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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垮了下来，再次蹲下来，拉著翔宇的手说：“翔宇，你为什麽要打细毛？”
　　
　　“我……我……”翔宇眼泪哗哗的，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你瞧，打人是不对的是不是？所以，给细毛道个歉好不好？”
　　
　　翔宇好害怕，转过身规规矩矩地对细毛弯腰鞠躬：“对不起，我不该打你……请你原谅我。”
　　
　　细毛抹掉眼泪，抽抽嗒嗒地说：“我原谅你了。”
　　
　　黄佩华挤出一丝笑，对翔宇说：“你生气因为他不相信你的话吗？”
　　
　　翔宇点点头，说：“他不相信，还骂我，还说要告诉爷爷奶奶。”
　　
　　“那你为什麽要告诉他？”
　　
　　“因为……因为……”
　　
　　“因为威威好厉害，因为翔宇很想要跟别人分享这个秘密是不？”
　　
　　“是。”翔宇点头：“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他不相信我，还出卖我。我不跟他玩了！”
　　
　　“是啊。可是翔宇你答应要帮我保密的……”
　　
　　翔宇哇地一声又哭了起来。
　　
　　黄佩华抓住翔宇的手：“你相信他，可是他辜负了你的信任。他有不对，你也有不对。你不说，就不会有现在这样的难过。可是说起来，是我更加不对，因为威威是我养的，我告诉了你，其实是我……”
　　
　　“不是不是不是！”翔宇放声痛哭，一下子抱住了黄佩华的脖子，死死地不放：“我忍了好久好久没有说的！细毛给了我一摞卡片，我好喜欢的，他也好喜欢的，可是他给了我，我想，我也要告诉他一件天大的秘密才对……我不是故意要出卖你的……”
　　
　　黄佩华把翔宇抱在了怀中，摇著哄著：“是我的错……我不该……你是个小孩子，大人要守著一个秘密，都会很难过。翔宇，是我的错，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没有承担该我承担的责任，反而推在你的身上，对不起，不哭了不哭了，是华华让翔宇受委屈了……”
　　
　　黄佩华转身一个个地招呼过去：“齐爸爸林妈妈，是我不好。我养了一条宠物蛇，红尾蚺，是蟒蛇的一种，有带翔宇过去玩的。我怕你们会吓著，怕……其实威威很老实的，翔宇跟它玩一点危险都没有，我跟鸣哥都在一旁守著。可是我怕你们，还有爸妈，我怕你们不肯让我养著……对不起，所以让翔宇保守秘密，好几个月了，过年的时候……可怜的翔宇给憋坏了，小孩子这样子已经很不容易……所以都没有请你们到我住的那个地方去看看……对不起对不起……还有细毛，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是有条蛇，翔宇说的都是事实，他没有撒谎骗人或者吹牛，可是叔叔不能带你去看。威威胆子很小，怕不认识的人。你们家的人也不会允许你去跟一条宠物蛇玩的，你可能也会怕……”
　　
　　齐鸣从黄佩华手中接过翔宇，老老实实地站著说：“爸，那什麽，也是逗翔宇玩，哄孩子开心，那啥，那蛇，确实很老实，比人家养猫养狗还安全，又干净又不吵闹。不过因为是蛇……那啥，一般人都害怕，所以，其实，我……”
　　
　　四位老人已经呆了，过了好久，黄达才讪讪地说：“华华，你在外头独立生活了这麽多年，怎麽还懵里懵懂的啊，这事……老齐，对不起啊，我这儿子办事不靠谱，害得翔宇受委屈了。
　　
　　林丽丽哆嗦了半天，挨著齐宏利坐下，声音都发抖：“那是，真的，华华养了条蛇？有翔宇这麽高这麽壮？”
　　
　　齐鸣和黄佩华同时点了点头。
　　
　　“我的妈呀……”林丽丽拍了拍胸口，看到细毛还呆若木鸡地站著，鼻涕流得老长，想著刚才孙子受的委屈，没好气，不过细毛被翔宇打呢，也不好再对他发火，便哄了哄他，把细毛给糊弄走了。




38。

　　车震　（38）
　　
　　细毛一走，屋子里又冷场了。黄达和赵晓青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麽帮儿子的腔。齐宏利还在生气。齐鸣乱来，结果一向乖巧老实的黄佩华也这麽不著调，让自己的孙子跟一条蟒蛇玩了这麽久，还一直都瞒著家里大人。可毕竟是别人家的孩子，又一直这麽尽心尽力地帮自己带孙子，要责备也无从说起。林丽丽还吓得浑身直哆嗦，想说什麽，可是见黄佩华胀红了脸犯了大错的样子不吭声，这话，怎麽也说不出口。
　　
　　还是齐鸣打破了沈寂，干笑道：“我都饿死了，有饭吃了不？”
　　
　　林丽丽赶紧站起来：“都做好了，就等你这个讨债鬼吃饭呢……华华，一起吃不？老黄、老赵……”
　　
　　赵晓青忙过来拉住黄佩华：“呵呵不用了，我们的饭菜也已经上桌了呢。华华，吃饭去。”
　　
　　黄家三口讪讪地笑著告别回到自己的屋。黄达犹豫了一下，把房门带上，说吃饭吃饭，赶紧吃饭，都要凉了之类的。
　　
　　黄佩华在桌子边坐好，等他妈把饭盛好搁他手上，便拿起筷子埋头吃起饭来。
　　
　　黄达给儿子夹了块卤牛肉，小心翼翼地问：“你还真的……养了条宠物蛇啊？”
　　
　　黄佩华埋著头，把口里的饭菜咽了下去，低声回答：“嗯。”
　　
　　“玩物丧志……”黄达低声道：“不过你也大了，想养宠物，也没多少关系。不过干嘛要养蛇啊，养猫养狗不是挺好？”
　　
　　“猫啊狗啊的，太让人操心了……”赵晓青插嘴道：“我本来也想养狗呢，华华，边上那栋刘娭！家的狗养了小狗，你要不要？蛇什麽的，太吓人了，还是蟒蛇，邻居也会说的吧？”
　　
　　黄佩华咬了咬嘴唇，放下筷子，规规矩矩地说：“爸、妈，那什麽，我还真没有什麽时间养宠物，狗啊猫的，要陪著，乱七八糟的事儿也多，反而是蟒蛇，一个星期喂一两次食物就行了，到宠物市场买点老鼠啊兔子啊或者到菜市场买点鸡啊，就行。威威也用不著出去遛弯，门关紧，它也不会出去吓到人，洗澡啊搞卫生啊什麽的，都很简单。每天陪它半个小时就行，甚至不管它都没有什麽问题……爸，也没有玩物丧志什麽的，我也没有别的什麽爱好，除了工作读书就是跟威威玩一会儿，你知道，如果不是鸣哥陪著，我都不怎麽出去玩的……”
　　
　　“我知道你有分寸……”黄达心里慌慌的。“可是养条蛇做宠物，就不算是有分寸了。怎麽想著要养条蛇啊？”
　　
　　黄佩华低下头没有回答。他从来就没有起过养宠物的念头。只是冯立伟在越来越忙，忙工作忙交际忙夺权忙结婚忙著花天酒地，陪著他的时间越来越少，又不肯放他走，也许是内疚也许是借口，便说要送他宠物。黄佩华本来就无可无不可，冯立伟执意要送，他想起齐鸣玩蛇时那副兴奋刺激的样子，便随口说了养蛇，冯立伟便托人弄了条红尾蚺。珍贵，稀有，能够显得与众不同，这个是冯立伟的意思。至於黄佩华为什麽要养，养蛇有多麽的骇人听闻，养多久，冯立伟压根就没有去考虑。
　　
　　“养蛇就养蛇呗……”赵晓青捅了一下黄达，示意他看看儿子沮丧难过的神情：“不过以後别带翔宇去看了。说实话，妈也怕蛇。有几个人不怕蛇啊，再老实的蛇，看上去就很吓人的，又是蟒蛇，也怕它伤到小孩子。”
　　
　　“妈……”黄佩华抬头看了看赵晓青，脸上有感激又有著委屈：“蟒蛇在有些地方都被驯养了做保姆呢。我们不了解它，所以才会害怕。很多东西都这样，不了解，会害怕，会厌恶，会觉得恶心，甚至会恨不得……恨不得……”
　　
　　“没有恨不得啊。”赵晓青轻言细语地安慰著孩子：“不过人人都这样看，太招摇，会遭人嫌弃的。我们自己知道就行了，我说华华，下午我们去你那儿看看好不好？现在知道了，也想要搞清楚，不然，你每天跟一条蛇住在一起，爸妈会更担心的……齐鸣也是，也不说说你……还带著翔宇一起胡闹。”
　　
　　“齐鸣……”黄达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对赵晓青说：“我说你呀，还不知道。齐鸣带著华华，其实是华华在管著他。那家夥只要华华在旁边，再怎麽乱搞，都是收敛的。你儿子一根筋，死心眼，齐鸣哪里有办法改变他的想法啊。多半，齐鸣也会被带著喜欢蟒蛇的。”
　　
　　黄佩华冷汗下来了。如果现在出柜……算了，还是一步一步来吧。
　　
　　“快点吃吧……”赵晓青摸摸儿子的头：“吃完饭休息一会儿，然後我们去看看……那个什麽……威威？你也别多想了。带翔宇带了这麽久，你瞧翔宇变得，可爱多了，听话多了，读书也长进了，你林妈妈一次又一次地说多亏你帮著带著，不然翔宇又是齐鸣第二，糊不上墙的稀泥……哎呀，也是，都是大人了，齐鸣虽然不是事业有成，好歹也能养活自己和孩子，不过老齐和老林也是造孽，退休了，操心了儿子还要操心孙子……”
　　
　　外头突然传来翔宇大哭的声音，然後门被猛地推开，翔宇大哭著跑进来爬到黄佩华的身上，把黄家三口都吓了一跳。
　　
　　黄佩华赶紧抱住翔宇，问怎麽啦。翔宇哭得那个惨哦，都接不上气了，道：“我不，我不！”
　　
　　看著紧跟著跑进来的齐鸣，黄佩华以目示意。齐鸣笑嘻嘻地耸了耸肩膀，说：“我老爸说不让翔宇去你家玩，翔宇就扔了碗在地上打滚，我爸打了他一巴掌，这不，他过来找靠山了。”
　　
　　黄佩华真是头疼。这事他不是不可以掺乎，但是齐爸爸发脾气，他可以跟自己的爸讲道理，别人的爸，他根本就没有立场去说啊。
　　
　　齐宏利和林丽丽也进来，见翔宇抱著黄佩华的脖子，眼泪鼻涕擦了他一身，更加尴尬。对门几十年的邻居，好得跟一家人似的，现在因为华华养的宠物蛇，弄得这麽难看，他们也著实不知道该怎麽开口。
　　
　　还是林丽丽过来拉翔宇，翔宇却死活不肯松手，勒得黄佩华都要翻白眼了。孩子又踢又踹挥手去撩开他奶奶，却一下一下地打在了黄佩华的身上。
　　
　　“够了！”齐鸣看到黄佩华的腮帮子被翔宇的小手都碰出了红印子，心疼，一把捉起翔宇的腰往外拽。翔宇仍然不肯松手，身子上半部分挂在黄佩华的身上，下半部分被齐鸣拖著，仍然在嚎啕大哭，整个一混世魔王。
　　
　　黄佩华对著齐鸣使劲摆手，然後紧紧地抱著翔宇，拍著他的背轻声地哄著。齐鸣瞧到黄佩华的另一边脸上满是翔宇的眼泪和鼻涕，难看死了，忙找了纸巾帮黄佩华擦脸，被黄佩华一把推开。
　　
　　黄佩华抱著翔宇在客厅里来回地走著。这屋子本来就小，四个老人加齐鸣都贴著墙角站著，看黄佩华悠闲地来回踱步，都只能呆呆地看著，插不上嘴也插不上手。
　　
　　翔宇哭累了，抽搭著，在黄佩华的衣服上擦著眼泪鼻涕，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黄佩华累得呼哧呼哧地，又不能松手。一有把翔宇放下来的架势，翔宇就加大音量继续哭。
　　
　　齐鸣有眼色，忙拖了把椅子，扶著黄佩华坐下。
　　
　　黄佩华让翔宇坐在了他的腿上，接过齐鸣递过来的纸巾，细细地帮翔宇擦著眼泪鼻涕，轻声问道：“翔宇哭什麽？”
　　
　　翔宇一张嘴巴，又开始哇了起来。
　　
　　“翔宇不说，光是哭，能够解决问题不？”黄佩华腿抖动著，继续问：“有难受要说出来，或者想办法解决。哭，没有用的是不是？”
　　
　　“有用……”翔宇一边倒气一边说：“哭，爷爷就不会不让我跟威威玩了。”
　　
　　“哦，爷爷不让翔宇跟威威玩啊？”
　　
　　翔宇点头，把鼻涕顺便又蹭到黄佩华的胸前。
　　
　　“为什麽啊？”
　　
　　“爷爷说好危险的。说蟒蛇会吃人的。我跟爷爷说了威威好乖的，比我还乖，可是爷爷不相信，还骂我，骂爸爸，骂华华……”
　　
　　满屋子的人都更加尴尬。齐宏利搓搓手，干笑著说：“老黄，不是，那什麽，蟒蛇怪吓人的。”
　　
　　赵晓青拉住林丽丽哆嗦的手：“是很吓人，在动物园里看著，我都起鸡皮疙瘩呢……不过也有人讨厌狗的，也有人讨厌猫的是不？翔宇跟威威一起玩了这麽久了，有没有害怕？有没有做噩梦啊？”
　　
　　林丽丽愣了一下：“这死孩子瞒我们瞒得好紧……不过……好像也没有……”
　　
　　“我就说了，”齐鸣死死地盯著黄佩华，插嘴道：“本来华华也没有养的，都给别人了。还不是为了哄翔宇？翔宇这家夥油盐不进，华华说给他个奖励，一个大惊喜，就这样翔宇才学著稍微有那麽一点自控了。过了年，这个学期，翔宇的进步，大家都看到了吧？学习不好，华华都不让他跟威威玩……”
　　
　　翔宇把头埋在黄佩华的胸前，身子还在抽著。
　　
　　“也是啊。”黄达也干笑著劝说道：“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威威吧，没有危险的话，也……没关系啊。那啥，孩子也需要鼓励呗。虽然是虚荣心，不过人都这样啊，在别的小朋友那边也可以吹吹牛。当然也不能让别的孩子都去看，拍个照片什麽的，表示翔宇没有撒谎……这个，也能提升翔宇的自信心和责任感呗……呵呵，当然老齐，我们也怕蛇的。”
　　
　　齐宏利被挤兑得说不出话来。他们家，翔宇是祖宗，华华为翔宇做的，远远超过一般的邻居和好友做的，他们也心知肚明，一时的迁怒，这时候多想一想，更是讪讪，毕竟，华华付出了很多的心血，而且效果这麽好，他们也不能狗咬吕洞宾……呸呸……
　　
　　林丽丽也抖抖地笑了：“吃饭吃饭。齐鸣，去把咱家的饭菜端过来一起吃，翔宇，你把华华的衣服都蹭上鼻涕了，真是的，下午一起……一起……啊……呵呵……”拉著儿子回自己屋里收拾碗筷摆过来。
　　
　　翔宇总算肯从黄佩华的身上爬下来了，齐鸣拖著黄佩华去洗手间洗脸，趁著没人，飞快地亲了一下黄佩华的嘴唇，在他耳边道：“华华，你刚才那样，还真像翔宇的妈妈，真好。”
　　
　　黄佩华脸红了一下，紧接著白了他一眼：“你发什麽疯？下午我们几个先过去，你再来接他们。我和翔宇先把威威安顿一下。还有啊，要叮嘱他们动作幅度不要太大了哦。”
　　
　　齐鸣点点头，乐呵呵地又拉著黄佩华坐到桌旁，再看翔宇，已经在咯咯地笑了：“威威那个头好有味道的，最喜欢蛇信子出来，那个，蛇啊，它的舌头能够感受到空气的震动，还有可以探测温度，并且哦，可以分辨空气中的味道呢。它爬起来，这麽扭著，就跟英文字母W一样，就是汉语拼音中W了，所以起名叫威威啦……唱歌的话，威威的头会摆动哦，它会缠著树枝，或者手臂，或者腿，并且……”
　　
　　翔宇滔滔不绝，一边很快地吃著饭，一边跟四位老人显摆他的知识和表达能力，说得那几个，都一愣一愣的。
　　
　　黄佩华和齐鸣相视一笑。翔宇憋了这麽久，总算可以说出来了。之前写作文写日记他都想写威威的，但是因为要保密的缘故，没有能说出来。
　　
　　嫌恶心去掉，再加上翔宇非同寻常的表达能力，四位老人对威威的恐惧心理总算是消失了一些。吃完饭，齐鸣先送了黄佩华和翔宇回家，让他们先跟威威沟通，再回去接四老。
　　
　　黄达和赵晓青，即使是仍然心有余悸，可是这一趟是肯定要走的。齐宏利倒是异常地好奇起来。吃饭的时候翔宇说话很有条理，词汇也用了很多新奇的甚至是还没有学过的，又透著知识性，让齐宏利觉得很长脸。只有林丽丽，对蛇有著无限的恐惧，仍然在犹疑著要不要去。
　　
　　“妈，你还是别去算了。”齐鸣笑吟吟地坐没坐相地靠在沙发上：“威威胆子很小。你要是尖叫起来，威威会吓昏过去的。放心，我们多拍些照片，你回来再看。”
　　
　　林丽丽在冒冷汗。就算是照片，她都不敢看。
　　
　　齐宏利见老婆难得的这麽纤弱，更是有兴致，拉住老婆的手说：“别怕，我和你儿子都能保护你呢，就连你孙子，都是胆大心细的男子汉了。”
　　
　　赵晓青倒是赔笑：“我也怕，不如我和林姐不去看了吧。”
　　
　　“赵姨，可别这样。您还没有去过华华那屋吧。”齐鸣贼笑道：“华华还跟我说呢，不知道要把威威怎麽办。他可不是不想让您去，是怕吓著您。他说干脆把威威做成口味蛇，你们就能常去他那儿玩了。妈，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怎麽把威威做成口味蛇好不好？”
　　
　　林丽丽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也是，蛇，她是怕的，口味蛇，她也还是吃的。
　　
　　这麽著，齐鸣一路上说著注意事项，把几位长辈接到了黄佩华的住处。
　　
　　齐鸣开了门，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