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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身影在他的视线出现又消失，窝背白发，郑淳心‘咯噔’一下，那人是他的师父吗？是不是来带他走的？
33。
因为郑淳看到了自己的师父，所以这一路上他一直心不在焉，卫炽搂着他，以为郑淳是因为夜间去忘川所以没精神，于是在他耳边轻声说，“如果困就再睡一会儿。”郑淳听到卫炽这话，闭上了眼睛，其实他并不困，他只是不想被卫炽发现自己的心思。
潭柘寺是北京城香火鼎盛的大寺庙，人来人往川流不息，郑淳看着这些人，下意识的搜寻师父的踪迹。
卫炽拉着郑淳的手往里面走，烟火缭绕中好似来到了仙境，罗青认识寺里的方丈，方丈命小和尚带他们四个到厢房休息，郑淳走过大雄宝殿的时候看了眼高高在上的佛祖，他感叹着，不过是一尊雕像罢了！
厢房已经备好了茶点，看来是罗青早就打点好了一切，郑淳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他想如果师父真的来找他了，坐在这里也不能见面，还是要想办法离开才行！
雪莹端了一杯茶给郑淳，关切的问道，“郑公子好像心不在焉？”
“嗯？没有，我只是~~”郑淳看向院子中的参天大树，“我只是想在寺庙里转转。”
“休息一下，我陪你去！”卫炽拿了一块糕点给他，“吃点东西才有力气玩。”
郑淳接过糕点小口的吃着，外面的参天大树枝繁叶茂，“我能去看看院子里那棵大树吗？”郑淳问道，他想看看卫炽可以将他放离到何种地步。
卫炽瞄了眼大树，又和罗青对视了一眼，微微的点点头，“去吧！”
厢房的门正对着大树，大门开着，郑淳在树下的一举一动都在卫炽的监视之中，他装作对大树很感兴趣的样子围着树干打转，卫炽、罗青、雪莹三个一边说这话一边不忘时时注意他，‘也许在他们的眼里自己特别傻吧！’郑淳这样想着，他又绕了一圈大树，一抬头看到了院门外站着的人，那是他的师父！
郑淳师父微微的对郑淳点头，郑淳假装没看见，其实在用眼角余光扫视他师父的方向，他看到他师父只是在门口站了一下就离开了，郑淳想追出去，但是他觉得自己还没跑到门口就会被捉回来。
郑淳又在大树下绕了几圈，他师父也没有再回来，反倒是卫炽他们从厢房出来了，卫炽拉着郑淳的手抬头看向大树的树冠，“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看的！”
郑淳抿着嘴，‘是没什么好看的！’
由罗青代领着，几个人开始逛潭柘寺了，郑淳因为之前见到了师父，这下更是希望再次看见，只是这以后的时间里，却完全没有师父的踪迹，郑淳想，难道刚才师父的意思是让我随着他离开？
中午的斋菜还不错，但是若和罗府比自然差了些，郑淳吃着斋菜还在想着师父，卫炽给他夹了些菜到碗里，“怎么心不在焉？”
“啊？！我~我想着一会儿要去哪里呢！”郑淳随口编着谎话，因为幽兰越加成熟，反倒是卫炽不那么堤防郑淳了，郑淳怕卫炽看出些什么，又问道，“我们一会儿去哪？”
“听罗老哥的吧！”
卫炽把这个问题推给罗青，罗青想了想说，“带你去听听戏，听听快板书吧！”郑淳点点头，他希望他师父能再次出现。
只是，郑淳的愿望落空了，在戏院里听戏一直到晚上也没见师父，雪莹在这期间又是给他剥瓜子花生，又是给他倒茶端点心，郑淳每次对上雪莹的目光都会不好意思，卫炽把一切瞧在眼里，他心下对雪莹又多了一份堤防。
从戏院出来，罗青在京城的祥和斋订了位，郑淳从没有去过这种大酒楼，自然被五光十色的情景迷住了，街道两边张灯结彩，虽然时局不稳，但是依然无损酒醉灯谜的热情，站在一楼听到有客人议论着，说洋人在北京城嚣张跋扈不把皇帝放在眼里，卫炽冷冷的看过去，在郑淳耳边低低的唔哝着，“是八旗子弟！都是些游手好闲之徒！”
郑淳瞧着，和他的短发不同，他们还扎着辫子，郑淳不自觉的摸摸自己的头发，他听到有声音在说，“假洋鬼子！”
不知道声音来自哪个方向，也没必要追究，郑淳被卫炽拉着上了楼，二楼最好的位置就是他们的座位，从这里能一览周围的夜景。
郑淳没有立即坐下，而是站在栏杆前往外看，红红的灯笼高高的挂起，耳边是熙熙攘攘的人声，有调笑有嬉戏，‘北京城都是这样么？看起来好欢乐的样子？’郑淳自问着，也许这个样子留在他心里最好，这样至少让他不会对这个人世太失望！
卫炽也站在郑淳身边，他一手揽着郑淳的肩膀，一边指着远方的宏伟建筑，“那里是紫禁城！就是皇帝呆的地方。”
“嗯。”
“你如果好好听话，好好帮我办事，我都可以让你做皇帝！”郑淳知道卫炽没有和他开玩笑，但是面对这样的诱惑，郑淳竟然觉得风声的声音更加好听，更加能带给他心灵的平静，郑淳很想问卫炽，这些看起来很重要的东西，死了之后又有什么用处？你又知不知道，偷走忘川的真元是会死掉的？
“过来吃饭！外面有什么好看的！”罗青叫到，郑淳和卫炽回头，雪莹笑眯眯的，她对着郑淳招手，郑淳抿着嘴略微低下了头。
这顿饭应该在平淡中吃完，如果不是雪莹不小心打倒了碗撒了汤水在郑淳身上的话，其实此刻应该结束坐上马车回去了，但是此时，雪莹和郑淳独自在一个小房间中，雪莹拿着一件酒楼老板给的衣裳，郑淳则在屏风后面脱衣擦身。
汤水很热，郑淳穿得也薄，身上的皮肤微微泛红，他用毛巾轻轻的擦拭，想到外面就雪莹一个人他脸颊便微微泛红，“雪莹姑娘，把衣服给我好吗？”
雪莹拿着衣服直接走到屏风的后面，这一举动让郑淳呆了，他双臂护着身体惊讶着，“雪莹姑娘，你不用进来的！”
雪莹柔媚的笑，“怎么？不想我进来么？”
雪莹的话让郑淳没办法接下去，他心里既紧张又期待，“我~~我换衣服！”
雪莹拿着衣服，眼睛从郑淳的脸向下游移，沼泽幽兰大朵大朵的盛开着，雪莹想到了得道升仙，想到了这些年委身于罗青，她唇角浮现一抹奸险的笑容。
但是这笑容让郑淳害怕，因为雪莹的笑容竟然和卫炽给他的感觉相似，他想到卫炽曾经说过的，‘要小心雪莹！’
雪莹缓步走到郑淳面前，芊芊玉指搭上郑淳的肩膀，微启朱唇，“怎么？你敢说你不喜欢我？”雪莹边说着，手指边缓缓的往下，她拨开郑淳护着自己的手臂，手指从他的锁骨往下摸索，“还是说，你就喜欢自己被卫炽当女人一样对待，被他玩弄着？”
郑淳的心跳混乱，时快时慢就像是他的思绪，无法得到统一，他喜欢雪莹，因为他认为她就像是仙女，他恨卫炽，因为卫炽杀人如麻还想利用他去偷真元！但是，这两种情绪却又被很多杂乱的情绪冲撞着，像是卫炽警告他要小心雪莹，像是卫炽对他好的时候温柔的呢喃声，这些情绪又让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雪莹的脸慢慢的靠近郑淳，嘴唇贴着他的耳际，像是歌唱又像是在诉说，“跟我在一起吧！我会好好爱你！比任何人都爱你！你不想看看我的身体吗？郑淳，你不想摸摸女人的身体吗？”
雪莹的话好似每个字都带着媚药，它们敲进郑淳的心里，像蛇一般缠绕着他的身体，郑淳浑身麻痹，他的脑海里都是雪莹的摸样。
‘咣当！’屏风在这时倒了，巨大的声响让郑淳从迷乱中苏醒，他身体好像失去重心一样跌在地上，他木讷的看过去，面前卫炽和罗青两人各执一柄长剑，阴沉着脸看着他和雪莹。
“卫老弟提醒我说你有外心！”罗青冷冷的说道，“雪莹，大家都明白妖精之间是没有真感情的，但是看在这些年你跟随的情分上，我会分你一杯羹，但是你却要一个人独大！”
雪莹冷着脸，她知道自己败露了，她还是没有算计过两个老妖精！卫炽看了眼摊在地上的郑淳，冷哼道，“我这么宝贝他，怎么会放他和你单独相处？你真是道行浅！”
“哈哈~~都怪我太急了！看到了沼泽幽兰竟然什么都不顾了！”雪莹自嘲着，她看向罗青，“爷，看在这些年的份儿上，能放了我吗？”
“你说呢？”罗青反问，手中的长剑并未放下，“你知道了幽兰，就凭这一点，你以为你还能活？”
这句话刚落，罗青长剑出手，剑身穿过了雪莹的身体，鲜血喷溅到了郑淳的脸上，郑淳觉得心口特别的疼，特别的疼···
34。
醒来本以为应该是在罗府的湖心小楼，但是睁开眼却看见了阴沉灰暗的天，身上粘腻的感觉让他不舒服，郑淳深深的叹了口气，这里是哪里他明白了。
挣扎着起身，身上已经被泥泞沾染了大半，本来应该迎接他的风声却不见踪迹，郑淳把双手在身上蹭蹭，灰黑色的泥土让前胸衬衫上仅剩的一块白色也消逝了，他本想找水清洗，但是每个水坑里都有一具尸体，这让他很反感。
踩着泥路，虽然已经习以为常，但是郑淳还是不喜欢，周围一点动静都没有，死寂空洞的感觉越来越侵染到心灵的每个角落。郑淳因为这种感觉而微微蹙眉，他太不喜欢这样的感触，特别是在忘川这亡魂妖的大墓地，这种死寂就更压抑着人心。
郑淳环顾四周，他细细聆听，希望有风声的蛛丝马迹，过了一会儿他放弃了，他决定试着呼唤一下风声，“喂~~”郑淳的声音不大，但是在寂静的忘川却被放大了无数倍，声音好像能传得很远，在空荡的环境，被回声一遍遍重复着。
这一声‘喂’发出去很久之后，郑淳才感觉到风声的靠近，他在郑淳的身边环绕，声音温柔甜美，“你来了啊！嘘~~不要吵哦！我今天有工作哦！”
“什么工作？”郑淳不禁问道。
“当然是死祭。要不要来观礼？”
“你的意思是，有个妖精死了来到这里么？”郑淳很难想象那是怎样的情景，“你是这个意思吗？”
“对啊！”风声慢慢的往前飘，“快来！快来！要开始喽！”
郑淳没有思考的余地，他只有紧紧的跟着风声跑，越过一个又一个水坑，最终他们来到了一个空的泥坑跟前，泥坑里爬满了蛆虫，但是却并没有水。
风声嘴里唱着悦耳的歌声，是什么语言郑淳不知道，他想又或者这是咒语之类的，就像是人间会请和尚给死去的人念经超度一样。
歌声一直持续着，却没有重复，郑淳盯着泥坑，他感觉到风声从他的身边飘过，他随着风声回身看过去，看到了一具尸体漂浮在半空中，白衣裙，乌黑的长发垂落，尸体慢慢的飘来，风声好像在承托着她的身体，一点一点缓缓的落在泥坑之中，她面容苍白却无损美丽，郑淳觉得手脚冰冷，他认识这个人，这个人是雪莹。
蛆虫好像是得到了命令一般，一股脑的爬向雪莹，从她的鼻孔钻入，从她的耳朵钻入，从她微启的嘴唇钻入，郑淳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但是这一幕真的很恶心。
雪莹的嘴角慢慢的涌出血液，滴落在她的白衣裙上，这是郑淳眼中的仙子，郑淳很想知道是谁杀了她！他绞尽脑汁回想，却也只是将记忆倒退到他们吃饭时，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却完全没有了印象。
过了不大一会儿，刚才钻进雪莹身体的蛆虫又爬了出来，曾经雪白的蛆虫身体通红，而且每一只都好像长大了一倍，蛆虫沿着泥坑粗糙不平的壁往外爬，随着蛆虫的离开，泥坑里开始有水被注入。
水一点点的升起，漫过雪莹的脚踝，漫过雪莹的的双腿，漫过她的上身，最后没过头顶。郑淳轻轻的蹲下身子，他心里还充斥着不置信，他伸手抓住雪莹漂浮着的头发，张开手看着发丝从指间散落，这就是死亡和终了，悄无声息，转瞬即逝。
“她怎么死的？”郑淳问，他希望风声给他一个答案，但是显然他想得太简单了，风声不回答他，风声还在吟唱着那歌曲。
那歌曲在忘川不断的飘扬，前一句的回声和后一句重叠，后一句的回声又紧接着响起，本来是简单的歌声却演变成了壮丽的大合唱，大合唱激荡着忘川的每一寸土地，郑淳在这歌声中听到了悲凉。
‘这次是真的醒来了！’郑淳从湖心小楼醒来时，心里这么想着，房间里就他一个人，卫炽不在，小红他们也不在，他从床上坐起身，身体特别的疲劳，披上衣裳，穿上鞋子，推开二楼的窗户，凭窗眺望，他看到卫炽和罗青背对着他站在一楼的平台上，面对着平静的湖水。
“过两天就可以让郑淳去拿真元了。”卫炽平静的说道。
“老弟，老哥活到现在，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罗青叹了口气，“就是雪莹这丫头，可惜了。”
卫炽唇角露出冰冷的笑，“老哥并不是惜花之人，又何必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少一个不是更好？”
罗青看着湖面的眼睛有微微的颤动，“难道说老弟你也想一人独占？”
“老哥想错了，我有那心也没那本事吧！”卫炽笑着，就像是他说的，他有心也没那个把握，他和罗青都各怀鬼胎，表面的平静只是心照不宣罢了。
这两天晚上郑淳没有去忘川，他也没有问过雪莹的事情，而卫炽也没有说过。卫炽对郑淳越来越好，郑淳总是想着，要是对他好不是为了想让他去偷真元就好了！可是，郑淳又想，何必要骗自己？卫炽本来就残酷冷血。
今晚，吃过了晚饭，卫炽和郑淳一起泡在大浴桶里，卫炽搂着郑淳的身体，下颚搭在郑淳的肩膀上，手指轻轻的抚摸着沼泽幽兰的枝蔓，幽兰的花朵已经全开了，卫炽知道时机已经成熟。
“今夜去忘川帮我拿一样东西好吗？”卫炽的话暧昧的吐在郑淳的耳际，郑淳的身体僵了一下，他知道卫炽让他去拿什么，云儿的话又在心中响起，他该何去何从？
“拿什么？”郑淳虽然知道卫炽让他去干什么，但是他还是问他，也许在潜意识里，郑淳希望自己错了，也许他希望人世不会这么残忍。
“你上次不是说你看到了很多尸体吗？你去那些尸体的身上帮我找一样东西！”
“什么~~什么东西？”郑淳的背对着卫炽，他惨淡的笑着，他眸子里闪着泪光，这些卫炽都看不见。他的泪让他自己压制着，这泪并不是为了卫炽的残忍，而是他知道也许他此去忘川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真元！每具尸体里都会有，大部分应该在嘴里，你撬开尸体的嘴就能看到。”卫炽说着在郑淳光裸的肩膀亲了亲，“每个真元不同，有的大有的小，你记得多撬开几个，捡着大的拿。”
“我能不能不去？”郑淳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我不想去。”
卫炽环着郑淳的手臂收紧，郑淳感觉到卫炽的气息变得危险，“如果不去，我就不会对你这么好了！”郑淳身体冷冰冰的，他知道卫炽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我会折磨你，就像你看到的那些被我弄死的人一样。’
郑淳不再言语，浴盆里的水温已经不是那么热了，卫炽站起来，小红、凤四伺候他穿好衣裳，他又在水里把郑淳捞起来，裹上大棉布直接抱到了床上，郑淳缩着身体，他看着卫炽的眼睛，他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了。
来到忘川自然受到风声热情的迎接，郑淳却觉得好累，他看着满处的泥泞，他竟然发现这里连一个可以坐的地方都没有，风声依然欢欢乐乐的，“这次来了就不走了吧！”
郑淳摇摇头，他不知道应该如何选择，忘川还是人间，或者说这两个地方都不是他的容身之处。“他让我来拿真元。”
“我知道啊！你的沼泽幽兰开得好美！”风声绕着郑淳打转，“别回去了！在这里陪我吧！”
“我不知道。”郑淳老实的说，“我该怎么做？”
“留下啊！”风声愉悦着，“留在这里，陪我玩！”
“如果我拿了真元，我会死吗？”
“会啊！”
“他们呢？也会死吗？”
“会啊！都会死啊！”
“我师父还在，我还没有为师兄们报仇，我~~我想去看看我爹娘的坟。”郑淳木讷的说着，他抬起脸看向他认为风声会在的位置，充满了希望的眸子闪着光彩，“也许你可以给我一颗真元！不管是什么样的！最好是用了之后会死的！我想回去把未完成的事情完成，我可以答应你，等完成了我一定不会离开了！”
风声静止着，郑淳抿着嘴唇悄悄的等待，他知道这样说好像很奇怪，本来心里只有两个选择，现在又多了一个，这选择其实是来自于他的不甘心，既然已经走上毁灭的路，至少在最后，让他把他应该做的做了。
风声轻飘的环绕在他的周围，像是在估量他说这话究竟有几分可信，风声最后叹息着，声音苍老，“孩子，去吧！你还对于人世有留恋啊！”
手心里传来火热的感觉，郑淳张开手，他看到手心里有一颗红得似火的圆珠，圆珠好像有生命，圆珠好像在嘶吼。
35。
真元，真的是通往得道的捷径，还是一场镜花雪月？无人给出正确答案，郑淳有时想，也许连风声都不知道正确的答案。
卫炽拿到真元自然很高兴，就连郑淳装着特别劳累，说要休息他都没有什么话，郑淳躺在床上看着卫炽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