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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缠-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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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程回到卧房不见景其,桌上有本摊开着的《□□奇药志》,污旧得看不清前两个字了,看书的人呢,季程四处张望着才走到门口,景其就回来了。
  “你去哪了?”
  “去看了一下玄衣和灰衣。”
  “我也要去!”
  “它们已经睡了。”
  季程皱起眉,景其好笑地伸手抚上他的额,“那我明天……再看……百言说送那两坛无名酒中的一坛,那可是上百年的陈酿,就这么送人你不觉得……别的东西再贵些我没意见,可那两坛酒我真舍不得,百言和星策还说这是我应该的……”等等等等。
  景其再次一如既往地安慰并说服了他。

  第 39 章

  秦梓语的喜宴排场很大,秦老爷膝下无子,就她一个女儿宝贝得不得了,席间上座还有一位大家都面生的客人,玉树临风气度不凡,举手投足间都是那么的温文尔雅,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不太一样的贵气。秦老爷和杨太守都恭敬地称他七爷,季程时有观察,感觉应该是位朝中高官,趁旁人不注意同景其耳语,景其笑道:“小程本事还不到家,高官哪里够得上他的地位,七爷七爷,藏着一个字便当别人不知道了,不过恐怕他也无意滴水不漏地隐藏自己的身份。”季程这才悟过来:“他竟然是——”
  宴席上热热闹闹的有点人声嘈杂,周围都没人关注他俩在做什么,而七王爷却望了过来,季程和景其倒镇定地继续吃,景其本来就不怕,季程则是下意识地就装没事了。到后边,两人偷空出去透气,远离了喧闹的人群,站在太守府花园里的小池旁,小池里有假山,台阶亭子等做得惟妙惟肖。
  “二位如何就溜了出来?”背后响起一个好听的声音,季程身子微微一颤,已换了有礼的微笑转过来躬身道:“七爷。”
  景其只是略一颔首,七王爷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他俩,特别是景其。他自幼习武,耳力不同一般,之前在吵闹声中已经听到景其的话,而现在,这人明知他是七王爷却没有一点恭敬之情,姿态虽收敛,眼底却尽显狂傲不羁,让人小觑不得。
  “既然已经知晓我是谁,大家摊明了说如何?”
  季程惊了一惊,正要开口,景其插道:“七爷若是想谈买卖,不如改天找个清幽之地设宴重请七爷,也不至失了礼数。”硬生生的语气不带一点敬意,实在不能用婉拒来形容。
  “你是道士?”
  “如七爷所见,在下乃箓山临清宫静一真人座下弟子景其。”
  “我没有买卖可谈,就想说一下这丰城……真是块风水宝地。”
  “愿闻七爷高见。”季程怕景其又说出什么话来,赶紧接道,方才那会吓得他都反应不过来。
  七王爷只是问了这边的风土人情和山水地理之类的东西,问一句季程答一句,末了一起回到宴席上。自始至终七王爷都没露出不快的神情,一径温和浅笑,不管是对景其大不敬的态度还是对季程两三个回答不上的问题。
  回到季府,季程一边更衣一边问:“你说七王爷千里迢迢来这只是因为杨大公子和秦小姐的喜宴?”
  “七王爷?!”扶钱惊呼,好奇地望着他俩。
  “当然不可能因为区区喜宴,或许微服私访路过这……”景其眯了眯眼眸,没说完。扶钱在一旁问关于七王爷的东西,季程也没注意景其神色有些凝重。
  睡时季程不见景其,去到他房里,见他正在收拾卜卦用的那些器具,“怎么了?”
  “没事。”景其合上木盒放进抽屉里,走了几步不见季程跟上来,“还站在那做甚。”
  “你方才算了什么?”
  “原来你对太守大人能有几个孙子这么感兴趣。”景其揶揄地说,拉过季程往他房里走。
  “啊?”
  “太守大人托我给他算能抱几个孙子,等不及了。”
  季程默了半晌蹦出一句:“你……收钱了没。”只得到景其的笑声作为回答。
  都躺下后,景其感到季程已经睡着,自己还是没有睡意。占卜出来的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尽管自己能保大家平安无事,但是不会好过,景其望着黑暗一片,总不能连季程的心智都一起控制了,但愿到时别闹出什么病来。
  没多久就是过年,除了扶钱看起来有点忧郁显得安静了些,其他一切如常。到元宵节出去赏灯前,扶钱在跟灰衣玩,随意逗了逗它说要带它一起去,还作势将灰衣抱起来往外走,灰衣趴在扶钱肩头声声叫唤,玄衣望了它一眼,安份了。扶钱惊讶之余,抱着灰衣出了门。
  季程眼见灰衣乖乖地窝在扶钱怀里的样子,照例忍不住伸手,灰衣立刻直起一点身子,睁大了眼盯着他,景其赶紧抓住他的手摇头。
  “可是,灰衣——”
  “在外边你还要去招惹灰衣,它要是跑了这到处是人的你上哪找去。”顿了一顿,又轻声在他耳边说:“你若要动灰衣,我就在这里亲你。”
  季程紧张地环顾四周,羞恼地抽出自己手,扶钱注意力都在灰衣和街市身上,也没看到这一幕。
  在落仙桥旁放完花灯,扶钱还给灰衣的爪子涂了墨汁,让星策买来个花灯给灰衣,她替它放,正在给灰衣洗干净的爪子擦水,开始放烟火了。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站在原地望着天空中盛开的花火,一片一片转瞬即逝,新的又接着绽放最美丽的色彩。季程和景其靠在一起,或者说是被人群挤在一起,看着看着,不经意侧头,看到落仙桥最高处一个熟悉的身影。
  秦梓语也看到了季程,只这一眼,就再也移不开目光。烟花映得季程的双瞳明明灭灭,有如天上的星子落入,他的唇角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比那天上的流光溢彩要迷人得多。看了许久,直到烟火放完,秦梓语收回目光。
  “小语,你怎么了?”
  “……啊!没,没什么,这烟火很美,我忍不住……”秦梓语惊得慌忙擦去滑落脸庞的泪珠。
  河中飞起一股常人看不见的黑气,很快又消失。

  第 40 章

  过了几日,太守府谣传闹鬼,不少人都在晚上看到一个女子的背影,衣着打扮如同新娘子,还死了三个人,太守赶紧让人上季府找景其。景其在半路便已知晓发生了什么,赶到太守府上一看,果然不见秦梓语,于是掐好了时间又回去,恰好赶在玄衣被女鬼附身的秦梓语掐死之前。再一看灰衣,不但受了很重的皮外伤,还被鬼气所侵。
  景其给灰衣处理完伤口后,正要去取符水喂它以驱鬼气,走到一半又停住,然后回身。本算计着玄衣与女鬼缠斗,灰衣必然会加入其中,既然玄衣化人的契机是灰衣,说不定这次就成了——不过此时看来也没差……景其有些似笑非笑地望着尚在昏迷的一黑一灰两只猫,给灰衣施了护魂术保它性命,却不救它。
  季程完全不懂得景其的心思,站在一旁紧握双拳,不长的指甲硬是掐得自己掌心都疼,焦虑不安地硬是忍着没出声。待到景其示意出去,他一边走还一边回头望。一到外边,季程就急急发问:“玄衣和灰衣怎么样?会不会有事?”
  “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它们。” 季程略微松了口气,表情复杂起来,身子轻晃着后退几步靠着廊柱坐下来,后怕的感觉让他无法自抑地颤抖,“玄衣和灰衣,为了……为了……”尽管他不太明白到底怎么了,也看得出要不是两只猫,他早就被样子疯狂的秦梓语伤到;为了救他而怎样这种事,这一辈子真是不想再经历一回。景其重重地按上他的双肩,“小程,杨少夫人被厉鬼附身,我现在还要救她,你别急,不要想太多,玄衣和灰衣不会有事的。”
  “嗯。”季程轻轻地哼了一句,垂着眼一动不动,景其朝一旁的扶钱点点头离开。“少爷,别坐在这,石头太寒,少爷要着凉的。” “我不冷……!玄衣和灰衣会冷,快拿一个火笼到景其房中!”
  “少爷先起来。”
  季程跟在扶钱身后,看她取来书斋的火笼添了炭火烧到最旺,放到景其房里案台一角,在竹篮旁边摆上碗清水;到她重新点上一个火笼送到书斋,季程不发一语,一脸难过地只是跟着扶钱走。扶钱忙完了在后堂的火笼边坐下来烤火,喝口暖茶压惊,之前玄衣和灰衣那样子也把她吓得不轻。“扶钱,玄衣和灰衣……”
  “少爷是不相信道长么。”但看季程将茶碗拿在手里没喝,扶钱真怕他手一个不稳洒到身上。
  “不、不是这个……我想说,它们平时都不给摸一下,怎会,怎会……”他不要它们为了救他以身涉险,反正景其总会保护好他,灰衣倒在血泊中的样子和玄衣被秦梓语掐在手里的样子看得他焦心不已胸口发疼——惨叫的那一瞬间季程对它们那样没命的恐惧还要大过面对厉鬼附身的秦梓语的恐惧,他只要它们多亲近一点他。
  “所以少爷就不要再以为被玄衣和灰衣讨厌了,扶钱不知道它们为何不给少爷碰到,但是一定不是讨厌少爷。”
  景其来到柴房,秦梓语被缚鬼绳五花大绑后扔在这里,还在不断挣扎,面容青黑可怖,已半鬼化。本来就是放任她来找季程的,景其下手轻了些,没有直接抽魂,而是画了个阵图。自名为轮回阵,实际上就是将人鬼慢慢分离,既折磨了鬼,又缓解人的痛苦,最后阵法打开鬼门,厉鬼不经过阎王和鬼差直接落入审判后的地方,或受罚或赎罪他都不管了。只一点,若鬼魂是可以直接去轮回的,便带了这一世的记忆转世投胎,也就是带着罪孽和痛苦的记忆到来世再延续。
  午膳时分季程没有胃口食不知味,而后景其要他去休息,他还在玄衣和灰衣一旁坐了会才肯回房。没有睡意的季程翻了几个身子后,口鼻间渐渐满是安神香和景其身上药香的混合气味,慢慢昏昏然睡去。一觉醒来,季程对上午的事的一些细节已记不清,只知道玄衣和灰衣为了自己受伤一个事情。
  七天七夜下来,秦梓语时而凄厉地尖叫时而悲切地哭泣,不住地喊着夫君夫君,在结界作用下只有景其能听见,最后鬼门要开的时候,景其过来了。只见秦梓语已经昏死过去,一个凤冠霞帔的女子伏在一旁,流着血泪一脸狰狞:“夫——君——我——来——世——都——不——会——放——过——你——!”景其心中一动,在女子落下去前甩出缚鬼绳并关上了鬼门。
  鬼新娘名凌月牙。与夫君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就在她嫁给他的那晚,她发现他迟迟不来是因为在和别的女子偷情,还穿着与她拜堂的大红礼服,争执间他失手将匕首插入她的胸膛。最后凌月牙被那偷情的两人抛尸于落仙河。
  欢喜的新嫁娘一夜之间成了怨恨的厉鬼,头七夜亲手给自己报仇后迷茫地在落仙河和那三命案的宅子徘徊不去,直到元宵节晚受到秦梓语心底的哀怨所感应,得以逃离落仙河的束缚附上她的身。凌月牙对自己夫君的恨竟与秦梓语对季程的恨相合,以致凌月牙狂性大发开始四处寻找季程,那太守府上死的三个人就是被她抓到发现不是要找的人而被杀以泄愤的。到现在落入景其手中,并非他计划,不过任其发展出自己想要的结果罢了。
  好一出爱恨痴嗔的戏,比那戏台子上唱的都精彩。景其轻笑:“月牙儿,你可知道,比起神仙的无情无欲,凡人种种强烈执着的情感才是妙趣非常;你不过一新死怨鬼,短短几日竟有这等能耐,我不杀你,倒要看看你能有多爱,又能有多恨。”
  玄衣醒来,见灰衣已被包扎好躺在一旁,还活着,便放下心来好好调养,然而几天过去,它觉得不太对劲,灰衣的伤口愈合得慢,身子也一直很虚弱,完全没有恢复的迹象,更不要说苏醒过来。去找景其才得知灰衣受鬼气所侵,玄衣不知道灰衣已得护魂不会有性命之忧,还当他真的要袖手旁观,自己不想办法就是等着看灰衣死,玄衣只得自行摸索救治的法子。

  第 41 章

  几日后,落仙河下游浮起一具穿着嫁衣的女尸,已经被泡得不成人形,匕首还插在胸膛上,景其过去向打捞的渔民领回,取下匕首和头冠上一颗完好的珠子,然后将尸体烧掉,骨灰收在一个小瓷瓶中带回季府。一次景其外出,扶钱抱着双镇守季程,忽然发现双镇多了一股剑穗,丝线其色如墨,在阳光的照耀下却又似乎有些发青。
  玄衣苦心钻研疗术一阵时日,决定借一个月圆之夜试试。
  而景其因感觉到玄衣妖气的异样自熟睡中醒来,寻到正厅屋顶,只见一个男子背对着自己,身着孔雀蓝薄衫,与季程大部分的衣裳同色,袖口绣着他教给玄衣的符画,法力为锁魂。
  妙极,玄衣果然化成人形了。景其不由得击掌称赞,玄衣回过头来,景其一看更乐,多么俊俏的一只猫儿,“看来你幻化为人的契机果然是灰衣呢。”玄衣微愕,所以才用灰衣的性命强迫自己……正想着,嘴上已经忍不住说了出来:“你是为了这个才不出手救灰衣的?”
  “你什么时候见过我为了小程以外的人?”
  他言下之意玄衣又怎么听不出,无非是想让自己快点离开季府去找游千山,顿了一会,回了句客套话,心中却想:既然他不想看到自己,那走人便是,只恐怕公子要难过一阵……
  “哦呀,不如答应我个事可好?”
  “道长请讲。”都做好了要被景其刁难的心理准备,他却来句还未想好,玄衣默默地忍住了,“那我便等道长想到了再启程。”
  灰衣在玄衣变人的那一瞬间得他的妖气开窍,明白过来玄衣要走,于是急得叫个不停。景其就在一旁看玄衣和灰衣就离开问题一番讨价还价,玄衣摆出欠债还债论,灰衣回以不管怎样都要如影随形论,最后玄衣说:“好啊,如果你也能修成我现在这个样子。”
  景其尽兴了,顺口道:“我要你还完那只花猫妖的债后回季府。”玄衣又不解,一个这个要求太过简单,再一个他不是讨厌自己——玄衣在自己愿意一直一直当季程的猫以后才悟到,在季府和景其一起生活本就是最大的考验。
  解决完玄衣的问题,景其回房,冷风吹得树木簌簌作响,一边想着不要冷到季程才好一边轻手轻脚地躺下,正要从被子边缘挪进去,“景其……你去哪了?”
  “没事,怎么醒了,是不是我吵到你。”手摸到季程的手,脚也碰到季程的脚,都还是暖的。
  “我做噩梦。”
  “梦见何事。”
  “记不起来,感觉好像是谁要走……景其,说那不是你。”季程回握景其的手,主动扣住他的手指,汲取他的温暖。
  景其一时间很是惊讶,玄衣要走,他这就做梦了,敏锐至此也不知该说好还是不好。“我不会离开你的。”
  “……嗯。”季程轻轻应道,静了一会,翻过身来手脚并用地缠上景其抱紧,像是赌气又像是撒娇,声音闷在枕头里边:“你哪都不能去。”
  玄衣走后,景其摸摸靠在扶钱怀里无精打采的灰衣,“莫急,我助你修炼,化人指日可待。”喵!灰衣瞬间来了精神,用脑袋蹭景其的手,扶钱试探地问道:“莫非,玄衣也是道长——”
  景其笑而不语,扶钱突然感到今天要不是自己撞见,恐怕还什么都不知道,他从来没说过这些。一时间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不知如何开口,扶钱有些不安,说话也吞吞吐吐:“那……那为何道长都没……道长明知少爷如此喜爱玄衣,为何……这是为何?”
  “玄衣一心修炼,若是叫你们知道了又会如何,小程该把他当猫看还是当人看,抑或当作妖物退避三舍?他对玄衣的喜爱还能一如最初?反正玄衣解决完自己的事情会回来,小程那边由我来说,但要扶钱对玄衣是妖一事保持沉默。”
  扶钱愣愣地看着景其,眼中一片茫然,好半晌才开口,“道长,我……”
  “扶钱还是气我不过?”
  扶钱只摇头,景其一番话说得她汗颜,她只想少爷如何喜欢玄衣,却不考虑玄衣是妖一事捅出来指不定会弄出什么乱子,露出一个歉意的笑,扶钱看看怀里的灰衣,又问:“那灰衣也是尚未修炼成人的猫妖?”灰衣转头朝扶钱叫了一声,景其颔首:“灰衣懂得你说什么,虽不能言,你不妨试着问它。”
  扶钱像得到一件稀世宝贝那样好奇而惊喜,完全不在意这是个还不能与他人分享的秘密,玄衣离开带来的伤感很快被冲淡。
  早晨起床,季程梳洗完毕正要出去,被景其从被子里伸出的一只手握着不放,“我有话跟你说。”季程坐下来,疑惑地望着他,“玄衣走了。”瞳孔瞬间放大,映着懒懒散散躺在床上很随意地说出这句话的那个人,那么风轻云淡。季程猛然起身就想往外冲,景其手上一个用力又将他扯回,他脚下不稳地跌在景其身上。
  “走去哪里,玄衣还有哪里可去。”季程声如蚊吟,拳头握得死紧。
  “不用去看,玄衣真的走了,不过你可愿意相信我,它还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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