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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骑绝尘去-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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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封闭在那天堑,整天同个活死人相处,夏衍熙脑中灵光一闪,突然就开窍了。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然,扪心自问,夏绝衣在父辈的感情角逐中又何其无辜?他是他们之中最无辜的牺牲品,今日之局面,错在温情,错在海璃公主,甚至错在江无寻……总跟他们两兄弟无关。
她为江无寻不平,从江无寻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谁来为夏绝衣不平?
对于夏绝衣,夏衍熙是矛盾了,一方面自己是个加害者,另一方面夏绝衣也是加害者。只是,那个铁腕少年,是谁自食其果?
夏衍熙是个女人,是个多情的女人,不然也不会罔顾自己当年仙灵圣手之名去爱一个魔教小鬼。
凤十五的消息就像一道惊雷,闪电的刹那照亮了这个女人多年封
闭的心,她的多情洪水一样倾泻出来。她的铁石心肠瞬间就柔化了,面对一个千疮百孔的夏绝衣。
那时,夏绝衣已经大不成,碧琉宫老宫主留的药已经无法再治愈他的外伤,那时候其实已经昭示着死亡。
夏衍熙坐在石床一侧,看着自己的毕生心血,那身刚柔的经脉,鬼医的手笔。她亲手将夏绝衣的经脉千锤百炼,可伸可缩,再柔韧仍有极限,如今便是了。
看见这样一个受苦受痛的孩子,她其实不大能恨了。起码她还会恨,夏已经不会了,他是看透了还是心死了,总之,他奇异地不恨自己不恨温情,谁都不恨。
或者说其实夏绝衣才是最明白的那个人,不值得他计较的人从不放在心上,他眼里能放下只有值得的人。
夏衍熙开窍了,嘴巴依然坏,见夏绝衣醒过来,讽刺道,“人间走了一遭真将自己当个人了?有了人模人样的名字,还学会爱人了。啧啧,这一身,都是拜情人所赐。”
夏绝衣静静看着她,她知道他看不见,却总觉得他眼神很深,隐隐冷冷的,能探到人心底去。
“你的内力都不是正路来的,因着经由经脉由他人过给你,早就有损,还不听我话,总是胡来!今次居然还妄动七情,内伤呕血,刑主还真以为自己铁打的?明知自己外伤不愈,还颠颠跑到九华山那等高寒之地瞎折腾,落下寒症!对了,还平白让人家刺了一刀,伤了肺腑,没有老宫主赐药,你活得下来?!”夏衍熙说到此已经不想再数落夏绝衣所做的脑残之事,改变话题道,“刑主不是不知道自己先天上落了常人一大截,如今自恃武功以为万事无忧?”
夏衍熙冷哼一声,“如今你的经脉动辄就破,再现以前的功力恐怕困难,好歹你安心修养还能练个七七八八。小心练不好走火入魔,让你手底下那群小鬼把你吃得骨头渣也不剩!”说是能练七七八八,其实若能练回一半已是造化,这一点二人心知肚明。
“日后不得妄动真气,不可随意动情,潜心静修!我这辈子就炼了你一个药人,仔细你的命!”夏衍熙冷冷道,“过来,让我仔细瞧瞧你那眼珠子!”
夏绝衣却仿佛很累一般,淡淡道,“以后也用不到。不用医了。”
这话听得夏衍熙心惊,她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得道,“以后可别跪着求我来治你那两颗白球!”
夏衍熙真真一语成谶,夏绝衣果真就跪着来求她了。
那是凤十六坠崖,夏绝衣妄动真气托了凤十六一把。鬼医虽说医毒双绝,其实是不会武功的。
那之后凤十六昏迷不醒,夏绝衣却也
是大病一场,病到功力无以为继,再不能动武。
当夏衍熙看见夏绝衣跪在自己面前冷声求自己医他的眼睛,她不禁问道,“怎么就改变主意了?”
夏绝衣头一次在她面前示弱,“我总以为看厌了尘世,然而总看不够他。”他眼里那些温柔缱绻,自己不察,夏衍熙却瞧得分明。
夏衍熙也没有多为难,难得好声好气道,“你病还没好,床上去,让我仔细瞧瞧。”
等凤十六醒过来,夏绝衣眼睛也好了许多。
两人整天鸳鸳戏水,如胶似漆,夏衍熙看在眼里是真愁得慌。
谷主及三主尽出,温情还将刑谷打开特开,魔教趁乱救出凤十五。温碧情那货不知从哪里淘换情报,凤十六和夏绝衣才是真正的jq对象,而凤十六恰恰正是凤十五的徒弟。
夏衍熙声称自己不受胁迫,然而涉及凤十五性命便不得不容鬼医谨慎。
夏衍熙总觉得夏绝衣像是知道了什么,他的眼睛总让人感到自己无所遁形,那是一柄利刃,直取人心。
因为心里藏了事,人总是惶惶不可终日。然而当那一天真的来临,其实也没什么,夏衍熙自觉自己没做错,那是十五,她的凤十五啊,原本应该意气风发的凤十五!
听来十分痛,看见了摸到了便是椎心泣血的痛,夏衍熙忽然觉得自己十分痛恨夏绝衣!
两厢对峙之时,夏衍熙看见凤十六怔忡神色,无尽的恶毒与气愤蔓延开来,她愤怒地将凤十五的下摆撩起来,指着那空荡荡的白骨道,“这是你师父啊!一手将你养大,教你武功,供你读书的师父啊!你看这断腿上的肉是叫那活死人活剐下来的!剩那森森的白骨被一寸一寸敲碎了!那保持神志清醒的药是我一手研制的啊!何其歹毒的用心!”瞧见那空荡荡的裤管,夏衍熙潸然泪下,“你的师父十三年前为求见我一面,被他阻挠,付出如斯代价。时至今日我们才再相遇!啊……”夏衍熙撕心裂肺一声惨叫,徒然跪在凤十五竹椅前,捧着那空荡的裤管,却一滴泪也掉不下来。
夏绝衣一人,面对魔教,面对凤十五,势孤力薄。他穿得也很单薄,人就显得极其孤单瘦削。
凤十六与他对视一眼,一眼万年,他们之间好似隔了千沟万壑。
“是这样么?”凤十六问道。
夏绝衣沉默半晌,握紧手指,一味道,“凤君,你说你这生势必要做的事是爱我的。”
“是这样么?”凤十六又问。
夏绝衣固执道,“你说势必要爱我的。”
他们一个问一个答,都固执得很。
忽然轮椅上那一直沉默的人开口,“刑主,你敢不敢让凤十六回头看我一眼。”
凤十五这句话又将凤十六往自己这处拉了一把,这实际上已是凤十五变相的示弱。凤十六一回头,只看见他师父半截身躯。
那一转身便是夏绝衣的万劫不复,凤十六欲对他师父跪下去,却被夏衍熙推开。挺拔的男子鹤立鸡群地站在那里,低头闷声不发,不知他究竟在想什么。
夏绝衣伸手抓不住凤十六,便亦步亦趋跟着他,深入敌营。魔教众人对他避如蛇蝎,居然就让夏绝衣撕开那紧密的包围圈。
夏衍熙见状重重哼道,“他现在形同废人,何惧之有!一群没出息的东西!”
凤十五忽然问道,“刑主,你后悔了么?你爱的人明明那么爱你。”他的声音残忍,生生剥开夏绝衣残破的身躯掏出那颗鲜血淋漓的心脏。
瞬间,夏绝衣周身的戾气暴涨开来,整个人威风凛凛神气不可侵犯。却见他突然对凤十五屈膝,就像凤十五曾经对他做过的一样。
夏绝衣神色迷茫,“他说,势必要爱我。他说的。”夏绝衣坚称道。
“那你呢?”凤十五讥讽道,声音里都是刻骨的恨意,“若知有今日,何必当初呢。”他这话说得慷慨大方,实在是他处在优胜者的高度,如夏绝衣曾经俯视他那样。
夏绝衣低首,忽然站起来,冷冷地看着凤十五及夏衍熙,“何必当初?!如今两位有情人终成眷属!得偿所愿!你得到她不过失了一双腿,受了些折辱。我呢!我呢!我遭受过什么,你知道什么?”
他神色狠厉,眼里燃着地狱火焰,森然如鬼,森冷如鬼声寒道,“你当初抛弃她,为了寻回她怎不说何必当初?区区一双腿就想带走鬼医,她走了我怎么办?你是为了情爱要带走她,我却是离了她便要死!”
夏绝衣眼神略偏,直视夏衍熙,“你当初一手造成我这样的身体,可曾想过今日?若知有当日,你又何必当初!你们都是自食其果,我呢?为了活下去,我又何错之有?!”
他的声音低下去,唇红如饮血,“倘若我那时便死了,又、又怎么会一个势必要爱我的人?我又怎么会势必要去爱他?”他低低地询问,“可见今日,不过是我没有死的恶果罢了。”
这是夏绝衣第一次发泄自己的怨恚,可惜一腔愤怒发泄出来,他却半分快意也无。
最终,夏绝衣望向凤十六,哀声道,“是我错了,你能不能回来?你尽可以折辱回来,也尽可以取走我一双腿。只要你能回来。”
凤十六定定看了夏绝衣半晌,没有听清他
师父说了什么,却轻轻晃了晃脑袋。
夏绝衣迷恋地看着凤十六微动的发梢,向来冰封千里的目光冰破水千里。
魔教众人实在受不得他们磨叽,他们一早便从鬼医处获悉夏绝衣境况,这次便是打算生擒夏绝衣而来的。
那锋利的兵刃刚刚亮出来便碎成齑粉!夏绝衣一眼不眨地看着凤十六,其华灼灼。
这是一场卑劣的战争,数大魔教高手对阵一人。
这也是一场血腥的镇压,只有一个胜利者。
夏绝衣无视横尸的现场,一味望着远方,一口血呕出来,倒让他觉得身轻如燕。
凤君走了,决绝又决绝。就像当初他爱上自己一样,决绝复决绝。
耳朵里塞满了鼓噪的杂声,眼睛前像是覆了一层血网,指尖焦躁地鼓动着一胀一胀的痛。夏绝衣抬手拭去嘴角血滴,每一下动作都是锥心的疼痛,他自言自语道,“我什么都知道。”
这句台词,早在苏袂背叛时就说过,却听夏绝衣又加上一句,“可惜我后悔了,凤君,你何时回来?”
方才,夏绝衣实在无力抽身止住凤十六离去的步伐,他又不得不战下去,他得活下去,等他的凤君回来或者他去将他找回来。
可面对这疮痍的现场,夏绝衣又十分后悔,他应该追随他的凤君而去的,因为他感到自己的命不久矣。
脆弱的经脉连负载血液都是负担,夏绝衣眯起眼睛,盯着自己变得剔透的指尖,那里面血管脉络清晰,青红。他伸指按压了一下,细微的血点洇出来,吓得他赶紧将手指藏起来,眼不见未净。
你何时回来?我的凤君。
夏绝衣慢条斯理地换了一身白衣,有皂角的香气以及凤君的味道。
他还有一桩势必要做的事,等我,凤君。
凤十五突然打破沉寂,“走吧。去看他最后一眼,或者守他一座坟墓。你想给他陪葬,就再也不要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了。”顿了顿,凤十五又道,“记得,下辈子别再爱上他,来给我尽孝。”
这是一个父亲的宽容,如今这步田地,他固然恨着,却见不得儿子行尸走肉。看见凤十六一路失魂落魄的样子,凤十五忽然觉得那些仇恨都不算什么了,天大的恨都过去了,最终的结果是他可以同衍熙厮守一生了,既然如此,就都过去罢。
若是凤十五心再狠一些,要一个活着凤十六,尽可以说仍然仇恨夏绝衣,让凤十六备受煎熬,但凤十六却仍然能够活下去。
是的,当凤十五放手让凤十六离去时,他就做好了那方面的打算。那毕竟是他的徒
弟,他知道他的。
凤十六沉立半晌,一言不发对他师父磕了三个头,决然而立,快步走出去。
该死的,那缰绳怎么都解不开,凤十六颤抖的手暴露他的内心,尽管他脸上十分平静。越解越乱,凤十六干脆地用指锋隔断绳索,翻身上马。
凤十六御马风行,那灵犀一眼仿佛注定,直让凤十六以为自己身在梦中。
听得马儿一声嘶鸣,凤十六手驭缰绳,任马蹄飞扬。他那一勒必然生疼,几乎要将马颈勒断。
墙头马上。
那人一身白衣,立在墙头,与凤十六隔空相望。白衣猎猎,仿若初见。
凤十六忽然潸然。
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又是喇叭吹唢呐响,吹吹打打好不热闹。闭眼仿佛能想见那红衣红轿,恍惚听见有人道,“谁家在娶男妻,好大排场。”
那白衣人忽然展颜一笑,道,“凤君,是我。”
那风姿绰约的样子,直惹得听到马儿惊叫的胖婶张叔看直了眼;爱凑热闹的小柳儿听到响动也跑出来,忽然就鼻头微酸。
多年以后,还有竹马城里的人说这城里曾有仙人下凡,有人应和道,可不是,神仙的坐骑也是非同一般膘肥体壮的踏雪生风!
凤十六打马上前,踏碎那一地红杏,马蹄声哒哒,只见凤十六双手展开,那白衣谪仙笑一笑便落入凤十六怀中。
二人一骑,绝尘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会有的= =我一直躁动着要写肉= =但一直木有炖= =让凤君攻了夏兄吧= =肉就是这么一直叫嚣的= =我觉得会有后记神马的冒出来= =话说感谢一直坚持每章打分的selene童鞋,我、我记着你呢= =倒是我一直拖啊拖= =一直不完结= =
话说其实我还有一个结局是十六和夏兄在小树林相遇了,十六君就这么攻了夏兄神马的好有爱… …还有一个是大红嫁衣的夏兄来抢亲啊神马的= =但是不知道为毛写的时候脑子冒出个墙头马上= =于是就墙头马上… …
其实故事还有无数种可能,我就幻灭地选了这一条= =
嗯,就这样吧,米娜桑有缘再见吧!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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