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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瑾半真半假的叹息：“人生苦短，我不想浪费可以和你相处的时间啊。”

　　从美国回来以后，他真的奇怪到了极点。

　　听到这句麻兮兮又毛骨悚然的话，叶谦哪里都不自在，当然并非厌恶，只是盼着叶瑾恢复正常，不要再……再去放大他身为男人的属性，而践踏哥哥的角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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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多么神经，叶瑾还是说到做到，果然在凌晨时就面不改色的躺进叶谦的被子里。

　　叶谦已经懒得去闹，晓得再被保镖进来按住所得到的也不过更多难堪而已，便气愤的往床边挪了挪，在黑暗中玩手机游戏。

　　叶瑾倒是没再动手动脚，好像很快就已入睡。

　　玩的心不在焉的叶谦皱起眉头，正想把他吵醒，手机忽然震了下，收到条短信：“叶先生，明天下午三点的治疗不要耽误，提前吃止吐药，注意休息。”

　　陌生的号码。

　　叶谦非常疑惑，忽然想起用手机定位时还登陆着哥哥的AppleID，这信息，应该是因为云储存的关系而同时存到了自己手机上。

　　他僵硬回头，果然看到哥哥压在枕头底下的手机，渗出了微微的光。

　



第70章　Chapter　70
　　清晨，当时间早到北京这座城市还没有运作起来，叶瑾就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他在办公桌前打开刚送进来的传真，瞄了几眼，又瞅瞅旁边沙发上的弟弟，疑惑道：“你不是说不来跟我上班了吗？”

　　叶谦低头玩着手机：“习惯了，睡不着懒觉。”

　　叶瑾随口道：“我下午还要去见个朋友，你爱什么时候出去玩就去吧。”

　　显然他还没有发现自己手机账户被共享的事情。

　　叶谦没理睬，只顾闷头查着从云储存上复制下来的所有相片和短信，直到把这个月的流量匆匆用光，才颤抖的停下手指。

　　全是不知道从哪里收集进来的弟弟从小到大的照片，甚至包括叶谦自己都懒得去瞅的各种毕业照，还有学校的成绩，课程表，每天用的菜单……真的琐碎至极。

　　叶瑾的关心，叶谦当然知道，但他从未用心仔细审视，不想对方已至此地步。

　　而那实在有违常理的“喜欢，”又纠结蔓延到了哪里？

　　还有短信里的治疗，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次盗用AppleID的无心之举，让叶谦毫无准备的从被关心的位置中抽离出来，眼前全新的世界，给他带来的全部是慌乱无措。

　　“别老盯着那东西，对眼睛不好。”叶瑾又道：“想吃零食就叫他们给你准备。”

　　“不吃。”叶谦收起手机，走到桌边问：“你在干什么？”

　　“在看公司的新设计图，好不好？”叶瑾把手里的传真图片给他看，上面的设计非常现代甚至非常前卫，不规矩中充满着有规律的自由感，漂亮极了。

　　叶谦翻了翻：“要装修啊？”

　　“不仅，还要改革，这里被妈和叶希弄得老套死板极了，她没看过世界一流的企业是什么样子，总是指望着有限的钱财忙着享受，像个土豪。”叶瑾道：“我想变一变，让叶氏不仅富有，更有先进的商业文化，吸引到更多优秀的人才。”

　　他的脸在说话时变得容光焕发，淡去了近日的苍白。

　　叶瑾悬在空中的心有些被安慰到的感觉：“嗯，加油。”

　　——哥哥应该没什么事，不然哪会有心情畅想这些东西？

　　“加什么油，你别想置身事外。”叶瑾照旧数落了他一句，又专注的低头研究起来。

　　叶谦不再讲话，只是默默祈祷，祈祷自己恐怖的胡思乱想赶快被现实否决。

　　却不想，命运的灰色乐趣就是将人用力堆积起的希望瞬间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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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次化疗比想象中的更难受。

　　叶瑾强忍着恶心和无力开车回家时，天都黑了。

　　到了家门，又恨忐忑，抬眸在后视镜照了照，用力将嘴唇抿出点血色，才重新带上淡定的面具，鼓起勇气去面对大房子里必须面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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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谦，等我吃晚饭呢吗？”叶瑾寻到卧室，见里面黑漆漆的，便在门口打开灯问道。

　　传闻从公司回来就闷在屋子里的叶谦正于床上趴着，好似在睡觉。

　　沉默凝滞两秒，他才声音低哑的回答：“嗯。”

　　叶瑾走近笑了笑：“别睡了，起来洗个脸，饭马上准备好，你昨天不说想吃椰汁鸡汤了？我特意约了个新厨师来试菜。”

　　“干吗去了……”叶谦一动不动，只是这样问。

　　“不是说见个朋友吗？喝了两杯咖啡。”叶瑾回答。

　　叶谦动了动脑袋：“好喝吗？”

　　叶瑾被问得非常疑惑，俯身去扶他的肩膀：“什么好喝不好喝的，怎么了？”

　　一声哽咽突兀的响起。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叶瑾紧张的又扯又抱，终于将紧抓着床单的弟弟弄起来，看到他哭的一塌糊涂的脸，担心的要命。

　　叶谦性子比谁都倔，此刻却哭的像个软弱的孩子，被问过之后眼泪流的更汹涌，将精致的睫毛湿到狼狈。

　　“谁气你了？爸妈打电话来了？”叶瑾有些后悔，早知道就把化疗的破事拖一拖，不把弟弟自己扔下。

　　“你把我当什么了！”叶谦终于怒吼出来，使劲打他：“你他妈要死了都不告诉我！准备什么时候让我收尸！”

　　叶瑾根本不晓得弟弟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心乱之余，本就恶心的胃被他粗鲁的动作弄得更难受，忍不住抬手干呕了几声。

　　叶谦转瞬又吓得脸发白，边哭边发抖，扶着他说：“哥，我不是故意的，你哪里难受，你躺下吧……”

　　叶瑾皱眉喝了口水，冷静下来道：“……真是瞒不过你，我没事，放心吧。”

　　轻松的跟什么一样。

　　叶谦却哭的像是自己得了绝症：“那怎么才叫有事？”

　　“哎，你怎么这么傻，现在都什么年代了，病都治得好的，我不说就是怕你这样，你还真不争气。”叶瑾反倒成为付出安慰的人。

　　叶谦根本不听他胡说，忽然就伸手抱住他哽咽着撕扯最后的幻想：“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是你……爸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好好的……谁都没有这个病啊……是不是医生看错了……”

　　“又不一定是遗传的，得了就治呗，别哭了，听话。”叶瑾手绢都擦脏了，接着换西服袖子擦，半晌之后又笑了：“还不知道你这么能哭。”

　　说完，就亲了亲弟弟发颤的唇。

　　叶谦没有反抗，眼神愣愣的忽然道：“你若是要死了，我们就一起死。”

　　叶瑾皱眉：“别说傻话。”

　　叶谦看着他温柔的眼睛，泪水又顺着脸滑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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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闹到晚上都没安宁。

　　叶谦如临末日，等到时针过了午夜，仍旧没有睡着，缩在被子里面时不时还啜泣几声。

　　眼睛哭肿了，眼泪也快哭干了，想必整个人都累极了。

　　叶瑾被握着手，感到他依然不自觉的发抖，叹息道：“别这样好吗，别的事我都能处理，可是你这样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别让哥哥再操心，嗯？”

　　“嗯。”叶谦很艰难才发出声音。

　　他根本不记得今天是怎么离开医院的，当听到护士说是白血病时，真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差错，从震惊、到恐惧、到绝望、到相信……这样沉重的心理过程，让任性的弟弟几乎瞬间长大。

　　前二十几年所有的郁闷、所有的不满、所有的不如意顷刻全部不值一提。

　　因为……

　　叶谦在黑暗中盯着叶瑾的侧脸，无法想象他离去了这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也没办法再回忆自己对他的拳打脚踢、毒舌残忍到底有多么可恶。

　　真的半点不明白，叶瑾是如何才能够那般面不改色的面对所有。

　　“也许……是报应吧。”哥哥终于谈起这事：“你要回北京那几天，我有点得意忘形了，老忍不住想象着自己有能力得到你……结果爸妈管不了我，还有老天来管我……看来这辈子我不能忤逆他的安排。”

　　叶谦心情沉重的闭上眼睛，费力的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叶瑾回答：“就是你到北京的时候。”

　　“我是说……对我……”叶谦又道。

　　叶瑾沉默了很久，失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别问了，以后也当没有过，别老记着我。”

　　叶谦不再言语，好像实在没了力气，终于睡了过去。

　　只是他的手仍旧坚持握着叶瑾的手，生怕叶瑾消失了似的坚持着。

　



第71章　Chapter　71
　　大约是心里有事的原因，天没亮叶谦就头晕目眩的醒了，他在朦胧间反复回忆了很多次，侥幸想着昨天的所有是不是梦境，最后，感觉到自己手中哥哥冰凉的指尖，才不得不接受了残酷的现实。

　　“怎么不多睡会儿？”叶瑾睡眠浅，身边轻轻一动他就醒了。

　　“睡好了。”叶谦小声道。

　　叶瑾侧头看了看他，竟然噗嗤笑出声来：“以后别这么哭，看你像什么样儿？”

　　虽然没照镜子，但就凭睁眼睛的吃力程度，叶谦也晓得双目应该肿的和桃子差不多，他尴尬的把脸藏在枕头里，恨恨的说：“我再也不哭了。”

　　毕竟是二十几岁的大小伙子，至少已经非常明白，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没休息好吧？多睡会儿，起来了再用冷水敷敷眼睛。”叶瑾坐起身，拉开弟弟的手准备去洗漱上班。

　　谁知叶谦很快又再度握住他的手腕：“需要休息的人是你吧？不许去。”

　　叶瑾笑笑：“那怎么可以？”

　　“怎么就不可以，爸妈和大姐也不见他们天天往公司跑，有什么事人家会给你打电话的，你躺着，我去给你做早饭。”叶谦垂下脸躲着他，摸索到昨天的体恤衫就往身上套。

　　“别闹了。”叶瑾仍旧坚持要起来。

　　“躺下！”叶谦忽然抬高了声音，把哥哥按回被子里，好像非常生气似的，肿眼睛同时又显得滑稽极了。

　　叶瑾无奈，两秒之后只好选择妥协。

　　叶谦这才气呼呼的去随便洗了把脸，离开了卧室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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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定要注意卫生，如果出血了要就地压迫止血，还有保暖，千万不要让叶先生感冒，安排的化疗不能耽误，多多休息，最好就不要工作了。”

　　医生在电话里唠叨了很多，叶谦却破天荒的没有嫌烦，边煮牛奶边问：“那有什么不能吃的吗？”

　　“刺激性的东西不要碰，其实也没有需要忌口的，只是多食蔬菜，防止类似于鱼刺之类的尖锐食物伤害口腔黏膜，不然感染了就麻烦了。”医生本担心叶瑾孤家寡人的不利于康复，现在忽然冒出个亲戚，不由得便嘱咐很多：“如果您还有疑问，不妨到医院来一趟，我这里有不少资料。”

　　“好，过会儿我就去找您，谢谢。”叶谦放下电话，眼神茫然的叹了口气。

　　有医生指点倒是令他微微安心了些，现在也不知道能为哥哥做什么——真的无论什么艰难的事，他都愿意做，毕竟世界上没有比“叶瑾会死掉”更加恐怖的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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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我端杯咖啡来。”叶瑾果然嫌弃的瞅着杯子里的牛奶。

　　叶谦胡乱拿清凉的护肤品涂过眼睛，肿痛便好了很多，只是他看起来仍旧无精打采：“喝那个不好，酒也别碰了。”

　　叶瑾向来不爱惜身体：“没关系。”

　　叶谦激动了起来，忽然拿起旁边的餐刀喊道：“你敢喝一口我就戳自己一下，你试试看！”

　　“……好了好了，你这个孩子……”叶瑾赶快把刀从他手里拿走，苦笑：“别胡说八道好吗？”

　　“你才是不要碰危险物品，小心弄出伤口。”叶谦再度把刀夺了回来，将切好的培根倒在哥哥的盘子里：“我出去一趟，公司有什么要用的东西，我给你顺便带回来，你不准出门。”

　　叶瑾宁愿他不知道自己的病，也不愿看他这般神经质的小心翼翼：“我真的没关系，你去做自己的事吧。”

　　“不许出门，不然你等着！”叶谦依然态度很强硬，威胁了句就拿起车钥匙匆匆离开，过了片刻又回来取钱包，看起来手忙脚乱的。

　　叶瑾没办法的摇摇头，却也难掩心里感受到的温暖。

　　这样的心理是不是太卑鄙了？否则为什么看见弟弟急的脸都白了，他却感到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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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房里小孩子的哭声真是魔音绕梁。

　　离开医生办公室后，叶谦本站在走廊上阅读白血病的科普知识，可是听到隐隐约约绝望的哭泣，心却更沉重更烦闹，最后也只得踹了脚垃圾桶，拎着药和保养品郁闷的往外走。

　　谁知刚在停车场坐进跑车里，手机又刺耳的响起。

　　“你在忙吗？我今天拿了奖金，请你吃饭好不好呀？”林安紧张又纤细的嗓音在电话中显得模糊。

　　叶谦耐心全失，顿时就开始发脾气：“我没空！你别再找我了！现在你又不缺工作又不缺钱，还不知足吗！”

　　“我……我只是想见你……”林安何时见过他这样暴躁，顿时委屈的带了哭腔。

　　“见我干吗，我看不上你，你不明白吗！”叶谦懒得再掩饰情绪，甚至故意开始发泄。

　　林安终于哭了出来：“你太过分了。”

　　叶谦猛地把电话砸到脚边，趴在方向盘上失去了全部的力气，他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明明活的好好的，却非要搞出一副悲惨的脸，而哥哥半只脚已经踏进了地狱，还是会微笑、会安慰、会施以照料。

　　难道坚强就是这么刺骨的东西吗？

　　昨晚叶谦并没有讲冲动的话，他毫不怀疑，自己会陪着叶瑾一起死。

　　如果世界上连半个值得无条件信任的的存在都没有了，那苟且的在那人的遗产中活着享受，又有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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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吃吗？多吃点。”叶谦晚上匆匆扒了几口饭，就坐在桌前弄着一堆药品和药盒，还时不时的抬头问上几句。

　　叶瑾胃口不佳，勉强吃到极限，便放下筷子：“饱了。”

　　“这个药现在吃了。”叶谦伸手给他递过去，又倒了杯水。

　　叶瑾照做。

　　之后餐厅便安静的无话。

　　此时的叶谦已经回想起之前几次见哥哥生病难受的事，十分后悔自己并未放在心上，因而情绪就更加低落。

　　“别盯着我了，你盯着我也没用，去玩吧。”叶瑾终于起身，拿起叶谦从公司取回的策划书。

　　叶谦只是跟在他后面道：“我帮你看，我能做的我都帮你做。”

　　叶瑾欣慰他懂事，却不愿看他懂得这么痛苦，只好微笑。

　　叶谦几近崩溃的感觉逼得他忽然从后面抱住哥哥，难过的说：“我求求你好起来，我求求你……”

　　“嗯，会好的。”叶瑾依然平静，可是他去扳叶谦勒的死紧的手，却怎么也扳不开，反而被抱得更用力，所以最后不得不艰难开口：“别这样好吗，用不着同情我。”

　　“我他妈才不同情你。”叶谦的皱眉闭上眼睛：“我真想置身事外的同情你。”

　



第72章　Chapter　72
　　谁愿长大？谁不愿可以一辈子肆意任性胡闹下去？

　　至少成长之于叶谦始终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直到他发觉，那个一直等着他长大的人，可能已经等不到那一刻，所有冒着泡的轻浮才瞬间破灭。

　　眼前剩下的，只有沉甸甸的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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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知叶瑾生病之后，这位曾经总像个小孩子似的弟弟表现是极好的，不仅配合医生监督着哥哥积极治疗，甚至寸步不离、无微不至，再没有从前那动不动发起脾气来的无畏无知。

　　只可惜上帝并没有对此表示嘉奖，一期化疗之后的检查结果并未给人惊喜，更有恶化的迹象，让叶瑾本就不强壮的身体，猛地消瘦了很多。

　　叶谦看在眼里，心中更是着急，整天都琢磨着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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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你看样东西，喜欢吗？”

　　这天难得有了精神的叶瑾忽然拿了张图纸从卧室出来，脸上的表情笑意盎然。

　　闻声叶谦放下手里关于白血病的书，揉了揉眼睛：“什么啊？”

　　竟是公司顶楼新的景观设计，看着非常眼熟，很抽象的超现实场面，在光影交错间显得柔美而梦幻。

　　“我从你的画本里找到的，觉得很好看，就叫建筑公司做出来。”叶瑾坐到沙发边，想拿起桌上的咖啡偷喝一口。

　　叶谦警惕的打开他的手，皱眉说：“这有什么用，浪费钱。”

　　叶瑾笑笑：“晚上打开灯，应该非常漂亮。”

　　叶谦不明白他哪来的精神还去打理公司，不禁叹息。

　　“你瘦了。”叶瑾忽然摸了摸他的脸，看着他染得淡金的发根已变黑，是不在乎打理自己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