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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千曜低低笑了，“是啊……”

　　　　　　　　“那都是以前了，环境造就个人，我现在是水凡你是盛千曜，不要为这种事烦恼了。”普通人就是普通人，像训练有素的他就不在意这种事。

　　　　　　　　“这很难……”

　　　　　　　　“没关系，过阵子你就会发现想那些没有用，还是开心过日子就好。”水凡以“经验者”的身分诉说，他曾怀疑他漆模型的障碍来自前个肉体，但他后来以练习克服了。

　　　　　　　　“我的确这么想。”顿了顿，盛千曜微敛了眼神，“但脑中偶尔会浮现过去的景象。”

　　　　　　　　“什么景象？”

　　　　　　　　盛千曜转而盯着水凡，盯到水凡全身毛骨悚然。停下手上动作，盛千曜走向水凡，在他身边单膝跪下。

　　　　　　　　“像这样。”

　　　　　　　　盛千曜倾身向前，一把抱住了水凡。

　　　　　　　　39

　　　　　　　　……现在是什么情况？水凡一整个呆滞。

　　　　　　　　盛千曜把他抱进怀里后，似乎就没有松手的打算，害他埋在这家伙的胸口，呼吸也不敢太大力。他的直觉是想推开，但好歹盛千曜也帮了他不少，只是暂时的记忆混淆他可以大人大量地原谅他。

　　　　　　　　“……我们不是情敌吗？”水凡考虑往上顶靠着他的那颗头颅，很不喜欢灵体相触的微妙舒适感。

　　　　　　　　“我们是好友。”低语里有一丝苍凉。

　　　　　　　　“喔……”好友为了女人翻脸，真的好可怜，但是……“你在干嘛？”

　　　　　　　　亲吻脸颊的友情表达法应该已经灭绝几千年了吧？

　　　　　　　　“表达“我很喜欢你”。”

　　　　　　　　“……”

　　　　　　　　对方柔软的嘴唇从他脸颊忽然黏到唇上时，水凡的脑神经顷刻啪地断了一条，使尽吃奶力气往前推，他站起身怒视倒坐地上的家伙。

　　　　　　　　“你当我笨蛋吗！？”他抹抹嘴唇，脸皱得像快哭般，“就算我以前抢你女友也不用这样报复吧！？”他不能被正常一点的人亲吗？小时候是他老爸老妈，长大后是这家伙！

　　　　　　　　盛千曜拍拍灰尘重新站起，脸上有丝似有若无的落寞，他轻轻叹口气，“这不是报复。”

　　　　　　　　水凡不知怎么有种对不起对方的错觉，但分明不是他的错！为什么他觉得那张不再不顺眼的脸，愈看愈可怜？……好吧，被亲一下也没什么了不起，不过就是嘴唇碰嘴唇，温温软软的，和上次梦里的很像罢了……

　　　　　　　　释怀后他主动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拍拍盛千曜的肩膀，“抱歉抱歉，我只是不习惯这种打招呼法。你还是赶快忘掉以前的事，不然老是这样怪里怪气的，连我都会变得奇怪。虽然说这也是有机体循环的坏处……”蓦然，他脑中闪过些光光火火，“咦……有机体循环的坏处？”他喃喃重述，“……坏处……坏处……”

　　　　　　　　盛千曜莞尔一笑，“坏处怎样？”

　　　　　　　　将脑中纠结的思绪一一抽开，水凡脸上有醒悟般的表情，“喂！你现在在烦恼有机体转换的事对吧？”

　　　　　　　　“对……”也算不对，他的困扰不这么单纯。

　　　　　　　　水凡眼睛一亮，“这就对啦！你还记得前几天我们讨论到灵体转换时，你一点也在意，才几天你的想法就一百八十度乱转！水岛日记提到的灵体分配缺陷和意识冲突，不就跟你现在很像？灵界使用灵体周期循环自然不会有这问题，但人界要是分配机制与有机体循环不好，从前的记忆自然会干扰现有的有机体生活。”

　　　　　　　　水凡脸上闪烁征求同意的光彩，盛千曜沉默片刻才说：“……水岛的确是为了这问题来到灵界。”

　　　　　　　　“……”水凡这下真的是呆了，“你早就知道了？”

　　　　　　　　盛千曜点头表示。

　　　　　　　　“这样不对啊……”水凡的表情转为迷惑。

　　　　　　　　盛千曜微微一笑，“哪里不对？”他很清楚水凡再虚混度日，也该注意到许多莫名的玄机。

　　　　　　　　“这两天我一直觉得很怪……”顿了顿，他的眼光转为质疑，“水岛日记里的谜团在灵界根本是公开常识，像是灵体周期。这样没道理局里不知道。既然如此，当初灵魔大战的原因也很可能不是秘密，那派我们来这里到底为了什么？”终于努力思考所谓的任务，这时的他忽然发现事态不单纯。一个简单的怀疑，让他注意到原本不在意的细节。

　　　　　　　　抓住神情太过从容的盛千曜，他心底冒出不祥的预感，“你是第一个被攻击的人，你有灵体变异，你有水岛来灵界的记忆，怎么想……这些问题都跟你有关！派我们来本来就很不合理，进来艾斐斯堡的过程也顺利得莫名其妙，到底你和我老爸在耍什么诡计！？”之前他只认为这单纯是灵界的某种诡计，但现在他更怀疑是他老爸的阴谋！

　　　　　　　　盛千曜握住抓在自己领上的手，犹豫是否吐露多少实情。他想让水凡再信任他一些，或甚至……回应他某些期望后，再将所有的事说出来。“……这不是水专任的责任。”问题的根源是他，也不是他。拥有不同记忆的灵体，会不时出现截然相异的想法，疯狂的、冲动的、冷静的。在性格能统合前，他得谨慎言行。

　　　　　　　　“……那是你的责任？”一想到自己的搭档是始作俑者，水凡就背脊发凉，有种被背叛与失望的感觉。

　　　　　　　　“水凡，你想看书库里缺失的那五年水岛日记吗？”盛千曜觉得自己踩在悬崖边上。

　　　　　　　　“你连水岛日记都知道在哪里！？”抽回自己的手，水凡不可置信。

　　　　　　　　“大概是因为在人界恢复不了记忆，才把我送回来。”他技巧性地回答。

　　　　　　　　“他们是为了找水岛日记才送你来这里？”虽然有哪里不对劲，但这理由不是不能说服水凡。只为了找遗失的日记，送拥有记忆的灵体回灵界，这的确是他家老爸会干的事。反正别人家的小孩死不完，灵能局能挂的员工也算不清。

　　　　　　　　“不完全是，但差不了多少。”模棱两可的回答。

　　　　　　　　水凡脑内补完后，很快接受了盛千曜的说法，说穿了，也是仅存的信赖在作祟。“……这么说，你以前是灵界人？还是跟灵界有渊源？”

　　　　　　　　“灵界人。”他老实回答。

　　　　　　　　三界间移民行之有年，水凡对来自灵界的灵体没什么特别看法。

　　　　　　　　“难怪你第一天就适应那么好。”水凡开始飞马行空地打算。“那这里你很熟罗？有没有朋友可以拜托？”

　　　　　　　　水凡晶亮的眼眸让盛千曜心头一跳，许多具危险性的想法费了翻功夫才压下去。“这里对移民出的灵不太友善，我暂时不会联系认识的人。”“原来的”自己太过危险，如果不是思想融合，而是彻底的被灵界的记忆占据，他没有把握会做出什么事。而维持现状的最好方法，就是远离原先的生活。

　　　　　　　　“也是啦！看这些人这么看不起人界……”水凡扒扒头，“还好你的长相不同了，很好混过去，就是古语里那个……“龙眼混珠”一样。”

　　　　　　　　盛千曜笑道：“是“鱼目混珠”。”摸上自己平滑的脸颊，他眼里有些黯淡，“不过……我的长相基本上没什么变。”有人说再也不想看到这长相，没想到他拜托的人真是……但换个角度思考，也许面对一无所知的水凡，这不啻为一种利器。

　　　　　　　　水凡睁大眼，“你说你长相没变？那被认出来我们不就死定了！？”这家伙的长相绝对是祸害。

　　　　　　　　“艾斐斯堡似乎全是新员工，所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那就好。”水凡吐出长长一口气。

　　　　　　　　“不会有事的。”

　　　　　　　　盛千曜浅浅的笑带着浓厚说服性，水凡不禁心安许多。

　　　　　　　　“最好不会有事……”放松了心情，水凡重新冒出倦意。他转头寻找刚才坐的椅子，一股诡异的味道蓦地窜入鼻中。“……是不是有什么怪味道？”

　　　　　　　　盛千曜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后低低说了声：“焦了……”

　　　　　　　　耳尖的水凡可没听漏，冲到锅边果然见汤汁里混杂着诡异色泽，明显是被他们闲置太久而焦了锅底。他脑中警铃大作，浮现起明天可能遭遇的惩处，忍不住抱头呐喊：“啊……死·定·了！”

　　　　　　　　40

　　　　　　　　最后还是由盛千曜在下半夜完成了汤底，水凡中途就不支昏睡，等他醒来时，自己已卷在舒适的被窝中。第二天的领地同样忙碌，阿千并没注意到材料与汤底的量间“些微”的差异，前一晚煮焦汤底的意外因此没有曝光。

　　　　　　　　汤底事件后，水凡对朱力与爱诺便没了好感。朱力依旧嘻嘻哈哈找他闲聊，他则选择冷淡回应。水凡最痛恨背叛和落井下石这两种行为，尤其是同时用这两种对待他，绝对不可原谅！

　　　　　　　　在食材室，少了朱力与爱诺两位“伙伴”，水凡因此更依赖盛千曜。一方面认定盛千曜是唯一值得信赖的人，另方面在处处是敌的工作场所，水凡也没别的选择。要依靠，还是“同乡人”好。

　　　　　　　　平静的日子如流水而过，盛千曜再没提起水岛日记四个字，让水凡有种错觉，彷佛那晚听到的只字片语都是梦境。水凡不是个善于隐忍的人，尤其是对任务搭档。但他不知哪根神经接错，每当开口要质问水岛日记与盛千曜记忆时，他脑中就有股罪恶感浮现，好像这会让盛千曜更受回忆折磨。不过折磨什么，水凡是一点也不知道的。

　　　　　　　　除此之外，更令水凡困扰的，是每晚持续出现的莫名梦境。在第七天早晨，他接近忍无可忍地坐在床上，合理怀疑房内存在强烈的意识流。

　　　　　　　　强烈意识引发的灵能波动能长期存在空间中，且会与符合波长的灵体产生互动，而梦境或实体感官影响都是常出现的反应。水凡不晓得留下这意识流的“前人”是谁，但很明显这个人与盛千曜有密切的关系（如果盛千曜在灵界的原长相与现在相仿）。他很想开口问盛千曜，但……他一点也不想跟盛千曜讨论梦境内容。

　　　　　　　　盛千曜就是盛千曜，与过去的灵体或有机体无关，他坚决他对有机体转换的态度，并以此说服自己。至于梦里那个跟盛千曜关系匪浅的人是谁，他一点都不想管！

　　　　　　　　忍啊忍，知道是意识流后，他一定能用念力克服它！

　　　　　　　　没有了人界的娱乐调剂，水凡抒发烦闷的方式便转向盛千曜，处理食材时聊聊天，就寝前分析抱怨艾斐斯堡人事制度，水凡最满意的莫过于盛千曜会在整日的疲惫工作后，帮他按摩酸痛的四肢。这样的生活平淡稳定，稳定到水凡怀念起人界那些乱七八糟的任务，但又莫名其妙地对这种隔绝的人际关系感到满足。两人的小世界……不！是一个人的小世界真幸福，又没有他老爸老妈老弟老姐的打扰，如果手边能再有个人界影片接收器就好了。

　　　　　　　　时间过得很快，当水凡意识到不能再混下去时，已领到第一份工资，且即将迎接新工作—在拉拉拉企业内打字清扫。

　　　　　　　　什么鬼！？水凡拿到调职单时，脑中第一个想到的就这三个字。虽然刚来时就听说单双数月会有职务调动，但这种毫无相关（好吧！他承认打扫方面有点相关）的工作互换，根本就是浪费资源、折磨员工！

　　　　　　　　与盛千曜待在食材室角落揉面团，水凡望着桌前的调职单，边用手肘顶了顶身边的人，压低声说道：“为什么这些家伙都认同这种奇怪的职务制度？”

　　　　　　　　食材室内的杂工对于调职令毫不诧异，更可以说水凡还在某些人的脸上看到了愉快的期待。

　　　　　　　　盛千曜头也没抬，“灵界强调多元发展。”简单明了，简单到水凡差点以为这是个理所当然合理至极的理由。

　　　　　　　　水凡放下揉到一半的面团，将沾满双手的面粉抹匀，接着……用力把掌印盖上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不要敷衍我！”

　　　　　　　　看到细腻白晰的脸颊被他弄得满是面糊，他忽然觉得心情很好。最近迷上破坏盛千曜那张完满无暇的脸皮，实在不知道是为什么，大概是太无聊、太讨厌那张脸了吧……

　　　　　　　　也不生气，盛千曜嘴角微微弯着，像是享受水凡的搓搓弄弄。一会儿，他才低声回答，“六十年前没有这个制度，……大概是拉拉拉家族一时兴起的作为。”

　　　　　　　　“一时兴起？这么大的家族可以这样搞吗？”水凡觉得灵界人真是愈来愈不可理喻。

　　　　　　　　“……既然政策这样改，下面自然不得反对。”

　　　　　　　　“喔……你以前在时没有这种制度？”他捏起盛千曜的两颊，觉得眼前的景象非常逗趣，不禁呵呵笑起来。

　　　　　　　　“没有。……玩够了吗？”盛千曜握上仍在蹂躏他脸颊的手掌。

　　　　　　　　“……玩够了。”水凡脸上一僵，迅雷不及掩耳地抽回手，重新揉起面团。

　　　　　　　　盛千曜像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只是执起一旁的布块抹了抹脸。

　　　　　　　　水凡用力搓着面团，烦恼该不该还是找阿千换房。

　　　　　　　　他最近身体不佳，心脏没事就来个一抽一抽，活像患了心脏疾病。灵能影响灵体，很正常的推论，因此他怀疑是房内的意识流导致。叹口气，他希望这份工作附有定期健康检查。

　　　　　　　　“只应征一份工作，却可以到两地发展，很划算不是？”盛千曜的嗓音再度响起，目光瞥了眼领地内的其他杂工。

　　　　　　　　水凡过了一秒才会意到盛千曜是在接续之前话题，“……是很划算，但不就要重新职前训练？人事成本划算吗？”他好歹有上过初阶人界经济学。

　　　　　　　　“拉拉拉企业的离职率极低，并不差那些职前训练。”

　　　　　　　　“……”水凡歪头思考，同意这论点搭上盛千曜那张脸满有说服力的，天马行空，但又彷佛有点逻辑。只不过……

　　　　　　　　他盯着盛千曜，盯着……再盯着。

　　　　　　　　“为什么这样看我？”被盯着的人转过头，异常温柔地回视水凡。

　　　　　　　　“……”水凡一阵寒颤。他清清喉咙，“你会不会知道得太详细？”这家伙什么时候打听了这么多消息？趁他睡觉时吗？

　　　　　　　　都怪他每次沾床就神智不清、遨游梦境，竟然在收集资讯上落后这么多！换工作后一定要好好追赶进度，不能让这家伙专美于前！

　　　　　　　　“前阵子碰巧听到别人讨论。”语气毫无异状。

　　　　　　　　“运气真好。”水凡吞下即将出口的“是谁”、“在哪里”，开始规划未来的资讯收集策略。

　　　　　　　　食材室内一阵七嘴八舌，众人都因即将来临的调职兴奋异常，而水凡兀自沉浸入了自我小世界，直到阿千旋风般地冲入室内。

　　　　　　　　高壮的身体叉着腰，很占视线地立在门边。“大家都拿到调职单了？”

　　　　　　　　“对……”

　　　　　　　　“是的……”

　　　　　　　　杂工们纷纷应和。

　　　　　　　　阿千目光一扫，举起粗壮的食指往人群中点了起来。“你、你、你你你！”被点到的几个人悚然一抖。“你们几个新手！明天早上六点做分发测验！”

　　　　　　　　刚回神的水凡有点摸不着头绪。“什么分发测验？”刚刚“那指”有指到他吗？

　　　　　　　　““伙伴”的分发测验。”盛千曜没什么表情，彷佛分发测验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喔！”

　　　　　　　　水凡是不担心的，至少在看到朱力诡谲的笑容前从没想到“担心”两个字。但……他的眼神就是这么不巧地瞄到，朱力嘴角扬着大大弧度，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光望向盛千曜和他两人。

　　　　　　　　41

　　　　　　　　伙伴，特质技能极其相似或互补之人，将在工作与生活上相辅相成、密不可分。

　　　　　　　　这是从前从朱力口中听到的，但实际存在的意义，水凡认为不过像是小组分工罢了。但……他还是为此困扰。

　　　　　　　　为什么呢？因为……他不知该不该与盛千曜成为这样的“组员”。他讨厌盛千曜（那张脸）是天知地知、人知灵知的，既然这么讨厌，他就该想尽办法离那家伙远一点，但是……

　　　　　　　　就是这个“但是”。但是最近有盛千曜的日子过得太舒适，累了有人按摩，加班有人帮赶进度，甚至想抱怨都有人附和，这么惬意的生活，谁想改变？如果那张脸不是那么碍眼……

　　　　　　　　说到碍眼，水凡也渐渐觉得那张人神共愤的脸不再那么刺目，柔白似雪的肌肤也不再让他毛骨悚然，一切的一切，好像都变得稀松平常。

　　　　　　　　这就是所谓的“近猪者臭，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