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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问吧。」纪朝风笑了笑。

　　「假如说，这世界上有个魔王，就算那位魔王什麽都不做，世间也会因为他的存在而灾难不断。那麽，你认为该不该消灭那个魔王？」康靖平站起身面向室友。

　　「消灭魔王之後，世界就会恢复和平吗？」纪朝风露出思索的表情。

　　「虽然没办法让世间彻底和平，但天灾人祸倒是会减少一些。」康靖平神色如常，内心却很在意对方的回答。

　　「是吗？不过我觉得，就算是为了减少灾害，也不应该全盘否定魔王的存在价值，因为这种做法，对魔王来说实在太不公平了。」纪朝风的语气温和又笃定。

　　「你真的是这样认为吗？」康靖平不禁有些感动。

　　「是啊，我觉得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利，就算那个人是魔王也一样。况且……」纪朝风欲言又止地停了下来。

　　「况且什麽？」康靖平追问。

　　「我这样说有点对不起那些灾民……但是在我看来，灾难并不完全是件坏事。因为天灾过後，人们总是会表现出伟大的互助精神，不是吗？」纪朝风柔声道。

　　「也对……」阴郁的心境如同乌云散去般明朗起来，康靖平不由得松了口气。

　　「所以我才说，不能因为那些灾祸而否定了魔王。」纪朝风笑著下了结论。「靖平，你问我这个问题，是不是因为你又想写新故事了？」

　　「对啊，你的答案可以变成不错的参考资料……谢谢你。」康靖平并未否认。实际上，他目前正处在比小说还荒谬的事件中。

　　「没啥好谢的，你外出时要小心点。」纪朝风巧妙地提醒对方：别耽搁了出门的时间。

　　「好，我走了。」康靖平深深地望了挚友一眼，接著头也不回地迈出大门。

※　　　　※　　　　※

　　辅仁大学後方的运动场内，有著五名神之使徒和他们的指挥官，这些人比魔族那方还早来到战场，沈淀心绪以迎接开战的时刻。

　　「慎也，你很紧张吗？」发现身旁的日裔青年脸色不太对劲，中国美女偃霏关心地轻问。

　　「……有一点。」伊东慎也的嘴唇张开半晌後才出声，然而这简短的三个字，根本无法表达他心里的复杂感受。

　　「你必须要冷静下来，这样才能发挥出应有的实力。」偃霏担忧地劝著。

　　「我明白。」慎也只能机械式地回应，毕竟他无论如何都不可以承认，自己跟魔王之间有段矛盾的纠葛。

　　而在另一头，义大利籍的莎莱儿向德国佬攀谈。「喂，我有事要问你。」

　　「有屁快放。」安杰罗仍是一贯的无礼态度。

　　「在昨天的作战会议上，你怎麽都没说『由我去宰掉魔王』之类的话？」莎莱儿质疑反常的对方。

　　「既然魔王想跟伊东单挑，那就没有我插手的馀地了。」安杰罗表面平淡，心中却在嘀咕：我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杀灭魔王，所以当然就没戏唱！

　　「话是这麽说没错啦，但你不会觉得不甘心吗？」莎莱儿把玩著自己的淡金色秀发。

　　「我才懒得想那麽多。」比起这个，安杰罗更在乎的是──魔王是真心想和伊东一决生死吗？还是有什麽特殊目的呢？

　　随著约定的时间到来，邪恶的一方也踏入了这座大操场。使徒们戒备地与敌方互望，两位指挥官则退到适合观战的地方。

　　康靖平从珊蒂露手中接过一把银剑，那把剑的剑柄镶了颗鸽卵大的绿宝石，剑鞘上也刻有极为细致的花纹，整体外型高贵得堪称是件艺术品。

　　当然，康靖平之所以拿这把剑，并不是为了装饰，而是因为要战斗。只要靠著兵器的辅助，他就不必耗费太多魔力，也可以避免过度使用力量所导致的後遗症。

　　至於该如何用剑？这点就更不需担心了。当康靖平有心和人打斗时，他体内的魔力就会引导他的动作，这是他身为魔王的天赋，是无须练习即可启动的本能。

　　嘶啷！康靖平流畅又自然地拔出剑，并顺手将剑鞘抛至一边，他的举动就像是个暗号，令双方人马同时亮出了武器。

　　不过，伊东慎也并未做出任何动作，因为他仍在呆呆地盯著康靖平瞧。到了这个节骨眼，他居然还是无法对魔王产生杀意，反而只想把魔王搂进怀里……

　　「慎也君，你在发什麽愣？战争已经开始罗。」康靖平的话语截断了慎也的思绪。

　　「咦？」日本教士这才发觉，其馀使徒及四名魔族干部已打起混战。

　　「我都已经给了你三天时间，你却还是没想通吗？」康靖平以毫无温度的口吻问道。

　　「我很抱歉，靖平，可是我真的不想跟你彼此斗杀。」伊东慎也近乎恳求地表明。

　　「你怎麽还在讲这种蠢话？另外，你别那样叫我的名字。」康靖平举起剑，剑尖对准敌人的脸。「你只能把我当作是魔王，并选择被我杀掉或是杀了我！」

　　「但我……」慎也才刚再度开口，突发状况便逼得他说不下去──康靖平迅雷不及掩耳地一剑劈来，剑刃闪烁著夺魂慑魄的冷光。

　　「呜！」伊东慎也反射性地抬起右臂，利用凝聚在手臂上的圣力抵挡攻击，即使如此，他依旧被魔王的强劲力道给击开，向後滑退了好几公尺才稳住脚步。

　　「同样的话不要让我讲那麽多遍，伊东慎也。」康靖平不带感情地念著对方的全名。「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还是不肯和我交手，我就只好直接杀死你。」

　　单纯的日籍教徒眉头一紧，痛的感觉一阵阵地刺激他的神经，方才那一击划伤了他的右小臂，鲜血正一滴滴地沿著伤口淌下。

　　既然靖平主动挑起肢体冲突，那就表示口头劝说已起不了作用──

　　如此断定的慎也抿了抿下唇，摆好作战架势迎向对手，他打算先用武力制伏魔王，再想办法与魔王好好谈一谈。




10…2

　　「你终於认真想打了吗？」康靖平察觉到敌手眼中的坚定。

　　「是的。」为了跟手持利剑的魔王相抗衡，伊东慎也的右掌心具现出一柄武士刀。

　　将圣力凝结成高密度物质，进而造出自己所需要的兵刃──这项技巧唯有慎也能够做到，其他神之使徒是做不来的。

　　「那我就不用手下留情了。」康靖平讲完便飞身上前发动攻势，两人展开激烈的比拼较量，刀剑交击的铿锵声在攻防中接连响起。

　　「慎也那孩子没问题吗？他刚才似乎还有些犹豫。」旁观的克莉斯汀修女不太放心。

　　「静待上帝的安排吧！这是我们目前唯一能做的。」伯顿神父的发言听起来很敷衍，却又好像有几分道理。

　　历经了一个多月的战技特训，众使徒的战力已提升不少，导致魔族们一时之间也难以取胜，因此总的来说，正邪两方是处於缠战的状态。

　　在这种情况下，大魔王和日裔青年的对决就成了关键，毕竟这场战争是因魔王而起，倘若康靖平打赢了伊东慎也，使徒那方的士气必会大受影响。

　　但是，就算明白自己的成败将会左右战局，慎也仍然无意对康靖平下重手，且更荒唐的是，他竟还白费唇舌去关怀魔族之王。

　　「靖平，我们别再打了好吗？你的心脏不好，应该承受不了这种剧烈打斗吧！」瞧见康靖平的面色些微苍白，伊东慎也不觉极力劝阻。

　　「你这天真的家伙，还有閒功夫担心我吗？」康靖平虽然不适地喘著气，但进攻的剑势仍凌厉无比。

　　「啧……」慎也急急地往右闪避，免得被对方疾刺而来的一剑贯穿心窝。他怎地又忘了，现在的靖平是听不进任何劝言的！

　　「不过，我的身体确实撑不了多久……」魔界统治者冷笑一下，挥剑的速度猛地加快。「所以，我们速战速决吧！」

　　不仅是速度，康靖平还提增了出招的威力，务求在最短时间之内斩杀敌人。伊东慎也应付得越来越辛苦，身上不免又多出数道淌血割伤。

　　但，慎也是训练有素的神之使徒，当然不会让自己继续任人宰割，情势越是险恶，他就越容易发挥出潜力及求生本能──

　　而这份求生本能，令他较为积极地采取反攻，同时也害他铸下了无可挽回的大错。

　　在那一瞬间，康靖平倏然卸下了防御，以肉身承接对手的攻击，全力应战的伊东慎也来不及收手，就这样毫无保留地一刀劈下……

　　当康靖平躺在血泊中时，慎也才惊觉到自己做了些什麽，他呆怔地望著这血淋淋的一幕，嘴里断断续续地吐出颤音。「啊……我……」

　　「魔王殿下！」只听珊蒂露一声尖叫，紧接著，魔族干部们便冲到上司身边察看其伤势。

　　康靖平双目紧闭且脸色惨白，显然已失去了意识，他的衣物几乎全被血给染红，胸腹那道刀伤深可见骨，血肉模糊的景象教人怵目惊心。

　　「走！」库撒凡横抱起濒死的主子，偕同其馀高阶魔族立刻闪人，眼下的首要之务是帮康靖平疗伤，因此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在战场上。

　　「要追吗？」瞄了下魔族们远去的背影，队长亚佛列德向指挥官请示。

　　「再追下去是很危险的，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反正魔王也已经受了致命伤，这次作战算是我们赢了。」克莉斯汀修女对全体使徒说道。

　　「慎也，你……」偃霏刚想讲些什麽，伊东慎也就失魂落魄地转身跑掉。

　　「暂且让慎也一个人静一静吧。虽然他是基於任务而杀害魔王，但他的个性实在太纯良了……」伯顿神父意味深长地叹道。

　　数秒钟前还纷纷扰扰的战场，如今却安静得像啥事也没发生，瞅著地上那一大片魔王留下的血迹，安杰罗的神情其实也好不到哪去。

※　　　　※　　　　※

　　在安全的落脚处内，珊蒂露等人用魔法让康靖平的伤口愈合，再让他躺在舒适的大床上，并替他换了件乾净的衣服。

　　乍看之下，康靖平的状况已不像刚受伤时那般凄惨，然而，由魔族干部们凝重的神态可看出，内情并不如外表那样单纯。

　　「情况相当不乐观。」瑟莲娜握著康靖平的手，将魔力持续灌注到他体内，以维持他的生命力。

　　「魔王殿下在刚才的战斗中，消耗了不少魔力，在被砍伤之後，圣力还经由伤口侵入他的身体……」库撒凡心痛地停住话头。

　　「总之，现在的魔王殿下随时都有可能会死。」利迪尔并未说出，心脏不好也是康靖平垂死的原因之一。

　　「打从一开始，我们就不应该让他去战斗……」珊蒂露淡淡地道出悔恨之意，听者皆心有戚戚焉地沉默下来。

　　「……话说回来，魔王殿下为什麽会输呢？既然魔王殿下认真想要战斗，那他应当就能打败伊东不是吗？」过了一会，瑟莲娜忍不住提出疑问。

　　「魔王殿下的战力确实是无庸置疑，所以问题就出在於，他非但没有认真应战，而且还故意输给伊东慎也。」利迪尔的言论吓到了同事们。

　　「你凭什麽这样断定？」库撒凡急声质问。

　　「凭我亲眼看到的画面。」利迪尔悲伤地凝视床上的人儿，「魔王殿下故意在关键时刻，毫无防备地挨了对手一刀……而我却没有馀力阻止这一切。」

　　「照你这麽说，魔王殿下不就等於是自杀吗？他为何要这样做？」珊蒂露难以置信地瞪大眼。

　　「我想，这是因为……魔王殿下爱上了伊东慎也。为了让伊东在这场战争中活下来，魔王殿下连自己的性命都能够牺牲。」利迪尔·梭蒙缓缓地推测。

　　「爱、爱、爱上那个使徒？」对迷恋魔王的库撒凡来说，这简直是个晴天霹雳的超级噩耗。

　　「我们错估了魔王殿下对伊东的感情……那份情感甚至超越了爱，转变成一种异常的执著。」利迪尔自责地摇摇头。

　　「可是，魔王殿下之前明明跟我们说过，说他想要杀了伊东慎也……」瑟莲娜仍有些许不解。

　　「或许魔王殿下当时是在骗我们吧，又或许，他的心意在中途起了重大的变化……无论如何，除非魔王殿下能够醒来，否则我们永远不会知道答案。」




10…3

　　看了看尚在昏迷当中的康靖平，众魔族的情绪又陷入了低气压，良久过後，一把稚气的少女声才击破静默。

　　「答案是什麽根本不重要……」珊蒂露低著头站起身，茶褐色发丝遮盖住她的表情。「我懒得再管这个任性又找死的魔王，我要走了。」

　　「喂，你……」库撒凡还来不及出言教训，珊蒂露就猛力摔上大门扬长而去。

　　「随她去吧，她大概十分钟後就回来了，因为她的脾气一向来得快去得也快。」利迪尔把焦点转往他处，「比起这个，有件更重要的事情必须去做。」

　　「哪件事情？」瑟莲娜很配合地问。

　　「去把纪朝风……把魔王殿下的那位室友找来。」利迪尔又发出惊人之语。

　　「找那家伙来干嘛？他只是个普通人类，就算来了也帮不上魔王殿下！」库撒凡旋即投反对票。

　　「纪朝风和魔王殿下感情很好，如果魔王殿下就这麽死了，我认为纪朝风有资格见他最後一面。」利迪尔用著压抑的语气说。

　　「什麽死不死的，你别再讲那种不吉利的话！」库撒凡失控地大吼。

　　「我当然也很希望魔王殿下能够醒来啊！但我们总该做好最坏的打算吧？」利迪尔难得也丧失了冷静。

　　被这麽一反问，库撒凡登时也答不出话来，尴尬的氛围弥漫在空气中，直到瑟莲娜出声以後才有所改善。

　　「由我去吧，我去把纪朝风带来这里。」她毫不拖泥带水地准备动身，临走时还不忘叮咛：「魔王殿下就拜托你们照顾了。」

　　「交给我吧。」似乎是想弥补自己刚才的失态，库撒凡主动接下瑟莲娜的工作，用输入魔力的方式来延续康靖平的生命。

※　　　　※　　　　※

　　随著时钟的分针不断行走推移，纪朝风的心头也越来越不安──已经超过了深夜十一点半，康靖平却还没有回到公寓来。

　　这个现象十分反常，因为靖平从来不曾这麽晚还待在外面。他是一时忘记时间，跟同学聊得太起劲了吗？还是说……他遇到了某种意外？

　　纪朝风不明白自己干嘛想那麽多，可他就是莫名有股不祥的预感，他试著拨打好友的手机，却发现康靖平根本没带手机出门。

　　正当纪朝风按捺不住地想出去找人时，门铃陡然响起。也许是没带钥匙的靖平回来了──纪朝风满怀期待地前去应门，却看见门外站著一名妩媚的鬈发女子。

　　「你是……」纪朝风愣了一下後，才想起眼前的女子曾来找过康靖平。「你要找靖平吗？他现在不在家喔。」

　　「不，我要找的人是你，纪朝风先生。」瑟莲娜以哀伤的眼神直视对方。

　　「找我？」纪朝风又愣住了。

　　「是的，我之所以来这里，是为了带你去见康靖平。」瑟莲娜点了点头。

　　「靖平他怎麽了吗？」纪朝风的不祥预感越发强烈。

　　「这件事有点复杂，必须要花较多时间才能解释清楚，不如你先跟我去见康靖平，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详情。」瑟莲娜谨慎地选择用词。

　　「……好吧。」纪朝风仅考虑两秒便做出决定，他回房换件外出服後就离开公寓，与瑟莲娜一起坐上计程车直奔目的地。

　　车子很快就抵达台北东区，在一栋高级商务饭店前停下，下车以後，瑟莲娜领著纪朝风来到饭店的某间套房。

　　然而在开门进房之前，瑟莲娜的动作蓦地迟疑起来，使得纪朝风奇怪地问：「有什麽不对吗？」

　　「没什麽，只是……对於即将看到的景象，你最好要有心理准备。」瑟莲娜肃然讲完，才真正把门给打开。

　　纪朝风神经紧绷地走进房里。他没有看清房间内的豪华摆设，也没看清楚房中还有哪些人，他第一眼看见的东西，就只有躺在床上昏睡的康靖平。

　　倒抽一口凉气後，纪朝风快步绕到床边看个仔细。只见康靖平的脸庞全无血色，身体也冰冷得不像似活人，呼吸更是微弱到彷佛随时会断气。

　　「……这是……」纪朝风握紧拳头，浑身颤抖地瞪向在场的魔族们。「这是怎麽回事？」

　　「你的室友受了足以致命的重伤，虽然我们极力抢救，但最多也只能让他维持目前的状态。」坐在沙发上的珊蒂露率先回答，她的脸上带著心死的木然神情。

　　「非常抱歉，这都是因为我们没把他保护好……」瑟莲娜愧疚地垂下头。

　　「……你们几个究竟是什麽人？感觉上，你们既不像是靖平的同学，也不像是他的朋友。」纪朝风以锐利的目光审视四位魔族。

　　「我们的确不是他的同学或朋友，更进一步来说，我们也不是人类。」库撒凡依然忙著输送魔力给康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