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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王的特别助理06 火之七日间(出书版)-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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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弹珠用几块破布缝成的袋子装好,宝贝似地放在怀中,他四肢趴地,拿了木片轻轻掘地,挖出浅坑,离几呎,重新将布包取出,拿了一些弹子摆放在浅坑周围,手中又握了另一颗,最后用手中的弹子将浅坑周围的全给打落坑中。
啪、啪、啪、
这是他唯一的乐趣。
就算大多人嫌敬三阴沉,本人对此也毫不在意,每日照料完马厩、打扫完庭院,也不伙同其它下人一处休息谈话,就躲到远远的树下玩弄弹珠。这地方凉快、离工寮有点距离,他就一个人很自在。本来也只是如此,但最近,他守在这里增加了其它理由。
咯、咯、咯——
对了,就是这个声。他抬头,望着一堵篱笆后,远远地,一个穿着草色衣裙的少女,脚底踩着木屐、头顶包着布巾、手中抱着大木桶,木桶中满满放着的则是女用衣裳。
少女名叫静子,是两年前来到「靛屋」的帮佣,负责服侍小姐。以资历算起来,敬三是静子的老前辈了,但因为工作范围不同,平时也没什么交集机会,彼此自然不熟悉。
只是偶然的一天,他靠在树干上乘凉,手里又把玩着那些弹子时,静子走了过来,像是发生了什么好事般,笑得一脸甜。
「喂、敬三,整天就看你玩这个,真那么有趣吗?」
敬三回答不出来,只是愣愣地盯着静子的脸,想着以前为什么从没注意到,对方其实是这么的可爱。
弯弯柳眉、半月的眼,笑来嘴边还有个窝。
「干什么不回话呀。喔……我知道了,你在看这布花是吗?」静子娇羞地摸了下头上,一朵多瓣的黄花盛开,「这是拿小姐做腰带剩下的布缝的,要说出去,大家可羡慕了。」
「嗯……嗯。」敬三只能含糊答话。原来是想要人赞赞,所以才找上自己的。
「什么呀,连句话都不愿意说吗?」静子没听见夸,嘟起嘴就要走。
「很、好看。」敬三终于顺利把话吐出,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真的吗?」
甜得都要滴出蜜的笑容。
敬三点了好几下头。
静子开心地转了圈,又拢了下头发,「嘻、那我走啦。」她说完。哼着欢喜小调,转过身渐行渐远。
从那之后,敬三总在早晨与午后,隔着竹篱,远远望着静子去洗衣,又或是被小姐使唤去拿什么东西,那咯、咯、咯的木屐声,听来竟如此悦耳。
通常静子不会注意到他,但偶然一瞥,四目相交,她会微笑着轻轻对他点头。
虽然想再看到她甜如蜜的灿烂笑容,但敬三不明白该怎么做才好,就算想搭几句话,也不知道该从何开始。每次,他总是只能望着静子的身影离去后,深深扼腕着。说穿了,他不擅长这种事,也知道自己没什么吸引人的要素,像静子这样活泼可爱的女孩,又怎可能望着自己呢?
如果有些什么东西,可以拿去讨对方开心就好了。时下贵族流行写短诗来诉情衷,这他不会,若要送些什么小玩意儿,也不知道拣什么好?这件事烦恼了几天后,终于让他找到了机会。
深夜,他奉命驾着牛车,去游廓摇少爷回靛屋。
「唉呀唉呀少爷啊,您得走得稳点儿。」娇笑着,游女搀扶着喝得醉醺醺的少爷走出朱门外。
敬三远远看见了,驱着车向前。跳下车,他接过少爷沉重的烂醉身躯,内心虽然嫌恶,但却不能说什么。
他对苦笑着的游女点了个头,对方脸上因为涂了厚厚白粉,看不太出年纪,但特别红艳的唇在晚上显得有些可怕。浓浓熏香的气味、酒味,还有种说不上来的浪荡味儿。
还是静子好,虽然总是素着张脸的模样。唔唔、还是静子好。他在心里默默比较着。
「辛苦你啦小兄弟,这个给你吧,反正少爷也不吃。」掩着唇,游女笑着靠近敬三,偷偷住他的怀中塞了个纸包,还趁机在他脸上摸了一把。
敬三僵着身子,直到游女回到朱门内,才敢重新动作。虽然他不矮,但却瘦,手脚灵便却力气不大,要将有些臃肿的少爷弄上牛车,可算是件苦差。好容易让少爷在车中睡了,他才爬到前座,拉了缰绳,口中哞哞几声,要牛掉头回宅邸。
牛蹄叩叩慢行,一会儿,敬三才感到怀中有东西鼓胀,伸手一摸,打开纸包,是两个被压得有些变形的小豆糕。
这是游廓备来让客人用的点心,想必是少爷没吃,所以留下来的。想了想,敬三把小豆糕包回纸中,重新放回怀里。
隔天,他在刷洗马匹时,静子正捧着几卷经书经过,那是要给小姐抄写的,三天后小姐要随着夫人去寺中参拜祈福,这可是一年一度的大事,在参拜之前要先净身读经抄经七日才行。
「静子。」敬三吸口气,很快地叫住对方。
静子回头笑了,「什么事啊?」
「……这个。」敬三将湿漉漉的手在裤上擦了擦,从怀中掏出那个纸包,低着头,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静子吓了一跳,没敢收。
「小豆糕。人家给的。」敬三说。
「小豆糕?」静子这才接过纸包,打开一看,又笑了,两块小豆糕已经被压得不成形,「唉呀、这可真是……」
敬三的头更低了,脸上也变得燥热。
「谢谢你,敬三。」静子率直地道了谢。
敬三闻言,终于抬起头望着女孩也已经变得红扑扑的脸。
「一人一个吧。」静子说完,用指尖挟了破碎的一块放入口中,「嗯、好甜、好好吃喔!」
充满幸福的脸。
敬三终于又再次看见那梦寐以求的开怀笑容。
两人轮流把小豆糕的碎块捡着吃了,最后一丁点屑,让敬三把嘴压在纸上给舔没了。静子咯咯娇笑,掏出手巾,给敬三抹了抹嘴边道:「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跟找弟弟一样?以前我也常这般给他擦嘴。」
「你有弟弟?」敬三问。
「有啊,两个,都在老家。在这儿挣的钱都得拿回去给他们买米。」静子回道。「唉哟、耗了这些许时间,我得拿经回去啦。」
「嗯。」虽然舍不得静子这么快就得离开,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回头见。」静子眨了下眼,转过身走了。
咯、咯、咯。
「……回头见。」敬三说。但静子早已走远了。
那之后,两人的相处是较先前热络些,不仅点头,在大屋里碰到面时,也会寒暄几句。有几回,当敬三在树下把玩弹子时,静子走来,跟他说小姐跟夫人的事、或者从其它人那里听来的流言耳语。敬三对贵族之间为了哪个美女争风吃醋的故事虽然没兴趣,但只要是静子跟他说的,他也就听得专心。
虽然响应的不多,但显然静子也只是想跟他说点什么而已,并不在乎对方是否发表什么独特的见解。
「呐、敬三,你觉得……少爷怎么样?」有天,静子跟敬三并肩坐在树下,皱着脸,略带忧郁的神情。
「什么怎么样?」敬三问着,手中正把玩着压扁的长草。
「少爷的人啊,」静子低下声,「虽然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这么说可有些那个……可是像少爷这般荒唐的,咀是教人看了摇头啊。」
敬三手中的长草多了几根,灵活交织,一会儿编了起来。「少爷是少爷,咱们是咱们,上头的事别管,看了也当成没看见、听说了也当成没听见。」
说到靛屋的少爷舆助,那可是让附近的居民都头痛的出名人物,本来靛屋的大老爷长兵卫就不是个好人,仗着妹妹梨花为朝中正四位宫内卿之妻,在地方作威作福,靛屋传到舆助手中,正是第四代,做的是纺织生意,开了几间织坊,让姑娘女子成天在里头工作,工钱却给得极为小气,要是有谁因为体力不支而累倒,扣钱不说,更会遭到无情打骂。
而少爷舆助,更是从小被家里宠惯了的,养尊处优的不学好也罢,女性关系更是糜烂,到游廓花大钱是日常茶饭事,更有传闻他会偶尔到织坊晃晃,见到年轻貌美的,便想尽方法要占人家便宜,若是姑娘不从,便故意不发给工资作为要挟。
「可是……」静子轻轻抽口气,最后像是下定决心地道:「少爷最近盯着我的眼神……有点儿怪。」
「什么?」敬三编织的动作停了下,但之后又继续:「你没弄错吗?」
「这、这种事能胡说吗?你不信就算了!反正我说什么你也不关心。」静子嘟起嘴,像是生气了,一下子站起身。
但却被敬三捉住衣袖。「静子,别走。是我不好,我相信你。」
静子看见对方拼命的模样,顿时消了气,只好重新坐了下来。过了会儿,她先开了口:「……喂、敬三。」
「嗯。」手中的长草绕着,成为一圈好看的环。
「你觉得……我怎么样?」有些胆怯的声音。
敬三转头,看着把头埋在膝上的静子,她的后颈染成了娇艳的粉红。
他没有回答,应该说,无法回答。现在还是一样,光是待在静子身边,心脏就如擂鼓般大声地跳个不停。
「静子。」他唤了声,但静子没有理他。他伸手,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碰了碰对方的手背。没有拒绝。最后,他只是轻轻拉过静子的手,把刚才编好的草环给她戴上。
「如果你发生什么,就大声叫我。」
「嗯,我知道了,约好了喔。」静子点头,舒展眉头,重新绽放笑容。
从这天之后,敬三就默默地对舆助留上了心,只要自己有空,就拿块破布在宅中乱晃,假装帮忙谁打扫,实际上则是确认舆助的行踪。他相信静子,既然她说感觉不对劲,那就真的不对劲了,而且舆助又是狼籍在外,静子是如此甜美的姑娘,被盯上也不是不可能的。
虽然经过了十几天的相安无事,但敬三做事小心仔细,想这几天少爷居然反常地没上游廓玩乐,更确定其中必定有诈,于是盯得更紧。好在他本来就不引人注目,个性又阴沉寡言,其它下人就算瞧见也不同他招呼询问,这正好让他更方便的自由行动。
在廊下待了会儿,敬三正要离去时,却看见舆助拉开门形状鬼祟地从房中探头、左右张望了下,没注意到蹲在廊下荫处的敬三,最后露出安心的神色,蹑手蹑脚地,居然朝小姐所在的西侧房方向走去。
西房是男人止步的,除了老爷要见女儿可以任意进出外,就算是兄弟或亲戚想见小姐夫人,都是要先通报才能进去。但舆助却坏了这个规矩,犹豫了会儿,敬三还是偷偷尾随在后,就要看这少爷到底在搞什么名堂。舆助沿着没人的壁边小路走,绕到位于小姐房后的仆妇房,拣定了一间,溜到门边,将门开了一条缝,像是确认好什么后,随即迅速地钻了进去。
「呀!」
短促的惊呼,立刻就转为静默,但只靠这声,在外头的敬三立刻就知道,房里住的人正是静子。
顿时热血往脑门一冲,他奔上前,也顾不得会引起骚动,用力拉开门。
眼前见到的,正是舆助拿了条布巾塞进静子口中,臃肿的体格正结实地压在那纤细的身躯上。
「静子!」
「唔唔!唔!」
「你这家伙!为什么在这里!」
一阵骚动过后,跑来了其它女眷,看到这种情况,大家也都愣了,立刻有谁跑去通知了小姐与夫人。
「这是怎么回事!」靛屋的女主人美云虽然人娇小,但绷起脸来却是相当有威严。美云夫人深知儿子那令人头痛的本性,才看到现场,立刻心里就明白了一半。
「是、是这家伙不好!我看他鬼鬼祟祟的侵入女房,没、没想到竟然做这种事!」没想到舆助白着一张脸,伸手指着垂手站在一旁的敬三叫嚣。
「不是的!」好容易才从地上爬起来的静子,眼中还含着泪,却靠向敬三身边,「敬三是想救我!」
「臭女人给我闭嘴!」
舆助大喝,静子缩了下肩。敬三偷偷握了下她的手,只感觉冷得像冰。
「你才够了!尽是给我搞这些事,现在全给我出去!」美云夫人当然不可能信得过儿子的谎言,铁青着面容,妙目瞪得老大,一挥手,就要在场所有人退下去。
「可是、母亲大人……」舆助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美云夫人一瞪,想说的什么只得全吞回肚中。
「全给我出去,静子留下。」美云夫人又说了一次。其它人这才像是突然回过神来般地开始动作,快快慢慢地,全离开了现场。
本以为事情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但对敬三来说,这才是最糟的开始。
半夜,敬三被舆助从仆人房内抓出,没人敢吭声,任由敬三被带走,少爷那事儿下午闹得大,大伙儿都在传,说敬三惹恼了少爷,要糟的。敬三被拖拉了一阵,竟来到后院的空旷处。这里有口水井,靛屋平时打的饮用水与女房的换洗衣物,也是在这里做清洁。
「喂!你这小子,跟那妞好上了吧!啊?」敬三被摔在地上,没说话。并不是痛得说不出话,而是因为愤怒得说不出话。
为什么,静子会被这样的男人看上?
为什么,这样的男人会是少爷?是他该服侍的对象?
「不说便是承认了?哈?那妞滋味如何?是不是跟游女一样骚?」
重重的一脚,正踹在敬三胸口,喀喀两声,是骨头断裂的声音。敬三头晕眼花,呜呜地趴在地上吐,本来夜里应该看不清的,但今晚月亮有九分圆,亮得像个银盘,让他看得清楚,自己吐在地上的,是脏脏的红色。
「不要……那样……」说静子。
「什么?听不见哪!」舆助一把揪起趴在地上的敬三,残暴的笑容映着月光,看来相当骇人。
静子……不一样、不、对,是……一样的,对这个横暴的男人而言,不管是什么样的女人,游廓的女子也好、织坊的姑娘也好、静子也好!不管是什么,一旦进了这男人手中,只有被糟蹋的份!
还在想着这些时,敬三又被摔在地上,脸上啪啪啪啪地被甩了好几个巴掌,舆助手劲大,打得敬三的耳朵呜呜吵闹,什么也听不见,就连鼻子也流出血来。
「喂、给我听好了,以后我可是要继承『靛屋』的主人,屋子里头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东西,不管是财产、还是女人!现在不过是先享用而已,有什么不对吗?」
虽然暂时听不见,但敬三却仍旧明白舆助在说些什么自以为是的歪理。
嗡——嗡嗡——嗡、耳鸣,变轻了。
「下次再来妨碍我,就真的杀了你!」舆助说完,往敬三脸上吐了口口水,转身,愤恨地踹了下地。
嗡嗡嗡——这男人,说了「下次」。
耳鸣停止。但是,有别的声音,在敬三耳边响起。嘶嘶——嘶——像、蛇吐信时的声音。
资源有什么东西,盘据在敬三翻搅的胃中,那是一种黑色黏稠,名为「杀意」的物质。
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木屐撞击地面的声音,因为他使劲的往前奔跑。
为什么这么难听?
明明静子走路的时候,很好听的。
「啊啊啊啊啊啊!去死!去死吧!像你这种家伙去死吧!我不会让你碰静子的!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哈、啊哈、啊哈、啊哈、啊哈、啊哈……
终于,手,停了下来,手中的是什么呢?粗糙、坚硬,是用来压住井盖,避免有脏东西落进去的石头。
砰咚。
石头从手中摔落,又一次砸在那已经面目全非的脑袋上。到底,本来是什么样貌呢?敬三已经想不起来了。
鼻下发痒,敬三抹了抹脸,原来是鼻血,还在滴。没办法止住。继续抹着脸,月光很亮,手里黏黏的,好脏,全是自己的血吗?还是有部分是舆助的血?
弄得满脸都是,脏兮兮的,静子肯定要念了。
去洗洗吧,那里,很近的地方就有井。站起身,走过去就好了。啊、啊……为什么、站不起来,是累了吗?
一定是累了吧。
……别骗自己了,这一定是,因为,快要死了的关系。
敬三刷着地。
他做这份差已经连续三个月之久了。也逐渐明白,这里是什么样的地方。这里,叫做冥道,冥道中有很多地方,「地狱」是其中的一部分,他本来,是在地狱里,因为某位大人拉了他一把的关系,从里头,爬了上来。在阳世犯下许多过错的人,死后会进入地狱,等待偿还完罪孽,便可以重新转生。
敬三与生前如出一辙,做的是最下层的劳动工作,但却感觉「很好」。就算是上头的「大人」们过来巡视,或做什么指示,在面对自己时,都是用率直的眼光、平实的态度,以及普通的谈吐。
这与「之前」他所服侍的那一家子完全不同。在靛屋中,他觉得自己不过就是条想躲起来的蛆,沉默而卑贱的过着。甚至,最后的最后,都只能想出最差劲的办法,才能保护静子。
那个时候,只有静子肯对他笑。但在这里,对他笑的人还真不少。来来往往的其它人,有些捧着他不懂的书册、有些则扛着修缮工具,甚至还有负责照看他的那位、拿长柄刷给自己的女上司,在对他人介绍自己时,还以非常骄傲的口吻说:「这家伙是自己想从血池出来所以才出来的奇葩,这是多少万分之一的机率啊!请大家要好好照顾他喔!」
浑身痒痒的,有一点,不好意思。
那个,把自己从血池拉上来的男人,如之前所述,偶尔会来巡视这里。自从得知那个男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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