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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大招雷-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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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赏月!沈哥去赏月!
    清泉如水,幽波粼粼,月色倒映在水色之中,盈溢着柔美窈窕。
    沈越走到溪边,第一次摘下了自己的面具,脸上的疤痕依旧斑驳可见,但已经麻木的再也感觉不出疼痛了。其实沈越已经记不起自己原先的模样了,但与这个样子,应该是差不了许多的。
    空气里似乎都凝重了许多,浓浓的血腥气夹着雷霆与水汽而来。
    原先埋藏于树根之下的天雷似乎也隐有触动,疼的愈发厉害起来,沈越忍不住伸手捂住那半张被毁去的脸面,却被天雷烧焦了手掌。有人手心冰冷,拂去沈越无力的手,温柔贴在了他那半张丑陋的面容上,雷霆立刻乖顺如家犬,悄无声息的安静了下去。
    沈越闻到了异常浓重的血味。
    “花下奴。”端静另一只手中的长剑未洗,暗红色的剑身不停滴落着黑红色的液体,腥臭难当。
    “端静。”沈越虽然微微皱起了眉头,却并没有退后,他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显然不对劲的端静,温声道,“你怎么了?”
    “我好难过。”端静忽然轻轻一倾,靠在了沈越肩头苦涩道,“无暇死了,我却找不到仇人雪恨。”
    “所以你便大开杀戒?”沈越冷静问道,然后使劲想无暇是什么人,最后终于想起来是端静提过一次的友人,外号琴魔。
    端静的声音骤然变冷,喑哑道:“我杀的,皆是该杀之人,生性贪婪、暴戾的凶恶之人。我并未错手杀害任何一人。闇花无间,最易煽动人心,然而无暇握琴数年未曾有变,他人拿到不过短短数日,竟抢破头颅,多年交情也全然不顾,当真可厌可憎之极,如此卑劣,怎堪称友,怎堪称情。”
    这就是人性啊,白无暇那种清净自明到那种地步的人就是转世圣父珍稀大熊猫如国宝一样的存在啊,不过也难怪端静生气了。
    虽然没见过但好歹听说过闇花无间名声的沈越不由叹息了一声,毫无犹豫的伸出手环住了端静,他灵力柔和如春,微微外散时亦叫人平心静气下来。花草触及灵力便要生发,短短瞬间便铺就一地花海,沈越拍了拍端静的背,安慰他道:“好好休息吧。”
    其实沈越也挺能理解端静的感受的,端静在门派里似乎是个挺高冷孤僻的人,平日能说笑的朋友也就四个,感情一集中,自然失去就变得愈发痛不欲生了。他的门派与徒弟司瑞都只需要他足够高大,而其余的朋友现在想来也在难过,对端静而言,大概只有自己这个花下奴能倾诉一二了。
    约莫是真的累了,端静很快便枕着沈越的腿沉沉睡去了。
    说起来……端静他长得真是……
    沈越忍不住摸了摸端静的脸,用他平日里绝不会生出的温柔体贴,轻柔的摸过了端静每一分面容。
    “端静……”
    其实沈越也不知道自己想的做的对不对,只要有眼睛的人大概都看得出来端静是个重情的人,他虽然并不冷漠,然而却很是高傲,但凡他这样的人真正伤心了,必然是很难恢复过来的。而作为他的朋友,白无暇已经离去了,等果子成熟之后,自己大概……也活不长久了。
    人很容易依赖于帮自己走出低谷的人。
    沈越有点担心要是自己以后真的死了,对端静又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可是……这个世上,要是有个人这么深刻的记着我……
    沈越并没有再多想什么,世界上的事情多数都是想的越多越痛苦,情人之间想的越多便越容易多心,朋友之间想的越多便越容易疏离。有些事是容不得想,也不准想的,一想了,便如同黄泉枯骨路,铺开再无回头。
    月亮隐匿于云后的时候沈越睡了过去,他就这么坐着,前没着边后没着落,垂下头沉沉的睡着了,背僵直的犹如一块铁板。可是他的手指还留在端静肩头,轻轻的搭着,又透出一股温柔的悄无声息来。
    端静已经醒了,他嗅到了熟悉的清冷花香,像是冰霜一样席卷了他的身体,让他这些天来沉溺于痛苦的神智清醒了许多。于是他睁开双眸静静的打量着沈越,神色既奇怪又复杂,还带着难以言喻的温柔。
    “花下奴,你明明不喜欢血腥,又何必……”
    又何必……又何必什么呢?
    端静没有再说出口,因为他心里已经很明白答案了,所以他轻巧的把自己带出了沈越的掌控范围,却又并未惊醒对方。然而当端静低头看着沈越安恬的睡颜时,又必不可免的想起了往日的往来,他记得花下奴面对血腥时的每一分蹙眉,他也记得花下奴对血腥的厌恶,更记得花下奴率直坦诚的性子。
    “花下奴,我很高兴。”端静温声道,慢慢站起身来,“可是我要走了。”
    他心中忽然涌起了一点不舍得,便又重新坐下来仔细看了看花下奴的容貌睡颜。花下奴生的不算好看,那半张满是伤痕的面容让他看起来反而有些凶戾可怕,这倒与花下奴的脾性大不相同。端静心中明白,花下奴虽脾性略显得乖张自在,却是个仁善性子,只是世人多以貌取人,恐怕花下奴受了不少委屈……
    端静想了想,心中竟慢慢滋生出难以言喻的心疼难过来,他一下子想起了花下奴的名字,便轻轻喊道:“阿越……”
    沈越酣睡未醒。

  ☆、第18章 人生出的魔

沈越从冰冷的溪底醒来,仰头就看见皓月当空,人影憧憧。
    “你干什么!”沈越猛然站起身来,伸手抹了一把脸,下意识摸了下发上的花簪子,不悦的瞪着眼前的君侯。任何人在睡梦中却惊醒于水底,心情都想来不会太好,即便是性情温和的老树妖也一样。
    “你是花下奴。”君侯冰冷的双瞳活像是在打量死人一样,丝毫看不出一点刚刚踹树下水的愧疚,他静静的扫了扫沈越全身,忽然道,“如果是你,那东西倒的确配不上。你想要什么,梦魂铃?琉璃枝?龙珠?劫火?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沈越怒极反笑道:“你要花下奴做什么?”
    君侯面色更显得冷酷了几分,淡淡道:“照顾一个女人。”看他的模样,想来照顾这个女人,绝非是他情愿的。
    “这里走出去万里,极东之渊有一株老槐树,他已经八百岁了,你只要给他一些龙游草,要怎样的花下奴他都肯给。”沈越冷冷说道,毫不拖泥带水的走上了岸,大袖重重一甩,掸去一身水意,面无表情道,“还有,我不是花下奴。”
    “但你却肯当那个人的花下奴?老槐树还不够好,起码没有你好,我要最好的。”君侯平静道,像是在重复一件事实。
    “什么肯不肯的,他认错了,我无心解释而已。”沈越烦躁道,“即便我肯,那也只认准了他一个人的,与你,与什么女人,都没有任何关系。”
    世人总以为花下奴无法离开树妖,其实不然,事实上只是花下奴实力一般,她们皆是枝头花蕾以树妖灵力强行催出灵智,若灵力精纯,活上百载也是寻常;但若花本就生的差劲,树妖又吝啬灵力,那花下奴自也在第二年的花期便会死去。
    然而这并非说花下奴就离不开树妖,只要有更好的依附者,更精纯的灵力,花下奴便可如藤蔓一般,转而攀附他人。但花下奴素来单纯可爱,信赖本体树妖,若非树妖转赠,谁也休想打花下奴的主意。
    而在妖之中,花下奴又是出了名的温婉柔顺,善于照顾人,她们多数不会生出自己的思绪,便是有什么新念头,也多是与被侍奉者有关,而与自己无关。
    君侯想找个人单纯照顾一个女人,的确最适合的选择就是花下奴。
    “比你修为高的,没有你的灵力精纯干净;比你灵力精纯干净的,道行又低太多了。”君侯淡淡道,“我走过很多地方,但只有你是我唯一的选择。不过我之前倒只想向你讨一名花下奴,但如今……既然你愿意做那个男人的花下奴,为什么不愿意做我的,我会拿出足够匹配你的报酬。”
    噢,沈哥算听明白了,看来沈哥在别人眼里也挺温婉的嘛。
    沈越气过头,反而乐了,心中总算琢磨出来了。
    君侯这个意思说白了是上门跟人家大户人家的大小姐讨个丫环,大小姐没肯,结果君侯发现大小姐在服侍一个普通人,心思就活络开了。他大概是觉得既然如此,那你来我这便服侍也是可以的,我还能给你更高的报酬跟价格,算是个高等丫环,或者说雇个大小姐当丫头。
    心够大啊!
    做魔这么浪不怕遭雷劈吗君侯?
    “所以你只肯当他的花下奴?”君侯淡淡道,语气不温不火。
    这才发现自己被套住话的沈越硬是被噎了一下,深深叹气道:“我说过了,我不是花下奴。好了,别烦我了,你要是想商讨一下魔界进攻人间的快前进左转去找妖帝。”
    “我为什么要进攻人界,他们反正烂不死,在魔界也待得轻松快哉。”作为这世上唯一的魔,君侯很是淡定道,“那九天息壤你想要吗?”
    ……呵,沈哥是这种树妖么?
    沈越冷冷一笑,然后立刻转身走到君侯身边谄媚问道:“你要我照顾谁?”
    沈哥就是这种树妖!
    ……
    三天后,君侯未曾现身,但九天息壤与一个女人却如期被送了过来。
    嗯……一个很令人难以言喻的女人,名字倒是简单,叫阿灵。
    她具有几个很令人奇异的特征,譬如说她真的就是个女‘人’,而且应该只有二十来岁;其次她虽然看起来是二十来岁,但智商来看应该只有两岁或者更高点五岁左右,反正不会更高了;第三她的长相实在是很微妙,看起来很纯净柔美,但脸上的花纹又显得有些妖艳,所以颇有违和感,就好像一个素颜漂亮的邻家姑娘强化成了个大浓妆一样的不适合。
    还有就是……
    沈越坐在树上把玩着九天息壤,树枝上的果子愈发大起来了,树枝已经被压弯了一大半了,看起来将断未断,十分吓人。花还密密的开着,一层又一层的开着,风一吹,便飘飘洒洒,已经这样落了好几日的花雨了。
    “树爷爷。”阿灵站在树下咯咯的笑,手指里还笼着一只蝴蝶,她炫耀似得举起双掌递给沈越看着,眼神单纯,然而她眼角刺下的艳丽花纹却完全破坏了这种纯净美感。
    “阿灵真乖。”沈越敷衍道,纵然一个人有多少的耐性,在重复看一个成年人……哪怕是一个女人扑蝶傻乐要表扬数次之后也会消耗殆尽。
    “树爷爷不是真心夸阿灵的!”阿灵忽然生气道,狠狠合上手掌,将那只蝴蝶笼在手心之中碾压磨灭,然后愤愤不平的拍去手中彩蝶的残翅,转身跑远了。沈越心中微微一沉,慢慢坐起身来,眯着眼看刚刚还在生气现在却已经追逐着蹿过草丛的小白兔而去的阿灵,眼神幽深。
    还有就是……阿灵的暴戾。
    一个人若要傻,傻的彻底也是可爱,偏偏阿灵半傻半灵光,生性还似魔一般暴戾血腥。只要心中稍有不顺,她虽不敢对沈越做什么,但闹得整个林木不得安宁却轻松至极,甚至她发起脾气来,即便是之前再喜爱的蝴蝶兔子,也会轻易扼死。
    这块九天息壤,当真是……烫手的很,偏偏这块九天息壤又是沈越的唯一退路。
    但阿灵若再这么肆无忌惮的下去,沈越可保证不了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第19章 全场神展开

七天后君侯来了一次。
    阿灵正沿着小溪在追扑一对蝴蝶,露出了无尽欢快喜悦的模样来,犹如稚童的行为与神态让她看起来有些诡异。
    沈越悬在空中,神色难看的与君侯齐平着,君侯眼神冰冷的看着阿灵,然后对着沈越淡淡说道:“她是不是很天真可爱。”他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连眼神也吝惜于一点温柔,却说出这样的话来,顿时雷得沈越险些灵魂出窍。
    看来君侯被封久了脑子有点注水。
    沈越沉默了好一会,说道:“是吗?呵呵。”
    沈哥还是第一次看到天真可爱到肆意上演着“天真的残酷”的女人。
    “你在骂我?”君侯转头看了看沈越,微微皱起了眉,但看他的模样,却并不像有什么不高兴。
    “是吗?”沈越敷衍道,“我是左脸写你白痴了还是右脸写你脑残了。”
    君侯似乎微微呆了一下,然后歪歪头看着沈越白净的半张脸,老实摇摇头道:“那倒没有。”
    其实沈哥两个都写了,左边写君侯白痴,右边写君侯脑残,傻子都看不见。
    沈越:“呵呵。”
    猴哥你这么天然呆你魔界同胞知道么?
    君侯沉默了一会,又重复道:“你刚刚果然骂我了。”沈越伸出手指指了指阿灵,长袖在风中轻轻飞舞着,君侯又沉默了一会,淡淡道,“这次我不与你计较,只有这次。”
    出息呢!魔的尊严呢!
    沈越忍不住在心里捶胸顿足。
    “对了,你还在等那个男人吗?”君侯抄起手抱胸伫立,冷冷问道,“我倒觉得没有必要,你已经是我的奴仆了,我不喜欢我的东西跟别人纠缠不清。”
    刚刚还带着一点笑意的沈越脸一下子就僵住了,他摸了摸手心里的九天息壤,神色未定,说不出是尊严更重要点还是小命更重要点。
    “怎么?”君侯挑眉道,“我难道有说错吗?”
    下一刻九天息壤就狠狠砸在了他胸口,落在了君侯的手臂上。
    “带上那个女人,给我滚出去。”
    沈越神色冷漠的睥睨了君侯一眼,转身便走,他刚踏出一步,地面便忽然震动起来,无数根树根从地下穿刺而出,树冠微垂,上千条树枝抽长,宛如蛟龙一般柔软而威猛的于空中游走。沈越伸手摸了摸盛满花穗的树枝,头也未回,淡淡道:“我的确打不过你,但你可以看看这是谁的地盘,谁的主场。”
    这是辟风的地盘,沈哥我的主场啦!
    凶煞魔气顿时冲天,君侯身侧的枝条稍有妄动便尽数爆裂开来,沈越却一动不动。
    “你生性贪婪,却不愿意受一点委屈。都说世人虚伪,我看妖族还要更胜一筹。”君侯冷冷讽刺道,“你难道当这是什么你说不要就不要的买卖吗?一不高兴,不快活了,便说不肯就不肯了?你以为,你拦得住我?我若想掌控你生死,简直易如反掌。”
    “那你大可试试。”沈越慢慢转过身来,冷冷笑着使劲儿吓唬君侯道,“我不杀生,不结业,不代表我不敢。”
    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沈越还是忍不住想到。
    沈哥的确……不大敢。
    君侯想了想,约莫也是觉得打起来比较吃亏,丢下了一抹劫火后便带着还在扑蝶的阿灵离开了。
    劫火蔓延的很快,君侯离去前在火中静静的看着他道:“你会后悔的。”
    劫火来势汹汹,只要有一点风,它就可以焚毁一切,更别说入了一棵树的地盘,自然如鱼得水,烧的更为猛烈。沈越尽力而为也只压制住了劫火的涨势,最终他只能咬咬牙,拔下发上的花簪护住树身本体与果子,但其他的也就无能为力了。
    等劫火烧到无物可烧时,便自动熄灭了,簪子早早在火中崩毁了,最后沈越只能是用灵力形成结界来抵抗,总算是挺过了一劫。
    而方圆百里的生灵,却都几乎被烧没了,阿呆如今还醉酒未醒,恰好被沈越护住;却不知道大黑一家怎么样了……
    沈越从树心中掉落下来,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里好像有一把火以摧枯拉朽之势焚毁着他的内脏,喉咙一阵腥甜,一口血便喷了出来。
    那些被强压下的痛苦似乎都通晓趁你病要你命的口诀,在这个关键时刻争先恐后的爆发了出来。沈越蜷缩在地上,疼的几乎不敢动弹。
    这就是争一口气,做一棵树的代价……
    沈越竟不知道自己想笑,还是想哭,只是疼的面目扭曲,恨不能立刻死了才好。在无尽的痛苦折磨里,他终于晕了过去,短暂的沉入了毫无痛苦的黑暗之中。
    迷糊之中,他即将陷入昏迷的意识忽然感觉到了似乎有什么东西,砸中了他的胸口。
    沈越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来,晕过去了。
    ……
    端静披着月色而来,他手中抱着一只幼小可爱的,黑白相间的动物。
    他神色那么温柔,唇边也微微抿着愉快的笑意,显得既开心又快活,如果他不是要赴情人的约,便一定是要赴一个极好的朋友的约,否则他绝不会这么开心。端静没有情人,所以他在赴一个朋友的约,其实端静并没有特意跟沈越约好,但他莫名就觉得,花下奴每一日都是在等他的,每一个夜晚,都很适合赴约,即便他们从来没有约定过。
    貘似熊,小头宽脚,黑白斑驳,能舐食铜铁及竹骨。
    这只貘是司瑞寻到的,虽然名字不同,但端静一看就立刻明白这只幼貘便是沈越心心念念的所谓大熊猫。因为白无暇的事,他离开山门多日,积下许多琐事来,这些日子便在处理,只是过了这么久,也差不多得出空来,司瑞又恰好寻到了幼貘,端静便主动前来寻觅沈越。
    他满心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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