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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谋乱世-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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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谁……”凤殷然瞧着那抬起头来的女子,不禁微怔,眼前这张脸看起来有五分与凤茗妍相似,却又比她多了许多堪比桃花的娇艳,也更加璀璨夺目,除了那双点漆似的墨色双眸,倒有九成九像是凤殷然做了女装打扮。那女子仿佛听不到他的声音,一手慢慢梳理着乌黑的长发,半低着头羞涩地说道:“荣哥哥,竹儿有了你的孩子,你欢不欢喜?”
  这里难道是像遣星阁禁地那样的幻界不成?凤殷然越看那绿衣女子越觉心底发凉,正想近前仔细查看,却发现面前场景频繁更替,一会儿是那女子腰身渐宽的怀孕画面,一会儿又是那女子生产时血流不止的样子。周遭忽而有丝竹悦耳,忽而又人声嘈杂,最终伴着那女子痛苦的惨叫一起戛然而止,简单几个镜头竟已诉说了这个女子短暂的一生。眼见那女子形容憔悴的一点点退出自己的视线,凤殷然刚要去追,却听到身后响起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回头望去竟是胤帝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眼神直直地盯在他的脸上,流泪唤道:“竹儿……每年你的忌日我都要在这里点起返魂香,布上招魂阵……可你为何不肯多陪我待上一会儿,总是转瞬即逝……”
  听他唤的正是幻境中那个女子的闺名,凤殷然知道胤帝定然误把自己错认成了那个竹儿姑娘,未及开口却听胤帝又自顾自地说道:“竹儿,我执意要娶你的侄女茗妍,本是因为她有五分像你……可是没想到,如今殷然那孩子一日日长大,竟与你有九分相似……每每看到殷然那张脸,竹儿,你可知我心中有多痛,又有多恨……”
  竹儿……原来那个女人就是凤竹……凤殷然心中大惊,这才把刚刚瞧见的那个女人和凤家宗祠里供奉的一个写着凤竹名字的牌位联系到一起,没想到他那个父亲避而不谈的姑姑凤竹,竟然是纾颜荣的爱人,还曾经给他生下了一个孩子……凤殷然一个晃神,一时不察被突然奔过来的纾颜荣死死攥住了手腕,耳边只听他状似癫狂地说道:“竹儿竹儿,为何你从来不曾托梦与我?难道你不惦记我们的孩子么?你瞧,除了屏羽,这宫中再无一个皇子出生,因为未来的皇帝,只能是我们的孩儿……我这般想你念你,却连一个有你相伴的梦境都不曾有过。竹儿啊竹儿,你是不是还在怨恨,恨母后她那般狠心,害你诞下屏羽之后还没来得及看他一眼,就含冤而死……”
  一连串的宫廷辛秘听得凤殷然晕头转向,他努力想抽出被纾颜荣攥着的手腕,谁料有些疯狂的纾颜荣力气大得出奇,见他挣扎立刻按住他的命门。“竹儿,不要走,多陪我一会儿,哪怕只是片刻也好……”
  眼看完全陷入自己幻想的纾颜荣欺身凑了过来,凤殷然正犹豫着要不要对他使用惑心术,但见方临渊突然从纾颜荣身后走了出来,毫不客气地一掌劈在纾颜荣后颈上,直接把纾颜荣打晕了过去。
  “临渊?你怎么来了……”揉着被胤帝捏的生疼的手腕,殷然瞧着方临渊神色不快的样子,一时间倒也忘了两人还在冷战。讪讪地瞥了眼晕倒在地的纾颜荣,凤殷然才要开口,却听见另一个女孩子柔柔弱弱的声音,甜甜在他身后唤道:“然然,然然,我们一起去赏花好不好?”
  

  第二十二章

  “然然,然然,我们一起去赏花好不好?”
  愣怔回头,凤殷然望着那个盈盈立在他身后的少女,只见周边的景物瞬间转变,仿佛时光倒流,突然之间又回到大学时某个阳光晴好的初夏。与自己相识不过三个月的俏皮少女,穿着鹅黄色及膝太阳花连衣裙,清新秀丽长发飘飘,一手压着帽檐一手举着牛奶味的华夫甜筒,站在阳光底下冲自己笑弯了一双眼睛,眼角的泪痣隐在她眼角浅浅的笑纹里,甜甜说道:“然然,然然,我要做你的女朋友!”
  “芊……芊……”艰难地唤出她的名字,凤殷然下意识地想近前一步,却依然走不进她的那个世界,仿佛那阳光永远也无法照耀到他的身上。
  “然然你喜欢吃什么?明天我做给你吃好不好?”
  “然然,我们去看电影吧,就我们两个,好不好?”
  “然然,你快说,你爱不爱我?如果从我和少素翾里面选,你是要我还是要他?……少素翾你闪开,然然都说了和你只是好朋友啦……”
  她明明隔得那么远,那无比坚定又自信的声音却犹如在他耳边说道:“就算你现在不回应我也没有关系。然然,你放心,我会一直一直等你,一直一直问你,直到你说爱我的那一天……”
  “芊芊……”颓然跪倒在地上,凤殷然一手撑在竹子上,眼中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你这个傻丫头、笨丫头……都说了不要叫我然然了,那么难听,好像叫小狗……”
  他嘟囔着他们一贯的对白,可是如今却再也没有人坏笑着固执地继续喊着“然然”跑开。远远地作为一个局外人重新看到当年他们一起经历过的那些事情,凤殷然明明知道眼前出现的种种不过都是源于他记忆的假象,竭尽全力地想要保持头脑的清醒,可是当场景更迭转换,自己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瘦弱的芊芊被那些该死的猪狗不如的打手们压在身下粗暴的蹂躏糟蹋,而那时的自己正在阿翾的叔父少毅身边苦苦挣扎想要扑上前救她又一次次被人按在地上毒打,凤殷然终是忍不住捏碎了手下的竹节。尖利粗糙的竹刺深深扎在他的掌心血流如注,却怎么也抵消不了他心里的痛楚和恨意。身边似乎有人在跟自己说话,但此刻的凤殷然眼中心里剩下的只有那个用全部真心苦苦痴恋了他五年的女孩子,正哭着呼喊着他的名字,痛苦亦绝望……
  “殷然!殷然!不要再看了……”方临渊拉开他扎着竹刺的手怕他不小心再弄伤自己,一面努力想把他圈进怀里,不让他再看那些穿着打扮奇怪的男人欺凌折磨那女子的场面。“殷然,没事了……都过去了……”见他双目无神满脸泪痕的样子,方临渊心中又痛又急却不知该如何劝慰他,只好抱着他一遍一遍在他耳边呢喃着说道。
  额头顶在方临渊的胸口,凤殷然眼前早已被泪水模糊,却还是漏不掉那些曾发生过的每一个细节,如同当时一样,无力地看着那些混蛋从前后同时进入芊芊的身体,无力地看着血从她的裤管一直流到地上,无力地看着那些混蛋用皮带、木棒不停地抽打、刺穿芊芊的下体……
  “咳……”凤殷然只觉胸中气血翻腾,一侧头呕出一大口血来。知他这是七情内伤动了肝火,方临渊眼见他吐血不止,连忙拔下殷然头上固发用的银簪,刺在他合谷穴的位置上。“殷然!殷然!你清醒一点!”
  视线慢慢挪到方临渊的脸上,殷然一脸茫然的看着他,像是没有认出他是谁,只是呆呆喃喃道:“芊芊她……不在了……”
  方临渊扫了一眼那个随着那场景的消散而渐渐模糊的女子,直到最后一刻,那女子黑白分明的眼睛似乎还落在殷然的身上,穿越生死般诉说着款款情深……心头一紧,方临渊一时对这个神采飞扬地对殷然大胆表白的姑娘竟再也无法生出丝毫的嫉妒。“殷然……”动作轻柔地轻轻擦去他脸上未干的泪痕,方临渊不由自主地低头吻上他沾了血的嘴唇,任血腥味弥漫在唇齿之间,带着分外小心的怜惜与抚慰,“殷然,我会一直陪着你……”
  “临……渊……?”终于从自己的回忆里挣脱出来,凤殷然望了望面前满脸担心的方临渊,又瞧了瞧还昏倒在地上的胤帝,愣了愣终于回过神来。“我……”他自己的“来历”实在太过离奇,除了阿翾和凌晏几人外,一直没向别人提起过。而今临渊误打误撞看到这些画面,不知会作何猜想……
  “你们两个小鬼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两人双双回头,却见国师凌晏循着胤帝的踪迹找了过来,看见自家两个徒弟一个泪眼模糊一个忧心忡忡不禁一怔,“哎呀!你们撞进流连返魂阵了?怎么样,有没有不小心伤到自己?”
  借着方临渊的助力站了起来,凤殷然强笑着对凌晏摇了摇头示意无碍,指着地上的胤帝道:“师父,我有些问题要请教你。不过得先麻烦你把皇上送回去。”
  瞥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胤帝,凌晏这个做国师的倒是一点紧张关心的样子都没有,“一会儿我会安排人送皇上回去,你们先回邀仙坛等我,让临渊替你包扎一下伤口。”有些担心的看了看脸色煞白的小徒弟殷然,设下这个阵法的凌晏自然知道这个阵法的效用。想当初他也是被胤帝磨得没有了办法,这才以返魂香和八卦阵法相结合使入阵的人能看见心中关于最挂念的逝者的一些回忆,而且执念越深就越逼真也越伤神伤心。虽不及遣星阁禁地那个幻境来的霸道凶悍,但也对身心无甚好处。殷然这孩子心中本就忧思过重,催动此阵必然带来加倍的威力……“临渊,带殷然从休门出去,莫踩错了方位。”
  瞧着靠在他怀里低着头仍旧有些失神的殷然,方临渊点了点头,俯身不由分说地将他抱了起来,就像他们小时候常做的那样,只是这一次凤殷然破天荒的没有挣扎也没有羞涩,浑浑噩噩一副任人摆布的样子。凌晏望着两个弟子按着奇门遁甲的方位走出竹林,抬头看了看那星罗密布的夜空,这二十多年里才在北方升起的那两颗星星越发的闪亮耀眼,仿佛要与月华一较高下。“千年未出的帝星,居然有两颗……所谓天意难测,大概也不过如此……”摇头一叹,凌晏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扶起地上的纾颜荣转身离开了竹林。
  ……分割线……
  夜半时分忽然下起雨来,带着春雨独有的淅沥缠绵,轻语般的击打着窗棂。
  为了明天的出行,段紫漪正挑灯夜战批复着一些紧急的公文,除了江湖中的一些琐事,飔肜宫私下实际也经营着很多产业,虽比不上号称天下第一商会的景曜会那样富比天下,但维持宫中各项事务的开销尚算绰绰有余。明日随殷然、清寒动身前往北疆,少说也要耗费月余时间,偏巧宁西楼有事外出不在京中坐镇,所以紫漪这个名义上的现任宫主不得不安排好一切才能放心离开。
  又放下一本账簿,紫漪拿起茶杯正要喝茶,这才发现杯子已经空了。整个飔肜宫处处机关密布,外人想要进入机要重地可谓九死一生,所以飔肜宫几乎撤销了全部负责守卫巡逻的人手。现在子时将近,侍奉段紫漪平时饮食起居的两个下人之前都被他打发回去休息了,此时想要喝水,只得他段宫主自己亲自动手了。起身舒展了一下肩背,段紫漪刚提了茶壶准备出门,却见一人突然推门走了进来,险些和他撞在一起。
  “殷然?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殷然天性懒散不喜欢练外家功夫,拳法脚法都不愿钻研,肯乖乖跟凌晏学斩情剑恐怕也是觉得那套剑法招式精妙优雅,这才勉强用心学了。不过他们几个当中,殷然的轻身功夫倒是公认的第一,再加上有雨声的干扰,连一向警觉的段紫漪都没能听见他的脚步声。眼见凤殷然湿淋淋地站在门口,右手手掌上缠着的绷带上还有血迹,一张脸煞白煞白的,隐约透着暗红的一双眼睛却亮的灼人,段紫漪不禁一愣,连忙放下茶壶把他扯进房间,伸手去探他的额头,“出什么事了?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不躲不避地任他试了额头的温度,凤殷然低低咳嗽了一会才老实答道:“我从邀仙坛逃出来的,想在你这里借宿一晚。”
  大半夜的从邀仙坛逃出来,还不敢回家不敢去遣星阁,看来这是诚心要躲着某个人了。段紫漪听了也不追问,只道:“你正发烧。我去叫下人给你准备热水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赶紧去睡觉。等会我叫人去通知清寒,你把身子养好了我们再启程。”
  “紫漪,”从后面拉住紫漪的袖子,殷然习惯性地用了右手之后才觉出疼痛,赶紧换了左手接着拽住他的衣角,“我没事。明早还是按原定的计划出发。符咒的事情我问过凌晏了,可能这件事有点棘手,他去联络他的掌门师妹去了,大概会在北疆和我们汇合。”
  “牵扯了灵界的人?”事情果然越发复杂,虽然很想知道凌晏具体说了些什么,但是考虑到殷然现在的状态,段紫漪只好压下心中疑问,“快把这身湿衣服脱了,除了洗澡水,还得让厨房给你煮碗姜汤喝。”明白殷然认真起来脾气比毛驴都倔,段紫漪叹了口气不再浪费口舌劝他,“你先歇着,我顺便去吩咐他们准备多备一辆马车。”
  正暗自盘算着凌晏交待的那些事情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以免再回想起关于芊芊的画面,也不让自己想起临渊担忧的目光,凤殷然用手撑着太阳穴闭着眼睛说道:“让我在你这里挤一晚上吧,大半夜的收拾客房太折腾了。”
  应声出了房间,段紫漪才把几件事情交待下去,便有值夜的下属跑来向他禀报,“宫主,方才凤阁主来时有人跟在他身后,现在那人还在咱们门前守着,如何处置还请您示下。”
  这三更半夜的,他这飔肜宫还真是热闹……段紫漪一挑眉倒是把自己气乐了,“看清长相了么?”
  “回宫主,那人站在雨里看不清相貌,不过那一身白衣十分显眼。”
  白衣……尾随殷然追到这里还穿着白色衣衫,除了方临渊想必也不会再有别人,也不知道这小两口闹什么别扭,竟把殷然逼得跑到自己这里躲难……段紫漪摇了摇头,转身回自己房间,“他要等就让他等着吧,淋一夜雨又死不了。”
  听出段紫漪语气不善,那护卫连忙一叠声应着退了下去,生怕宫主心情不佳迁怒了他。只是没跑出去几步,却又听段紫漪在后面喊他,“算了,你出去告诉他,殷然我替他照看,让他回去吧。”
  那护卫听了这话倒也不觉惊讶,自家这位素来冷峻严厉、手段狠绝的宫主,只要事情涉及到凤阁主和顾少侠,便会异常容忍宽和。得了宫主的命令,那护卫半点不敢怠慢,赶忙小跑着出了院子,果然见方临渊仍站在门前,随意的负手姿势就算淋着大雨全身湿透,竟也不显半分窘迫。
  “这位公子,”晓得这位白衣公子和凤阁主的关系必然不一般,那护卫倒是对他十分恭敬,“我家宫主说,凤阁主他会替您照看,请您先回去吧。”
  方临渊闻言皱了皱眉,对那传话的护卫倒是客气一笑,“有劳。”
  见他半点离开的意思也没有,值班的护卫想来想去,宫主只让他带话,又没说要赶这人走,他自然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对方临渊行了个礼,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继续回去值他的夜班去了。
  看着厚重的大门再次关闭,方临渊玉雕似的面庞上依旧是波澜不惊的平静,仿佛他此刻不是站在雨幕之中,而是正与美人闲庭漫步般优雅从容。有人从他身后走了过来,把手中举着的油纸伞撑到他的头上,语气里却带着些嘲讽的笑意,“咱们的七殿下,居然也有被人拒之门外的时候啊。”
  慢慢闭上眼睛又睁开,方临渊也不搭话,转身便自顾自走了,倒让那为他撑伞的男子不得不快步赶了上来。“怎么?恼羞成怒了?还是准备为了那个凤殷然,要和我翻脸了?”
  “灵晔!”
  被方临渊一瞪,那唤作灵晔的男子立刻乖乖闭嘴,只是安静了不到片刻便又忍不住嘀咕道:“早知道就不应该让你一个人先来荣韶,只不过离开了你那么两年,竟然就被那个凤殷然有机可乘……”见方临渊嘴唇轻抿露出要发火的征兆,灵晔赶紧话锋一转,认真说道:“谈和送亲的队伍大概一个月后就到,我们该着手准备了。”
  “我知道。”漆黑的夜色中,只有灵晔手上拿着的那颗夜明珠发出淡淡的光亮,一如方临渊灼灼的双眸,回头又望了一眼飔肜宫那片隐入夜色之中的建筑,方临渊沉默了片刻,终是低声说道:“灵晔,吩咐下去,最后一轮准备,可以开始了。”
  

  第二十三章

  春光正好,到处柳枝飘摇、乱花迷眼,最是踏青游玩的好时节。顾清寒不疾不徐地驱赶着胯下的骏马,一边伸着懒腰四处张望,一边侧头冲刚打马从后面过来的段紫漪问道:“殷然怎么样了?”
  “还有点发烧,而且倔脾气又犯了,死活不肯吃药。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要不然你过去试试?”头也不回地指着身后的马车,段紫漪放下斗笠上遮面的白纱,有气无力的说道,似乎真的对凤殷然的倔强一筹莫展。
  接过紫漪丢过来的苹果使劲咬下来一口,顾清寒毫无形象地大嚼着甜脆的苹果,摇头说道:“得了吧,你都劝不动他,何况是我?那家伙犯倔了比驴还要命,这么多年来除了邀仙坛那位谁治得了他?!要我说咱们干脆去请那谁帮忙算了!……”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紫漪瞪他一眼,回头见殷然在马车里没什么动静,倒觉得自己小心翼翼地跟做贼似的,“昨天我们出发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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