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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君沉醉又何妨-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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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文湖背靠著墙,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其实……这样的结局也没什麽不好。”至少过不了几日便能见到公子了。
萧怀瑛脸色阴沈,默默地打量著他,最终轻轻叹了口气,一句话都没有再多说,转身一步一步缓缓走出牢门。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牢中重又恢复了宁静,凌文湖松了口气,身体沿著墙壁软软瘫倒,一颗心突突跳个不停,他想抬手揉一揉胸口,却发现气力尽失,整个人动都动不了了。
小牢卒踢踢踏踏地跑过来锁门,这次再没有胆子出言不逊,上了锁便即离开。
凌文湖咳了几声,闭上双眼,只觉得心里翻搅得厉害,似乎有种呕吐感从五脏六腑升起,偏偏堵在喉咙口,吐也吐不出来。
索性忽视那种难受的感觉,凌文湖暗暗给自己打气,睡吧睡吧!一觉睡过去,便能见到公子了。公子若知道自己执意为他报仇,不知是会生气还是会欢喜?
微微一笑,公子一定恼他不听话。公子是那麽温柔的一个人,心里又怎麽会存著“报仇”这两个可怕的字眼呢?
可是,纵然埋怨,公子仍旧不会嫌弃他的,公子会为他擦去眼泪,将他轻轻揽在怀里,拍抚著他的後背柔声安抚。
就像,他对小晏……
意识越来越朦胧,几乎觉得自己已经睡著的时候,却又有急促的脚步声清清楚楚地送进牢内,似乎在他这间牢房的门前停住。
有了前两回的经验,凌文湖顿时醒了神,心下大骂他爷爷的,刑部的人都是吃干饭的?天牢也守不住,任人随来随往!
熟悉的声音惊叫道:“公子……”
凌文湖浑身一震,迅速睁开眼:“小晏……苏清岚……”
小晏满脸泪痕,隔著木栅栏向他伸出两只手:“公子……公子……”
也不知从哪儿生出来的力气,凌文湖猛地站起,跌跌撞撞地冲过去,握住小晏的手:“你们……你们怎麽来了?”忽然醒悟过来,怒道:“苏清岚,既已出狱,为何不带小晏离开?来这儿做什麽?”龇牙咧嘴地大骂:“爷爷的,你就是见不得我好,特地来看我笑话吗?”
苏清岚紧紧盯著牢内这个略显狼狈的人,心中酸楚难当:“小湖……”这辈子都被他骂成习惯了,如果哪一天,再不能听到他的怒骂声,简直不知道该怎麽过下去。
小晏死死拉住凌文湖的手:“公子,我不走,我要陪著你!公子……你别赶我走,小晏死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凌文湖暴怒:“你和我死在一起做什麽?凑数吗?混小子,越大越不听话!”愤愤地甩开小晏的手,倒退两步。
小晏双手乱舞,苦於隔著栅栏再也碰不到凌文湖的一片衣角,急得大哭:“公子……公子……”回头对著带他们来此的小牢卒哀求道:“求您,求您给我们开个门,求您了!”
小牢卒闲闲地靠著墙壁观望,显然不打算替他们开门,小晏求得急了,伸手去扯他的衣角:“求您了!”
小牢卒脸色一变,抬起一脚踢向小晏的下巴:“凭你也配碰本大爷……哎哟……”原来是苏清岚出手如电,捏住他的脚裸,轻轻一拉一推,小牢卒凭空摔了一跤,疼得“哇哇”直叫。
苏清岚解下他腰间的一串钥匙,厉声喝问:“哪一把?”
小牢卒抖抖索索,结结巴巴:“是……是……”还未说清,却听凌文湖长叹一声:“何必为难他?”
苏清岚转头望去,凌文湖倚著墙站在门旁:“放开他吧!你也做过几个月的朝廷命官,怎麽还是脱不了这份江湖气?”
苏清岚拎著一串钥匙发愣,小牢卒也不哼哼了,瞅机会一把夺过钥匙,一溜烟飞快地逃离。
小晏扒著门,哽咽道:“公子……”
凌文湖眼中掠过一抹怜惜之色,不仅没有向前,反而後退数步:“你们本不该来此,好不容易脱了罪,快走吧!”
苏清岚沈声道:“你保住了我们,自己呢?难道真地准备引颈就戮?”
凌文湖怔然半晌,缓缓叹了口气:“我犯的可是欺君之罪,能保住你们,我已经很开心了。走吧!永远不要再回来。”
苏清岚不理他:“以我的功力,劈开这扇牢门也不是不可能……”
凌文湖截断他的话:“你若劈门,我便一头撞死,绝不苟活。”
门外两人顿时愣住,小晏甚至忘记了哭泣:“公子……为……为什麽?”
为什麽?凌文湖暗暗苦笑,他也想问为什麽,当年公子也想问为什麽?可这句为什麽是永远都得不到答案的?正如公子临死前一再叮嘱他:“莫动情,动情冤自身!”可他……他还是没能做得到?情丝宛如二月草,摇摇摆摆,颤颤兢兢,最终仍然顽强地生长出来。
心里,还有些隐隐地期盼,期盼能再见那人一面……凌文湖觉得自己简直是发了疯了,到这地步,竟然仍未死心。
他无奈地摇摇头,慢腾腾开口道:“走吧!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率土之滨,莫非皇城。苏清岚,我知道你想救我,可救了我之後呢?难道要让家里所有的人都陪我一起共赴黄泉?”
苏清岚狠狠咬牙,半晌不语,终於,拎起小晏,低声道:“保重!”转身便走。
小晏被钳制得四肢不能动弹,只得张开嘴大哭大叫:“公子……公子,为什麽……为什麽呀……”
凌文湖倚著墙,痴痴目送著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突然想起苏清岚最後留下的两个字,忍不住淡淡一笑。谈何保重?再过不久,一缕幽魂飘渺,轻盈盈一点儿份量都没有了。
一步一步退回稻草铺旁,感觉呼吸有些困难,眼前金光灿烂,他微弯腰,捂住麻木的胸口,嘴一张,鲜血纷涌而出,再也支持不住,一头栽倒,意识终於正式宣告解散。
不知隔了多久,半昏半醒间,仿佛有人抱住了他,用帕子轻轻擦拭他的嘴角,凌文湖努力想要睁开双眼,却只模模糊糊抓住了一些零碎的话语:“怎麽样?”“不成……”“怎麽还不成?”“待我想想办法……”
什麽不成?是说他快死了吗?好……好……好……人语声渐渐消失,凌文湖放任自己沈入黑暗。
著实没有想到还能再次清醒过来,当他睁开双眼时,自己首先大大地吃了一惊,命可真硬!
烛光晃得有些刺目,凌文湖狐疑地想著,怎麽牢里配灯了麽?刚刚抬手揉眼睛,便听得一道又尖又细的声音:“凌文湖,你醒了麽?”
探花郎眯细著眼瞧了瞧:“祈公公!”原来是老熟人。
他扶著墙壁想要站起来,身形摇晃。祈芳使了个眼色,两名禁军走到他身边,在他胳膊肘下轻轻一托,已助他立得稳稳当当。
祈太监双手捧著一卷黄绸,凌文湖看得真切,面上露出微微的笑意,终於到时候了!
或许是在牢中,又或许是因为凌文湖将死,祈芳大发慈悲,没有令他下跪,随随便便展开圣旨宣读一通,便有一名小太监从祈芳身後走了出来,手中端著一个木托盘,盘里一樽小酒杯,杯中美酒闪著红莹莹的光芒。
欺君妄上,混乱朝纲,念其不易,赐酒一杯,保其全尸,以彰圣主洪恩!
念其不易?凌文湖举起酒杯,心中既觉得好笑,又觉得十分轻松,皇帝果然有仁心,一个小倌罢了,什麽易不易的?找个借口全他尸首,凌文湖想不感激都不成。
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早已不堪重荷的内腑竟也不觉得疼痛,只是糊里糊涂吐了两口血,再回神时,祈芳等人已走了个干干净净。
奇怪的是,牢门竟然没有锁!凌文湖不清不楚地思考著,想必是见他快死了,关与不关没什麽区别,索性连门也懒怠上锁。
这麽一想,突然升起了几分希望,死倒不惧,却不想死在这儿……他身随心动,缓缓走出牢门,走出阴暗的天牢,走到牢外灿烂的阳光下。
混沌不清的视线中,大街上人来人往,仿佛可以看到路人正在对他指指点点,凌文湖想听听那人在说些什麽,歪著脑袋听了半晌却是什麽也没听见,只得淡淡一笑,凭记忆慢慢向前走去。
熟悉的大门终於出现在眼前,是探花府吗?凌文湖步上台阶,伸手轻轻一推,府门发出“吱吱呀呀”嘶吼般的响声,缓缓打开。
探花府一如既往,没有什麽不同,一墙蔷薇早不见娇俏的红豔,只剩满枝绿叶随风摇曳。
凌文湖沿著小径向里走,青石子铺就的路蜿蜒绵长,似乎走了很久,方才走进自己熟悉的卧房中。
房间里一切都和离开时一模一样,案头那幅卷起来的画像依然搁著。凌文湖悄悄走过去,展开画卷,画中人长袂飞扬,瑰姿玮态,宛然便是河洛之神,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
胸口一阵激烈的疼痛,凌文湖捂住嘴,急急放下画像,掌中一片粘稠的湿润感,心下却在暗自庆幸,还好没有污了画。
他不敢再去碰那幅画,却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摸出两样东西,一样是块黑漆漆的牌位,另一样是个小包裹,解开包裹的活结,里头正是凌文清临死前交给他的字贴。
这字贴……凌文湖怔怔地想著,原本是托萧怀瑜转交给凌文俊的,可如今……他闭了闭眼,将牌位和字贴一起抱在胸前。罢了,人死万事空,这两样东西是他的命,不能留给别人胡乱糟蹋,随他一起走吧!
抱著牌位和字贴跨出房门,回眸再瞧瞧这个与小晏共同生活过的地方,凌文湖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人也在这里住了一个月呢!
好像有些舍不得离开,凌文湖自嘲地一笑,终於转过身去,不再回头。他记得很清楚,公子的坟在横翠山脚,公子的骨灰撒进了山下的横翠河中,从今往後,便永远陪在公子身边吧!
夏日的郊外,荷风送暖,凌文湖一步一步慢慢走著,无视路人的侧目,一直走到横翠山下。
波光鳞鳞的横翠河就在眼前,凌文湖微微含笑。当年,就是在这儿,他把公子的骨灰撒了下去,也是在这儿,他一刀刺中梁殊的心脏,从此再无遗憾……
真地再无遗憾吗?凌文湖觉得将死之人不必去想这个问题,他空出一只手散开长发,抱著牌位和那本陈旧的字贴缓缓走进河中,激流渐渐包住了他的身体。
长发飘浮在水面上,凌文湖下意识收紧双臂,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是此生尝到的最後一口空气了,却并不甜美,带著几分苦涩与辛酸,幸好,他昏沈沈地想著,幸好没有绝望,没有悲伤……
摇摇晃晃地沈入水底,横翠河的水下与当年并无二样,凌文湖记得,似乎有一次,自己就这麽睡在水中,忘了呼吸,直到苏清岚青白著脸将他拉出水面。
苏清岚,如果有来生,我定还你一片真情!小晏,好好生活,为了我,努力过上好日子!你知道吗?从我懂事起,我便不清楚自己姓什麽,而你……你至少还有姓……
夏日炙人的阳光,照著水面上升起的一串气泡,五彩斑谰,瑰丽多姿,日夜流淌著的横翠河依然沈静得宛如闺阁少女。河水中,年轻的生命正在一点一滴地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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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最後一章~~~~~~~~~~~~~~~~~~~~~~~~~~~~~~~~
为君沈醉又何妨 微虐 第二十二章(完结)
第二十二章
自古来,人如芥,由他天公簸弄,失意每多如意少,便连死也轮不到自己做主。
不知道已经沈睡多久,凌文湖竟然又醒过来了。醒来的时候依然在水中,只是那水再不似横翠河的清凉,温温热热的,蒸起腾腾雾气。
这是什麽地方?莫非……凌文湖张口便叫:“公子……”
有人慢悠悠地揶揄著,语气里满含浓浓的醋意:“你就这麽想念你那位公子?抱著他的牌位跳河倒罢了,一睁眼也只唤他一人。”
凌文湖全身一僵,这才发现自己被人从背後紧紧搂住,温暖柔软的胸膛密密地贴著身体,一隙不露。
那人在咬他的耳垂:“怎麽不说话了?还在想你的公子?”和个死人吃醋,他萧怀瑜是越活越没出息了。
凌文湖不知道是喜还是悲,想要挣脱那人的拥抱却是无力为之,只得艰难地转过头,正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眸与一张笑盈盈的脸庞。
萧怀瑜狠狠亲他一口:“臭小子!今日才醒。”天知道,这一个月来照顾他照顾得快发病了。
凌文湖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你……”
萧怀瑜笑得人畜无害:“我……我怎麽了?小湖,你不会跳了一次河,就变成口吃了吧?”
凌文湖心下乱成一团,好不容易抓住一点头绪:“我……我怎麽会在这里?我不是已经……”
萧怀瑜截断他的话:“已经什麽?已经死了吗?呵呵,我的小湖呀……”胸膛一起一伏:“傻小子!”
凌文湖被他笑得终於恢复了正常,恼羞成怒:“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萧怀瑜见他来了火,不敢再惹他,飞快地解释道:“其实,这件事……这个,从头到尾都是晓莲的错。”死道友不死贫道,瑜王殿下的处世原则绝对是拿别人当挡箭牌,不把自己往刀口上送。
凌文湖大惑不解:“宣姑娘?”
萧怀瑜连连点头:“对对,就是她!”好整以瑕地抱著凌文湖游向岸边:“那次你杀了梁殊呕血昏倒,晓莲跟我说你往年生活艰辛,皮外伤倒罢,只是内里受创太重,五脏六腑都落下严重的病根,若不治愈,将来年过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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