨意却很强烈，这种反差让在场所有人都有些毛骨悚然。从来看电视里，或者是报道里犯了错误的人要么说我恨我自己，要么说恨让自己犯错的人，从来没有人像小飞这样直接说恨这个社会，恨这个世界的。

　　　　跟组编剧忍不住说道：“毒品是你自己要吸的，没有人逼你，你恨这个社会，恨这个世界干什么？你最该恨的人是你自己。”

　　　　“又不是我要出生在这个世界的。”小飞低低的说，她从头到尾表现的都好像很畏畏缩缩，像是很自卑一样，可她说出来的话却很张狂，跟他表现出来的姿态完全相反。“这难道不是世界的错吗？”

　　　　导演和苏云卿都没说话，跟组编剧则是不知道自己对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好说的，陪同的工作人员更像是习惯了一样，全程保持沉默。

　　　　空气里弥漫着令人几欲窒息的沉重，片刻后，苏云卿又问她：“难道在你心里从来没有觉得……这个世界有时候也是好的吗？”

　　　　大家都以为小飞会回答没有，可她很长时间没有说话，良久，才慢吞吞的说道：“有过。”

　　　　“在我第三次进戒毒所之前，我遇到过一个人，他把我当妹妹，对我挺好的，也是她劝我来戒毒所的，那个时候我真的觉得在外面也不错，还能遇到像他这样的人。”

　　　　“后来呢？”苏云卿忍不住问道。

　　　　“后来他死了。”小飞木然的说：“被人砍死了。后来我才听别人说，说他是警察的卧底，是反骨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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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78　一更

　　　　第三百七十八章

　　　　所有人都被小飞的故事给震住了，就连陪同人员都没听她说过这个事。全本小说网，HTTPS：//。m；

　　　　大家都看着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飞说：“我听张教官说你们是拍电视的。”

　　　　张教官就是那位陪同人员，苏云卿点头，“是。”她停了一下，又说：“拍的就是……缉毒警的故事。”

　　　　“我知道，张教官告诉我了。”小飞很认真的看着苏云卿，这是她第一次直视苏云卿的眼睛。“既然是说警察和毒品的，那你们也会说到他吗？就是像他那样的……反骨仔，会吗？”

　　　　苏云卿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一样，她挺直腰背，用同样认真的态度说道：“会。而且，他不是反骨仔，至少对我们来说不是，他是英雄。”

　　　　“英雄。”小飞扯起嘴角笑了一下，不是那种自嘲的麻木的笑。苏云卿看着她的眼睛，第一次从她眼里看到了光，虽然很微弱，但是的确有。“那你们想问什么都可以问，我什么都可以说。你们……你们好好拍，我会看的。”

　　　　苏云卿郑重点头，然后又轻声问她：“如果有一天出去，你能不能多想一想他，然后多想一想这个世界好的地方？”

　　　　小飞沉默片刻，“我尽量吧。”

　　　　跟小飞的见面结束之后，苏云卿他们离开会客室，临走前苏云卿回过头，看着小飞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回自己房间，背影瘦削萎靡，肩膀重重的垮着，像是这个世界的所有不幸都落在了她的肩上，突然涌上一阵悲意。

　　　　在离电梯不远的另一个会客室里，也有一个家庭正在短暂团聚。有一个小男孩突然低着头从里面跑了出来，直直的撞到苏云卿身上。

　　　　苏云卿没有防备的被他撞得倒退一步，但手还是下意识的半抱住了他。

　　　　小男孩从苏云卿怀里抬起头，一边哭着一边对苏云卿哽咽着说对不起，苏云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会客室又快步走出一个老人，口中焦急的喊到：“勇仔，勇仔你快回来，你，你还没跟你爸爸说话啊。”

　　　　“我为什么要跟他说话！”勇仔回过头，大声的冲老人哭喊道：“我恨他！我恨死他了！他不是我爸爸！我没有吸毒的爸爸！”

　　　　老人浑身一震，僵硬着身体站在原地。苏云卿他们感到很尴尬，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前这个情况。

　　　　旁边陪同的工作人员倒是习以为常，他走前两步对老人说：“是谁的家属？”

　　　　老人嗫喏的说了一个名字，工作人员点点头，又指着勇仔对老人说：“那是您孙子吗？”

　　　　“对，对，我今天是特地带他过来见爸爸的。”

　　　　“他不是！他不是！”勇仔反应很激烈，看得出来是十分抗拒和抵触这个称呼，同时也很抵触此刻坐在会客室里的那个人。

　　　　老人抹抹眼，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此时工作人员温声道：“孩子还小，不懂事，既然他现在暂时不愿意见他爸爸，那就下次再过来。”

　　　　老人红着眼眶看了勇仔一眼，又回头恋恋不舍的看着会客室，里面坐着的是她唯一的儿子，但骨头还连着筋呢，哪怕对方犯下了滔天大罪。做娘的永远都会对自己孩子心软。

　　　　工作人员已经看了太多这样的情景，他脸上的表情比刚才淡了一些，对老人说道：“你们这样会影响到其他人的，这样吧，我带小朋友去楼下休息，一会儿你跟你儿子说完话就到三楼311办公室来找我。”

　　　　老人连连点头，感激的说道：“麻烦你了同志。”

　　　　工作人员没说什么，回头招呼苏云卿他们坐电梯离开。

　　　　叫勇仔的小孩一直在小声抽泣，偶尔还小小声的说着“他才不是我爸，我没有吸毒的爸爸，我恨死他”之类的话。

　　　　工作人员把勇仔送到办公室托其他同事帮忙照看后，才送苏云卿他们到楼下。

　　　　“其实像是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工作人员说：“一开始你会觉得很同情，很可怜他们，但是时间久了你就会知道，在这当中有很大部分人其实并不值得同情。”

　　　　“从他们放弃底线开始吸毒，就已经把自己的灵魂卖给了魔鬼，也把整个家庭都拖进了深渊。尤其是那些出去之后又复吸的，屡教不改，要买毒品打老婆打孩子，甚至是带着自己的孩子老婆一起去贩毒吸毒的，这些人都是人渣。”

　　　　“像勇仔这样只是哭闹的还好，以前还遇到过有家属拿着刀来看戒毒人员，想要把对方一刀捅死一了百了的。”

　　　　工作人员摇摇头：“在这里真的是可以看到地狱的另外一面，这些都是毒品带来的。”

　　　　他看着导演，又看看苏云卿，诚恳的说道：“你们一定要好好拍，告诉大家吸毒的危害，要告诉大家贩毒都是没有好下场的，这些毒贩都该死。”

　　　　导演很郑重的点点头，从他接到这个剧本开始，他就没有把它当成一个单纯的工作来对待。

　　　　它值得他们为它奉献出更多的赤诚和努力。

　　　　“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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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回去的路上，苏云卿一直很沉默。

　　　　导演坐在副驾驶座上，从后视镜里看她。

　　　　“有没有什么感想？”导演问道：“说说看。”

　　　　苏云卿看着窗外思忖片刻，说道：“刚才我那个小孩……”她顿了一下，手指无意识的抓了抓安全带。“我感觉他是真的很恨他爸爸。”

　　　　导演说：“因为他爸爸吸毒，毁了一个家，让整个家四分五裂，家破人亡。他年纪还这么小，也不知道周围的同学和邻里平日里怎么看待他们这一老一小，让他怎么不恨？”

　　　　导演从副驾驶上侧过身，说道：“你知道你这几场戏的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吗？就出在这个恨字上。”

　　　　“你把卫薇薇的恨表现得太刻意也太单薄，让人那之后只觉得你的感情很空洞，没有深度。就像是你们女孩子喜欢吃的奶油蛋糕，撇开表面那一层薄薄的奶油之后，下面就只剩无聊的蛋糕胚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苏云卿咬着唇，其实不用导演说，她也已经开始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出在了什么地方。

　　　　因为卫薇薇对狂蛇无疑是有恨，而且是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的那种恨。

　　　　所以她在演绎这个角色的时候，总是无意识的用眼神，用肢体动作，用自己的表情去强调卫薇薇有多恨狂蛇，她表现的太过，总是想把这种恨意尽快的，完整的表达出来，结果反而显得无比刻意，让人看了只觉得肤浅和流于表面，没有办法打动别人。

　　　　“你可以再斟酌斟酌。”导演说：“人的感情是很复杂的，有时候恨一个人并不单单只是因为恨，就像爱一个人的时候也会夹杂着诸如欣赏，敬佩，仰慕之类的感情。”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一种感情是完全单纯的，包括恨。”

　　　　导演的话让苏云卿醍醐灌顶。

　　　　她突然想到，在小飞说到那个曾经把她当成妹妹看的人时，她的眼里明明是有光的。

　　　　她说她恨这个世界，也恨这个社会，是不是因为她曾经也有对这个世界和社会充满期待的时候？

　　　　可不管是因为什么，这些都不能够成为自己堕落的理由。所以她是不是也曾经后悔过，后悔自己当初轻易放弃底线踏上这条路，后悔自己没有活出个人样？

　　　　那狂蛇呢？在他真正爱上卫薇薇的时候，在他知道卫薇薇为他怀了一个孩子却只是为了报复他的时候，他有没有后悔过？

　　　　反过来说，卫薇薇又有没有在曾经某一瞬间为狂蛇动过心？

　　　　除了恨之外，卫薇薇对狂蛇还会不会有其他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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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79　二更

　　　　那天回去之后，苏云卿立刻就去找了孙可进，一个人拿着剧本在一个老何家的三楼客厅对了一天的戏。全本小说网https：//。

　　　　第二天，苏云卿早早来到片场，套装之后又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一边等着其他工作人员进场。

　　　　吕导过来的时候苏云卿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苏云卿见到他之后破天荒的没有主动打招呼，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吕导愣了一下，他仔细端详了苏云卿的表情片刻，然后在心里默默点了个头，他没有去打扰苏云卿，而是招呼副导演和场务尽快做好开拍准备。

　　　　孙可进也来得很早，但他和苏云卿并没有呆在同一个地方，两个人分别酝酿情绪，就是为了接下来的这一场戏。

　　　　“第三百七十幕十五场三十次，5，4，3，2，1，开始！”

　　　　狂蛇不可置信的看着卫薇薇，直至今日，他仍然不愿意相信真的是这个女人背叛了自己。

　　　　“为什么？”恶名传遍国际的毒枭头子此时此刻像是要站不住似的，他的枪口对准了卫薇薇，可是拿枪的手却在轻微的发着抖。

　　　　“怎么要这么做？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到底为什么要背叛我？！”

　　　　卫薇薇此时完全褪去了她在孙可进面前乖巧温顺的外表，她扬着唇角，笑的艳丽而恣意。

　　　　“你觉得是为了什么？”她说，眼神冷的像块冰。“你猜？”

　　　　“我现在没有心思跟你在这里打哑谜！”狂蛇吼道：“我在问你为！什！么！到底哪里对不起你！这么多年来，你是唯一能够近我身的女人！为了你，我连我兄弟都杀了！这难道还不够吗？！还不够吗？！”

　　　　“怎么会够？”卫薇薇轻声说：“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