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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蔷薇作者:逆凛(完结)-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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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冷漠的反应让她心寒,但是出于一种更崇高的意愿,她坚持说了下去,“如果你不想,也可以不承认这个孩子,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但是我一定会生下她,并尽可能抚养她,唯有这点,你不能阻止我。”
维克多没有动,他就那样站在那里,仿佛站到了时光尽头,成了化石。
“我知道你不爱我,”她不禁凄凉地笑了,感到了某种对未来的超然掩饰了本质上的无奈,“但是我爱你。”
“我会离开这里,去你再也不会看见的地方,凭自己的能力抚养她长大。”她支起身开始披上衣,“不管怎样,我还是要谢谢你给我这个孩子,让我至少能够扮演母亲的角色。我希望她是个女孩,可以健康地成长,也许她是我这一生唯一的孩子了。我不想强迫你跟我结婚,虽然不希望她没有父亲,但是比起勉强凑合在一起的家庭,我这个母亲可以做到更好。为了孩子,我什么都可以接受。”
她说出这番宣言的时候是意外平静的,女性的本能在她体内萌发出来,从子宫延展到每根神经。对于一个女人而言,这是决定性的分水岭。今后她的角色和人格都沉淀下来,成为另一种坚实温暖的光芒。
“我会跟你结婚的。”
她惊愕地望着俊美的男人轻轻看了她一眼,将这个重如泰山却又下得过于轻巧的决定抛给她,便转身溶入了湛白的柔和月光。
维克多?梅利弗伦与伊丽莎白?洛森的婚礼于八月盛夏的风中如期举行。
从某种意义上,这对新人的婚事也同样在蔷薇教团里砸出了一片哗然。除了原先比较了解维克多?梅利弗伦的人,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梅利弗伦族长是真疯了,才会娶这么一个会对他家族传承构成巨大威胁的女人。但是闲言碎语无法触及事情的核心,更何况洛森小姐除了遗传病之外,身份上也是世家出身的体面小姐,比起丹佛夫人的来历不明,终究是要强上许多,因而口水很快厌倦了这个话题。
艾瑞克?丹佛和维克多?梅利弗伦这两位被所有人寄予厚望的年轻人的婚事都以十分诡异的结果尘埃落定,洛森小姐未婚先孕的谈资也被时间差巧妙地掩盖起来。唏嘘过后,世界平静如同死亡,爱如同分娩的疼痛,灵魂如同新生。
因为各种不便,两场原本应当吸引无数目光而盛大梦幻的婚礼都从简办理,宾客寥寥。其中最大的异常是,维克多和艾瑞克这对青梅竹马的好友彼此缺席了对方的婚礼。
但伊丽莎白并未感到委屈,事实上在她看来,这已是个还算平和的结果,让她至少有理由去信任自己的未来。
「For better or worse,for richer or poorer。」
他们不按基督的礼仪举行婚礼,然而她站在人群正中央时心里仍默念着。
维克多?梅利弗伦就这样成为了她的丈夫,他送她的戒指用血红的宝石雕刻成精美的玫瑰,钻石镶在中央。只有魔法才能如此精密地加工红宝石这样坚硬的矿物。梅利弗伦女主人的结婚戒指上,红宝石玫瑰的存在是种惯例。但是她却并不知晓,维克多没有见过芙蕾娅之泪的样子,只是凭着艾瑞克?丹佛过去很多年里零碎的描述想象成这幅图案。
「In sickness and in health,til death do us part。」
末了他拥住她,她感到了他的颤抖。她不知道维克多十四岁时发生了什么,因而不能理解异性的身体对他而言有着怎样的隐喻。她只是下意识主动抱紧他,如同阳光温暖冰雪。
羽毛一般的吻轻盈地落在眼角。
在她的婚礼上,一句串起所有少女梦幻泡沫的“我爱你”始终缺席。
他在她耳边对她说,谢谢你陪伴我到如今。
谢谢你。
作者有话要说:》林肯希菲特:WW2时NAZI头目海因里希?希姆莱发迹后迁入的庄园名。
》火葬场火葬时,尸体会因为水分迅速蒸发而突然直坐起来。个人没见过,是听一个老师说的。坦白说,也没兴趣去亲眼考证OTZ。
》伏特加的度数似乎都挺高的,如果乱喝据说真的会喝出人命。以前闻到过某个品牌的,忘记了那个牌子,但在某凛死蠢的鼻子下,基本和医用酒精一个味。
》那两句英语似乎是婚礼上的祷词,但私也不清楚具体是不是这么说的。在一篇英语文章里看到这两句话,觉得很美好。
62、皇后与城堡 。。。
对伊丽莎白来说,那之后将近一年的时光是她生命中第一个短暂的平静时期。宿命为了平衡她之后漫漫的苦难和艰辛,又或许仅仅有意在此处划上一道迷惑心灵的柔和曲线,自正式入主洛丝罗林庄园到生下第一个孩子,她的生活始终呈现出风雨欲来前诡异的宁和。然而她刻意忽略了这种表象下荆棘横生的预言意味,固执地将它们排斥在生活之外。这是她哲人般的智慧,也是她自幼面临持久不幸的钝痛而磨练出来的唯一盾牌。
她结婚时已经怀孕,女人的本能让她把生命重心都转移到了这个前途未卜的孩子身上。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她会就此忽略她的丈夫。维克多在她耗尽灵魂中全部温柔的关怀和陪伴下,气色也终于有了些好转。尽管他幽深而立体感十足的绝色容颜上,笑容依然有着凄凉的残色,但至少她终于能时常见到他微笑了。她内心深处知道,维克多在她兄长葬礼上赐予她的阳光已经永久褪去,而今他含有悲哀底色却依旧宁静温暖的唇角,是她今后一生中要背负的东西。
维克多也并非是没有良知的人,在他们脆弱如纸的新婚第一年凭借本性的洁净和柔和尽力补偿了缺失的爱情,也至少能对她作出一些回应,开始看各种书,不再翻来覆去地折磨那本已经掉页的《双城记》了。她孕期的生活总体而言,面上还算过得美满。虽然维克多没有表达出丝毫回蔷薇教团的意思,但对她而言已完全不重要。艾瑞克?丹佛夺去了他对生活全部的美好信念,他仍愿意分一些温柔给她,她已无上满足。
这一切与伊丽莎白的成长经历相对比,竟然已足够让这个可怜的女人感到幸福,暂时忘却了所有可能的灾难。
跨过一八八八年冬天的时日里,她时常想着,如果能这样皓净如雪地过下去,能够于每日清晨醒来,躺下时尚能入眠,已经很好。
一八八九年三月末,她生命中真正意义上的转折混合着污秽和新生的血液,在她柔韧的身体上留下铭入灵魂的疼痛之后降临到了人间。
如果有所谓神的话,或许是知晓她之后几年内的命运太过坎坷,迫不及待地给她灌下甜蜜的汤药。她与他的第一个孩子,这一代第一个姓梅利弗伦的人是个健康的女孩。这或多或少延缓了可能到来的危机,让她能继续在安稳的幻境里逗留。
女孩有着精致的黑曜石瞳仁,长出的细碎头发也是黑色的,继承了她的血脉。然而不久她就从孩子头发生长的趋势中发现了平直飒然的痕迹,同时眼看着女儿眼眶的轮廓越长越深,艳丽幽邃。这又是来自他,然她与他的因素结合在一起,又与黑色长直发,五官俊美的艾瑞克?丹佛凑成了一种惊人的巧合。
她只有在这种时候才因女儿身上延续的某种执念而感到莫大的悲哀,但是她苦笑着不言语,没有同他提起这个话题。
他们的长女被取名为凯珊德拉,昵称取了后半部分的词根,是她从占卜书上看来的名字,来自古希腊一位伟大而命运悲苦的预言者。她知道他不喜欢预言,这同样也是受了艾瑞克?丹佛的影响。但是当她提出这个名字时维克多没有反对,而她只是心平气和地告诉他,她喜欢这个名字的发音。
她知道丹佛家未来少主诞生的事,尽管在洛丝罗林庄园内这是个不可言明的禁忌话题。她不由得讽刺地想,如果不是自己丈夫同艾瑞克?丹佛这层关系,也许她的女儿还有希望当上未来的丹佛夫人。
当然,更深一层的悲剧是,她知道如不是这样,也将不会由她来生下这个孩子。
这实在极其矛盾而又没有出口的逻辑,因而很快被她丢到一边。
即使是梅利弗伦家族在蔷薇教团彻底消失的日子里,艾瑞克?丹佛也没有停止过给洛丝罗林写信的努力,一年来从未间断,即使维克多没有回任何一封给他。
作为朋友,她不得不承认艾瑞克?丹佛其实对维克多相当上心。他们有过血肉融合的过往,彼此青春和生命的秘密牵引缠绕,渗入灵魂的内核里去,所以被成长必然分开的时候才鲜血淋漓,痛得无法再站立起来生活。
艾瑞克对维克多好,只是可惜,他没能爱上他。
但是他爱他。
而她爱他。
那段在历史上被平静地记载下来,而满是风雨痕迹的一八八八至一八八九年间,维克多他们那一辈人似乎受到某种冥冥的牵引,纷纷步入婚姻这座壁垒森严而冷暖自知的围城。维克多自幼就是那种通晓人类内心的人,也在尚未亲身经历之前就已经感受到了这座城之于人一生的复杂意义。过去他是对此全无概念的,因为他没有想过结婚。在他看来,维持过去多年与艾瑞克?丹佛相知相守的生活就足以成为他的毕生了。
只是未想到成长如此荒芜,命运转折地如此迅捷,他还不曾回过神来,就被自己灵魂的血溅了满面。
生活开玩笑的尺度,往往超越人的任知范围。而他在那些风华正好的年代里从未想过,自己也如此迅速而轻易地进了婚姻的城,并要湮灭其中。
他并非对伊丽莎白和女儿有什么怨言,反而因为自己丧失了以寻常丈夫和父亲的姿态陪伴她们的能力而深感愧疚,更加难以面对他们,面对蔷薇教团,面对艾瑞克,面对自己。
那大约一年的时间里他受到被他不屑一顾的祖先庇佑,尚能躲在洛丝罗林里仰望旦复旦兮的浩瀚轮回。他进入蔷薇教团后便不喜欢那种勾心斗角的人际氛围,因而朋友圈子仍维持在学生时代的那些人。他们之中,竟有很大一部分选择了在这个暗地里风起云涌的多事之秋为自己生命中一个重大转折落定尘埃。维克多偶然会讽刺地想起那日和艾瑞克走出教团,艾瑞克开玩笑说他们都没有机会赶在米诺斯?莱维因之前结婚了。然而所谓结局便是艾瑞克同他夫人一起参加了米诺斯和莫甘娜的婚礼,而他最终只是送去礼物,无法说服自己出席。
艾瑞克?丹佛的名字在仅仅被提到时就足以贯穿他颤抖不已的自我,血像玫瑰的尸体一样淌下来,携着剧痛蔓延到整个空间里去,开出罪恶的花朵。
他自己内心深处明白,短短一年间他已退化成了一幅卑微的残像,轻轻一碰,碎片就扑蔌酥掉了一地,卷起冰冷的尘埃。
因而他只能自觉噤声,自欺欺人地把有关艾瑞克的全部念头挡在心灵外面。
唯一还在周末和假期回南英格兰陪他的朋友是查理?贝肯斯。
过去与维克多常常来往的人几乎都在这段时间前后结婚,婚后也正应了维克多当年懵懂时的预言。他们都不再年轻,家庭成为他们必须耗费大部分精力去守护的,灵魂最终的归息所在。这本无可厚非,因而他虽寂寞,却也从不抱怨。
但查理?贝肯斯是个例外。他简直如同代替维克多把独身的心愿坚持到底似的,始终没有动摇的意思,因此也能在周末抽出空来,陪他这个将自己放逐在心灵原始故乡的朋友。
最终又回到了很久以前,他结识艾瑞克?丹佛之前,他还是那个沉默寡言而冰雪剔透的孩子,始终在远处安静地注视着人群,只有以贝肯斯为主的寥寥几个朋友。
只是魔法终究不能倒流时间,即使奉还了艾瑞克赐予他的整个世界,他也无法真正抹去他之于他那么多年的存在。
但是在那段时间里,至少从表象上来看,贝肯斯又再度成为了他交情最密切的朋友。维克多所能得知的全部外界情况都来源于他,也只剩下他会陪维克多聊一下午,从教团最近的重大事件到贵族之间零碎的琐事。因此,虽然随着年龄增长,维克多时不时会感觉到这位朋友内心深处藏着一块他无法准确描述的阴云,让他那时还过于干净敏感的灵魂感到寒意上身,但他仍深深感激贝肯斯,如多年前那样,仅仅因为他愿意陪伴他。
贝肯斯依然会和他下棋,尽管而今他们已经长大,不再出现幼稚而无趣的一面倒局面,也不会再有人出来搅局。但是他仍旧没有精通谋划人心的伎俩,还是输多赢少。
“呐,维克多,”贝肯斯从五月下午暖意氤氲的阳光里抬起头,笑得很是意味深长,“你在家也休息了差不多一年了吧?果然你们都是想休多久婚假就休多久的幸运者。”
“你去找个女人结婚的话,也可以休婚假啊。”他对朋友意味复杂的话不置可否,事实上他下意识不喜欢那种口吻。
“算了算了,虽然伊丽莎白是个好女人,但我实在没看出结婚有什么好处。”贝肯斯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放下一枚高高在上的骑士,“当然了,我比你幸运的地方就是家族压力没那么大了。”
“当一个世家子弟又有什么好处呢?”维克多苦笑着把他的城堡从泥潭里拉出来,从刚才开始他就处于下风。
“这事你可比我明白,”贝肯斯轻描淡写地把这个话题掩了过去,又逼近了一些,凶相毕露的黑皇后在棋盘中央杀气腾腾地注视着四周的一兵一卒,“不过维克多,你真的没想过回教团么?”
“我说过我不会再回去。”岌岌可危的白国王在主教的遮掩下仓皇逃窜,“教团对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好吧,其实要我说,你这样也挺好,乌烟瘴气的教团不适合你。”贝肯斯轻轻抬了抬手,白主教便颓然倒地,石块在非现实层面上绽出裂缝,随即发出宇宙坍塌的剧烈声响,分子与分子间的羁绊被陡然割裂开来,“不过我还是觉得挺为你不值的,你不在艾瑞克照样如鱼得水,你却在这里独自伤神。”
“这又有什么值不值得呢,”维克多垂下眼,午后的阳光旋即在他眼下的皮肤上打出一块绚丽的蝶翼刺青,“他怎样已经和我无关了。”
“傻瓜都看得出你这话有多违心。”贝肯斯不甚赞同地跨过黑白战场,撩开他垂到眼前的金色流光。
“他真的…过得很好?”
然后他无可奈何地看着贝肯斯笑出了声。
“你看你,还是没忍住吧?”贝肯斯笑得甚至拿不稳棋子,不得不把黑皇后放回原处,“但这也都是没办法的事,你在这里伤心,连见都不想见他,他还是大摇大摆地当他的执政官。虽然以前就知道艾瑞克是个厉害角色,但也没想到他做起事来还真的这么…有魄力。”
“他都做了点什么?”贝肯斯的语气引起了他某种本能的警觉,这一年来他一直下意识回避和艾瑞克有关的消息。
“也没什么,不怎么关我们这些人的事。就是精简了一些机构,把钱都拿去修学校了,让外交理事去跟一些大学交涉,好让罗斯查尔德的学历被他们承认,这等于是鼓励现在的孩子们走出魔法师的圈子啊。”贝肯斯把他的黑皇后推到一角,卡死了白骑士,“因为政见不和,当然,更主要还是因为裁掉了一些没用的人,有人反对他,但没人能做什么有实际意义的事,所以他还是我行我素。最近很多人在说,要不是他不是英国人,再这样下去,他都可以当选首相了。”
“他…这一年间…就把这所有的事都做了?”
现在维克多感到深深的不安,不仅仅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如此不了解艾瑞克,更因为他始终了解魔法师这个末世的小群体。他记得做学生时艾瑞克就告诉过他,总有一天他要改变这个腐朽的规则,把他们所有人的命运从绝望的轨道上拉出去,他要给他们一个有所希冀的,能够同普通人类一样大步向前走的未来。
维克多天生剔透聪明的灵魂和与艾瑞克在一起多年的所见所想使他知道魔法师日渐走向没落的根源所在,知道依靠血统传承的魔法与自然生命规则是多么格格不入,知道末世的贵族想要延续下去唯一的方式便是舍弃手中的剑,低下自中古高昂至今的头颅。他们可以存活下去,只要他们不再是自己,而变得同那些工业时代能够被齿轮滚动碾压着前进的人一样,快速而廉价。
当这个时代丧失信仰的时候,他仍知艾瑞克自有他选择的方式,他也曾为这种卓越和坚决而深深迷恋。
但是他与艾瑞克终究不同,温润沉静的性情让他知道这条路上布满荆棘,绝不是轻易可以走下去的。
而艾瑞克这些大刀阔斧的行动让他潜意识里担忧起来,担忧的仍仅仅是艾瑞克的前途和安危。他能很清楚地看到政治斗争的后果,却无法亲自上阵参与这些斗争。
“他结婚后也越来越老练了,那么多人想给他设障碍,都被他轻松解决掉了。”贝肯斯津津有味地评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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