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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王的特别助理06 火之七日间(出书版)-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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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好的,谨尊上级的指示办理。」飞鸟哈哈笑着,最近,越来越明白对方的玩笑话了。「你要去哪里?」
「初江厅。」
「去说那个程序的事吗?」
「嗯。」
「那、今天的午餐晚点吃也没关系,十王厅那边的员工餐厅怎么样?那边开到下午两点呢。」明明就讨厌跟人接触的,现在却要自己出去处理这件事……唉呀、这次,初江厅的行为大概让阿久津……不太……唔、「相当地」不悦吧。
「嗯。」
转轮王的六道,这几天相当地喜欢午餐时间。
因为,「那个人」会主动接近自己,那是从「以前」到现在,从未希望过的好事。; 
在孟婆亭的特别茶室中,今天是清淡的京都料理、虽然不至于到怀石那样讲究,但也是有多样小菜、香喷喷的白米饭及放了一尾伊势虾的味噌汤。
「六道先生,今天我带来了好东西喔。」逐渐与转轮熟稔起来的凌驾,改直接称呼对方的名字了。
怎么说也是妹婿,关系上应该更亲近一点。
「是什么呢,哥哥大人?」转轮仍旧散发阴冷,但一举一动却是端正仔细的,或者,可以说是有点神经质地严谨。
「拜托阿元做的醋腌青花鱼,上次听你说过喜欢这个吧?」凌驾笑着,从身后拿出一个用细绳绑起的木盒。
「唉呀唉呀、那可真是不好意思。」转轮蠕动了下唇。
松开绳结,拿开木盖,一股柚醋的酸香扑鼻,里头整齐地放着好几片表皮银亮的鱼片,底下还讲究地辅着竹叶。凌驾伸筷,挟起一片放进白瓷浅碟中,送到转轮面前:「请试试看吧,阿元的手艺应该是不差的。」
「那么这边就心怀感激的开动了。」转轮接过浅碟,挟起鱼片送入口中,细细咀嚼。「非常的美味。哥哥大人,你有一位很好的厨师呢。」
「阿元如果听到你的称赞,肯定会很高兴的,我回去会如实转达你的感想。」凌驾自己也挟了鱼片放在热腾腾的白饭上,配着送入口中,醋鱼的滋味与米饭非常适合,热香与冷香交织成妙不可言的温润感。
果然是非常美味。
「那么今天,要聊些什么好呢?」转轮望着眼前因为吃到美味而显得幸福的青年,突然,有那么点恐惧起来。
这样真的好吗?每天这样温温吞吞的交往下去,什么防备、什么敏感度,好像全部都要被打坏了一样。「过去」他并不企图了解对方,当然,对方也是相同的心情吧。所以在他像在报备例行公务般跟对方说明即将要跟明央成婚时,所得到的不过就是最普通、最常见的回答:「是吗?那么就照你想的去做就行了。」
没有任何的意见。
没有任何的疑问。
没有任何的「感情」。
然而现在,对方重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展现积极的态度、用近乎横冲直撞的方式,「企图」想要「了解」自己……不、应该说希望能够「彼此了解」。做得到吗?或者,「想这么做」吗?
现在的凌驾看起来是那么的笨拙、那么的「不完美」、那么的,与自己的「理想型态」差了十万八千里远。即使如此,他为什么还是坐在这里,慢条斯理地跟对方一起用餐、天南地北的聊着转轮厅的作业或阎魔厅的抱怨,还有,关于双方所知道的明央。
讨厌、过于舒服了,这样不行啊。这样,缺口、会有缺口……不补起来,就不够完美。
黑蛇嘶嘶的叫声,在耳朵里响着。
「你果然还是变了呢,哥哥大人。」转轮用筷子剥开一块手工豆腐,倒下清酱油、放上一点葱花。
「啊、明央也这么说。」凌驾很快地道。
「喔?她对你的改变,有特别说些什么吗?」转轮像是感到兴趣地问。
凌驾摇头,「虽然好像一瞬间有些犹豫,但普通地接受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以前的事情我没办法想起来……啊、不对,应该说,我没有很强烈的欲望去知道,那时候到底怎么了。那种事情就算知道了,也无法挽救什么,再说好了,我比较『喜欢』现在这样慢慢融入周遭的自己。」
「『……『劣等感』。」转轮像是厌恶般,低低地吐出这个词。
「什么?」
「比如说,像是在阎魔身边、或是五官身边,在那种能力非常出色的人身边……你不会感觉到,自己非常的、笨拙吗?不会有想要拼命追赶的念头吗?不会有,想要拼命补足、补到完美境界的想法吗?」
「什么?」凌驾一时还无法理解对方的意思,但他却立刻察觉,即使对方在语调上没有抑扬顿挫,但确实地激动着。
「『不要做错任何事。』」不可以做错任何事。
「不会有那种人存在。」就算有神格也一样。
「我不容许偏差。」
「但你容许明央保有记忆的转世。」凌驾反射地脱口而出,然后,他看见对方眼中闪过的一抹疼痛。
「是的,只有明央而已。」转轮微笑,然后,说了恐怖的话:「那是,我唯一的机会,当我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就只想着,要怎么把她也弄得满身污泥跟血水。」
就跟自己,一样的。
「……要说说看吗?」凌驾歪了下头,并没有生气。因为他知道,终于,要进入核心了。
对于凌驾淡然的反应,转轮似乎稍稍安下心,但他对于「这个人」的恐惧,却依旧在扩散,是的,没有完美的人、没有不出错的人,但他却无法停止那样的追求。
「有一点长,而且,有一点无聊。也许其中夹杂了谎言、妄念与执着,就算是这样也不要紧吗?那是在地狱里的故事,听了之后,也许会破坏这份腌青花鱼的美味吧。」
「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破坏美味的本质。」凌驾只是平静地这么说而已。
咕嘟……
四周充满了血腥味,一时之间,敬三忘记了自己到底身在何处,全身都在痛,烧灼的疼痛,他想动动手,便把手举到眼前,啪答啪答、有黏稠稠的东西落下了,原来是被烫烂的皮肤,下面则是白白的骨。
原来自己已经成为白骨了。用只剩下空洞的眼窝环顾身边,很奇怪地,原来自己这样也可以看到东西啊,肩部以下,浸泡在红红黑黑的液体中,也许,看不到的地方,同样只剩下了骨头。
逐渐,他回想起来,这里是何处,自己又是因何到了这里。这里是地狱,血池地狱,他正在、被煮着。
眼前一只骷髅漂来,可能跟自己满像的,实际上,变成骷髅的脸,大家应该都长得差不多吧。他伸手把眼前的骨骸推开,对方感觉空洞地飘向一旁,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反抗,或者说,看起来像是无意识的状态。
于是,敬三开始怀疑,是不是只有自己能够稍微活动,甚至保有思考力,那么,既然能够自由活动,他何必在这里接受高温烹煮呢?他应该走向池边,爬上去,上面总不会这么热吧?这血水,煮得他皮肤跟肉都融烂了,而现在,正毫不留情地烫着他的骨呢。
走向池边,这是一项高难度的任务,血水浓稠,带有恶臭,池底湿滑,害他寸步难行。但比起周遭无数具只能随着血波荡漾的骸骨们,他算是好得多了,就算前进速度缓慢,但确实的有在往目标的池边移动。
过了不知多久。敬三觉得要是自己还有皮肤的话,为了走到这里,可真不知会出多少汗呢。咕嘟、咕嘟、咕嘟、好烫啊。
好想立刻上岸,好想吹吹凉爽的风,他不求能立即离开这里,但至少能允许他坐在池边一会儿,别再让血水从眼孔鼻孔或是耳孔灌入。
终于,他摸到了池岸,骨头碰上去,有点疼,但这种干爽感却比湿答答的地方要好得多了,正当他准备使劲儿支撑自己的身体时,有个东西从池边滚落。
咚的一声。
敬三转头,从空洞眼窝看出去的是,一个男人的侧脸。看不太清楚长相,因为对方的前发太长,几乎盖住了半张脸。
男人蹲下身,挽起袖子,仿佛要伸手进入血池捞取什么东西,大概是刚才掉落池中的吧。
敬三什么也没想,只知道,男人的手是干净的,在这种地方是难得一见的生物,要是染上肮脏的东西,未免太可惜了。
所以他很快地往男人的方向移动了过去,他居然能在血池中走得如此之快,好像刚才吃力地挪动不曾存在。
「大人,请等一等,您掉了什么?小的帮您捡起来吧。」敬三喊着。
男人望着敬三似乎有些诧异。
敬三突然觉得有那么点不好意思,突然出声是不是太唐突了?这时只能用白骨爪搔了下已经变得光秃秃的头盖骨。
「我的笔掉了,大概在这附近,可以帮我捡起来吗?」男人说了,声音仿佛温开水,令听的人感觉全身暖洋洋。
「小的潜下去找找看。」敬三答应后,立刻钻到本来再怎么也不愿意被没顶的浓稠腥臭液体中,努力地伸展四肢,触碰底部,没花太久,指尖就摸到细细的条状物。
抓紧,拾起。
黑色金边的万年笔,紧紧握在敬三手中。他冒出头来,血水从他的光脑袋上流下,「大人,这是不是您的笔?」
他长长地伸直了细瘦的白骨手,把笔递到池边男人的眼前。
「啊,谢谢你,就是这个。」男人露出温柔的笑容,将笔接过,「这是女儿送我的东西,要是弄丢了,她可是会生气的。」
「好险能捡回来。」敬三点了点头。
男人又盯了敬三一会儿,严格来说,敬三只能看见那长长前发后的眼珠,闪着某些令人恐惧的光辉。
「在里头很辛苦吧,要不要出来呢?」男人问。
「小的只要能爬上去一会儿,就很满足了。这里可是地狱啊,如果不待在这里的话,小的也不知道有哪里可以待了。」敬三低下头去。
「你犯了什么事呢?」男人问着,一屁股在池边坐下,拿出手巾将万年笔擦了擦,塞到袖子里头去。
「小的……」敬三顿了会儿,最后终于说:「小的杀了人。」
「是吗。」感觉不是很惊讶的应着。男人拍了拍身边的岩阶,「过来坐在我身边吧。」
「可是……」
「回头看看吧,这也不是想做就能做的啊。」
敬三回过头,身后,有着无数骷髅,在血池中载浮载沉。有些发出呜呜悲鸣、有些只是漂着、有些被波浪卷到最底层,发出惨呼与溺水声。
但是没有谁跟他相同,能够在血池内,还算站得笔直。
「缘分这种事情是很重要的,你好像喜欢弹珠啊,弹子弹向土穴中,会撞出几个已经在里头安稳待着的珠子呢?」男人居然对敬三伸出了手,好像没有看见对方身上的血污、一些烂掉的皮肉,或者勾在骨骸上更脏的东西。
敬三伸不出手,他觉得非常害怕。眼前的男人就像莲花般,让他看见从淤泥中,竟也能生出如此美好。
「只有想得救的人,才会自己伸出手。你难道不想得救吗?为何要拒绝我的手?」男人疑惑地问,将干净的手掌放在敬三眼前。
敬三觉得自己应该在哭,但实际上他没有肉也没有眼珠,他把手交出去,男人握住他的手腕,只轻轻一拉,全身便脱离了那个恶臭浓稠之地。
原来是这么简单的事。
敬三跟男人并肩坐在池边,敬三说:「要是里头清澈的话,该有多好。以前老爷家有个池,专养鲤鱼,夫人爱鱼,给它们吃米饭磨碎做成的馍。小人们看了,那可要羡慕死,口水流个不停,小人吃的是半米半糠,里头还混着小石子。」
「喏、可不是吗?」男人只是昂了下颔。
当敬三重新望向血池时,那里已经不是本来的黑红风貌,而是由灰白石块围成的小水池,池中有几尾白白花花的肥软鲤鱼,而自己与男人并肩坐着的居然是擦拭光亮的木头走廊。
「喝杯茶吧,如此美好的午后,是该来杯茶的。」男人说着,手拿深棕色高口茶杯,轻轻递给了敬三。
敬三捧着茶杯,呆愣地望着眼前异象,地狱呢?血池呢?那令人痛苦的炙热环境呢?
这时候才发现身边的男人不是普通人,会不会太晚了一点。
「小人……没办法喝。」他是白骨。
「怎么会呢。」男人平静地将自己的茶杯凑到嘴边饮着,饮完吐了口长气。敬三低头,望着茶杯中的倒影,脸上发上脏兮兮、蓬头垢面,但是……并不是骷髅,那是有血肉的脸庞。再看看自己握着茶杯的双手、身躯、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生出了皮肤,回复了人类那精密敏感的触觉。
杯中传来鲜芳的煎茶香,里头装的是他一辈子没尝过的好滋味,他饥渴地捧起杯子,一口气将茶水灌下肚。
「呼啊!」敬三满足地用手背抹了抹嘴,转头看见男人只是安静地望着自己,这时他才惊觉自己的粗鄙,忙将头垂下,将杯子无措地捧着。
「想想吧,想想吧,这种畅快的感觉。一杯茶就可以如此满足,你还想回血池里待着吗?只要出来了,只要自己停止了,随时都可以喝这杯茶。」男人低低的声音,像在吟唱。
「小的……杀了人哪。」
「那又如何。」男人望着前方波光闪动的雅致小池。
「要偿还罪的。」敬三说。
「谁告诉你这种事?」
「没有谁说过,小的自己就是知道。」所以,才会在血池里。
「偿还罪又如何?」男人接二连三地丢出问题。
「就能去投胎做人。」
「当人又有什么好处?」
敬三一下子愣住,人生有四苦八苦,他从小被卖进富人家当奴仆,不想往后、也没得想往后,吃穿都不好,主子待底下人苛刻,少爷也学着一个样儿,他在一旁默默瞧着,心中有股愤恨难平,积怨难消。
「你肩上有条蛇。」男人说。
敬三忙转头往自己肩头上看去,在他的右肩上,一条漆黑恐怖的冰冷生物,正从他的手臂卷往肩头。他张大嘴,吃了好大一惊,想伸手去拉,却是不敢,只是颤着声,对男人求饶:「大、大人啊……您就饶过小的吧……这蛇、这……」
「是你的蛇。」男人站起身,对敬三微笑,「想想吧,你是靠自己的力量从血池里出来的,那是几万分之一的几率啊。还了罪又如何?去重新当人又如何?不要老是反复相同的事。」
眼前平和的景象消失了,又是红色、黑色、腥臭,浓稠。血池风景。地狱风景。
只是,敬三没有被送回池中,他仍站在池边,望着几刻前自己的栖身之地。在里头被烹煮非常痛苦,反刍着过往自己犯下的罪,也非常痛苦。但是停下了。
「这时间,是该回去工作了,有好多事情。」男人叹了口气,「不过我会再来的,到时候,那蛇……」他含糊地说完,转身离去。
敬三一个人被丢在原地,手臂上还攀着黑蛇,那蛇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安静地待着而已。被蛇缠住的手臂感到冰冷,他转头,与蛇对望。
蛇望着他,他看着蛇,他开始觉得这蛇可能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那肮脏污浊的部分,他并不是真的那么对高高在上的主子或上位者抱持敬意,实际上,敬三讨厌他们。
刚才拉自己出池的男人,穿着他没见过的好衣裳,虽然朴素,却是好东西,他知道的。但对方不怕脏、拉了自己一把,是个好人,跟自己服侍的人不同。他嫉妒那些拥有好东西的人,他嫉护有钱的家伙们,他嫉妒出门有牛车可乘、安睡时有床柔软垫被的有钱人们。
黑蛇有了动作,它移动着头,用干燥的鼻子摩擦敬三的颈项。
好像有点亲热。
这时有个定期巡视血池的中年女人,手里抱着一卷书册,边看边走了过来。她惊讶地望着站在池边茫然发愣的敬三,又眨了下眼问:「你是自己爬上来的吗?」
敬三摇头,比手划脚道:「有个头发很长,看不清脸的大人拉了小的一把。」
「唉呀、那你的运气真好,可别再回池子去了呀,等会儿我送你去转轮台做转生登记,没什么要事的话,就可以重新从六孔道投胎。」女人微笑。
「那位大人说,他还会来见我的!」敬三急切地脱口而出。
稍微扭曲了意思,对方说了「我还会再来」,却没说要来见自己。
「是这样吗?」女人沉思了一会儿,「好吧,那你就待在这儿吧,不过既然要留在此处,多少也得做些事。」她递出一柄鬃刷,「就打扫打扫地板吧。」
敬三没看见女人到底是怎么拿出这长柄刷,因为那不重要,他只是满怀感激地收下了。
血池周围脏兮兮的。
他想他有很多工作可以做。
他想做完工作之后,有碗稀米汤可以喝,就算里头掺了一半的糠皮也无所谓,但他不想咬到小石子,他恨混在米里头的小石子,那会让他肚子痛,还让他的一颗牙崩了半块。
他想、他想,那个拉他一把的男人之后还会再来,那个时候,池边可不能再这么肮脏了。


第7章

敬三蹲在树下数着弹珠,其实大多只是磨得圆滚滚的石子。大部分都是从河边捡来的,本来有棱有角的石子,给河水日积月累的冲,也会变得又滑又亮。
有几颗他特别喜欢的,两颗白、一颗橙、一颗红,白的是本来包在土石中的结晶,给磨得露出来,照着阳光,谁透出乳白色,还有点褐色纹路。橙色的便是小琥珀,也不怎么圆,不知从哪儿漂来的,要是卖了还值不少,但他可舍不得。最后,是颗红色的,这不是石子,而是颗木珠,上头的红色是漆上去的,木珠上有朵绽放的椿花,肯定是哪家姑娘发簪上给丢失的了。
把弹珠用几块破布缝成的袋子装好,宝贝似地放在怀中,他四肢趴地,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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