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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迅速换上外出服的水凡，动手将一些东西塞入万用背包后，才出声叫正“面壁思过”的盛千曜。“好了！我们出发吧！”

　　　　　　　　回过身，盛千曜看着一身短裤T…shirt的水凡，“学弟不打算下去找水专任吗？”

　　　　　　　　拿起鼠笼，水凡一脸理所当然地点头，“不找。”有时候，逃避是最好的方法。

　　　　　　　　“好。”不知道为什么，盛千曜又忍不住扬起嘴角。

　　　　　　　　水凡穿起床角球鞋时，盛千曜也将灵体收回枫叶鼠身上。

　　　　　　　　拉开窗，水凡动作利落地……由水管爬下，接着从后院翻墙而出。

　　　　　　　　水家书库的所在地离水凡住所很远，以火车的距离来算，快车要三小时，慢车要七小时，慢慢车要一天。

　　　　　　　　没有钱的水凡，很干脆地买了慢慢车的车票，带着一笼枫叶鼠和两天分的便当零食上车。在屁股快坐裂时，他和盛千曜才终于到达了西泽市。

　　　　　　　　西泽市，顾名思义是西边的沼泽之市，整座城市都建造在湖泽之上，只有某些区域位于陆地上。而水家的书库恰恰好就位于那稀少的路面区域。

　　　　　　　　水凡在走过无数桥墩和坐了三次渡船后，终于在午夜前到达了目的地。

　　　　　　　　水家书库位在水家旧家地下室，水家旧家为一仿古屋舍，相传在数千年前，这类房屋有个名称叫“日式和屋”。由于水家自第三十三代后就搬出此处，因此这旧屋便荒废了下来，只留后代加设的防护机关看顾。

　　　　　　　　水家旧屋的周围一片荒芜，据说都是水家土地，因此很难见到其他居民。水凡站在几乎被杂草淹没的大门前，仔细回想小时的记忆，设法找到入门机关。

　　　　　　　　在门柱下摸索一会儿，他才找到辨识装置，开门入内。

　　　　　　　　一入主屋，水凡在手上升起一雪白火焰，用以照亮前方道路。屋内的摆设基本上跟他小时的印象差不多，连蔺草做的地板都像当初一样一尘不染。

　　　　　　　　“你可以出来了。”水凡边走边对鼠笼里的盛千曜说。

　　　　　　　　11

　　　　　　　　“这屋子真特别。”才刚现身的盛千曜，一开口就赞赏这颇具特色的屋子。

　　　　　　　　纵然他曾修过战前历史学，也因工作关系接触过古物，但这么精致仿真的建筑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因为够旧够老。”水凡翻了翻白眼。他一直觉得很怪，这屋子既不申请古迹保存，又不拿来住人，为什么不早早拆掉重盖。

　　　　　　　　他每次来这里，都有点不太舒服，但屋内没有鬼灵也没他老爸那些怪机关，他却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劲。

　　　　　　　　走到其中一间和室，水凡驻足看了内里挂画一会儿，忽然走到墙边，面向着挂画自言自语起来。一分钟后，他缓缓抬起脚板，打起拍子，仔细听来，节奏彷佛某种古老乐曲。

　　　　　　　　“盛学长，跟紧一点。”凝神分析画里玄机，水凡边盯着画轴，边用脚搭搭搭地打节拍。

　　　　　　　　盛千曜干脆贴身跟水凡并站，一起观察画卷。

　　　　　　　　搭～搭搭搭、搭、搭、搭、搭……

　　　　　　　　低沉的拍击声回荡在空旷黑暗的古老屋内，颇有种诡异的氛围。

　　　　　　　　等水凡打完一连串拍子的最后一音，彷如方格的地板蓦地往下凹陷，眨眼间他们一人一鼠一灵体已直直往下坠，速度快如一半的重力加速度。

　　　　　　　　“学弟刚刚打的拍子是什么？”没有看出画中秘密的盛千曜此刻开口问。

　　　　　　　　“你说什么？”下降中风声过大，水凡疑惑地转过头，却被过近的那张脸吓到。

　　　　　　　　因为水凡瞪大眼的疑惑表情，盛千曜索性贴到水凡耳边开口，“我说……那张画在说什么？你刚刚在打什么拍子？”

　　　　　　　　水凡终于意会过来，一脸无趣，“那个啊……”他接着发现自己的声音几乎被风盖过，因此只好也将嘴贴到对方耳边，“那是一份很久以前的谱。”

　　　　　　　　“叫什么名字？”盛千曜问。

　　　　　　　　“好像是叫“小甜甜”还什么的……”皱起眉努力思考，水凡在贫乏的记忆中搜寻着。

　　　　　　　　“内容是什么？”盛千曜觉得好像曾在古典音乐学听过这名字。

　　　　　　　　“大概是甜点的运送过程吧！”因为找不到任何记忆，所以水凡如此推论。

　　　　　　　　“……”盛千曜盯着咫尺之距的脸，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对方，改天去考证一下较好，但看着水凡那副“真是那样”的脸，盛千曜就压下了提醒意图。直觉让水凡一直误会下去……似乎也挺有趣。

　　　　　　　　不，说不定误会的是自己。盛千曜一回神，忽然觉得方才的想法很不寻常。

　　　　　　　　完全不知道对方想法的水凡继续耳语，“我们快到了。”

　　　　　　　　“你怎么知道？”感觉速度并没降低的盛千曜接口。

　　　　　　　　水凡指了指周围，“刚刚通道壁是恶心的粉紫色，现在是更恶心的粉红色。”

　　　　　　　　盛千曜这时才发现周围色彩的细微改变。他一向对女性爱好的色彩没兴趣，因此这样的色差实在很难引起他的注意。

　　　　　　　　之后三十秒，两人意识到下降的速度骤然减缓，接着视线一亮，竟是来到一长型房间。

　　　　　　　　与上方住宅不同，他们来到的房间彷佛一个金属箱，环绕角落的电缆发着灿白光线，房内有张舒适的座椅，另一头则有个厚重金属门。

　　　　　　　　“这是水家书库？”盛千曜轻挑了下眉头，不禁有些新奇。

　　　　　　　　“对。”走到椅边将鼠笼放下，水凡转头问盛千曜：“你要跟我一起进去，还是在外面等？”

　　　　　　　　“我记得水专任说过，书库只有血缘者能进入。”盛千曜微微笑着说。

　　　　　　　　“因为只有水家的人才会纪录在辨识系统里，当然只有血缘者能进去。”水凡不以为然地回答。

　　　　　　　　“原来如此。”盛千曜给了水凡一个了解的微笑。

　　　　　　　　水凡对美丽的脸有免疫，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此刻再度觉得那张脸有点讨厌，是太过美丽的那种讨厌。

　　　　　　　　“你要进去吗？”水凡重述。虽然他不想跟这家伙黏在一起，但他更不想一个人去做搜寻工作。薪水两人拿，考绩两人拿，他才不想工作一人当。

　　　　　　　　“可以吗？”礼貌性询问，盛千曜对于金属门那侧的确有着好奇。

　　　　　　　　“当然可以！”转了转眼珠，水凡将笼子里的“鼠尸”拿出来，“……只是有一点点危险而已。”但跟他的工作量比，是小卡司。

　　　　　　　　“例如？”看着面前的鼠体，盛千曜问。他的直觉告诉他，危险绝对不会是“一点点”。

　　　　　　　　“这个门一次只能一人入内……当然是在辨识系统里的那个人。如果别的人想闯入，门会迅速关上。”顿了顿，“听说以前有个小鬼，想带朋友进去，但第二人冲入的速度还不及门关上的速度，因此造成一死一重伤。……后来那“一死”，投胎去非洲当秃鹰。”叹口气，水凡的表情却没半点同情，“真可怜，难得这辈子的肉体是人类。”

　　　　　　　　“物质界的东西无法伤害灵体，所以水凡学弟要我以灵体姿态一同入内？”盛千曜不相信堂堂水家书库，防护网会这么简陋。

　　　　　　　　“不。”水凡竖起食指摇了摇，“防护机制包含灵体感应与应对。肉体本就对灵体有些微保护，如果灵体直接受到我家那堆变态死天才家伙做出来的机关攻击，我猜是凶多吉少。”顿了顿，一双眼直直盯着盛千曜，“还是学长想试试看？从来没灵体试过呢！”微笑微笑，为了打倒对方那刺眼的笑容，他也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

　　　　　　　　12

　　　　　　　　盛千曜见到水凡调侃般的笑容，也只是噙着同样的笑，“那么学弟要如何带我入内？”

　　　　　　　　“这个啊……”将拿了许久的鼠尸再次举起，他回话：“请学长附身回老鼠身上。”

　　　　　　　　盛千曜暂无动作，有趣地回问：“这与一般肉体去挑战防护机关有何不同？”语气里却没半点质疑水凡的意思。

　　　　　　　　眨眨眼，水凡叉着腰抛了抛手上的肉团，“只有辨识者能进去，但是他们怎么分辨谁是辨识者呢？”翻了翻白眼，他刻意叹口气，“两个人我没把握，但若是一只老鼠，我跑快点就好。”

　　　　　　　　“这么简单？”盛千曜觉得自己的嘴角又忍不住上扬。

　　　　　　　　“NoNoNo……对别人可能很难，但是我以前来时，发现扫瞄装置有死角，只是还没机会试试。”水凡脸上出现一丝少有的调皮。

　　　　　　　　无趣的生活里，总要来点有趣的事，偶尔拿别人性命当赌注好像还不差，反正他见过这机关执行，他有把握自己能安全入内，至于另一……只鼠，不过只是暂时的肉体……水凡此刻感到自己的劣根性正在无限成长。

　　　　　　　　一定是因为那张太过美艳的脸害的。他心想。

　　　　　　　　但他很显然忘记那张太过美艳的脸，是长在灵体上，而不是肉体上。

　　　　　　　　“那就拜托学弟了。”盛千曜那张陶瓷般的脸衬着如水笑靥，令水凡忽然一阵心悸……不，心烦。

　　　　　　　　“快进去吧！我还想早点睡！”水凡瞄了眼手表，决定进去后就放灵体出来工作。

　　　　　　　　盛千曜一凝神，灵体便重新入驻水凡手上的枫叶鼠。肢体僵硬的鼠体一“复活”，就伸了伸短小的手脚，甚至身体还在水凡手上弓了一弓。

　　　　　　　　那张水嫩似女人的脸消失面前，水凡又花了一秒将残影自脑中消除。

　　　　　　　　“喂！等等别动。”不小心连“学长”的称呼都省了。

　　　　　　　　掀起自己的上衣，水凡压下心里泛毛的感觉，把手中不再蠕动的肉团贴上后腰，接着把衣服盖下。

　　　　　　　　正想去按开关，他又忍不住开口：“……等等小心一点，不要掉进裤子里。”他光想就好恶心……但他还是不甘心一个人在书海中独立奋战，有个垫背的总是好。

　　　　　　　　把掌心放上辨识面板，没一会儿他就被一团光圈笼罩。他试着调整姿势，好让后腰上的盛千曜位于死角，接着令人不爽的语音就陆续传来。

　　　　　　　　“水凡，水家第四百六十五代……”跟水洛一模一样的声音顿了顿，“更正，更正，是第五百七十七代。”

　　　　　　　　水凡默默翻了个白眼。

　　　　　　　　“水凡，次子。父亲水洛，年轻有为英俊潇洒；母亲风尹，风华绝代高人一等。”

　　　　　　　　水凡的白眼又翻得更上面。

　　　　　　　　“水凡，经由菁英父母……”系统开始描述他的学经历。

　　　　　　　　水凡觉得眼睛有点痛。

　　　　　　　　“……断奶期……”

　　　　　　　　水凡眼睛不再那么痛，因为他的眼球已经转正，瞪着那台莫名其妙的辨识器。他忘了他某个白痴堂弟，有参与改制这台机器。

　　　　　　　　“……九岁时，在旅社床上……”

　　　　　　　　趴！

　　　　　　　　水凡一掌打上显示萤幕。

　　　　　　　　“不要太过份！水耀！”

　　　　　　　　“逼～请不要攻击辨识器。”停了两秒，声音忽然换成一个年轻男孩，“开开玩笑而已，别那么认真，堂哥。”语气很是愉悦。

　　　　　　　　“……”水凡觉得自己有摧毁辨识器的冲动。

　　　　　　　　最好来办公的人都要先被这样玩！他严重怀疑这个愚蠢的设定只针对他！

　　　　　　　　随后语音系统再度恢复成水洛的声音，“辨识成功，请入内。”

　　　　　　　　金属大门在语音结束后，快速地开启。

　　　　　　　　“谢谢！”水凡这句话说得咬牙切齿。

　　　　　　　　当他一脚踏入门内，辨识器忽然发出微异的声音，他马上了解挂在他身上的异物即将被发现，随即以音速般的速度冲入门内。

　　　　　　　　“逼～”辨识器忽然一响，“水凡堂哥，如果下次你再这样违规，我就帮不了你了。”

　　　　　　　　“下次再说。”水凡听出是水耀的声音，顿时松了口气。虽然这堂弟怪怪的，但有时却会给他些诡异的好处。

　　　　　　　　大门在他身后关起，水凡这时才将注意力放到腰间的温热物体。

　　　　　　　　“……盛学长，你笑够了吗？”水凡努力用着好语气说。毛茸茸的东西在他皮肤上擦啊擦，感觉很诡异耶！

　　　　　　　　伸手把老鼠从身上扒下来，一个灵体蓦然出现在他身边。

　　　　　　　　“抱歉。”那张脸，梨花带“笑”。

　　　　　　　　水凡觉得眼前的人一点“抱歉”的意思都没有。

　　　　　　　　“没关系！”扯扯嘴角，他还是很没用地这样回答。

　　　　　　　　“这就是水家书库？”觉得有趣之虞，盛千曜环视了一遍室内。

　　　　　　　　令他讶异地，展现在他眼前的是几乎望不尽的高耸书架，每一个都由地板接到天花板，整齐地并列到远方。

　　　　　　　　“对。”水凡面对无尽的书海，再度感到头很痛。“这部分是以前留下，后面是后来打通。”他指了指周边的石墙解说。

　　　　　　　　“真是叹为观止。”盛千曜第一次听说水家书库，也是第一次来到，但也无法想象一个私人家族，会有如此精致庞大的资料库。

　　　　　　　　“每个人写一本日记，一千年后就会有一堆了。学长从现在开始写，有一天家里也会有这么多废纸。”水凡从来都不觉得这些东西有什么珍贵。

　　　　　　　　“大战期间的资料位于哪里？”看着玻璃窗内一本本泛黄的本子，盛千曜心底有股奇异的兴奋。

　　　　　　　　“这里吧？”水凡走进其中一列书柜，抬头看着上方标示一步步向后移动。

　　　　　　　　盛千曜往前跟进，与水凡一起在一个标示着“人界历——三五00年至三六00年——灵魔大战”的柜前停下。

　　　　　　　　“原来大战是这时候。”水凡恍然大悟地开口。他只记得这书柜有标示“大战”两个字，却从来不知道是这个年份。

　　　　　　　　“……”盛千曜虽然不是第一次见识到水凡另类的知识逻辑，但身为灵能局人员，能对灵能史第一等大事无所知，还是让他非常讶异。

　　　　　　　　“那开始看吧！”水凡在书柜边上按了几个密码，透明窗便向上打开。

　　　　　　　　做完这一动作后，他马上向旁走了两步，在盛千曜惊讶的眼光中躺下。

　　　　　　　　眼一闭，他再度以灵体走回柜前。

　　　　　　　　“工作吧！”拉拉筋骨，他准备奋战个两小时。

　　　　　　　　“好。”明明是平常的灵体分离技能，盛千曜却发现由水凡做来有种特别的逗趣。

　　　　　　　　13

　　　　　　　　身为灵体的盛千曜，尚未完全掌握灵体与实物的接触与运用，因此搬运书籍的任务就交给了水凡。

　　　　　　　　由于书籍众多，等水凡将柜子里成山的纪录本全堆到地上时，盛千曜已看完了两本书。

　　　　　　　　“有发现什么吗？”随手捡起一本册子，水凡一屁股坐到地上。

　　　　　　　　“你有带水专任给的资料吗？”专心翻着纸页，盛千曜拧眉盯着行行字句。

　　　　　　　　“有啊！”水凡马上将手中的东西扔到一边，起身去把背包里的资料袋拿出来。

　　　　　　　　昨晚他连看也没看这袋资料，一早塞入背包内，他还真的差点忘记有这么个东西。

　　　　　　　　没有把资料袋交给盛千曜，他反而将整叠纸抽出，分了一半给对方，剩下的自己看了起来。他讨厌阅读文件，但要办案，充实情报是必要的。他才不要到时候得靠有张娇滴滴脸的家伙。他水凡也是有暗部尊严的！

　　　　　　　　虽然他不知道这个尊严都在何时冒出来。

　　　　　　　　“真的很像……”一手抓着报告，盛千曜低念。

　　　　　　　　“你昨天看过了？”否则怎么这么快找到？

　　　　　　　　“你睡了后有看过。”盛千曜回答得理所当然。

　　　　　　　　“喔……”真是认真。这么想，水凡忍不住也埋头看起，试图填补落后的进度。

　　　　　　　　“你觉得哪里像？”边一目十行的飙文，水凡一面问。

　　　　　　　　“像什么？”盛千曜目光不移，分了点神回答。

　　　　　　　　“报告和文献有哪里相符？”水凡又终结了五页报告。

　　　　　　　　“人界的原生灵减少，境外移民数逆成长，……人类社会的三界意识觉醒……”

　　　　　　　　“三界意识觉醒？”水凡停下阅读，点出疑问，“是指人类社会中，有人开始了解三界的事？”

　　　　　　　　“对。”终于抬起头，盛千曜语气忧虑地说：“每个事件发生的时间和顺序都有点类似，但有件事很奇怪……”

　　　　　　　　“哪里奇怪？”再度终结五页报告的水凡开始让眼睛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