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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我表现得那麽明显吗？」伊东慎也尴尬地摸摸自己的脸。

　　「你黑眼圈都跑出来啦，而且还一副有心事的样子。该不会是做了恶梦吧？」偃霏观察力敏锐地判断。

　　「真厉害啊，什麽事都瞒不过你。」慎也苦笑，「我的确是做了不怎麽愉快的梦，但醒来後就记不清梦的内容了。」

　　「既然不记得，那还有什麽好烦恼的呢？」中国美女温柔地笑了笑。

　　「唉，感觉上明明是个很重要的梦，却想不起是怎麽回事，教我莫名地有点不安哪。」来自於福冈的日本青年无奈叹息。

　　这对男女在谈话间进了会议室，发觉里头已有一个人在等待。那人是俄国籍的使徒亚佛列德，他静静坐在集会用的大型长桌旁，看样子已经坐了好一段时间。

　　「你来得好早喔，难道是睡不著觉？」道过早安後，偃霏以开玩笑的问句朝亚佛列德寒暄。

　　「不是，我一向都六点就起床。」俄国青年正经八百地回应。

　　「现在……是八点耶，那你不就在这儿坐了快两小时？」伊东慎也不敢相信地讶道。

　　「不，我只在这坐了二十分钟，因为提早二十分钟赴约是我的原则。在来这里之前，我还花了一个小时静坐跟练习体术。」亚佛列德诚实以告。

　　「……冒昧请问一下，你每天早上的行程都这麽规律吗？」偃霏心中有股敬畏感油然而生。说真的，她有低血压的毛病，太早起床简直是要她的命呀。

　　「嗯。我从五岁开始就养成这种习惯，这二十年来，要是有哪一天早晨没静坐和练体术，我就会觉得很奇怪。」亚佛列德平淡地讲。

　　「好……好了不起啊。」慎也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出字眼来形容这般严谨的生活方式。相较之下，他过去二十二年的光阴可真是散漫呀！

　　就在此时，担任指挥官的伯顿神父、跟克莉斯汀修女由於开会时间已到，因此双双步入这间会议厅。

　　然而主席虽已到场，该参与会议的某两人却还不见踪影，所以黑皮肤的精明修女不免蹙起秀眉：「难道我把集合时间说得不够清楚？」




4…3

　　「对、对不起──我记错时间了！」

　　门扉猛地被推开，义大利裔的使徒莎莱儿慌慌张张地喊道：「我把时间记成八点半了，刚才去翻行事历才发现，其实时间是──」

　　「行了，快坐下吧。」克莉斯汀猝然打断她，并无意追究她的过错。

　　莎莱儿做事是很有冲劲没错，只可惜她天生少根筋，导致成事不足败事有馀；倘若斤斤计较她的每次错误，做上司的无论有多少体力都不够用。

　　当莎莱儿喘嘘嘘地在亚佛列德旁侧坐定时，大门二度被粗鲁地闯开。这回现身於门口的是德裔使徒安杰罗，他的俊脸充满了漫不经心的懒散。

　　「抱歉，我有点睡过头了。」同样是迟到，安杰罗的态度却显得超没诚意。

　　「不管怎样，你也快点坐下！」出声催促的竟是好脾气的伯顿神父。

　　其实他也不想扮演严肃的长者，只不过克莉斯汀修女眼看就快发飙了，要是他不赶快抢白，这名严格的修女铁定会破口大骂，连带怪罪他管教不周。

　　「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麽会议就开始吧。」留胡渣的率性神父尽快扯入正题，好让某修女没机会爆发怒气。

　　「叫你们来这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在正式猎杀魔王前，订立最基本的组织结构。」黑皮肤修女的深奥发言，令使徒们一头雾水地互望一眼。

　　「意思是说──我跟克莉斯汀修女虽然是你们的长官，但是也不可能随时随地都顾到你们；为了避免有所疏失，我们打算在你们当中挑个领导者。」伯顿说。

　　「换言之，是要在我们之中选个队长？」俄国教士亚佛列德确认道。

　　「没错。你们心中可有适当人选？」克莉斯汀话未问完，其中四名使徒就将视线投向同一方。

　　「……我怎麽了吗？」被投以注目礼的俄籍青年些微不解。

　　「队长就你当吧，你看起来就是队长脸。」安杰罗索然无味地撇撇嘴。

　　「对对对，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咧？」莎莱儿稍嫌失礼地冲口而出。

　　「我认为这麽重大的工作，很适合成熟谨慎的你来担任。」偃霏中肯地笑言。

　　「我也这样觉得。」伊东慎也简洁有力地赞同。

　　「大家的想法都很有默契呢，其实我和克莉斯汀修女也觉得，亚佛列德是最佳人选。」伯顿神父早知如此地耸耸肩。

　　「那麽，以後就麻烦你统合所有使徒的意见，适时做好领导的工作了。」克莉斯汀修女告知刚上任的队长。

　　「是。」亚佛列德平和地接下这项重责大任。

　　安杰罗则偏过头去，悄悄摆了个厌烦的脸色；上头有两位指挥官管东管西还不够，现下又多出一只队长……啧，真闷！

　　选完队长过後，修女与神父再交代一些琐事，这场简短的会议没多久就宣告终止。众人各自散会，而部分人打算再去补眠，例如哈欠连连的慎也就是其中之一。

　　「喂，伊东。」一把没礼貌的低喊由後传至，使日籍教士迷惑地停下脚步。

　　「呃……有事吗？安杰罗。」伊东慎也狐疑地转向身後之人。这个总是高傲跋扈、目无馀子的德国佬找他干啥？吃饱太閒？

　　「你觉得魔王怎麽样？」安杰罗没头没脑地唐突问出。

　　「什、什麽怎麽样？」慎也糊里糊涂地结巴道。

　　「别装蒜了，你奉命去接近魔王收集情报对吧。我昨天无意间听见你跟偃霏聊天，从你们的对话内容可知，你应该有跟魔王接触过。」安杰罗犀利地指出。

　　「原来如此……」伊东慎也并不在意谈话被听去，反而颇好奇对方的动机。「你想问的是魔王的实力？还是长相或个性之类？」

　　「随便你讲，只要是关於他的事就可以了。」德裔使徒没耐性地手一挥。

　　「喔，他啊……」谦逊的日本青年卖力苦思，大半晌才吐出不清不楚的解答：「他某些部分跟教廷典籍上写的一样，某些部分却又跟我想像的差很多。」

　　「某些是哪些啦。」安杰罗语气不佳地瞪人。

　　「抱歉，我很难形容他给我的感觉。真要说的话……我觉得他好像不太把使徒当一回事。」慎也绞尽脑汁搜索枯肠。

　　「你的意思是说，他即使知道我们使徒会对他不利，也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吗？」安杰罗紧接著追问。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咦？你怎麽知道得这麽清楚？」伊东慎也被对方精准的描述吓了一跳。

　　「……是吗，他不是面对我的时候才那样啊……」安杰罗并未理会慎也的疑问，仅是自顾自地喃喃轻语。

　　他之前跑去侵犯魔王，目的便是想看後者惊慌害怕、甚至哭叫求饶的模样；不料大魔王竟没啥特殊反应，害他深深感到自己被瞧扁。

　　然而现在，由慎也的说法看来，魔王面临其馀使徒时似乎也是那副德性。不知为何，这点让安杰罗心理平衡了些，进而轻松愉快了起来。

　　「没事了，你走吧。」德国教士敷衍地朝日裔青年摆摆手，後者摸不著头绪地旋身离开。

　　「等著瞧……」安杰罗随後往反方向离去，唇缘扬起挑战意味浓厚的弧度。

　　就算魔王目前还不把他放在眼里，他总有一天也会逼得魔王无法不在乎他；到那时，他就能够痛痛快快地宰掉魔族之王，了结自己身为使徒的可恨宿命。

※　　　　※　　　　※

　　眨眼间，康靖平的魔王生活已维持了一个礼拜，但这并不代表他的作息会异於以往，因此该上课的时候还是得乖乖到校。

　　今日上午第三、四节的课是日本文学史，这是门向来要抄很多笔记的课程。不过抄笔记的问题在於其次，最糟糕的状况於上课前就已开始。

　　「慎……慎也君？」当伊东慎也走过来打招呼之际，康靖平委实受到不小的惊吓。他还以为慎也君只修会话课呢！

　　「那个……老实说，」来自日本福冈的天主教徒很抱歉似地，偕同魔王到教室外细声交谈。「你所有的日文课程我都得参与，这是我的指挥官强制安排的。」

　　「是喔？真是辛苦你了。」康靖平理解地头微点，随即惊觉不对地在内心吐槽自己。

　　他不是说要改变自身心态，把神之使徒视为致命的威胁吗？那他怎麽还跟慎也君聊得和乐融融，全然忘记原先的决意？

　　糟透了！他在搞啥飞机呀？振作一点啦！




4…4

　　虽然事态再次与康靖平的期望大相迳庭，但他除了忍气吞声外也别无他法。

　　在林琴音和孟羽的邀约下，伊东慎也陪坐於康靖平左侧；四人在略为枯燥的课堂上不时悄声閒聊，轻松自在地度过这两节课。

　　在这片诡异的和平当中，大魔王察觉自己已彻底习惯使徒的气息。换句话说，他不会再因慎也的到来而头昏想吐；光就这点来看，或许这一切并没有那麽糟。

　　中午休息时间的首要之务是吃饭，四个人到拥挤嘈杂的学校食堂用餐。

　　由於餐厅实在人满为患，他们因而找不到够大的空桌；四人於不得已之下分开坐的结果，是孟羽跟林琴音坐一块儿，康靖平则夥同伊东慎也晃去坐别桌。

　　「我上课时如果有不会的地方，应该可以问你吧？」既然无法有效地疏远慎也君，康靖平就索性豁了出去，厚脸皮地跟人家装熟。

　　「当然可以，你尽管问。」日籍教士回以一贯的谦和有礼。

　　「很好。待会下午是习作课，我有时会掰不出作文，到时就全靠你罗。」康靖平近乎耍赖地挑起抹笑。

　　「……！」见著那抹浅笑，伊东慎也的心头莫名地盪起涟漪。

　　他认定自己是被魔王的双眼迷惑，才会忽然间如此失常，於是他连忙埋头扒饭，目光只敢摆在碗筷盘碟上。

　　「……慎也君，有可能是我误会了，不过……我总觉得你好像不太敢看我。我长得真有那麽丑吗？」仔细观察过对方後，康靖平故作受伤地问。

　　「呃、不是这样！」慎也赶紧抬起头来辩驳，但触及康靖平的眸光时又低下头去。「你长得并不难看，只是我不能看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怎麽啦？」康靖平一脸不明白地微偏著头。

　　「你……你不晓得吗？你的眼睛跟普通人类不一样啊。」日裔使徒被这麽一问也愣住了。

　　「不一样？是指我两眼特别无神吗？这也难怪啦，我近视快一千度，之前角膜还受过伤，搞得眼睛跟死鱼眼没两样，哈哈。」大魔王推推眼镜乾笑。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真的不知道吗？」见对方依旧摇摇头，伊东慎也只好从实招来：「魔王的眼睛拥有魔性魅力，能够诱惑并操纵他人。」

　　「……唔，你……你是说，我只要用眼睛瞄一瞄，就可以控制别人的心智？」康靖平片晌才领会过来，觉得这事乍听之下荒谬极了。

　　「根据教廷典籍和我个人的经验，是这样没错。」慎也肯定地即答。

　　「可是我……并没有引诱你或控制你的意思呀。」康靖平略显恐慌地撇清。

　　「那跟你的自我意志无关。你的魔力既然已经觉醒，就自然会散发那股魅力。」伊东慎也越讲越感到奇怪。

　　这分明是魔王自己的事，怎会轮到他这个使徒来讲解？

　　「搞什麽鬼啊……」康靖平睇向远方兀自喃念，很难置信毫无姿色的自己会有魅力。不过他这下总算懂了──

　　珊蒂露之所以禁止他直接用眼睛看人，是怕他在不自觉的情况下乱放电；朝风直视他的两眼时会变得局促，是因为被他的魔性所魅惑。

　　「既然你知道了，就请你尽量不要盯著我看，要是我被你给迷惑，说不定会对你做出不应该的事。」慎也坐立难安地咬咬唇。

　　「不应该的事吗……」对方的面色比话语还直白，令康靖平很快就猜出什麽是不应该的事；突如其来地，他萌生一股狡诈的冲动，想要捉弄眼前的单纯教士。

　　「你所说的不应该的事，已经有人对我做过了。」康靖平若无其事地讲说，害正在喝汤的伊东慎也差点喷出来。

　　「什、什……什麽？」慎也连擦嘴巴都忘了，霎时变作一个重度口吃患者。

　　「你的同夥当中，是不是有个来自德国、金发蓝眼的使徒？他前几天跑来说想强暴我，结果把我的手弄成这样。」大魔王撩开袖口，展示仍缠著绷带的右腕。

　　「嘎……安杰罗？」伊东慎也张口结舌的当儿，隐约领悟到安杰罗为啥问他魔王的事情；由那时候的问答来研判，魔王现今说的应该是实话没错。

　　「他把我推到草丛里，还绑住我两手，然後压在我身上，把我的衣服给……」

　　「哇啊啊啊！不要再说了！」纯情禁欲的天主教徒胀红了脸，大叫著截断对方的实况报导。这、这种事他不能听啦──！

　　「……噗、啊哈哈哈哈！」康靖平起初还竭力忍耐，但数秒後便克制不住地爆笑开来。「对不起，其实事情没那麽严重，我只是故意吓吓你，呵。」

　　「这……这麽说，安杰罗没对你怎样罗？」慎也惊魂甫定之馀，被魔王的开怀笑靥惹得心神微盪。

　　「实际的情况是，他半途而废，做到一半就不做了。」康靖平舀了匙汤送入口里。

　　「真的吗？你……你还好吧？」伊东慎也踌躇地轻问。

　　「慎也君……」康靖平别具深意地笑了下，正想讲些什麽之时，口袋中的手机却响起。

　　「抱歉，我接个电话。」他按下通话键接起来电，手机萤幕上显示的来电者名字为「朝风」。

　　「喂？怎麽啦？」听著话筒彼端的声音，康靖平的眼角眉梢隐隐透出愉悦。「没啊，有事吗？……嗯……喔，好啊，如果你不嫌麻烦的话……」

　　日本青年睁大了眼看魔王，奇妙的感受萦绕在心上。

　　康靖平此刻的笑容跟方才不同，多了分柔情与甜意，语调间甚至带点撒娇的味道；虽然表现得不是很明显，但伊东慎也就是看得出来，并确信自己不会看错。

　　能让魔王展露此般面貌的，究竟是怎麽样特别的人？

　　慎也蓦然在意起来，却又分不清自身的好奇，是为了替使徒这方获取情报，还是为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原因。




5…1

Page。05　疯狂的·迷恋者们


　　「是女朋友吗？」等康靖平挂断电话後，伊东慎也立刻迫不及待地追问。

　　「什麽女朋友？」康靖平一脸困惑。

　　「呃，就是刚才打电话给你的人啊。难道不是你女朋友？」慎也不太相信自己会猜错。一般来讲，那种甜蜜气氛只会出现在情侣之间吧？

　　「噗，天啊，你看我这副宅男样，像是交得到女朋友吗？」康靖平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刚才打电话来的是我室友，我跟他认识很久了。」

　　「室友？是男的？」伊东慎也下意识地问了句废话。

　　「当然是啊，难不成你觉得我会跟女孩子同居？想太多罗。」魔王以为对方是想探听八卦，言语中尽是调侃之意。

　　「这……不是啦，我……唉，算了。」日籍教士尴尬地支吾一阵，最後仍是无力地放弃辩解。只是室友？难道真的是他想太多了？

　　康靖平见他如此，便也不加刁难地没再继续这话题。反正方才已经戏弄过慎也君，再玩下去就太没良心了。

　　中午休息时间有限，因此两人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间都没交谈，只顾解决面前的食物；而藉由这短暂的沉默，康靖平终於忆起了真正想问的事。

　　「慎也君，我听说神之使徒的身上，都有一个十字形印记。」

　　「是这样没错。」伊东慎也暗自啼笑皆非。比起自身的事来，这位魔王对敌方的事更感兴趣吗？

　　「那个印记是长什麽样子啊？」康靖平尽量摆出单纯的表情，假装自个儿仅是随便问问。

　　「长得像……你看了就知道。」谦逊的日本青年起初想说明，但随後便觉得还是直接表演比较快。

　　他解开两颗衬衫钮扣微露胸膛。从小便以使徒的身份接受教廷锻鍊的他，肌肉线条颇为结实，若是只看他温文的相貌，绝对想不到他会有此等体格。

　　然而此时，康靖平根本没心情赞叹对方的身材，因为他瞅见慎也的胸前，有著一个小如五元硬币、颜色偏暗红的十字痕迹。

　　「看起来很像胎记吧？不过教廷高层根据自古流传下来的记载，就能分辨出真伪……」伊东慎也很热心地不停解说，但康靖平完全没听见他後半段讲啥。

　　哇哩咧──这是在演哪出白烂肥皂剧呀？慎也君就是那只唯一能干掉大魔王的勇者？而且这勇者会不会太阿莎力，竟然主动脱衣露证据给魔王看？

　　话说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