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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长眠于此-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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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器库的位置在图纸上有注明。”刺青从硬邦邦的毛毯里掏出那张图纸,用一只手一抖展开它。
  刺青一直握有这张图,万回想,从图上看这个组合方舱的结构较复杂,可是具体内容他基本什么也没有跟我们解释过,这样岂不是一切,包括这里所有人,都掌握在他的手心里。
  “对不起,我没有把武器库的事情告诉大家。”就好像看透了万回心思,刺青眼睛望着他,如此讲道。
  “我把武器库的位置告诉哨马,让他先去取东西,再去厕所,把厕所里的人杀掉,这样不容易出纰漏。”
  但还是出了纰漏。比如哨马不大会使这支枪。
  哨马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光觉着好看了。”
  苗老三把子弹拉到最后一颗,“毛头小子,这是美国货,不认得就敢动,走火怎么办。”
  “我哪懂,我只打过拐把子。”哨马嘟囔,不过还是一副手痒痒的模样。
  被苗老三戏谑着,“土匪相。”
  “回到正题。”万回转向刺青,“为什么叫哨马去杀人,那个人根本手无寸铁,无冤无仇的,何况他还受了伤!”
  “正因为他受了伤。”刺青道,“他被怪物咬伤了。”
  万回狐疑地,“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刺青有些体力不济的往墙边靠了靠,深吸了口气,“简单说来,就好比被感染的狗咬了,也会得狂犬病。”
  四周安静下来,走廊的另一头有一盏灯在跳闪着。万回的思绪好像被扯动了一下。
  苗老三皱着眉头,“以你的意思,就是说,被怪物咬到的人,也会变成怪物?”
  刺青郑重地点了一下头。
  “你也信?”苗老三看看哨马。
  哨马一副理所当然地睁大了眼睛。
  万回同苗老三互换了一下眼神,眼神里是匪夷所思。而当万回试图用此种观点,努力将起前因后果连结起来,他又发现因为整个过程的惊惶和
  疲惫,近乎产生了一种失忆的感觉。
  苗老三的脑子还算清楚,“你肯定,两者之间有关系?”然后又说:“事情太怪,看来只有先暂且这样解释吧。”说完,他用相当不客气的眼神,瞟了一眼旁边两个二班的。
  “你还总结出什么。”
  “如果不是直接创击其头部,”刺青指尖点点太阳穴,“也就是中枢神经方面,似乎就很难彻底阻止它们的行动,这一点我们大家应该都有体会。”
  哨马附和着,万回想了想,也不得不表示赞同。
  突然,苗老三道:“你说什么?必须打头?”
  刺青一愣,容色唰地一下就变了。
  他们转身望向厕所间的大门,黑洞洞的门前,小兔崽子站在那里,低头瞧着地上的血迹,抬起头,那神情如同在问,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谁也不知道他是几时来的。
  小兔崽子背后,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正浮出黑暗,撕咧开血盆大口。
  


    ☆、16。浴室

  “站着别动!”苗老三一声大喝,抬枪抵肩。
  紧接着,万回就再次见识了苗老三那果敢的枪技,几乎同时,枪声就在耳畔乍响,一颗子弹穿过死人眉心,将头壳整个掀翻起来,脑汁像爆开的水阀一般喷出。
  小兔崽子果然一动都没有动,缩着脖子闭紧眼,任血浆淋了一身。
  震惊过后,万回两手慢慢放开耳朵。
  他们在幽暗的厕所间的地上,见到了一个本应已死的人,醒目的弹孔,在胸膛左侧致命的位置,血如泉涌,而即便是脑袋开了瓢,尸体仍像通了电似的抽筋着,十分吓人。
  哨马费力的将厕所大门重新关上,一声重响。所有人都感觉够呛。
  “先离开这里。”苗老三拍着小兔崽子。
  现在哨马和万回身上也沾有死人的血,在不清楚会否感染的情况下,不免均有些担忧起来。哨马提议赶紧去清理一下,万回也觉得浑身难受怪不对劲的。
  他偷偷看了眼刺青,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这里的通道不是上下衔接,存在着部分类似暗门的设计,哨马领着他们,从拐弯处一断不易发觉的楼梯,爬上了这座方舱的最顶层。
  脚下的铁皮,一踩发出雷鸣般的轰鸣,站在这个晦暗的空间里,万回嗅到岩石的味道,朦朦胧胧能看到一些机械的轮廓。
  这是一个独立开辟出来的空间,可能跟整个方舱都没有什么关系,或许是个天然溶洞。从下方上来的光,一边堆着几只破旧的手套箱、试管容器,另一边,枪支横列在一排半透明的玻璃柜内,玻璃碎了,也许是哨马打碎的,柜里东西很不多,看上去像被搬空的。
  苗老三一来就站在了玻璃柜旁边,这样,两个二班的也不敢企图那些武器,只能乖乖走在前面。
  “上边开闸,底下电就不够用了。”哨马站在梯下,解释说,“所以人都到齐了吗?”
  大家相互看了看,于是哨马转身离开了一会儿,过了片刻,一阵嗡嗡声传来,下舱的照明集体熄灭了,只有零星几盏应急灯亮起微弱的光。
  同时这边的独立电闸被推起,霎时间,一种机器开启的振动骤然响起。
  灯一组一组亮起来,是种柔和暖黄的光线,万回实在认不出眼前这些东西,浸染在暖黄中,这座设施,看起来就像用吊车控制室和大油罐搭建起来的,里头的灯也亮了,从窗玻璃透出来。设施后有一台倾斜的大绞车,横缆和钢瓶。
  这些钢瓶非常巨大,直径有水泥管那么粗,像阶梯一样挂在架子上,漆面斑驳不堪。还有一只半米高的长方形笼子,里面垒叠
  着一些较小的钢瓶。
  乍看之下,万回忽觉有点眼熟。
  这时候哨马扛着一只鼓囊囊的军用包回来了,包里塞满食品和药用品,他把包递给苗老三,自己也爬上来,关上密封门。
  “这什么东西,干什么的?”万回指这四不像的设施。
  “好像叫……高压舱室。”哨马一边带领大家从钢板梯走上去,“我也说不太清是干嘛的,大部分都不能用,电力不够嘛,总之里头有水,干净的,热的……”他转过头望望刺青,好像在向他确认,万回忽然发现,意外的,刺青显出了一种温柔的神情,虽然面孔上不曾表露,但这神情在他眼里一闪而过之际,哨马的眼睛也笑了起来。
  万回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挠他的心,他的内心忽然莫名地愤恨起来。
  “洗个热水澡咯。”哨马打开控制室。
  往下走,穿过狭隘的过渡舱,钻入主舱,这一眼看过去,万回吓得心里格楞一下。
  主舱空间就像一截车厢,只见两侧长椅上,整整齐齐端坐着两排人,一个个头颅硕大怪异。
  哨马径直走过去,随手一扯,像拎麻袋一样拎起其中一个。定了定神,万回才看清,原来那是套连体的防护服,加厚的,十分臃肿,浑身是钉钉挂挂的扣带,带有头套和防毒面具。
  这一排防护服被挂在椅子上方,码得整齐,下面还摆着靴子,难怪看错。
  他们把防护服拆下来好找地方坐,不知道这些东西,以前有没有人用过。
  主舱的后半部分是浴室,松垮的瓷砖壁,有盐物质的腐蚀,一只淋浴喷头如黄蜂巢悬吊中央,看样子应该是单人间。
  哨马说他已经把舱用的热水贮罐、加热机打开了,鉴于水量有限,每人最多洗三分钟。
  大家已然迫不及待地,脱掉身上烂兮兮的衣服,苗老三先把小兔崽子抱进浴室,枪丢给哨马,其他人就横七竖八地瘫在长椅上。
  水开了,因为隔着门,浴室里的水声不太大,水刚流出来还有锈色。
  哨马把枪搭在肩上,然后又抚摸着,在手里把玩,端起来瞄准。
  “那家伙很厉害吧?”他忽然说。
  万回抬眼,他躺着头顶哨马的大腿,看见哨马黑黑的指甲和满身瘀伤,“你指谁?”
  “老苗啊,他枪法是不是很神,嗯?”哨马一边仿若无心的在说这些。
  万回却分明听出了艳羡之情,“嗯……我没看清,不过是很厉害。”他伸手捂着额头,哦,其实每个人都会有羡慕别人的心。
  浴室门蒸汽腾腾地开了,哨马忙从包里翻出
  两条毛毯,苗老三拎着小兔崽子放进毯子里,自己也披上一条。
  哨马忽地拉起万回,“走,冲澡去。”
  “哎?”万回怔愣,“咱俩?一起?”
  “废话,省水嘛。”
  万回这么着给哨马拖进了浴室,哐当一下关上门。
  老实说,两个大小伙子往里头一站,还真有点挤,虽然以前也是同哨马一起冲澡,不过挨得这么近,万回还是有些不习惯。
  刺啦一声喷下来,热水淋得人一哆嗦,哨马毫不在意地搓着手,揉着头发,万回透过水汽看着他。
  我们差不多高,不,几乎是一般高,哨马的睫毛上还挂着水滴,水在他结实的身体上飞溅,看上去像是罩上了一层光晕。
  哨马忽然抬眼看着他,他看到哨马额前的一缕头发。哨马笑起来,指着他的耳根后面,“好多血,转过去我帮你洗洗。”
  他“啊”了声,赶忙背过身,哨马的爪子就在他后脑勺上揉搓起来,不轻也不重。
  他低下头,看见血水像红色的丝絮一般,从他的脚趾缝底钻出来,最后随着水流,汇聚成一条红线,在排水孔上盘旋,咕噜、咕噜。
  “嘿,”哨马打断了他的出神,“告诉你件事儿吧,你知道苗老三什么来头?”
  万回偏了偏脑袋,“苗老三?不知道,你们的事我一个都不知道。”
  他感觉哨马在笑,哨马使劲揉了把他的脑袋,“眼瞧他枪打得那么厉害,都猜不出来?好啦好啦,我直说,他以前参军,当兵的。”
  苗老三当过兵,万回有些惊讶,然而,似乎又并不是很惊讶。
  “那他怎么会在大红岭?”他问。
  “这可就不清楚啦,”哨马好像完全不记挂这类事,“我没直接问过他。不过据说,他以前在云南那块儿打鬼子,可神了。”说着一手做出狙击瞄准的姿势,嘴里还学出声音。
  正在这时,咚咚咚,门上传来敲击声,“时间差不多了,抓紧点出来吧。”
  门外是苗老三。
  关上水,万回问:“那你呢?”他意识到自己不该问的,因为他也没曾告诉哨马他是谁。
  “我?”哨马则露出了一个狡谲的笑容,“你就当我是个土匪好了。”
  大约是通风系统不良,不一会儿,舱室内有了种人气蒸腾的感觉。
  万回躺在那儿,听见哨马在问刺青要不要吃点东西,听不清刺青什么回答,后来,人陆陆续续出去几个,他合上眼,不愿动,也许是叫热气给熏的。
  死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恐怕永远也不会被人找到,食物再
  多也是会吃完的,饮用水会在那之前耗尽,还有怪物,死而复生的嗜人怪物,我会不会也被感染了,早晚有一个时候,会不会也变成怪物?
  一旦安逸下来,那些可怕的念头,反而会从头脑深处不断滋长——或许刺青错了,或许,最后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
  这种念头一旦根深蒂固,再毫发无伤的人,也会在瞬息间消沉下去,消沉每向前迈进一步,越接近死亡。万回想,我大概要完了。
  在隐约的梦意里有两个人出现在他面前,一个是他的妈妈,一个是他的爸爸。他们老了,憔悴了,可他看不清他们的脸,他们的脸上究竟是什么样的表情,是忧愁,还是怨恨?
  他突然惶恐不已,感到浑身的汗,像热油般冒出毛孔,无论出走之前或之后,他都不敢去想父母将会怎样,看待一个杀了人的儿子,以及随之周遭的非议。
  警察会不会逼着他们供出我的下落,走时我连再见都没有同他们说。
  “没事的,万回。”有人轻轻摇晃他的肩,在他耳旁说,“振作起来,万回,你一定能走出去。”
  万回一下睁开眼坐起来,谁,是谁。
  舱内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人都到哪儿去了?
  浴室的门静静地半掩着,地上积满了水。
  他发现自己头发都有些干了,说明至少睡了三四个钟头。他走到浴室门边,朝里睇了一眼,那是什么,是水锈吗,怎么这么多。
  不对,那是血。
  一旦发觉那是血,一切便变得触目惊心起来。
  “哨马!哨马!苗老三!”他大声唤道。
  无人回应。
  万回不安已极,舱壁上有排玻璃窗,正透进外边暖黄的灯光,他奔过去,一把揩掉玻璃上的水雾。
  外边的洞穴里,离照明光较远的阴影处,有几个人影,正在向这边移动。


    ☆、17。分头

  那几个人影,顿缓而沉重的行进方式,令万回心直提到了嗓子眼,难不成又是会走路的尸骸,不行、怎么办,不能让它们进来。
  万回像兔子一样跳起来,毛毯都不及披,火速穿过过渡舱,必须赶在它们之前,关上控制室大门。
  当他冲进控制室,四面玻璃上也有血点,有人挣扎过的痕迹,顾不得那么多,他倾身出去拉那扇铁门,好重,他记得来时,哨马竟用一只手便能打开。伴随磨牙的铁锈声,万回双手握紧门把,使劲向后扯。
  就在即将关闭的刹那,四根黝黑的手指,从狭窄门缝伸进来,粗虬的指节,用力一扒,惊得万回一撒手,倒跌几步,一下撞到背。
  门被那只手吱嘎嘎拉开了,慌张之下,万回抄起控制台上的扳手,劈头砸去,这东西惯性极强,保准砸个头骨开裂。
  扳手在半空中呼啸而过,在最后关头,却稳稳地,被一只手接住了。
  “醒啦,睡糊涂了嘛。”
  万回登时傻在当场。
  那扳手叮啷一声,给扔回到台上,苗老三正一面在胸口擦着手,手上满是机油,另一只手,勾着三个蓝色的小钢瓶,拎在背后。
  在他身后,楼梯下边,还跟着哨马小兔崽子和刺青。
  原来他们刚从外边回来,搬着各种器材。
  万回顿时窘迫,自己未免太神经质了,幸好没将苗老三的手指夹断,谷自生的十根手指被生生夹断的惨状,还历历在目呢。
  苗老三经过他身旁时,他感到肩膀上按过一只温热厚实的大巴掌,等于苗老三并不计较,这事就这么给轻描淡写的过去了。
  钢瓶被直接搁在了控制室内。
  接着哨马也进来,钢瓶扛一只抱一只,一见万回,嘴角就翘起来,“咋光溜溜的像条泥鳅?”
  低头一看,万回连忙捂住,可不是,急得连毯子都忘了,他的心脏现在还在怦怦乱跳呢。
  苗老三从舱内取出一条毯子,让万回披上,这时哨马也放下钢瓶,调头准备出去。
  万回拉住他,瞅瞅瓶子,抬头问:“怎么回事,我睡觉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啊,也没什么,”哨马轻描淡写,“就是那两个二班的,小瞧咱俩,觉着我跟你的块头,都不算大,我们这边充其量苗老三算一个战斗力,他们就想要‘造反’了呗。”
  他们……夺到枪了?万回吃惊。
  哨马扬扬眉毛,那表情在说别开玩笑了,谅他们也没这能耐。
  “那他俩现在人呢?”
  “不成气候,”哨马用眼睛示意,“跟我们干了一架,现
  在在外头绑着呢。”
  万回踮脚张望了一下,果然,远处有两个人,正局促地蹲踞在压缩机下方,动也不动。
  哨马正要走,却又被万回一使劲拉住。
  万回的眉毛不自觉拧了起来,他道:“舱里好多血,你说你们打了一架,可是你和苗老三身上一点伤口都没有……”
  片刻,哨马颇为温和地挣脱开手,似乎并不打算,也不在乎作何解释。任谁见了这副肆无忌惮的神情,只怕都发不出脾气。
  想想不对,万回便自顾跑下楼梯,朝那两个人快步走去。
  走近那两人跟前,才看清他们伤得有多重,其中一个,下颚整个打歪了,牙床和牙床之间都没办法咬合,舌头伸在嘴外,滴滴沥沥。两个人链条反绑,绕住脖子,都浑噩着,像脑震荡。
  不消说,这绝对是下了狠手。
  万回首先就不相信这事会是哨马做的,要说对待感染者,勉强还情有可原,可这两人显然没感染,制伏住就够了,现在打到人只剩半条命,而这方毫发无伤,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单方面施暴。
  但不是哨马,又会是谁动的手。苗老三?是,也许苗老三心肠是很硬的,但苗老三从不失控。
  哨马走了过来,他本来在搬器材,发现万回半边身子在压缩机的阴影外,整个人直愣愣的,终于哨马还是放下东西,又挠头又叹气,走了过来。
  他站定在万回身后,万回不开口,他也不吭声。
  “你用的什么玩意把他下巴打歪的。”万回转过头,他的脸一半还留在阴影里,看起来就像被什么锋利的东西一劈为二。
  “扳手。”哨马直言不讳。
  其中那个下巴没砸烂的,这时候醒过来了,那人哼哧着,喉咙里发出吐痰一样的声音。即使是垂着头,万回也看出这人整张脸给揍到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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