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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连环-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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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孩子的关心只有温暖,一点都不会刺伤人。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为了洛清歌纯真的话语。
  长欢看着洛清歌快要哭出来的脸,知道他是替自己难过,于是他轻轻伸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发。洛清歌怔然抬首,看着长欢温软的笑,顿时也跟着笑了,整个屋子忽然亮了起来。洛清歌的笑,就好似溶溶雪光,让人心中有着难言的温暖与柔软。
  “清歌,不要打扰大哥哥了,他有伤在身,还要修养。”东莹伸手抱住像个糯米团一样的洛清歌,含着歉意对长欢道:“公子,今日多有叨扰,公子还是先养伤吧。”洛清歌趴在娘亲肩头,对着长欢眨巴着眼睛:“大哥哥,我明天再来看你。”洛虚函与他客套了几句,也离开了。
  喧闹的屋子顿时冷寂下来。
  长欢闭目,靠在床边,面上的笑容也消失的一干二净。他必须要想办法与外界联络,否则有一天被洛虚函夫妇得知自己的身份,逃不了一死。而现在很显然,洛虚函并不信任他的说法。
  于是长欢之后的半个月,表现的很是乖巧温柔的模样,浅黛对他也比一开始要亲切许多,那个粉嘟嘟的洛清歌更是天天都来,对他的称呼从“大哥哥”变成了“伍哥哥”,最后,成了“阿七哥哥”。每天,这个糯米团子都要跑过来,赖在他房里,就是不肯走。
  在他喝药时,洛清歌就会献宝一样端来一小碟蜜饯:“阿七哥哥,药苦,清歌最讨厌吃药了,你吃这个就会好点了。”长欢只是笑,三分温柔三分亲切三分柔软,再添一分妖异。浅黛有些无奈地对长欢解释:“我们小公子没什么朋友,便想与公子多亲近,公子可别见怪。”长欢笑笑,他当时手还伤着,没什么力气,写出来的字所说形清隽,却没什么劲道,所以也只能揉一揉洛清歌的脸,抱是抱不起来的,又说不了话,不见得多亲昵。
  但即使如此,洛清歌还是很喜欢缠着他。
  向他讲着府中种种趣事,说得累了,长欢就递给他一杯茶,抚着他的背,让洛清歌慢慢喝下去,接着再讲。这种变相的鼓励让洛清歌信心大振,于是下人们长长能听见小少爷清脆的声音回响在那个伍七的院子里。
  那时候啊,当真是,快乐无忧。不用去想任何事情,只要看着眼前这个孩子烂漫的笑脸。                    
作者有话要说:  我愿意将这个放出来,也就是说,要大结局了。
  不过,我估计你们也想不了,长欢公子温柔起来,是这个样子。

  ☆、前生梦(二)

  山中不知岁月,但看鸟语花香。时光细细流淌,安宁祥和。
  洛府处于深山,时常有鸟雀光顾,周围四面环山,淡看高山流水,云卷云舒,庭前花落,庭后水流。时有黄鹂飞到窗棂上,长欢还不能下榻,每日呆在屋子里,还是有几分无趣的。看这些小小的生灵造访自己的院子,心中别有一种悠闲。
  洛清歌来得愈发勤快了,许是因为这的缘故,洛虚函和东莹对待他也多了几分亲切。长欢只安心养伤,至于和外界联络,现在怕是不能轻举妄动。
  “阿七哥哥,你的伤什么时候能好啊?”洛清歌嘟着小嘴,看上去有些怏怏不乐。长欢轻笑着揉了揉他柔软黑亮的长发,在纸上写道:“年前怕是能好。”洛清歌破涕为笑:“那过年时,阿七哥哥你要和我说第一句话。”小孩子永远都是这样天真可爱。
  长欢伸手,他那时是十七八岁少年模样,手纤长细瘦,苍白如玉石,因为长年居于地府,所以看上去比娇生惯养的洛清歌还要苍白许多,眼睑微垂时,眉眼间淡淡的粉,是十分温柔纤细的模样,往往让人忽视了他内心的冷酷。他的手可瞬间取人性命,此刻却抚上了洛清歌眉心的一点朱砂。
  他的手指冰凉,这几日将养着,倒是暖了些,温温凉凉的,逗得洛清歌笑了起来。
  洛清歌年岁还幼,声音清脆可爱,笑起来像是铃铛声一般,胜过黄鹂翠鸟千倍。长欢听着不由地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这笑声里的天真与不谙世事,让他莫明地放松。
  “阿七哥哥,你伤好了就教我写字吧。你的字真漂亮。”洛清歌爬上软榻,手中攥着长欢一缕黑发,长欢抿着笑,在纸上缓缓写:“好啊。”
  得了承诺,洛清歌一张桃花小脸笑得灿烂欢活,双瞳中笑意流转,清亮烂漫,让人禁不住打心底觉得柔软。可是长欢也仅仅是觉得他可爱而已。
  他是他的敌人的儿子。
  这一点,长欢从未忘过。
  洛清歌却全然不知自己这位哥哥的心思诡秘,只当这位阿七哥哥,人生的好看,字也好看,心肠又好,是神仙一样的人物,打心底敬慕着。
  “小公子,伍公子要喝药了。”浅黛推开门,笑着进来,端来一碗药。
  长欢闻着药的苦味,想着自己在这么下去,袖间卷着的,便都是那药的清苦了。可是伤口还是不见大好,胸口也泛着疼。洛清歌一闻到药味儿,就皱起了眉毛鼻子,一张笑脸顿时露出了令人发笑的表情,奈何长欢语不能出声,笑也笑不出声来。
  “阿七哥哥,药这么苦,你喝着不难受?”洛清歌紧紧攥着长欢的袖子不松手。
  长欢笑了笑,在纸上写道:“喝了药才能好啊。”
  洛清歌乖巧地跳下榻,连话都不说一句,就跑出去了。长欢也不知他没头没脑做什么,只能茫然地看着浅黛。浅黛倒是绝少瞧见这位“伍七”公子露出这样的表情,也抬袖笑了起来。长欢只得无声苦笑,接过药碗,谁知药刚喝完,门就被人冒冒失失推开了。
  洛清歌可能跑得有点急,现在还有些喘,小孩子一身白衣,看上去就好似不属于这个人间一样。洛清歌的手里还拿着东西,走到长欢榻前时,已是上气不接下气:“阿七……哥哥,这…是果糖,拿来……给你,这样喝药…就不那么苦了。”
  说着,他捧出一把软糖,晶莹剔透的,十分甜的样子,小心地用帕子包好了。
  长欢哑然失笑地捻起一粒果糖,在洛清歌期待的目光下,咬了下去。很甜,甜的过了,反而有几分腻,这种甜腻的糖,小孩子才会喜欢。像他这种年纪,是不会喜欢这种口味的东西了。但是看着洛清歌闪亮亮的眼睛,长欢也只能露出满意的微笑。
  果然,洛清歌笑了起来,十分快乐开心的样子,眉心一点朱砂,艳过韶华。
  长欢低垂眼眸,看着洛清歌又爬上了他的榻,抱着他说道:“阿七哥哥人最好了。阿七哥哥开心,清歌就开心。”长欢唇边闪过一丝冰冷的笑,可在洛清歌抬头的那一刹那,又变成温和的模样。
  过了酷暑,长欢的病也渐渐好了起来,奇怪地是,伤虽好了,胸口却仍然时常有钝痛之感,也比之前畏寒些。若说是因为那次重伤,倒不至于如此,因为再重的伤,养了半年也不至于这般。想到这,长欢眉眼间渐渐多出几分阴霾。
  “阿七哥哥,今天你要拆绷带了呢。”洛清歌很开心地望着长欢脖子上的绷带,长欢笑笑,拉过他的手,在他手上写到:“虽说如此,但还不能开口。”这却被打消洛清歌的欢呼雀跃:“但是这样的话,就说明阿七哥哥你快好了。你可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啊。”
  长欢最近有些心不在焉,因为他已经和外面的人取得了联系。
  他的父王果真不是很在意他的生死,让他继续留在洛府,到了时机,就里应外合,一举歼灭。
  所以还要再等。
  长欢耐心还是不错,陪这个傻孩子周旋个一年半载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
  况且,难得有个人全心全意对他,多享受一会儿,也是不错的。
  深秋时节,枫叶红如血。
  长欢和洛清歌踩着一地红叶在枫林里散步,洛清歌走得快些,带着小孩子的欢快,他拉着长欢的手,不知觉做出个十指相扣。长欢任他拉着,只是这后山枫林寒气颇重,让他觉得胸口好似灌了凉风一样难受。“阿七哥哥,这个叶子漂亮吗?”洛清歌拿起一片红叶,递给长欢。长欢看着纹络分明的赤色红叶,这片叶子在夕阳的余晖下,沐浴着浅淡的金色光芒。许是因为金色余晖碰到了红叶的缘故,竟好似要烧起来一般。
  的确是,冥府看不见的好东西。
  于是长欢低首,在他手心写下“好看”二字。
  长欢指尖偏凉,触碰在洛清歌温暖的掌心,摩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阿七哥哥,马上就要过冬了呢。”洛清歌看着残阳如血,十丈胭脂红得天空,如是说道。长欢一愣,也只是笑笑。
  在迎来第一场冬雪的那一天,长欢看着外面冰天雪地,也不想出去了。他这病养久了,竟然越养越重,看上去似乎伤口全好了,但是心口和喉咙间的冰寒之气却是越重,长欢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现在寄人篱下,有些事情,能忍就忍了。
  门忽然被人推开了,闯进来一个小小的身影。
  长欢有些无奈地走上前去,拂去洛清歌发梢衣上的雪花,看着那张冻得通红的小脸,在他手心写到:“怎么这种天气还来?”洛清歌低垂着眉眼,却藏不住满心欢喜,然后他笑着像献宝一样,将一枝腊梅送到长欢面前。腊梅之气芳香却冰冷,是难得的花香气。此刻一枝腊梅,鹅黄花朵小小,十分娇嫩的模样,芳香缭乱,看得人心情也好了起来。
  “阿七哥哥,我娶你好不好?”洛清歌灿烂地笑着问道。
  长欢愣了一下,一向心如止水的他,此刻也有些憋不住笑。
  “为什么啊?”长欢写道。
  洛清歌眨了眨清澈的眼睛:“因为我问娘亲,怎么样才能让一个人永远呆在自己身边,娘说我娶他就行了。我想要阿七哥哥永远在我身边啊。”长欢想了想,估计东莹夫人是以为洛清歌喜欢上一个姑娘了,才这么说。
  这倒好,闹出这么一通笑话。
  “阿七哥哥,你就答应我嘛。”洛清歌一脸撒娇的表情。长欢只笑不语。
  后来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到了新春前,长欢总算是能开口了,虽然在喉咙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疤,倒也不碍事。在洛清歌期待的目光下,长欢说出了这年来第一句话:“清歌。”虽然声音嘶哑,但是洛清歌还是欢喜地笑了起来。他眼睛大而清澈,笑起来却如一弯月牙,十分清亮。
  “阿七哥哥能说话了呢。”洛清歌欢喜地要蹦起来。
  长欢只是笑,笑意中微微泛着几分冷,就在几天前,他的父王与他联系,告诉他时候快到了。不过估摸着,动手的时间实在新春后,这家人还有个安稳的新年可过,想到这,长欢不由地笑了起来,他这父王,什么时候这么仁慈了?
  除夕那夜,一向清雅的洛府中也放起了爆竹,十分热闹的样子。
  长欢挑着灯笼,踩着一地积雪来了主厅,洛氏夫妇和洛清歌已经坐下了,长欢笑了笑道:“老爷和夫人盛意,在下十分感激。”洛虚函笑着将洛清歌身边的位置留给他:“我们夫妇倒是要感谢伍公子,这段时日陪着清歌。”长欢只是推辞。
  一顿年夜饭,吃得倒也安稳。
  洛清歌总是献宝一样将自己喜欢的送进长欢的碗里,但是长欢,并不喜欢吃这些。洛清歌偏爱辛辣和甜腻的东西,但是长欢只喜欢吃淡的。但是,长欢也很能忍。所以他还是微笑着,将那些东西吃下去了。虽然那一次年夜饭,他喝了不少水。
  外面又在下雪。
  一场夜雪,静谧温馨,将所有的温暖与欢乐锁在了屋内。桌上几个年长的开始拼酒,长欢有伤在身,以茶代酒也算谢过了。洛清歌吵着也要喝酒,被父母拦住后兴致缺缺,但是自家阿七哥哥也没喝酒,让他稍稍释怀了一些。
  后来再想起来,那似乎是他这一生,最后一次和父母在一起,吃一顿年夜饭。                    
作者有话要说:  

  ☆、道生平

  新春后又过了半个月。
  洛清歌早早的起来了。
  他一如往常想要去找他的阿七哥哥,可是到了隔壁那熟悉的院子里,却被骇得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原来他的脚下,有一颗头颅,很普通的五官,柔顺的长发,鬓边一朵白茉莉染了血,满面惊惶——浅黛!洛清歌难以形容那一刻自己心中的感觉,就好像有一只手死死扼住你的咽喉,让你窒息,让你绝望,让你每一滴血液里都蕴藏了害怕。
  他像疯了一样推开屋门,害怕的心顷刻落地。
  屋子里没有人,没有他害怕的阿七哥哥的尸体。这让他舒了一口气,心却又提到了嗓子眼。那么他的阿七哥哥呢?现在又在哪里?有没有遇到危险?
  这时,院门外,隐隐传来惨叫声。
  这座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一瞬间卷入了血腥中。
  而洛清歌,只能奔跑,不停地奔跑,他要去找他的阿七哥哥和他的父母。
  然而当他惊惶地避过所有的纷争的声音和鲜血,一路踉跄着来到父母的院子里时,却惊呆了。他的阿七哥哥提着长剑站在血泊中,剑上还滴着血。而他的父母,躺在地上,只剩了最后一口气。洛清歌惨叫了一声,冲上前去,扯着长欢的袖子:“阿七哥哥,你疯了吗?!”
  长欢猛地甩开他,笑得温柔,不是寻常那种温柔寥落的笑,而是嘴唇鲜红,面色苍白的样子,唇边勾出一个妖异的弧度,眉眼弯弯。妖冶又无情,冷酷而嗜血。
  洛清歌跌坐在地上,耳边响起自己父亲凄厉的声音:“清歌与此事全然无关,你若还有半分良心,就放过他!”长欢挑眉:“良心?洛大人,你可要知道,我向来是个无心之人。我不知道什么叫放过,我只知道一句话。”
  看着洛氏夫妇和洛清歌惨淡绝望的目光,长欢笑着说出那句话:“斩草除根。”
  东莹咳着血,凄厉而又疯狂地诅咒:“你怎能如此狼心狗肺!我诅咒你这一生,寡亲绝友,死无全尸!”洛清歌悲泣着抱住自己母亲:“娘——”
  洛虚函冷冷看着长欢,咬牙惨笑:“我技不如人,死于此,也算是命。但是你做事如此决绝,迟早有一日,报复在你自己身上!”长欢挑眉:“洛大人何须如此谦让,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我的药里放了什么?一年的剂量,足够送人上西天了。”
  洛虚函狠声狞笑:“我本是待查清你背景,若你当真无恶意便给你解药,而今,虽你因体质特异没死,以后的日子怕也不好过了!”
  长欢眉头轻皱:“既然如此,我便让你儿子一起陪你。”
  洛清歌呆坐在地上,怔然地望着这一切,如果是一场梦,那么他宁愿死,也不想再回想起来。东莹已死,血还温热,染红了她的白裙。
  冬末天尚还寒冷,可是洛清歌觉得,自己的心才是真的冷,就好像,现在流淌着的不是血液,而是满身的冰碴子。
  “洛大人可先别急着死,我先给你看看,你儿子怎么死吧。”长欢笑着走到洛清歌面前,面上笑容妖异寒冷,“在你死前,我亲爱的清歌,你好歹喊了我那么久的哥哥,我会让你死得痛快一点,没什么痛苦的。”
  长欢染了血的手抚上洛清歌眉心那点朱砂,笑道:“在死前,记住,杀了你的人,叫做长欢。”洛清歌眼中一片荒芜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长欢觉得有几分难受,也许只是胸口的伤没好吧?如此想着,长欢一剑穿心,在洛清歌倒下的瞬间,响起了洛虚函凄厉的叫声。失子之痛,宛如剜肉断骨,割脉取心,痛不欲生。
  长欢看着濒死的洛家父子,叹了口气,提着剑缓缓远去了。
  只有倒在血泊里的洛清歌,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的荒芜,映出了长欢的背影,而那双眼睛里承载着的一切,终究变成了刻骨的怨毒。
  我恨你。
  这一场动乱,让洛氏一族在北荒从此绝迹。
  而此时,距离长欢继为冥主尚有一年,距离长宁、长乐等人死期尚有十三个月,而距离洛清歌死后魂魄飘到妖界,附骨重生尚有三年。
  一百年后,一个叫做东珞的妖,带着妖异的笑容,来了东海龙宫。
  ◆◆◆◆
  灯火摇曳。
  东珞笑着望着长欢:“长欢殿下,不,我的阿七哥哥,你当年让我记住你的名字,你看,我记住了。”长欢的手指寒凉更甚当年,整个人冰冷得一点生人气都没有,别说看他像当年一样温柔的笑,就连一个眼神的波澜都欠奉,与他当年全心全意敬慕着的阿七,除了皮相,没有一处相同的。
  东珞笑得惑人,在灯火摇曳下,他眉心的朱砂好似血染。
  “阿七,当日我说过要娶你的。而今,你娶我吧。”东珞抬首抱住他,满面的笑,半是苦涩,半是痴缠,那双眼里依稀还能看出几分当年模样。
  长欢挣脱他,往后退了一步,只此一步,如忘川之水,似银河之阔。
  东珞却不依不挠跟了过去,拉过长欢冰冷的手,覆在自己心口:“当年你在我面前杀了我爹娘,又毫不犹豫,将我一剑穿心,可你不知道,我有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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