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暧昧电子书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一壶论妖-第23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少年的眼睛已经失神,很好,快死吧快死吧,让你的灵魂在我手中变作一盏灯,指引我去寻找就行了。

  但出乎苍华意料的是,少年那本该已经僵硬的手指,居然又弯曲起来,他虚弱又吃力地抠着地面,慢慢爬着,像一只被幼童扯掉翅膀和大腿的蚱蜢,歪斜地,拼命地爬动。
  他数次晕倒,又数次醒来,当他躺在尸体坑中,明白自己的处境时候,总是重复着同样的动作,要从死人坑中爬出去。

  苍华第一次疑惑了。
  到底是什么支持着他,如此不甘心,如此坚决地要活下去。
  他身上沾染着死尸的味道,他的手指伤口见骨,他又一次要晕过去,那少年突然张口咬住自己的手臂,血从他牙齿中渗出来,仿佛痛苦是一种赐福,让他清醒,让他活着!
  苍华站在原地,过去的数个时辰,那少年爬出了仅仅两三丈的距离,刚刚出了死人坑,身后留下道混着血的泥迹,就像是地面上一个巨大的伤疤。
  他胸口涌动着奇异的热流,他低头去看,怀疑自己胸口也被划出了这样一个伤疤!

  这不应该,他不应该有这样的感觉,他已经度过了极为漫长的时光,他应该一直处在淡淡的愉悦中,而不是这样感觉到巨大的冲击!
  然而这确实发生了!

  苍华还呆立在原地,还在回味的时候,事情已经起了变化。几个路过的人看见了倒在死人坑外的少年,将他扛起来,带走了。
  那个年长的人姓杨。
  他留下这个孩子做下人养,他虽然从此改姓杨,却保留了自己的名,叫做杨跑。
  做下人的日子也苦,但好歹活下来了。苍华一直守着他,他改了姓,他长大了,逃出了杨家,开始向南方前进,成为白画师的弟子,他一直守着他,看着他提起长生笔补画,他本可以阻止他,但他没有。

  苍华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杨跑,你要相信我,不管我做过什么,我都是为了你好。”
  “包括看着我失忆吗?”
  
是的。
  我守着你的十年里,你过得太痛苦,你每一天的痛苦我都看在眼里,所以我宁愿你遗忘。
  如果只是受虐待,遭遇不公,那也就罢了,人可以在痛苦中变得无比坚强,这一点你已经教给我了。
  可你痛苦的是你不是人,你只是一幅画。但你却拥有感情和记忆,你想要去寻找,然而你要寻找的东西,已经不存在了!

  杨跑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突然问:“是白画师吗?画我的人是白画师吗?”
  “是的。”
  “他为什么会画我?他不应该画他女儿吗?那不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吗?”杨跑不解地问。
  苍华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看着他。
  杨跑的脸色慢慢变得难看起来。

  “当然了,白画师当然会画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苍华慢慢说道,“但不是他女儿,而是他的儿子,他那从小就展露了极高绘画天赋,视若珍宝的儿子。他在疫病中,最先死去的儿子。”

  白画师甚至没有思考过神血之类的问题,他完全就是提笔就画。而当白画师完成了儿子的画像,长生笔就取走了他最重要的东西,他对儿子的记忆和感情。
  所以,当他画完儿子的时候,他也彻底失去了他。
  长生笔所画之物成真有一定的时间,越大越复杂的东西越缓慢,比如白画师脖子上的鱼鳃,几乎一瞬间就成真了,而一整个人,则需要数个时辰。
  而这数个时辰里,白画师已经遗忘了自己曾经有个儿子。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女儿,以及遥远的故乡,他即刻踏上了归途。等到他的儿子复生,已经只剩下他独自一人了。

  “我是白画师的儿子?!”杨跑惊呆了!

  常华微微点头,是的。你思念着你的故乡,你的亲人,所以你才不辞辛劳,回到故乡。只是你的父亲已经不再记得你,你的妹妹早已死去,阴差阳错,你只好以弟子的身份暂时留下。结果,你就被打发去补画,我也是因此,才现身与你一见。

  杨跑的喉口滚动,但没发出声音来,过了片刻,他突然爆发出歇斯底里的笑声,好像他看到了世界上最愚蠢最好笑的事情,他拼命地笑着,断断续续地大喊,就好像要生生把自己笑死掉一般!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他大笑大喊着,推开了苍华,像疯了一样在堂中打着转儿,“很讽刺是不是?!太讽刺了!”

  是的,太讽刺了,你们父子都把对方看做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因此都失去了。而你珍视的更多,你珍惜每一天,每一份情感,每一个人,因为你深知你并非常人,所以你遗忘得更多。

  “所以我原来是叫做白跑,天哪,这是什么名字!白跑!”杨跑突然停住脚步,他瞪大了眼,满眼泪水看着苍华,一字一顿地说:“我真是生生在世上,白跑了一趟!”

  他轰然倒下。
  苍华双臂一展,紧紧搂住了杨跑。
  他说不出安慰的话,任何语言都已经变得苍白无力。


  杨跑倒下了。

  他一动也不动,像是在睡,又像是在想什么,久到苍华担心他的身体会先于精神扛不住。

  杨跑现在软塌塌地任由他摆布,这叫苍华心里有些难受,也可能是后悔。他会忍不住去想,如果从他十二岁的时候起,自己不是袖手旁观,事情会不会完全不一样?

  此时,一直努力消减自己存在感的黄悦终于说话了:“这下要怎么办?”

  苍华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黄悦靠得再近了点,低声道:“所有世间已知的长生笔画作都必须毁掉吗?”

  苍华微微颔首:“是的,除了为了归正世间扭曲而使用长生笔做的画,其余的,只要不违背世间因果联系,都必须用忘川之水销毁。”

  “那怎么办?!”黄悦顿了顿,突然恍然大悟,“难怪,难怪你向所有人都隐瞒杨跑是画的真相!”

  没错。

  苍华要隐瞒杨跑是长生笔的画作,一来是不愿意他为自己的出身所困。其实一旦画成,他和十月怀胎的人就没有任何不同。但他拘泥自己的出身,反而与世间格格不入,孤立无援。他在世间十年,痛苦了十年,苍华也看了十年,他实不愿意他就这样度过一生。

  如果杨跑能忘掉自己的过去,那未,就算带着遗憾,也能真正作为人享受一生,岂不更好?所以在杨跑提笔补画的时候,他保持了沉默。

  另一个原因则是苍华的责任。长生笔流落人间时的画作必须要销毁。然而,疫神已经脱身,实际上要面对销毁惩罚的,只剩下那幅壁画和杨跑。

  就像黄悦一再强调的,苍华是阴阳道的重臣,他站在惯看生死罪孽的位置上,从未有过犹豫,他的眼界早已超越生死轮回。

  销毁掉杨跑的肉身不算什么,已经孕育了的灵魂不会消失,只会跟无数灵魂一起前往阴阳道而已。

  自然而然,势当如此。

  在苍华看来,杨跑并不会有什么损失。但难以解释更难理解的是他竟然舍不得。

  为什么,就因为他曾经看了杨跑十年吗?

  十年算什么,在漫长的阴阳道历史中,简直是眨眼一瞬,然而却成为他难以割舍的一瞬。

  所以苍华捉住了阴阳道命令里的漏洞,“所有世间已知的画作”,除了自己,杨跑是画的事情没人知道,自己并不属于世间,那未杨跑并不是世间已知的画作。他这样说服了自己,决意要放过他。

  可惜这世间事,就像早就安排好了,到头来也还是他自己亲口说出了真相。

  黄悦却是个不知趣也不醒眼的,看见苍华沉吟,小爪子啪嗒就搭上苍华衣袖,张口就问了他最不想回答的问题:“你要消去杨跑吗?”

  过了好一会苍华才回答:“他已经知道自己是长生笔所画,于情于理———”

  他没有说下去,反倒是他怀里的杨跑张开双唇:“于情于理,都留不得我。”

  他的声音很镇定,明显是下定决心后才开口的。

  苍华低下头,看着他,手轻轻拂过杨跑的额头,分开被汗微微浸湿的额发,带着些安慰的意味:“对不起,杨跑,事已至此。但我保证,我保证阴阳道不会亏待你,你会幸福,再世为人一定活得非常幸福,绝对不会像现在的你。”

  杨跑的嘴唇微动,似乎在咀嚼这其中的意义,这是一个承诺,阴阳道的承诺,将不该存在的肉体消减,将痛苦的经历全部推倒,并且承诺未来更真实更美好。

  杨跑缓慢地开口:“现在的我是什么样?”

  不待苍华回答,他又说:“是了,这真相确实叫人难以接受,我躺了几天?真的很痛苦,胸口都好像破开了,每一次呼吸要拼尽全力,都快要连接不上了。所以我可以猜得到,那十年里你是不是每天看着我的痛苦累积?”

  苍华微微点头,柔声说道,“只要你看得远一些,就会发现死亡并不可怕,那只是人你对未知的恐惧罢了。”

  “可为什么我痛苦了十年,还不肯死,还要来寻找白画师?”杨跑在苍华手臂上借力慢慢撑起身体,眼珠子发着点点的亮光,摄住了苍华的视线,“因为我是人,这么痛苦,真的痛苦,但还是想活下去,想要期待美好的事情发生。”

  他说道,用一种神祇几乎不能明白的热切口吻:“痛苦只是证明我的追寻从未停止,我是这么渺小,一点点希望都能支撑我走下去,”杨跑终于做到视线与苍华平齐,“我的过去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我的人生不可耻!更不需要恩赐一般被遗忘!我并没有不幸!我不是别人的画,我是人!”

  苍华难以作出回答。而得不到回应的杨跑,激烈的情绪就像是突然爆发后沉没,渐渐失了气势,呆呆地垂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看着仅存拇指的双,他终于呜咽着:“就算我再也不能作画了,可我还是人,货真价实的人——我不是想你要抹去就抹去的东西——”

   苍华深深地叹气,将杨跑拥在胸前,感受他呼吸哽咽带来的颤动,热烈的体温和脉搏的律动,他抚摸着他的背脊,在拥抱中体会彼此的温暖,也不知是在安慰杨跑还是他自己。
当这拥抱长到了苍华相信记忆中这温暖,将历经千年而不坏的时候,他艰难地将视线转向床头黑色的陶罐。那里面装着忘川之水,满满的。

  在那之前,他埋下头,在杨跑耳边轻轻说道:“我愿你活着,真的。”


………………………………………………

中元节,当然必须一更!
嗯。。。故事剧情大体完结,不过还有点尾声
要衔接上黄鼠狼上崖求笔的事情,不过应该已经能看得出来了吧。
好吧我真的不是耍赖。。。

好吧我必须承认上周我耍赖了,因为没时间写完了就写到哪里哪里结束。。。
今天先把完结篇补完~~~请在看尾声之前看哟~~~
一壶论妖 长生笔 尾声

 尾声

  “那不就结了!”一声相当清朗的话语打破了屋内压抑的气氛,声音从屋外传来,接着是礼节性的敲门声,跟着门不管不顾地啪嗒开了。一位翩翩公子站在门口,笑道:“个不想死,一个不想索命,那让他留在人间不就结了。”

  苍华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辨析来者,片刻之后道:“我的职责不可违逆。”

  那公子点头道:“那当然,不过,我刚才没听错的话,确实有个不违背世间因果联系的前提吧?可是杨跑,确实跟世间有因果联系啊!”

  此言一出,屋里除了他的三个都盯着他看。

  那公子似乎对他们茫然的反应感到不满,说道:“你们忘了是谁帮白画师驱鬼的了?就是我!白画师答应要送一幅他的画给我,不过,既然壁画已经被洗去了,这世上唯一留存的画,就是他了吧。”然后他一合掌,用“看,多简单”的口吻说道,“所以,他归我了。”

  屋内一片沉默,直到黄悦讪讪地问:“这也算跟世间有因果联系?”

  公子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怎么不算!这当然是世间重大的因果联系!欠债还钱!”

  “可是——”

  公子的惊讶表情升级为痛心疾首:“你知道欠债不还是多么严重的事情吗?因果循环,说白了不就欠债还钱的问题吗?!人间和阴阳道不都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上的吗!你就算了,你是条黄鼠狼,可你,”公子的视线笔直地迎上苍华,“你是阴阳道的重臣,不会明摆着漠视阴阳道律法,赤裸裸践踏阴阳道的尊严吧?”

  黄悦紧张地看着那个公子,又看看苍华,出乎它意料的,苍华放开手,站了起来,庄重又缓慢地说道:“成立。”

  杨跑呼噜着鼻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性命就这样保住了,他带着几乎空白的表情看着苍华慢慢走向门口,突然有种强烈的再也见不到他了的预感,惴惴地发问:“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苍华偏过头来,带着点疑问的表情。

  杨跑呐呐地:“我说过我不想再见你,那是气话,你要知道,人总是喜欢说气话的,还能再见你吗?”

  苍华凝视了他片刻,点点头。

  他走了几步,突然又回头:“我愿你活着,但要真的活着。”

  杨跑愣愣看着他消失的地方,一种奇怪的失落感满满爬上来,他安慰自己,苍华不会言而无信,一定还会相见。他终于勉强收拾情绪,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毕竟他接连遭遇大起大落,整整衣物,对那公子深深行礼:“多谢。”

  公子露出了讶异的神情:“谢我?为什么?”

  “你不是帮我们解决了当前的僵局吗?”

  公子眨巴眨巴眼睛,很是无辜的模样:“我没有帮你,你是我的私产,自然要跟我回去挂在墙上,怎么能让他毁了去?哦,你喜欢正对阳光的墙面还是书柜?你应该不会褪色吧?其实我觉得阁楼也是个不错的地方,对了,你怕老鼠吗?”

  三年之后——

  杨跑住了很久之后,才知道这地方就是恶名在外的平心崖,怪的是,他不觉得这里有什么可怕。

  他只是不快活。

  白画师在人间消失了,那位声称对他有所有权的公子,名唤云簪,说苍华肯定已经将鱼鳃从他身上抹去了,至于白画师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或许他只是不愿意留在人世罢了。

  杨跑唏嘘不已,然而也已经别无他法。

  他就日复一日呆在平心崖,看着人来人往,来得少,往得多,想着过去的那些事情。

  他觉得空洞,他很想画画,可是他的手已经无法再握笔,于是越发空洞,而且这空洞每天都在累积。

  他越发不快乐,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还剩下什么,如今每日都活在短短的回忆里,有时候他都质疑着自己当时对活下来的欲望究竟是对是错,这样也算活着吗?

  当又一年的冬天到来,他在寒夜中惊醒,突然明白了苍华临走之时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一刻他的心情难以言喻,杨跑走出房间,径直躺倒在院子中央,看大雪纷飞,感觉肢体渐趋冰冷。

  他闭着眼,雪花点点飘落将他埋藏,寒冷渐渐变成了刺痛,刺痛又慢慢变成了麻木。

  “来接我吧,常华。”他低声说,“我放弃了。”

  陡的一声轻笑在耳边响起:“我可不干勾魂这种跑腿的活儿啊。”

  杨跑大大睁开眼睛,在蓬松的雪花缝隙中,他看到了苍华的脸,但他四肢都不能再动弹。

  苍华将他从雪里挖了出来,给了他一个阔别已久的拥抱,驱走全身的寒意。

  杨跑哆嗦着,很勉强地想要开口说话,苍华嘘了一声,道:“我知道,你不用说,我都知道。我今晚来,想要跟你叙旧。”

  杨跑有点眩晕地跟着苍华移动脚步,等他清醒过来,四肢恢复,发现苍华跟他身处那家道观,就站在曾经的壁画前面,如今只是空白的墙壁而已了。

  而地板上,放着雕漆案桌,端正着一套金壶玉杯,两人在壁画前相对而坐,对饮成快。

  杨跑失了手指,只能用手掌托起玉杯,慢慢嘬饮,而苍华喝得极快,不多久,他的眼睛都明亮起来,他不让杨跑说话,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劝酒上面。

  杨跑很快就醉了,他口齿含糊地说话,情绪有些失控,他现在很快乐,可一直很伤心,他失去太多,没剩下什么了,他想要表达的太多,他哀求苍华带他走,而苍华只是看着他。

  喝到最后的时候,杨跑杯子也不想用了,直接捧起酒壶要灌,苍华却夺了酒壶,晃了晃,还有大半满,全给泼到墙上,不让他喝,然后才说:“杨跑,你不要着急。我在墙上留给你一幅画,不过,要等到夏天到来,你才能看得到。活到那个时候。如果到那个时候,你还是想跟我走,我就带你走。”

  “可以坚强得叫我叹息,也可以软弱得让我惊讶,杨跑,你们真是叫人难以置信的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