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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公子的故事-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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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惠然不悦道:“妈,林姐姐这会儿病着,你就拖延婚事,等她病好了再想起你今日所为,岂不心寒。即便是嫁过来了也难免要生嫌隙。她素来身子强壮,这病其实也不碍的,你这会儿不肯让她过门,再过一段时间我可又要闹脾气不肯娶了。”
林母扑哧一声笑了,指着林惠然道:“你这孩子性子转得倒是快,前几日还闹着不成亲,这会儿又催着拜堂了,也罢,既然你乐意,我也不阻拦了,婚事如期举行吧。”
林惠然趁她高兴,又说想亲自操办这场婚事,林母起初不允,说他年纪小,正该享受,何苦做这种琐碎繁重的事。林惠然一扬浓眉:“我自己的婚事,当然要亲自督办,别人做我不放心。”
林惠然又叫进来几个管事,交代了钱粮器具的事情,又一口气拨了五千两银子购买轻纱红布,转身对母亲道:“这是儿子的头等大事,定要奢靡隆重,叫全城百姓都知晓。”
林母很满意地点头:“这个自然。”
林惠然在母亲这里用了晚饭,又独身出府,在街上闲逛了许久,直到半夜时才风尘仆仆地回来。佣人们打着哈欠给他开门,又急急忙忙地预备了热水和衣服,林惠然洗漱后,端着一盏烛台走进卧室里,佣人轻手轻脚地关闭了窗户和房门离开。
林惠然吹灭蜡烛,掀开床帐躺进去。元流火动了一下,在梦里嘀嘀咕咕地说话。林惠然忙伏在枕头上,一手轻轻拍他的身子,软声软语道:“睡吧,我回来了。”元流火翻了个身,依偎在他肩膀处不动了。
林惠然在床上伸腰蹬腿,脸色变了变,俯身从脚边掏出来一个圆圆的木瓜,又扒拉了一会儿,摸出来一片菱花镜,又找到一把挖耳勺,以及两块裹成老鼠状的手帕。
林惠然把元流火拉起来,重新清理床铺,又推他躺回床上,无奈地说:“以后别在床上玩东西。”
元流火大半夜被他叫醒,早知道要被训斥,这会儿好脾气地嗯了一声。
林惠然搂着他香软柔滑的身体,停了一会儿忽然道:“流火,我要帮一位朋友度过难关,这期间呢,可能要做很多你无法理解的事情,你只在旁边看着就行,别发表意见,也别采取任何行动。”
元流火听得发愣:“你帮朋友,和我有什么关系?”
林惠然微微一笑:“是啊,和你无关。”
“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嫌我碍事,怕我耽误你吧。”元流火蹙眉道:“你太小瞧人了。我这人小事上迷糊,大事上清楚着呢。你成日在外面交友应酬,我何曾问过一句?我只要管好家里的帐,再跟朋友喝酒游玩就够了,谁有闲心去理你。”
林惠然张口结舌,半晌点头道:“是我多嘴,我小人之心。”
元流火难得看见他吃瘪,不由得扬眉微笑,嘴角浮出浅浅的梨涡,得意洋洋地轻声道:“那我可要罚你了。”举起白白的手掌,在他脸颊上拍了一下。
林惠然被他打了这一下,浑身骨头都酥了,伸出手指在他嘴角按了一下,柔声道:“来,再打我一下。”
元流火蹙眉,轻声道:“贱。”
两人当夜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堆话,第二日醒来,又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元流火新购了一大批药材,因为天气缘故,一时脱不了手,正和药店掌柜站在走廊上商议,掌柜的笼着袖子,只说要贱卖,元流火又急又气,吼道:“照你那个价钱,不但收不回成本,还要搭进去几百两的人工费,那这一趟图什么?”
掌柜的苦着脸说:“元少爷,长痛不如短痛,若是那些药材搁久了发霉,就真成了破烂没人要了。”
元流火还要发怒,只见一群商人模样的人拖着衣服和礼盒,簇拥着从外面进来,满脸带笑,进了院子四处一看,大约是猜到了元流火的身份,急忙走上来行礼道喜,又道:“林少爷,礼服和红纱已经做好了,只是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心意。”
元流火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正不知如何答话,书房的门被推开,林惠然站在门口,对那些人挥手:“先搁屋子里吧,我今日忙,明天再看。”
那几个人答应了一声,放下东西,恭恭敬敬地走了。
那些人刚走,元流火就按捺不住地跑过去,掀开箱子一看,见里面堆放着层层叠叠的红色纱帐以及纱花之类,又打开礼盒,里面却叠放着一件红艳艳的婚服。
元流火愣愣地指着那衣服,问药店掌柜:“这是做什么的。”
掌柜的见多识广,遂道:“自然是成亲用的,府上最近要办喜事吗?”
元流火低头想了一会儿,顿时明白过来,心也灰了一半,他嗯了一声:“林公子的婚事。”
掌柜的知道他和林惠然的关系,当即吓得不敢多嘴,讪笑了一声就想溜走。元流火叫住他:“那批药材卖了吧。”
掌柜的停住脚步,仰着脸问:“是照成本卖出去吗?”
元流火绷着脸,冷淡地说:“半价卖出去,”转身回到屋子里,嘀咕道:“这日子不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玉成
二林的这场婚事,林惠然执意办得奢靡铺张、风光华丽。单是戏班子就请了八十多家,在街上搭了流水似的戏台子。又因为林氏世代皇商,与官府颇有渊源,因此喜帖上请了多位朝中要员。本城百姓皆听闻这两位小姐公子是美玉般的人物,只恨无缘一见,因此翘首期盼着成婚当日一睹新郎风采。
外面虽然宣扬得热闹好看,林家内部却暗潮汹涌,十分不太平。林徽娘父母那边自然很满意婚礼的豪奢,又陪送了厚重的嫁妆,满眼期盼着林惠然快点把姑娘接走。而林母这边却颇有微词,林母本来就对未来儿媳生病一事不满,后来又见儿子对婚事颇为上心,银子如水似的淌出去。她不在乎金钱,却不喜儿子如此看重儿媳的态度。
这两个亲家的矛盾还只是藏在暗地,表面上依旧谦恭礼貌。最令人头疼的是林惠然自己家中。元流火自从得知两人要成亲的消息,伤心得许久没跟他说话。家中的丫鬟小厮们一直敬慕两位主人情深意笃,如今骤然见林少爷迎娶别人,惊讶之余,又是叹惋又是恼恨,对林惠然也没有什么好气色。
林惠然每日在两家林府奔波忙碌,忙的脚不沾地,又要应付各方亲戚的好言或者暗讽,亏他精力旺盛又沉稳机敏,竟能将众人压服住。只是每到深夜里自己乘坐马车回去,免不了要忍受家中清锅冷灶的凄凉。
这一日回到自家,大门被闩着,他咚咚咚擂了半天的门,才有一个小童揉着眼给他开门,林惠然当头就骂:“糊涂东西,谁叫你把门闩上的?”
小童委屈道:“天气冷了,外面盗贼又多,元少爷说把门关紧点,免得招贼。”
林惠然一听见元流火,登时不好再发脾气,大步迈进屋子里,嘴里道:“烧热水,倒茶,备饭。”
小童紧跟在他后面,伸着脖子问道:“少爷还没吃饭呢?”
林惠然坐在铺了灰鼠软垫的长椅上,累的浑身酸疼,没好气道:“你说呢?”
小童端端正正地站在旁边,回禀道:“家里的剩饭已经倒了,厨房的炉子也熄了,热水只有半壶,只够泡茶用的。少爷这会儿要吃饭洗澡呢,是不能够了,我先给你沏茶吧。”
林惠然过了二十多年锦衣玉食的阔少生活,从未经历过如此恼人的待遇。他在外面忙碌了一天,饿着肚子回家,连口热饭都吃不着,当即站起来要摔茶碗,心里又知道这是阖家上下给他找不自在,这大半夜的,真要认真发作起来,却又不好看。
最后小童拿来两个凉了的包子以及碎茶叶泡的热茶,林惠然就着热茶吃了冷饭,又用凉水洗了手脸,自去卧室换衣服。
卧室里冷冷清清,床帏高挂,被褥在旁边叠放得整整齐齐,地上的炭盆早已经熄灭多时了,桌上的香炉也冷冷的。
林惠然愣了一下,指着床铺问道:“他呢?”
“元少爷嫌家里冷,走了。”
林惠然嗡地一下,大脑瞬间就空白了,他摇晃了几下,厉声问道:“去哪里了?”
小童被他的反应吓到,忙跪下道:“元少爷晚上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说是这屋里冷,不如玉器店的小书房暖和,带了两个书童和寝具,乘坐马车去那里了。”
林惠然一颗心重新落回了肚里,又骂道:“话都讲不清楚。”他走到床边坐下,随手摸了一下,摇头道:“这屋子临近池水,本来就冷,他又身子弱,怎么不多放几个炭盆?明日把东厢暖阁改作卧室,请元少爷回来吧。”
小童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元少爷这几日很伤心呢,说新人来了,就没他住的地方了,他今天搬出去,也不是为了天冷。”
林惠然听不得这个,打断他道:“知道了。”
“那……少爷,要不要接元少爷回家呢?”小童试探着问。
林惠然想了想,摇头道:“他想住外边就住吧,我这几天忙,等办完了亲事再说。”
小童暗地里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如此又忙乱了几日,终于迎来了二林的婚期,当天全城百姓竞相围观,将迎亲的街道围得水泄不通,戏台上敲锣打鼓地唱着喜庆的曲目,两家父母都忙着招待亲友,十分热闹。林惠然一大清早起床,旁边的小厮丫鬟忙走进来,给他端毛巾脸盆并皂角等物,又把簇新鲜亮的喜服捧过来。林惠然抬手在水盆里洗脸,接过毛巾擦了擦,开口问道:“外面迎亲的仪仗都备好了吗?”
管家回禀道:“已经在门外等着了,少爷您快些换衣吧,不然要错过吉时了。”
林惠然哼了一声,却不忙着换衣服,起身站在廊下逗了一会儿鹦鹉,问道:“流火那边怎么样?”
管家急的满头大汗,耐着性子道:“咱们府上一直忙着筹备婚事,没去探望过。”
林惠然点点头:“备马,今日该把他接回来了。”
管家愕然:“您……您不去接亲了?”
林惠然放下手里的鸟食,泰然道:“这亲,不该由我去接。”自己低头笑了笑:“今天可有一场好戏了。”
林徽娘府外,百姓将三四里远的街道围起来,争相围观,旁边的戏台上又演唱得十分热闹。本地风俗,新郎到新娘家中,要被设宴款待一番,然后将新娘接走,因此这边亦是高朋满座,席上既有本家的亲眷,本乡的好友名士,又有朝中一些位高权重的大臣。
正午时分,始见长街尽头,走来红艳艳一队穿喜服的仪仗队伍,敲锣打鼓,鞭炮齐鸣,为首一人骑着高头大马,红衣黑冠,面若敷粉,唇若含朱,容色俊雅,体态风流,宛如神仙座下的仙童一般。围观之人目瞪口呆,只顾怔怔地看着,几乎忘记了上前去讨喜钱。
这新郎风姿出众,一路上博得众人高声喝彩,又是艳羡又是喜爱,簇拥着新郎来到府上。
新娘这边迎亲的人中,有见过林惠然真容的,也有没见过的,今日看见这俊俏的新郎,都有些发傻,有的跑过来跪下道喜,迎接新郎入府。有的瞧着事态不对,忙跑回府里汇报。
林徽娘父母听佣人暗地里回禀说新郎是假冒的,当即发怒,心想今日这样隆重的场合,竟也有人敢戏耍,两人叫了几个壮丁,怒气冲冲地走出去,将新郎堵在门外。
两位老人这会儿看清了新郎的面目,却又暗暗叫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新郎就是林徽娘腹中胎儿的父亲。原是戏园子里唱戏的男子,偶然与爱听戏的林徽娘结识,两人互相爱慕,遂有了私情,后来被林的父母察觉,着人把这戏班子砸烂,轰出了本城,然后又急急忙忙地把女儿嫁出去。
林惠然虽然知道林徽娘与别人有染,却不知道那人是谁。经过多方查探林徽娘的行踪,又访遍了所有戏园子,终于找到了这男子。他有心成全这一对男女,因此才设下了这一个局。
林徽娘的父母原本心中有愧,今日见了女儿的情夫,老脸涨得通红。当着全城百姓及亲友的面,又不敢高声叫嚷起来,只得含恨带羞地迎接这新郎进来。
内中亲戚里有见过林惠然面貌的,见了这陌生的新郎,俱惊疑不定,新郎旁边的管事越众出来,含笑道:“这是我家林少爷的表弟,叫林慧然,只差了一个字,外面的人却经常把他俩混为一谈,我家表少爷常年在外地经商,大家多有不认得的。”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那林徽娘的父母听见如此解说,也只得连连点头,只盼着能将这丑闻遮掩过去。众人谈论着这新郎的风姿相貌,赞叹不已,争相走来攀谈。这戏子本来也读过书,言谈利落,又温良有礼,很得众人喜爱。两位老人本来是嫌恶他身份卑贱,如今见他在外人面前十分体面,也渐渐地收起了一些厌恶的心思,勉强敷衍这这场不如意的婚事。
这边热闹非凡,玉器店的后院却是冷冷清清,唯有两三只小雀在地上啄食。
两个小丫鬟坐在门口嘀嘀咕咕,一个说要去林家捡炮仗喝喜酒,另一个朝屋子里努了努嘴:“他心里正难过呢,这会儿咱们俩也走了,他要是出事了可怎么办?”
正说着一串噼里啪啦的烟花在远处响起,小丫鬟撅嘴道:“青天白日的放烟火,真是钱烧的。”又皱着眉问道:“林少爷娶了新媳妇,是不是不来这里了。”
“大概吧,男人嘛都爱尝新鲜,以前林老爷在的时候,也是宠爱小妾。更何况,元少爷是男子,连个名分都没有,说赶走就赶走了。”
房内传来一声低低的咳嗽,须臾,元流火穿着家常的月白色小衫从房里走出来,脸色白得如纸,他发怒道:“你们俩坐在外面嚼什么舌根。屋里的棉被潮了,这会儿不拿出来晒,等着我动手吗?”
两个丫鬟吓得急忙站起来,猜想刚才的话一定被他听见了,忙窜进屋子里收拾床铺。将床褥都晾在外面的绳子上,又躲到别处去了。
元流火拖着手杖在院子里发呆,远处的烟花声音远远近近地传过来,他听得心灰意冷,万念俱灰。他其实并没有认真考虑过被林惠然抛弃后的生活,本来以为这种假设是永远不成立的,现在真的发生了,元流火却忽然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他照样吃饭睡觉工作,好像日子就这样也能过下去似的。
一只灰色的小雀停留在藕荷色的棉被上,元流火缓慢地起手,抬手驱赶,又上下拍打棉被。门口传来很轻微的门响声,他倦怠地抬头,蓦然看见一身半旧长衫的林惠然从外面迈步进来,身后还跟着满脸笑容的管家。
“这种活儿怎么让你做?”隔着一道晾衣绳,林惠然走过来握住他的手,怕冷似的攥在自己怀里,又弯腰走到元流火旁边,四处看了看,问道:“下人都跑哪里去了?”
元流火目光直直地看着他,动了动嘴唇:“你来这里干什么?”
林惠然想了想,认真回答道:“我吃了早饭,到街上散步,就顺路来看你了。咱家的卧室重新布置了一遍,比这里暖和多了,依我看还是搬回去住好了。”
“你……”元流火看着他,终于抽回了自己的手,后退一步,宛如被愚弄了似的,伸出手指怒道:“你搞什么鬼?”
旁观的管家忙走出来解释道:“元少爷,林少爷没有跟林姑娘成亲,林姑娘有喜欢的人,这会儿大概正拜堂呢,这还得多亏林少爷成全。”
林惠然上前一步,微微低头,有些歉意地说:“这事关系到林徽娘的清誉,因此之前一直瞒着你。你别难过了。”又把元流火抱在怀里,笑道:“你是我最疼爱的小家伙,我可不舍得让你受委屈。”
元流火又喜又怒,一时间竟有些茫然,然后抬脚踹向林惠然,恨声道:“你……你赔我!”
林惠然摊手,笑道:“我赔你什么?”
元流火张口结舌,结结巴巴道:“我……我这几天一直伤心难过,吃不下饭也睡不好觉。”
林惠然接口道:“还暗地里流了许多眼泪是不是?”伸手在元流火脸上刮了一下,又认真道:“那天夜里,我跟你说过我要帮朋友,叫你别多心,也别多事。你到底还是疑我了。”复叹气道:“可见夫妻间心有灵犀一说,也未必灵验。”露出一副遗憾惋惜的表情。
元流火智短嘴笨,但仍然能想清楚此事是林惠然诓骗了自己,他文斗不行,果断发起了武斗,抓起旁边的手杖朝林惠然打过去,怒道:“你这人满肚子花花肠子,把我当三岁小孩吗?”
林惠然哈哈大笑,左躲右闪地跟他周旋,口中不停地认错讨好。
两人打仗似的从楼下跑到楼上,从卧室爬到书房,从书房追到仓库,又从仓库滚到卧房,林惠然终于躲过了手杖,随手扔到窗外,按住元流火的两只手推到墙角,又是喘气又是笑:“好啦,打够了吧。”把脸上手臂上的红印子给他看。
元流火见他身上挂伤,有些心疼,怒气也消了大半,遂轻声道:“我给你拿药。”
林惠然按着他不动,低头凝望着他,俊秀的眉目里满是柔情,又轻声笑道:“有你这一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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