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姻缘果报-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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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到了觉,慧空的神色凝重了下来,露出一丝晋息心极少在霖善寺众僧脸上看到过的担忧神情。慧空道:“师父的情况很不好,自两个月前生了一场重病後,一直卧床不起,断断续续服了许多药,不见好转。”
  “师父重病?”心头一沈,再顾不上与师兄寒暄,急急转身往寺院中走去。
  慧空带著他,穿过几座殿门,面上同样忧心忡忡:“莫名就生了场重病,眼瞅著一天天消瘦下去……师父一直在等你回来。”
  轻声叩响住持禅门,片刻後,一个苍老而疲惫的声音应道:“进来。”
  那声音既熟悉又陌生,晋息心心里发紧,这真是他慈悲肃穆、如同一棵遮风挡雨的大树那般总是给人无尽安全感的师父吗?
  待到他进入房中,看见床榻上形容枯槁、瘦削无力的苍老身躯时,鼻子猛然一酸,几乎就要掉下泪来。
  了觉大师深陷的眼窝朝著他转动过来,与病魔抗争多日,奄奄无生机的眼底在看到他的一瞬间亮起了微薄的光芒。
  “师父,息心回来了。”包裹扔在脚底,晋息心快走几步到得师父身边,跪了下去,“息心回来迟了,请师父责罚。”
  他语带哽咽,而了觉却欣慰的微笑了起来。他抬眼示意门边的慧空出去,慧空了然,退身出去的同时将禅房门合上。
  了觉伸手抚摸这名暌违八年不见的爱徒,从腑脏里发出深沈叹息:“能够回来,便不算迟。息心,跟师父说说,这八年来你经历的一切,说说你在陆王府日夜修行,有何体悟。”
  他方讲完这段话,便剧烈咳嗽起来,息心慌忙替他抚顺胸口:“师父莫急,先将身子调养好为上。息心就在这里,哪里都不去,息心会一五一十将八年来所有一切慢慢向师父道来。”
  了觉平息了剧咳後,摇摇头:“怕是留给为师的时间不多了。”牵住他的手,放缓声调,“一刻也不容耽搁。息心,你同为师将历事说完後,为师有重要话语嘱托於你。”
  ***************
  太子仔细看了看手中紫色书简,再看了看面前红衣罗裳的少女,问:“子疏要佛门戒玺作甚?”一话出口,却又自己先猜得了个分明,转口道:“又是为了晋息心?”
  袭烟微向太子福身:“袭烟不知,世子只交待袭烟转呈书信给太子殿下过目。”
  “戒玺供奉在大相国寺,只有父皇御驾亲临时才会请出,本宫未掌实权,即便商借玉玺亦是件不易之事。”太子道,“若给有心人知晓了去,给本宫冠上个‘觊觎皇权’的帽子,便是得不偿失。子疏应当知晓如今风声鹤唳,更是该步步为营之际。”
  她心中颇有些烦闷,几日不见子疏,好不容易盼来他贴身侍婢,开口闭口却又是那个小和尚的事。
  晋息心晋息心,陆子疏就这麽著紧那个呆头呆脑的榆木和尚,连带著把自己的登基大事都抛诸脑後?他日她得登大典,一国之君,这锦绣江山同他执掌共享,他又有什麽不是手到擒来,却要死死揪住一个修行肤浅的小和尚不放?
  袭烟机巧灵慧,看出太子殿下面露不悦,道:“倒也不全然为了息心师父,世子认为执政者,顺应天时民心最为要紧;而此际佛教大盛,坊间百姓家家供奉香火,顶礼膜拜,正值人心一齐的好时机。太子殿下若能掌控了佛门,政教合一,届时登基称帝,料必权威更甚。”
  太子脸色这才稍稍和缓了一些。
  沈吟道:“此事须从长计议,本宫一时半会,无法对戒玺下手。”
  袭烟道:“世子原意也并不是立刻就要动手,只是将此事提上议程,希望太子多有留心。世子说一个月後皇室将开办册封边疆将士、论功行赏的犒赏大会,太子可借势向皇上提出谢天,在大相国寺举行相关仪式。”
  “子疏想如何做,偷天换日?”太子摩挲著那封紫色书简,书简内中寥寥数笔,只讲述了个大概,陆子疏作何筹划,却是只字未语。
  “太子只需依计行事,後续事宜,交由我家世子便可放心。”巧笑倩兮,袭烟从怀中拿出一个精致玉匣递与太子,“这些是世子嘱袭烟呈给太子殿下的药物,望殿下按时服用。”
  离了那座金碧辉煌的太子东宫,红衣少女略带怜悯的回首,看向轩窗边孑然独立的寂寥身影。
  太子殿下对世子一番心意,对世子任何话语皆是言听计从,毫无怀疑,身在尔虞我诈的帝王世家,这份纯然心意确实让人动容不已。
  奈何落花有意,流水却总是无情。对於世子而言,再多的情分,再大的权势,不过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是在他既定目标道路上的一颗颗棋子而已,随时能够弃诸不用。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回到自己幼年所居禅房,举目所见,房中摆设少有尘灰,显然常常有劳师兄他们打扫。榻上整整齐齐叠著他的被褥,一如他离去时的模样那般,规整而干净,凑近了细闻,依稀仍可嗅见淡淡檀香味。
  晋息心哑然失笑,在榻旁阖眸坐下,一时心际却如风卷云涌,难以平静。
  师父所言,明日便要为他行剃度。他虽未及弱冠,尚不到剃度年纪,但这亦是迟早之事,是故他早有心理准备,并不讶异。令他措手不及的是,了觉大师言在替他剃度之後,紧接著便要将霖善寺住持之位传递於他,令他从此接掌。
  晋息心当下便木在师父榻旁,纵是他千猜万想,也万万料不到师父嘱他十五岁上回寺,竟是为了传衣钵於他。
  霖善寺比他早入门、修行高深的师兄多了去,为何师父执意选定他做下任住持?
  此事不仅出乎人意料,一时更难以服众。
  了觉大师似是看出他心中困惑挣扎,合十道:“为师已同寺内诸位长老商议权定,不宜再拖。明日辰时,待众人早课毕,便行剃度与传掌典仪。”
  他惶惶然领了师父意,告退。脑海中却无论如何平息不下躁动来,任凭他如何默念心经,抱元守一,思绪依然激荡不已,潮起汹涌难退。
  千头万绪中,最为鲜明的却是一念,陆子疏若得知他返回霖善寺,真真要同他红尘相绝,划清界限,脸上会露出怎样神色?
  他完全能够想象得到,陆子疏将手中折扇,狠狠朝著他脸掷来的画面。
  **********
  入夜,月光如洗,霖善寺寂静无声,只有一道修长身影,自禅院外缓慢踱步而来,脚步轻慢而悠闲,并不刻意放轻步伐,似是毫不介意住持禅房中的人听见自己到来的声响。
  禅房里传来咳嗽声,垂垂老矣的身躯正经受著重病折磨。
  缓步而来的身影稍稍在门前顿了顿,听见禅房中了觉大师对服侍自己的弟子说:“此处无事,你回房罢。今晚莫再过来这边了。”
  “那徒儿先退下,住持请好好歇息。”
  门咿呀推开的声音,一名年轻和尚推门而出後,便沿著过廊匆匆向自己在另外一个院落里的禅房步去,没有注意到掩没在杨树浓荫下的若有所思的身影。
  待一切又重归寂静,来者悠然提起脚步,迈上台阶,手指轻扣门扉,虚掩的门扇便应声而开。
  了觉大师盘膝坐在床榻上,听得门响,咳嗽著睁开略显浑浊的眼眸,看向门边站定的似笑非笑的人。
  “你的容貌,还是同上世一模一样。”他缓缓道,对於此时此刻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煞星,早就有了看破天命的觉悟。
  陆子疏淡紫色瞳仁里闪动著不容错辨的杀机,唇角却是微微勾起的。
  他在温柔的微笑。
  笑吟吟道:“你总是这般多事,你以为赌上性命,就能够阻止我欲为之事?”
  “对於你与他之间的赌注,你们曾经的过往,息心应当有知晓一切的权利。”老住持咳嗽著,咳得如风中残烛,身躯抖动不停,却仍坚持著牢牢看进那双人情淡薄的眼眸中去,“你犯下那麽多杀孽,今世该是好好偿还,以积功德,不要再走上同样罪愆之路。”
  “杀孽?”
  陆子疏凑近他,身上传来诱人清幽的龙香。
  青葱食指抚上了觉脸颊,如同抚摸痴心相恋的情人,从太阳穴缓慢抚摩到下颚,逼近的幽香气息,让了觉身躯抖动得更厉害,不是出自惊惧,而是出自某种深层心理更加无从抗拒的本能。
  陆子疏贴得他很近,气息吐露间有让人发狂的情欲勾动意味,暧昧若水,如一缕叫人神思缥缈的催情香。
  他伏贴在他耳畔,如耳语魅惑:“这世间谁人不犯有杀孽?你们想渡的众生,无不以宰杀其他生灵维持生命;杀人是犯杀孽,杀其他生物便不算犯杀孽?为何你们不去计较那些杀生之举,却来同我苦苦计较?难道众生不是平等的吗?”
  “人为求生而为,尚有可谅之处;你却是为一己私欲,罔顾人命。”
  “哦~~~求生便可杀生,贪情便不可原谅。在你们这些和尚心里,性命比情感重要,宁可行尸走肉,无滋无味的活著,也不要沾染一点凡尘俗欲?”
  手指缓慢挑开了觉整洁僧衣,呵气如兰。陆子疏睨目而笑,带著一股女子般的放肆与风情,了觉登时心头一颤,立时果断咬破舌尖,血腥味进入口腔,方逼迫自己从心魔中险险摆脱。
  怒道:“妖言惑众!枉你修为千年,神龙之体,却同一般邪魔歪道,说那些情欲谬论!”
  “了觉大师,你动怒了呢。”那人吃吃的笑,毫不在意他面露愤慨之色。
  悚然一惊,了觉努力把心头因为陆子疏挑逗而起的躁动情绪压下,平定心神,正色道:“此际回头,重新向善,你尚有一线生机,日後能够避过劫难,重回九天。”
  “劫也好,难也罢,陆子疏求的,从来都不是得道升天。”
  嬉笑眼神渐渐转向冰凉,本就不加掩饰的杀机,顷刻放出,抚摸上了觉脸颊的瓷玉般手指,下滑到人脖颈处。
  长而尖锐的指甲,在老住持脖颈间划出锐利血痕,他柔声道:“老和尚,我听腻味你的说教。”
  喉间慢慢尝到血腥,了觉挣扎著想尽最後努力,说服这条狂傲不羁的冷血之龙:“咳……你若再造杀业,息心……息心必定会倾尽全力阻止你……你们最终,还是会……”
  陆子疏眼神蓦然紧缩,嘴角依然含笑,指甲划过老住持苍老颈间。
  他再度凑近了去,故意用他能够听清楚的声音,在人弥留之际一字一顿:“杀业吗,我还後悔当年造的杀业不够多,不足以挟制那个慈悲心肠的和尚。了觉,你猜我今生要拿什麽去跟他赌?把这个天下,所有人的性命一并押上,跟他再拼上一场,筹码够不够?”
  了觉睁大双眼,浑浊而逐渐涣散的眸底掠过悲凉,听陆子疏轻柔耳语对他说:“如果我输,我要全天下的人,一同殉我之情。”
  住持衰老的身躯顺著墙根,缓慢倾颓倒在床榻一沿。一生悲天悯人,看尽人世沈浮,最後关头仍想力挽狂澜,无奈命数不允。
  了觉自知陆子疏必会选择在他对晋息心说出旧事前将他灭口,但如同当年他放晋息心随陆子疏同去那般,他怀有真诚善意,期望能够将这曾经一心向善、动情之前亦是性子和善的紫龙渡回正途──
  可惜这最後一丝冀望,纵然他保留了真相却还是功亏一篑。
  陆子疏的执念,已经远远超出他所能揣测的范围,跨越千年岁月,历经两世而来的,是自地狱复返、足以烧尽大江原野的可怕业火。
  修长华美人影默立於了觉身前,语气平淡,冷无波澜。
  “我曾经行遍功德,为护佑苍生不惜豁尽修为;我踏著他的脚步亦步亦趋,我为了求得他一次回眸遍体鳞伤,可是我最终得到了什麽?我做了那麽多,尚不及我错手杀掉一人,能够得来他怒意冲冲的追杀在我身後。”
  他面上泛起自嘲的笑意,扬袖一挥,了觉脖颈间红印已悄然隐去,面容平静如自然圆寂。
  陆子疏道:“既然他要的从来都不是一个能够与他并肩而立的我,既然只有杀戮能够让他对我注目上心,这条路,我行了开头,就不会再停步下去。”
  执著是苦。


☆、(16鲜币)第十八章 陆子疏表白

  第十八章  陆子疏表白  
  晋息心跪在大殿蒲团之上,闭眸敛眉,心头一派纯然宁静,耳旁是霖善寺护寺长老们敲打木鱼声响,梵诵喃喃。
  他低著头,双手合十,静等师父了觉大师前来。檀香在殿内四处角落嫋绕升起,如轻纱白雾,替俊朗眉目浸染上一层与世隔绝的疏离色彩。十五年少,端正平静的面容,他尘波不扰,挺直脊梁跪得直直的,是不动如山的沈著与自持。
  师兄们已然结束了早课,霖善寺上下众僧,渐渐朝大殿里围拢了来观礼。
  了觉大师来日无多,众人大都听闻了今日住持之位将要传给这位年岁最小师弟的消息,虽然有所诧异,好在寺内人心单纯,别无他想,在长老们言简意赅的传达下基本默认了这个决定。
  只是所有相关人士均已就位,却迟迟不见住持身影。
  跑去住持房里请了觉大师的慧空,一刻锺後,苍白著脸回到大殿,在霖善寺地位仅次於了觉的了空长老耳边耳语了两句,平素冷静的了空长老顿时脸色一变,霍然道:“住持坐化了?”没能压得住略急促的语气,静谧无声的殿内,所有人都听见了这一句。
  晋息心蓦地抬起眼,不等了空再说第二句话,噌的站起身往住持房中奔去,身形擦过手捧清水瓷碗的一个师兄,把猝不及防的後者撞得往後险险一退。
  他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慧空师兄走了眼,师父虽然病体孱弱,但观昨日白昼时分气色,分明还能再撑持一段时日;总不至於短短一夜未见,便天人永隔。
  但临走前,师父看他的眼神,几番欲言又止,好像有什麽必须要告知他的话不吐不快。他恭敬立在师父身前静候师父指教,师父却深深看他许久,终究还是一语未发,让他回房为今日剃度与交接做准备,搅得晋息心一头雾水。
  现在想来,难道师父那个时候已经预期到自己会於当夜圆寂?那师父又为何有所保留,吞回了一些该说之话──有什麽是不能对他开诚布公的?
  他一眼望见师父盘膝坐在床榻上,垂著头,面色平静,周身不见外伤。颤抖著手指上前去探鼻息,已然一片冰凉。
  了空长老一行人匆匆跟著进了住持禅房,望见晋息心僵硬表情,再看看床榻上杳无声息的了觉,喟然叹了口气。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了空长老终於是迈前一步,苍老大手轻拍了拍身高已与自己不相上下的少年肩膀:“息心,住持已然圆寂,他的遗愿我们该继续遵从。随我到大殿,继续将仪式进行下去罢。”
  晋息心木然点头,眼神依然没有离开床榻上那具冰凉无生气的身体。眼眶里有热热的液体在聚集,却碍於多年修持宁心,无法冲溃那道自控的界限顺利掉落下来。
  未承想,竟当真是与恩师阴阳相绝。
  他木然良久,待要依循了空吩咐前往大殿,却发现了空长老和其它几名长老神色不对。
  他们各自找了个角落,在住持禅房里翻找著什麽,连床底都找了个遍,但一无所获。
  “镇寺之宝不见了。”了空长老脸色比先前更加难看,晋息心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如此沈重又如此灰败的表情,那因为失去了住持的指点,而变得有些无措起来的模样。
  沈重的对其他几名长老,又像是对自己自言自语道:“霖善寺自古流传下来的镇寺之宝,月陇禅杖不见了。”
  霖善寺代代住持以月陇禅杖为传承信物,传闻那柄镶有翠绿宝石的禅杖是一位修行高深的圣者所持,法力无边,圣者曾用它斩妖伏魔,做过无数有利於苍生百姓之事。
  後来那位高僧涅盘圆寂,月陇禅杖不知何故流落到霖善寺,被当时的住持视若珍宝,作为镇寺之物代代相传了下来。直至了觉这一代,原本要在今日的住持传位大典上将月陇禅杖传递给晋息心,作为住持交接的信物证明。
  如今,了觉在所有人都未料想得到的时机悄然圆寂,月陇杖不翼而飞──这个住持交接大典,不得不暂时中断。
  “吩咐所有弟子关闭山门,”了空长老肃然道,“在全寺范围紧密搜索月陇禅杖下落,没有长老会的许可,谁也不准踏出寺中一步!”
  很显然,若不是寺院中有细作,便是闯来了看中宝物的贪心贼寇。
  几名弟子闻声领命而出,过不了多久,又有一人匆匆折返而回,禀告道:“了空长老,门外八王爷世子陆子疏拜见。”
  “陆世子?”
  了空长老自是知晓晋息心与陆子疏之间竹马相伴的关系,斟酌片刻,还是决定不要怠慢这位远道而来的皇亲国戚。
  “息心,寺中发生之事暂且按下,由我等处理即可。你先去陪同陆世子稍坐罢。”
  ***************
  陆子疏百无聊赖的坐在息心的禅房中,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在手心轻拍。拍得倦了,又轻轻点著自己下颚,目光投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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