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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辛住在不远处的一间小公寓里。
　　
　　按照夜亡城的标准，身为鬼王族上院的他算得上高薪阶层，他的同事可都住别墅抱美妞，他却过得清心寡欲。不但住着一室一厅的小公寓，吃穿都很简朴，别说妞，妞毛都没一根。
　　
　　说来好笑，人间真情实意，做了鬼却很难再见着。都跟着欲望走，又一个个时间长得跟海枯石烂似的，合则来，不合则散，又各自过着逍遥的日子。
　　
　　俞辛好像刚出任务回来，正忙着卸下装备。
　　
　　他的装备挺简单，一套衣服、武器和几张符纸，腰上有个小袋，里面装了几个小瓶子。
　　
　　他终于收拾好，给我端来一杯水，“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我还在想下夕的事，便问俞辛：“知道地狱之门的事吗？”
　　
　　俞辛点点头。
　　
　　我看着他，等待他回答。
　　
　　他道：“我虽身为上院，但也只是小小的兵卒，地狱之门的事只听其他人略微提起。那是鬼神和七鬼将的事，就算我们要帮忙，也帮不上。”
　　
　　他不会骗人，更不会骗我，所以我听完后变得更加沉默。
　　
　　忽然俞辛看向门外，道：“他来接你了。”
　　
　　走过去打开门，果然下夕笔直地站在那。
　　
　　往回走时，下夕没有拉着我跑，像散步般，两人一前一后慢慢走着。
　　
　　在踏上通往鬼王宫那条繁华的街道时，下夕看着灯光璀璨的街道，突然道：“就算没有生气，这却是一座有活力的城，我想守住它。”
　　
　　“地狱之门破裂，不能再补起来吗？”解决的办法我只想到这个。
　　
　　下夕依然看着前面，黑亮的长发将他的脸盖了大半。他道：“有是有，我也打算这么做，但是效果有限。”
　　
　　一听有眉目，立马道：“那就赶快行动啊！”
　　
　　下夕看向我，温柔的笑，“说的也是。不过在这之前陪我逛逛街吧！只此一次。”
　　
　　点点头，被他拉着慢慢走近第一个摊位。
　　
　　夜亡城的东西基本和死亡有联系，骷髅、尸体、毒药、诅咒等，不过看多了，也就那么回事。
　　
　　鬼们也养宠物，不过都是特别小的鬼和小怪物，我十分不喜欢，甚至觉得恶心。
　　
　　我们又去了一家酒楼喝酒。我埋怨他不照顾我母亲的生意，下夕笑着说他要去了，我母亲恐怕不会再有安宁的地儿。突然想到夜亡城是鬼王族的城，鬼王一族说什么是什么，他们的老大去了某某地方，那些信徒见了，可不得追了去。
　　
　　夜亡城也有一条河，虽然长年看不见河水流动，但是船只能在上面行走，无风自行。
　　
　　住在城边的鬼更加赤…裸化，不但有的衣服都懒得穿，言行举止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走累了，在夜亡城最高的塔尖坐着。昏黄的天空下，下面的古城宁静而富丽。
　　
　　“壬，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好好活着，答应我好不好？”迷迷糊糊中，听见下夕说。
　　
　　***
　　
　　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醒来已回到了人间的家。
　　
　　下楼，桌上给长己留的早餐竟完好的躺在桌上。这家伙难道又一整晚没回？
　　
　　忽然手机响了，掏出电话看来电显示，是重何。
　　
　　“怎么了？”感觉好久没有和他联系了。
　　
　　“你在什么地方？”重何那边有些吵闹。
　　
　　奇怪，回到：“在家。”
　　
　　重何喘着粗气，大声道：“哪也别去，锁好门待在屋里…”话未说完，他一下挂了。
　　
　　正奇怪，忽然有敲门声。
　　
　　走过去，隔着猫眼看了下，是一陌。这孩子又想干什么？
　　
　　理智告诉自己别开门，可一想，这小孩真有事找我呢？
　　
　　打开门，“你怎么来了？”
　　
　　“俞壬。”一陌一脸严肃，“是你叫我爸去堵门的？”
　　
　　莫名其妙，“什么堵门？”
　　
　　一陌愤怒的上前揪住我的衣服，“地狱之门就要坍塌了，你叫我爸用自己的身体去堵上？是不是？”
　　
　　“我是有叫他却堵门……”一振，“身体去堵门？”下夕用自己的身体去堵吗？
　　
　　“混蛋！”一陌大哭起来，“你知不知道，那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必须重新封印才行。他耗尽全部神力堵上去根本管不了几年，跑出来的厉鬼还需要他去消灭，他死了谁来消灭他们？鬼王族怎么办？我怎么办？那是我爸啊！我已经没妈了，你这混蛋！”
　　
　　一陌一掌劈下来，我木着没有反应。
　　
　　原本我才是那个将死之人，我怎么会要下夕去死？他不是不死之身吗？眼见那一掌下来，我却没有躲。
　　
　　哐一声，一道闪电劈下来，挥掌的一陌接个正着，瞬间变成黑乎乎一片。
　　
　　“你居然……”他指着我，半响又捂住胸口连连咳嗽，伴随着黑烟喷出。后身体晃晃，一下前倾。
　　
　　立马接住，摇了摇他，“一陌，你怎么了？”下夕被我几句话说去英雄就义，这边他儿子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他交代？又是倒霉的被雷劈，这苦命的孩子。
　　
　　一陌闭着双眼，倒在我怀里，怎么摇晃都没有反应。
　　
　　“一陌，别吓叔叔。”眼眶一下热起来，“你要有什么事，我怎么对得起你爸啊！”
　　
　　急忙掏出电话打120，却怎么都是盲音。再打重何的电话，却是无人接听。
　　
　　不行，靠别人不如靠自己。将一陌背上，出了院子。
　　
　　怪怪，走了十来分钟，一辆出租车都没有，偶尔过去一辆车，也跟见鬼似的，开得要多快就有多快。更奇怪，市中心，高楼耸立的周围，又正值上班期间，周围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人都去哪了？
　　
　　忽然前面一个人跌跌撞撞朝我这边跑，看见我，激动道：“别过去，那边好多怪物。”说完往我来的方向跑了。
　　
　　“怎么了？”
　　
　　又来了两个人，却是一脸的血，看了我一眼，惊恐的跑了。
　　
　　忽然有脚步声，不对，越来越多，十分凌乱，好像有很多人往这边跑。
　　
　　朝声音看去，几秒后，地面一振，有人出现在远处的路口，接着越来越多，密密麻麻有几百上千的人。
　　
　　我的眼睛还算不错，正要退到一边让路，却见那些逐渐及近的人有些奇怪，脸色更奇怪。直到近了些，才看清，那是一群和柳冰她们一样的青色干尸，此刻却全都活了过来，慢慢朝我走来。
　　
　　　　　　　　　　　　　　　　　　　　　　


☆、骚动

　　他们的速度原本散步般，却在看见我这边时，突然双眼放光，干瘪的嘴张得大大的，露出黑黑的口腔，吼吼着冲了过来。
　　
　　冷不丁出现这么群怪物，是人都给吓没胆了。我急忙后退，周围只有一圈高楼大厦，没有别的办法，只得背紧身后人，往来时的路跑。
　　
　　“啊啊啊——”身后发出凄厉的呼喊，却又像是兴奋极致的声音，并且离我们越来越近。
　　
　　背着一陌跑了会儿，便觉那带着凄惨呼喊声的干尸群已在身后。
　　
　　忽然一股大力一下拉住我们，一陌的身体更是往后拽，我抓紧他的手臂，咬牙往前，却举步难行。
　　
　　一只干瘪的手出现在眼前，接着更多的部位露出来，直到一个顶着干尸脸却笑着的脑袋出现在眼前，握着一陌的手差点松了。
　　
　　干尸的笑竟是十分的丰富，就像一个鲜活的人的笑那样真实。
　　
　　忽然，她伸出长着长长指甲的手，一下成爪，朝我招呼来。立马抬腿踢去，借着一陌的身体，往后一扫，快速跳出去几米远，与干尸群对峙而立。
　　
　　“啊啊啊——”干尸群又发出凄惨的呼喊声，后纷纷举起爪子，眼睛紧紧地盯着我，微微俯身，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眼睛快速旋转，寻找时机跑路，结果却发现，眼前密密麻麻都是干尸，甚至已经成包围圈，将我们围了起来。
　　
　　如果是我一个人，肯定有办法突围，可惜身后背着个重物。一陌这小破孩，别看没几两肉，背着才知道，和猪一样重，而且感觉越来越重。
　　
　　“啊啊啊——”干尸群纷纷发出长啸，下一刻，弓起身，箭般朝我奔来。
　　
　　条件反射，转身欲抓身后人护在身下，却什么也没抓到。一陌人呢？
　　
　　电光火石间，有光闪现，一个小小的黑影在干尸群里穿梭，并伴随着扑哧声。当他跳到我面前时，原本饿狼扑食般的干尸一个个倒了下去，尸体密密麻麻交叠在一起，黑压压一片，在阳光下，闪着诡异的光。
　　
　　一只黑猫优雅的来回走了走。
　　
　　有点担心，道：“一陌，你没事了？”
　　
　　忽然黑影陡然变大拉长，停止时，一个人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
　　
　　我看着好像缩小了好几圈的身体，不确定般问：“一陌？”
　　
　　脑袋抬起，缩小版一陌的脸，大大的双眸瞪着我，“都是你害的，咳咳！”
　　
　　来回看了看他的身体，奇道：“你被雷劈得身体变小了？”
　　
　　一陌又瞪我一眼，愤愤道：“是被打回原形了，你满意了？”
　　
　　饿，打回原形？小声道：“你的原形…不是猫？”
　　
　　“那是我变的兽样，笨蛋。”
　　
　　那么小的兽……
　　
　　“这么说你原本就是…”看了看，那个明显小了好几岁的身体，“这个样子？”忽然想到一点，“你不是十六七岁吗？”
　　
　　“废话。”一陌白了我一眼，明显你看我像吗？
　　
　　“那你是多少？”抖着声音，“十岁？”
　　
　　一陌继续给我白眼，虽然脸上乌漆麻黑，但是那小了许多的脑袋，再配上那双大大雪白的眼睛，竟是怎么看怎么可爱。
　　
　　我有些激动，快步上前，捧着他的小脸，用衣服擦了擦，可是怎么擦也擦不掉那烙印般的黑色印记。不过已够我辨别，他的左额上没有那个妖异的刺青。
　　
　　“你的刺青呢？”又翻来覆去找，直到拉开一陌的衣领，露出稍微白些的脖子，一抹刺青浮在那，与一陌额上消失的一模一样。
　　
　　一陌将衣领拉得更开，“你这不看见了？哼，成年才会长在额头上。”
　　
　　“你今年到底多少岁？十岁，是不是？”不等一陌回答，我一下抱住那小小的身躯，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
　　
　　十一年前，下夕重生，只有我参与过，一陌是他的孩子……
　　
　　“俞壬，你很重好不好。”一陌小小的手来推我。
　　
　　我死死抱着，声音夹着浓浓鼻音，“一会儿就好，让我待一会儿。”
　　
　　一陌没辙，后放松身体，“混蛋老爸，居然在你身上设那么多东西，别说杀你了，碰你一下都不行。”
　　
　　想起让他成为黑炭的原因，揉着眼睛，抬起头道：“这个应该不关你爸的事，只要你以后别对我动手，就没事。”
　　
　　“你怎么…哭了？”一陌的声音比以前稚嫩多了，怎么听怎么喜欢。
　　
　　我笑，“你身上灰尘太多，进眼睛里了。”
　　
　　一陌抱臂看着，一脸小大人样，“哼，活该。”
　　
　　我凑过去，“帮我吹吹吧！”无赖地拉起他的手，摇了摇，“做为你要消灭的对象，我现在很痛苦。”
　　
　　“既然这样，我不是该在边上看着吗？”
　　
　　“这多没劲啊！你要报复我，就该和我好，对我好的不得了。等我习惯你的好了，你再拍拍屁股走人。那时我已经不能没有你，痛苦得无以复加，时刻的想你，念叨着你。这不就是对我最大的惩罚？”
　　
　　一陌托着小下巴想，“也对啊！”忽然看向我，“你当我是傻子啊！这么白痴的事怎么可能做？”
　　
　　我认真道：“这你就不知道了，你用了多少种方法整我？有用吗？”指指天上，“你即不能打我，骂我又不痛不痒，我还有你父亲呢！你要不听话，他会替我教训你…所述，你只能用这种方法打入敌人内部。”
　　
　　一陌狐疑地看着我。
　　
　　我笑着送过去自己的眼睛，“来嘛，就吹一下。”
　　
　　一陌一副怕了你，小脑袋凑了过来，嘟起嘴。轻悠悠的风吹进眼睛里，冰凉冰凉，好舒服。
　　
　　“喂，你这人怎么眼泪越来越多了？啊——”
　　
　　一下趴在一陌小小的身体上，双手环住，感受着那硬梆梆的骨骼，没多少的肉，慢慢紧紧拥住。
　　
　　“俞壬，我要被你勒死了。”
　　
　　急忙一下松开，一陌舒了口气，“发什么神经。”
　　
　　我嘿嘿笑。
　　
　　“真有病啊你！”
　　
　　***
　　
　　回到家，立马找来水给一陌擦脸洗手。白净的小脸慢慢露了出来，我欣喜地看着，爱不释手的摸了一遍又一遍。
　　
　　一陌不耐烦了，打开我的手，“俞壬，你今天很奇怪。”
　　
　　手又伸上去，利用毛巾边吃豆腐边道：“说点你小时候的事，哦，最近的也行。”
　　
　　一陌依旧那副不善的口气，“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忘了我说的？我们要互相交心，像好朋友什么的那样，这样我才能离不开你啊！”我认真道。
　　
　　一陌一副我才不信你的鬼话，往沙发上一倒，“没什么好说的。”话有些伤感。
　　
　　想起魏叔提起的事——一陌一直在找寻他的母亲。
　　
　　魏叔说一陌虽身为鬼神之子、夜亡城未来的主人，却并不像世人想的那么幸福。
　　
　　他一生下来就没有母亲，整日也看不见自己的父亲，照顾他的是魏叔，一个只会讲大道理的老头…注定，这样的小孩子是寂寞的。
　　
　　一陌很小的时候便开始找妈妈，一直找到八岁那年，他终于明白自己没有母亲。好在几年前，他的父亲不玩蒸发游戏了，又照顾他又宠他，他才开心了些。没有母亲是一陌的痛苦，他从未放弃寻找。
　　
　　魏叔只说到这。我已理解一陌为什么误会我是害死他母亲的凶手，毕竟多的是人知道当年我和下夕的事，他再一联想，便有了那个结论，才不管我有没有真动过手。
　　
　　只是我觉得奇怪，一陌怎么会在我一回到永城就出现了？还是用十六七岁倒大不小的样子？并口口声声说我是害死他母亲的凶手。
　　
　　拿出上次买的零食堆在桌子上，打开电视，笑眯眯道：“饿吗？”
　　
　　一陌狐疑的瞄了我一眼，“俞壬，你今天真的很奇怪。”
　　
　　“我们是朋友嘛！”好吧！让我们从朋友开始。
　　
　　一陌接受了我的“好意”，一边零食，一边动画片看得不亦说乎。
　　
　　以前觉得不对的地方都对了，我说这家伙有时怎么会这么幼稚，现在看来，倒有点老成。
　　
　　拐进厨房，拿出电话，拨了那个从未播过的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只是那边有些杂音。管不了那么多，我道：“为什么骗我？”
　　
　　“怎么了？”那边的人疑惑问。
　　
　　“一陌到底是谁的孩子？他明明只有十岁，为什么会伪装成十六七岁的少年？”
　　
　　“你都知道了？”下夕顿了下，“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大概几个月前，他突然就变成了成年的样子。我问过，他不肯说，我也就作罢，只是没想到他是为了去接近你。”
　　
　　更加疑惑，“你的意思是一陌在我回来前就做了接近我的准备？”
　　
　　“嗯。”
　　
　　这么说一陌知道我要回来？可我是因为体检查出得了癌症，才临时决定回来的啊！
　　



☆、事态

　　“他到底是谁的孩子，我要你说。”
　　
　　那边静默几秒后，下夕磁性的声音传来，“我和你的，他就是当年那个孩子。”
　　
　　泪水一下划过脸颊，上天待我不薄，我的最后一个愿望达成了。虽流着泪，我却笑起来，“谢谢你，下夕。”因为你，我有了这个孩子。
　　
　　“壬。”下夕急促喊道：“一陌什么都不知道，不要将事实告诉他，这会对你不利。”
　　
　　“我知道。”就算给我机会与他相认，恐怕我也不会，“他已经长这么大了，不再需要我了。我知道的。”
　　
　　“不是这个意思，壬，答应我，对我而言，你比一陌重要……”
　　
　　不等声音继续，合上电话，回头，看着那个笑得不亦说乎的小屁孩。
　　
　　电视里放着猫捉老鼠，好像是他最喜欢的，所以全神贯注的看着，以致我坐边上摸了他好一会儿，他都没有理我，还笑得人仰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