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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五年前，这个偏远山村中本应平平无奇的一天，因为一个男孩儿的诞生而变得有那么一点儿不一样。”

　　　　“男孩的父亲是个土生土长的农民，几乎半辈子都在土里刨食，乍逢孩子降生，看到了自己的生命得到了延续，自然是心情极好。”

　　　　“可这样的喜悦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男孩的父亲很快便意识到，自己的孩子在将来究竟要面对怎样的环境。”

　　　　“倘若只是一般的农村也就罢了，可这个村子所在的辖区是在省内都十分有名的贫困县……不要说完善的教育制度，很多村子里的小孩子连去普通初中就读的机会都没有。”

　　　　“而男孩的家中即使放在这个贫困县中，也绝对算不上宽裕。”

　　　　“男孩的父亲在未成人父之前，一直于混沌蒙昧中得过且过，像是和同村子里的绝大部分男人一样，过着子承父业，世代种田，然后经人介绍娶妻生子、传宗接代的平凡生活。”

　　　　“当然也有不少年轻人受不了村子里的穷苦日子，走出了村子，可男孩的父亲每每看到这样的例子，却只得和周围的村民一起附和着嘲笑一番，却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嘲笑他们。”

　　　　“但是当自己的孩子降生的那一刻开始，男孩的父亲仿佛瞬间开窍，想通了什么事情一般，那一天他爬上了村子附近最高的那一座小山山顶，第一次眺望远方，看到了村子之外的景色。”

　　　　“从山顶回来的那一晚上，无视刚刚降生的儿子哭闹，男孩的父亲罕见地彻夜未眠，他摸了摸自己粗糙的双手、皴裂的皮肤……和身上穿了好几年，已经沾染上一身洗不掉的汗味的上衣。他突然想到，是不是等到二三十年过去后，他的儿子也要坐在自家的这座传承几代的土坯房中，想着和自己此时一样的问题？”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代代的传承，不，究竟是传承，还是原地踏步？”

　　　　“我的儿子将来，也要和我一样重复相同的命运吗？”

　　　　“我儿子的儿子，也同样如此吗？”

　　　　“男孩的父亲想了很久很久，最终内心的声音告诉他，不！我要改变我孩子的命运！”

　　　　“于是他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可能也是这辈子最重要、最大胆的一个决定！”

　　　　“那就是带着儿子，走出去！到大城市去！”

　　　　树魔说到这里似乎有些激动，他的额头上甚至因此而长出了几颗带着一抹青绿色的嫩芽，显得十分诡异。

　　　　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有些失态，树魔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番激荡的心情，又恢复了之前低沉沙哑的声音，缓缓道：

　　　　“抱歉，我继续说。”

　　　　“男孩的父亲并没有立刻走出村子，而是等着自己的儿子慢慢长大，男孩大约到了五岁左右，父亲方才打算动身离开。”

　　　　“此时男孩的父亲带着自己的儿子，留下妻子守家，父子二人终于踏出了这个贫困的小山村！”

　　　　“他们经过了崎岖的山路，来到了县城，辗转许久才找到了县城中唯一的火车站，买了去往大城市的火车票，以改变命运为目标，踏上了旅程……”

　　　　“经过了几十个小时的车程，他们来到了华夏国的经济中心，魔都！”

　　　　“你们很难想象男孩和他的父亲第一次踏入魔都时的感受。”

　　　　“当他们第一次在人潮涌动之中看着那一栋栋拔地而起的高楼时，他们发现，原来大城市的天空似乎真的要比家乡来得要高那么一些。并且不同于家乡人的死气沉沉，他们在魔都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别样的生命力，后来他们知道了，那种生命力，名为‘忙碌’。”

　　　　随着树魔的娓娓道来，观看直播的众人仿佛能够置身于当时的场景，想象出那个第一次走出只有土坯房的小山村，踏入大城市的男人，当看到由钢筋混凝土聚合而成的万丈高楼时无比的震撼。

　　　　“在感受到了魔都的与众不同之后，更加坚定了男孩父亲想要改变男孩命运的决心，可他们有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亟待解决，就是解决吃饭和住宿的问题。”

　　　　“当时男孩父亲的兜里，只剩下了不到三百块华夏币。”

　108。即使是死也要完成的梦想

　　　　（全本小说网，HTTPS：//。）

　　　　“在魔都，工作并不难找，即使是没什么文化的男孩父亲，仍然可以投身于一直都很缺人的各类工厂。”

　　　　“男孩父亲经过中介，找到了一家零件工厂，总算是解决了温饱和住宿的问题，父子俩就在这个国际大都市扎根下来。”

　　　　“虽然他们生活在魔都，但在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却又游离于魔都之外，在未来的十几年之内，男孩甚至连魔都市区都没有去过，所谓的诸如‘华夏明珠’这样的地标型建筑，他也只是在照片中见过。”

　　　　“他们龟缩在这个光鲜城市某个不为人知的阴暗角落，过着艰难求生的日子，这是那些来魔都打拼的毕业生、魔都本地土著所不能理解的艰辛，相比于他们所来此处追求的生活，他们父子俩的目的显得更为单纯，只是暂且活下去而已。”

　　　　“以至于在很多年后，即使当年男孩只有五岁，他仍能够很清楚地记起走出火车站时看到那人潮涌动的壮阔景色。”

　　　　“时间飞逝，魔都这座城市仍然在不断地扩张与发展，男孩也在慢慢长大。”

　　　　“很快他便要开始自己的小学生活。”

　　　　“但很显然，男孩父亲于零件工厂中的微薄收入很难供男孩进入比较好的小学，事实上这仅仅只是第一步，未来的初中、高中，所花费的钱要更多，男孩父亲必须早作打算，现在的收入绝对没办法将自己的儿子送入大学！”

　　　　“只是换工作谈何容易？男孩的父亲只不过是一介农民，没有任何专业技能，除了做一些机械重复的体力活，还有其它的选择吗？男孩的父亲显然也非常担忧这方面的问题，但没有什么才能的他，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男孩的父亲这种担忧一直持续到男孩小学即将毕业，这时一则新闻的出现，让男孩的父亲看到了希望，当然，也彻底改变了父子俩的命运……”

　　　　“这则新闻就是，闻名世界的箭头集团正式进军电子零件制造业，并且第一家电子零件工厂将于年底在魔都市郊落成！”

　　　　树魔冷冷地盯着有些不明所以的欧澄，咧嘴一笑：

　　　　“就是这位欧澄先生一手打造的箭头工厂！”

　　　　“众所周知的是，箭头工厂的工人每日的工作时长在正规工厂中业界之最，但有一个好处就在于，薪资待遇也是业界之最。”

　　　　“男孩父亲为了能够顺利让自己的儿子完成学业，在权衡了很久之后，还是决定进入箭头工厂！”

　　　　“虽然工作强度很大，在工厂期间几乎没有任何休息的时间，可由于薪水几乎翻了一倍，儿子在学业上的花费终于不再是问题了，他松了口气。”

　　　　“只要能够改变孩子的命运轨迹，仅仅只是累一点，又是什么大事呢？”

　　　　“带着这样的想法，男孩的父亲走进了箭头工厂的大门，之后长达六年的工作时间里，他都将在此度过。”

　　　　“男孩的居住环境比以前稍微好了一些，他身上的衣服也没那么陈旧了，用上了崭新的文具、漂亮的书包，甚至可以在嘴馋的时候有零花钱买些以前只能眼巴巴看着同学吃的零食，只是尽管如此，他却并不开心。”

　　　　“虽然生活条件大大改善，可他仍然没有机会能和父亲一起去魔都的市中心好好逛逛——因为他的父亲自从在箭头零件工厂开始上班后，就再也没有任何余暇关心他的生活了。”

　　　　“他记忆中的那段日子，父亲回家时永远一脸疲惫，往往连衣服都来不及脱，倒头便睡。从此男孩的父亲生活中只剩下了两件事情——工作和睡觉。”

　　　　“男孩非常懂事，他知道自己的父亲为他付出了许多，因此也用优异的成绩去努力回报这种付出……”

　　　　“时间匆匆流逝，随着年龄的增长，男孩渐渐也能做一些简单的兼职来贴补家用了，但他在学业上耗费钱财的增长速度，仍然要远超于他们家庭收入的增长速度……”

　　　　“于是男孩的父亲只能继续卖力工作，工作时长已经进无可进，那么就只能提高效率！”

　　　　“男孩的父亲……也由此成为了箭头零件工厂效率最高的工人之一，并且在只有少数人才能在箭头零件工厂待两年以上的大环境之下，创造了连续在此工作六年的最高记录！”

　　　　“但是长期高强度的零件制造工作，也为男孩父亲的身体状况埋下了隐患……”

　　　　“那是在男孩高三毕业前夕，临近高考不久的时候，男孩的父亲终于承受不住长年高强度工作所累计的身体隐患，猝死在了箭头零件工厂……”

　　　　“啊！”被捆在角落里的肖默大叫了一声，引来了树魔的一阵目光。

　　　　或许是因为面前这个绑匪头领的目光过于渗人，肖默很快便怂了下来，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声音还是低了下来，嗫嚅道：“没……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这个男孩高考前遇到这么大变故，恐怕会影响到高考成绩吧。”

　　　　“不！你猜错了。”树魔目光平静，干脆否认。

　　　　现如今几乎所有守在直播间的观众，都已经猜到，故事中的那个男孩应该就是树魔本人，但现如今，这个超能者语气却平淡地仿佛在重复着别人的故事：“父亲的突然死亡，并没有影响到男孩的高考成绩。”

　　　　“在匆匆火化了父亲的遗体后，男孩自己在他们廉价的出租屋中为自己的父亲办了一场可以说是十分简陋的葬礼，六年来男孩的父亲一直专注于工作，几乎没有交到任何朋友，这场葬礼自然也冷冷清清，仅有房东过来吊唁了一番，但也很快离开。”

　　　　“和大多数人想到的不同，男孩并未因为父亲的离世而被打击地没办法学习，反而一如往常地复习高考内容，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自己的学习计划……”

　　　　“但是‘没有被残酷现实所击倒’，并不代表‘现实不残酷’或是‘没有经受过打击’……男孩自然也很伤心父亲的离世，但他此时比伤心更加需要做的事情，是努力备战高考！”

　　　　“因为……这正是男孩的父亲当初离开村子的原因，正是那个男人即使累到死，也要完成的梦想！”

　109。真正的杀人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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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的最后，高考结束，男孩考了一个很满意的分数，被理想的大学录取，并且用自己父亲猝死时箭头集团分发的赔偿金，顺利完成了大学学业。”

　　　　“男孩高考结束之后，自己一个人坐着地铁来到了魔都最为繁华的中心地段。”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在课余时间来到魔都的市中心，他手中捏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看着四周涌动的人群、来来往往的车辆、以及高耸入云的商业楼，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些淡淡的遗憾。”

　　　　“其实男孩对于父亲的死并没有太多的伤感，在魔都生活的这十几年来，男孩的父亲几乎一头扎在了工作当中，他们父子间的交流可谓少之又少……如同两个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每天只是晚上一起吃一顿饭，但在饭桌上似乎也唯有沉默。”

　　　　“男孩的父亲没有能力辅导男孩的功课、男孩也不能理解父亲每天早出晚归的艰辛。”

　　　　“原本男孩以为，这样的相处模式会一直持续到自己长大成人、父亲慢慢老去，然后在一个不知道是怎样的契机下让两人打开心结，一笑泯恩仇……可上天似乎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而是在一个不那么美好的节点让这一切都戛然而止。”

　　　　“是因为什么而有些遗憾呢？”

　　　　“哦，对了，之所以有遗憾，大概是男孩做梦都想要让父亲带着他一起好好在魔都的市中心玩一天吧？不管什么学习、工作，就只是单纯地好好玩一天。哪怕只有一天也好。”

　　　　“这或许是男孩和父亲这么多年拧巴的日子所设下的一种和解方式。”

　　　　“但很可惜，他最终还是一个人去了只在照片里见过的华夏明珠，他最终还是没能对着父亲说出那一句‘对不起’、以及那一句‘没关系’。”

　　　　树魔在说完这句话后，便闭口不言，望着一旁电脑上显示马上就要突破一百万的观众人数，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些什么。

　　　　“结……结束了吗？”肖默被绑在角落，愣愣道。

　　　　“故事本应到此结束。”树魔咧开嘴角，低声笑道：“男孩慢慢长大，从虽说还不错但绝非顶尖的大学中毕业，凭着还算拿得出手的文凭找个过得去的工作，或许是在魔都站稳脚跟，或许是就近找个生活压力不算太大的二线城市安定下来，结婚生子，应该算是完成了父亲所期待的、阶级的跃升了吧？”

　　　　“而父亲的死，或许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成为男孩心中迟早都会被抹去的回忆，至于他为什么死、应不应该死……重要吗？身为普通人的男孩是无力的，他无力改变这个世界，无力改变父亲的命运……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讲，连自己的命运都无力改变。”

　　　　“直到有一天，这名男孩，他患上了一种罕见的绝症……”

　　　　“霍威尔综合征……”屏幕前的严修泽目光一凝，缓声道：“果然啊……力量，总会改变我们，无论方向好坏。”

　　　　在屏幕另一头的树魔自然听不到严修泽这句感慨，自顾自继续道：“起先他并未发现自己换上了绝症，直到变异为超能者之后，才明白自己何其幸运，在死亡率如此之高的情况下，还变异成功。”

　　　　“在成为了超能者之后，这个曾经的男孩再次来到了魔都的华夏明珠前，来到了之前父亲猝死时在的箭头零件工厂前……”

　　　　“他突然了悟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并非对父亲没有任何感情，原来自己也会盯着父亲的骨灰默默流泪、原来自己也会思念那个从来没有管过自己的工作狂！”

　　　　“当时父亲去世时的‘无暇伤心’，或许只是因为某种原因而设下的自我保护，保护自己不被无尽的悲伤所侵蚀。”

　　　　“什么原因？”此时被绑在椅子上的欧澄神色淡淡的，他微微张开原本半阖的双眼，缓声问道。

　　　　树魔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欧澄一眼，缓缓道：“无能为力。”

　　　　“因为我太弱小，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工薪阶层，而定下如此变态工作时长规定的确实世界最富有的人之一。所以我对死在这样规则下的父亲，无能为力。”

　　　　“这就是我‘不伤心’的所有理由。”

　　　　“而今天，我拥有了足够强大的力量，因此我可以将那个睥睨商界的男人，绑到一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生死操控于我一人之手！”

　　　　树魔的眼睛渐渐亮起了红光，他淡淡道：“欧澄先生，想必你现在也猜到了，那个猝死在箭头零件工厂工作流水线上的工人，正是我的父亲。”

　　　　“你之前认为，金钱是可以买到一切东西的，很抱歉，我并不能够认同这种说法。”

　　　　“假如金钱真的可以买到一切……那么就现在，你能让我再看一眼那个已经死去的男人，能够让我再和他说几句话吗？”

　　　　“很遗憾，今天我并不需要任何赎金，并且我也不打算这样轻易地放走你。”

　　　　欧澄冷冷地盯着面前这个树魔，棱角分明的面容第一次闪过了一丝遗憾，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所以，因为我制定了远超于法律规定的工作时长，致使你的父亲积劳而亡，因为这样的原因，你才将我绑到这里来了，对吗？”

　　　　“既然如此，那么我是不是大概率……哦，不，应该说‘绝对’没办法活着走出这个该死的地下室了？”

　　　　“杀了你，可以让我的父亲死而复生吗？”树魔反问道。

　　　　“如果杀了我就可以让你的父亲死而复生，我还能活到现在吗？”欧澄苦笑着摇了摇头。

　　　　“是的，杀了你，只不过是逞一时之快，既不能让我的父亲死而复生，也不可能弥补我那时所遭受的痛苦。”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杀你？”

　　　　不仅仅是欧澄，便是被缠在一旁的肖默、以及雾行者，还有广大收看本次直播的观众们，俱是一愣：“你到底想干什么？”

　　　　“每一年箭头零件工厂，总会有过劳死的事情发生，即使是父亲去世的那一年，他的猝死也绝非个例。”树魔的眼中似乎有火焰的光芒在跳动：“相比于摧毁你这个人，我更希望摧毁的，是这个随意践踏人权、甚至鼓动员工疯狂工作、压榨工人健康的、择人而噬的猛兽——箭头零件工厂。”

　110。固执的欧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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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到底想怎么样？”欧澄喘了口气，盯着面前的树魔，凝声道。

　　　　“想让我放了你，很简单。”树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