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姻缘果报-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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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长身挡在陆子疏身前,面色古井无波,仿佛口中阐述的是如同打坐诵佛那般稀松平常的事。
  陆子疏心头重重一跳。
  皇帝大怒,嫉恨、仇怨、多年来苦追寻陆子疏背影而始终得不到他真正关切眼神的失落与绝望交织在一起,在这个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赢得陆子疏之心的男人面前,情绪彻底溃堤。
  手腕给牢牢扣住,无法挣脱,皇帝便提高嗓音,震怒道:“出家人竟公然触犯淫戒,晋息心,你是欺朕新近登基,做不得你们佛门中人的主麽!!!真真可憎可恼!!来人!给朕把这个淫僧捉起来,押往天狱!”
  晋息心仍然擒著她手腕,却不去看皇帝脸色,亦没注意从四面围拢上来的禁卫军。他只调转了视线去看那面色苍白的人。
  陆子疏定定站在他身後,没有开声,亦不看他,长长紫发垂落在他面颊上,把所有情绪都掩藏在紫藤花般的发丝下。
  晋息心道:“一切都是息心妄自为之,皇上责难,请悉数降罪於晋息心之身,事情概与陆尚书无关。”
  皇帝又气又恨,冷冷道:“无须你这种玷污佛门清誉的淫僧告知朕如何行事!!”
  说话间禁卫军已将晋息心团团包围,刀戟寒光森严。晋息心松了擒著皇帝的手,皇帝後退一步,目光亦向陆子疏瞥了过去,以为他会出言干涉或为晋息心讨保。
  可是陆子疏只是沈默,他垂著眸,修长手指轻搭在腹间,似乎完全没有在意到僧人给禁卫军押扣住。
  银发僧人在禁卫军的包围下缓缓步下白玉石阶,自陆子疏身边擦肩而过,陆子疏依然头都没有抬,甚至没有侧身看他一眼。
  紫色长发与银色长发在晚风吹扬中,於两人错身时勾缠在了一起,又迅即分了开去。
  **********
  清心寡欲的僧侣身居牢狱是件极其罕见之事,而由於触犯出家人最忌讳的淫戒而被收押在监,更是令闻者啧啧称奇。
  晋息心给关押进那座臭名昭著的天狱时,里头收押的重刑犯人,不论是即将押上刑场执行干脆利落的斩刑的,还是判决了五马分尸、凌迟处死之类酷刑的,统统放下了自己命不久矣的忧虑,把关注的目光投向这个一脸正气、看起来器宇轩昂的和尚。
  “诶,听说这个和尚犯了淫戒。”
  “不是说出家人六根清净四大皆空?看起来入门前尘根就没断得彻底吧~~~”
  “依我说,最彻底断根子的办法还是去宫里净身房挨那一刀,一了百了!”
  “哇哈哈哈哈说得是──”
  “和尚还挺俊,不晓得稀里糊涂上了那家姑娘,是诱奸吧。”
  “能关到这狗屁地方来的,得罪的只怕不是普通权贵,搞不好是皇帝中意的女人──”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管她是不是皇帝老婆,大爷我死之前也想快活一番!”
  ……
  ……
  晋息心面色未有波澜,守卫押著他从污言秽语的拥挤牢房前经过,他分明听见了那些评头论足的窃语纷纷,却始终平静沈稳。就好像他只是来履行苦修,外界讥笑嘲讽,全然不进入内心。
  押著他的守卫原本也想借机嘲讽一下这个看起来宝相庄严的和尚,讥讽他假正经假道学,──皇朝百姓最为尊崇佛教,对出家人向来敬仰有加,因而也更加无法容忍触犯戒律的僧众──但无论旁敲侧击也好,直接开言讥笑也罢,这个银发僧人就是无动於衷,根本不知道他听还是没听到。
  守卫说得自己都口干舌燥,却收效甚微,不由有些自感没趣。
  打开牢门,板著脸把他往牢门里一推,冲里面高喊:“新来的!好好招呼著!!”
  守卫就是牢狱里的龙头,跟里面长居的犯人都有某种心照不宣的暗号。闻声立刻就有人三三两两围了上来,不怀好意的目光在衣衫洁净的僧人身上四下打量。
  这是间六人居的狭窄牢房,散发著任意一间牢房都会有的恶臭,熏之欲呕。
  围上来的人都胡须拉杂,蓬头垢面,一个个臭气熏天的笑嘻嘻去拉扯晋息心衣袍,口里不三不四道:“大师,既然来了,就渡一渡我们吧?”
  “佛爱众生,大师把这身整齐衫子脱了给我们~~~”
  “让我们看一看大师的慈悲心肠咯~~~”
  晋息心双手合十,念一句阿弥陀佛,然後正色道:“可以。”
  他应答得太快速,一时间那些存心找麻烦的犯人压根没有反应过来,居然老老实实愣在那里。
  “你说什麽?”
  晋息心又重复一遍:“我说可以将身上这身衣物舍了给你们。心在,则佛祖在,有心求渡必能自渡。”
  牢犯们面面相觑,拿不准他到底是在涮他们还是说正经的。
  ──这和尚是不是傻了啊,我们明显是在拿他寻开心啊!
  “和尚,你不要装疯卖傻,──”
  话没说完,却看见那银发僧人已动手解起自己僧袍。众人目瞪口呆中,看见那身看起来质地极其优良的银月色僧袍已被他利索的解下,整整齐齐叠放在了一旁。僧人赤裸著上半身,凤眸半垂,胸膛宽厚而坚实,藏著一股蓄势待发而内敛沈厚的刚性之美。
  他道:“衣物在此,你们众人要,便拿了去罢。”
  下巴都要掉到地上的犯人们顿时一哄而散,讥诮的道:“搞半天是个痴呆和尚!”
  “无趣无趣。”
  晋息心阖眸,不去在意牢房外大叫著“和尚来给爷讲讲你搞女人的风流事”和牢房内把他抛到一边,开始赌起牌九骰子的喧闹声音,盘腿静坐默念起心经。
  外界纷杂渐渐如潮水退去消失,在一片虚无空寂的安宁中,他眼前慢慢浮现起那紫发紫眸的人影,抿著唇,一会儿对他微笑,不依不饶的喊他“大师,吾缠定汝了!”;一会儿冷若冰霜,纵然身子笨重,亦坚持著转过身去不让他碰触,冷冷道“离开吾的视线!”
  若能保护你周全,即便要我孤身赴无间。

☆、(7鲜币)第五十九章  断情? 上

  第五十九章 断情? 上
  夜深人静,外面的守卫都倚著墙入了梦乡,一只毛茸茸的小狐狸蹭著墙根溜了进来,雪白的尾巴拖在地上沾了一地灰尘烂泥。它回身瞧了瞧自己引以为傲的大尾巴,叹了口气──然後在晋息心沈静而温柔的目光中化作人形。
  银发僧人盘膝而坐,因为监牢里无法清洗衣物,身上银月白的僧衣已有了些灰尘,银线镶成的边丝颜色显得有少许黯淡。但僧人一双端正凤眸里依然是不折光芒的熠熠神采,即便落於淤泥之中,仍旧有著不染纤尘的清圣佛气。
  小湖半裸著身子,趴在他膝盖上,下半身给蓬松大尾巴全数遮住。
  “那条龙真是无情无义,大师你关在牢里这麽多日,他看都不来看大师一眼。”伸手抓僧人衣袍,檀口微张,慢条斯理的抨击那不在现场的无情无义之人,“大师你可是为了他才进到这个阴森森的鬼地方来呢。大师,你别再想著他,小湖带你出去,我们回山上。”
  “你在山下待的时日也够久了,该玩腻了罢?”僧人虽然看著她,视线却不因她半裸著的窈窕身段而有半分游移,始终平稳沈静。
  “大师若肯跟小湖离开,小湖才会玩腻。”
  “子疏在何处,我就在何处。我不会离开他。”
  一句话平淡无奇的说出口,却让趴在他膝盖上笑嘻嘻的少女愣了半天神。
  “哼……”低下臻首,“这不像是出家人该说的话,大师,你染尘了。”
  晋息心温柔看著她。
  “变得就跟俗世里那些庸俗讨厌的男子一般,不再干净。”小狐妖喃喃的,又凑近他一点,抬起妖气氤氲的眸子与晋息心直视,问:“那条紫龙,把大师抛下不闻不问,跟皇帝成天吃喝玩乐,没心没肺的,他有哪点值得大师对他好?”
  晋息心不言语,她就恨恨道:“大师还被他蒙在鼓里吧?皇帝已经下了圣旨,说‘高僧犯戒,当杀之以敬效尤’──定了要大相国寺三日後来监斩。陆子疏当日就在宫中,皇帝是看著他眼睛,一字一句说出来的,陆子疏竟然连吭都没有吭一声!”
  皇帝要重重惩戒自己,晋息心是预料到了的,即便是降下死罪,他亦有充足心理准备。只是听闻陆子疏神色不动,甚而在皇帝下达这道圣旨後他还谈笑风生,同宫女要了杯清茶,漫不经心的啜饮──小湖描绘当时情景,绘声绘色,如同亲临。
  晋息心怔了怔,眼前顿然浮现出那袭华丽紫影冷静自如的表情。在他记忆中,那人素来总是用多情而缱绻的目光看著自己,如今流露出的却是事不关己的悠闲自在……
  银发僧人心底突然有些痛,像被锈掉了的刀子,一刀刀钝钝的磨割。
  他慢慢抬起手,摸了摸心口,又缓缓放下。
  小湖盯著他:“大相国寺诶,听说是你们佛门高僧云集之地,如果真有跟大师修行相近的高僧来监刑,加上寺僧把守,逃走几率有几成?不若趁那些秃驴来之前,先跟小湖闯了出去!”
  僧人道:“子疏在的地方,就是晋息心在的地方。我不会离开半步。”
  小狐妖陡然从他膝盖上跳起来,蓬松尾巴噗的一声化为乌有,她就那样赤条条的站在僧人面前。
  晋息心沈默的别过脸去。
  “他有的,小湖全都有!他是妖,小湖也是妖;他能给大师生育後嗣,小湖更可以!”少女跺著脚叫,娇脆声音在监牢里回荡。
  纵然与晋息心同一牢狱的牢犯们中了迷幻术,睡得不省人事;还是给这几声激愤的控诉,震得模模糊糊翻了几个身。
  “同子嗣无关……”晋息心困难的说,但刚说出这几个字,又沈默了。
  其实……不能否认,陆子疏腹中胎儿,对他二人之间走至今日这个地步,有著难以评估的影响力。
  若不是子疏有孕,他断然不会留下;若不是子疏为了他甘愿逆天孕子,他也不会察觉自己真实心意。
  ──而更讽刺的是,当他发觉内心所思所念後,又是因为这个孩子,子疏误解他误解得彻底……
  真真是因果循环,屡报不爽。
 
☆、(9鲜币)第五十九章  断情? 下

  第五十九章 断情? 下
  “大师也心虚对不对?大师明明知道,留在他身边不过就是冲那无辜生命而已,何必自欺欺人。”敏锐捕捉到僧人迟疑,小狐妖撇了嘴,“大师安心,龙之习性,胎儿成形後便是与母体精血相连,心脉相通,即便你离开他身侧,他若想保全性命,孩子也是要平安诞下方可。既然他无情,你又何必有义,白白留在这里给那个吃醋妒忌的皇帝杀?”
  走道里开始传来守卫打呵欠的声音,小狐妖设下的迷幻术已逐渐减弱效力。
  小湖语气开始急促:“大师,人类不是常说留得青山在不怕生不了火?陆子疏是龙,龙是冷血动物,说翻脸就翻脸的,留在这里指望他还不如跟小湖离开,我们狐妖重情重义,小湖这一生都会对大师好!”
  “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大师勿顾左右而言他!”
  晋息心苦笑,抬起一手,点上小狐妖额头,祥和佛气顺著修长指尖灌入後者印堂穴。
  少女想反抗,却骇然发现自己全然无法抵制那由外而内的柔和真气,人身渐渐缩小,又变回蓬松大尾巴的小狐狸。
  “吱吱──!”惊恐的发现佛气灌入後,有上百年修为的她竟然无法再化为人形!
  大师,你在做什麽,不要封印小湖,小湖是为你好!
  可惜再无法人语,只能焦急上蹿下跳,围著僧人脚边吱吱叫唤。
  晋息心伸手抚摸它洁白皮毛:“你本无心尘世,既是追寻我的脚步而来,也该适可而止,在此际止步。”
  ──大师你不要做傻事,皇帝是动真格的想要你性命!她一个女人家,发觉自己心爱男子为大师珠胎暗结,不啻晴天霹雳,她是当真不会放过你!
  “子疏对我的意义,已不同於三千世界芸芸众生……”边说,掌心边形成一个洁白光团,将企图挣脱他的小狐妖周身笼罩其中。小狐妖即便豁尽全力亦无法动摇他之佛气半分,方後知後觉到,僧人远不似他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平和易拿捏,他之修为实乃深不可测──晋息心若有心离开天狱,根本没有人能够关住他,他是自愿停留在这里。
  光团渐渐上升,漂浮在潮湿而带有腥臭味的监狱空气中。小狐妖不断对著银发僧人龇牙咧嘴,想要挣脱出去,僧人对它平和摇头:“这个封印仅在皇城范围内有效,於你自身修为丝毫无损。离开天子脚下,回你拘束无羁的山野生活去,莫再复返。”
  两行清泪顺著小狐妖扑闪扑闪的眼睛落下,晋息心微有不忍,垂眸不与它对视。
  ──大师,你知不知道陆子疏有多心狠手辣,他从皇帝口中旁敲侧击出背後告密他是妖孽之人的名字,转背就去拔了人家舌,连小湖身为妖类都看得心惊胆颤……这样冷酷狠绝之人,大师莫要中他圈套……!
  “他为我沈湎红尘两世不离,既是我有负他在先……”光团缓缓越过牢狱墙面,如穿过一层清澈湖面,毫无阻碍飘出;小狐妖最後听见僧人低语:“情意或性命,但凡他要,我便偿给他罢。”
  ×××××××××××
  大相国寺即将监斩晋息心的消息,在小湖走後第二日,便传到天狱中,传到盘膝端坐的僧人耳旁。僧人面色波澜不动,倒是牢狱里又掀起一轮新的讨论热潮,毕竟天狱中比晋息心罪孽深重之人多了去了,其人相安无事,却是这个触犯淫戒的和尚最先给拖出去斩头,不由让人愈发心猿意马的想象起他到底玷污了哪家皇亲国戚。
  及至一位意外访客,出现在牢门前时,更是坐实了高僧监斩的传言,牢犯之中顿然炸开了锅。
  “大相国寺自开国以来便是皇朝护国寺院,佛友你所犯罪愆,不仅攸关国体,更攸关释门颜面。既是天子下令,当知我们已无路可退,唯有亲自执刑,清理门户。”
  以为今生不会再见之人,竟然现身於脏污牢门外,隔著层层铁栏,语气悲悯而冷静陈述事实。
  晋息心与他四目交错,眼眸平静:“我以为佛友你已得证大道,远离三丈红尘,却没想到你仍滞留因果之间。”
  白发白须的僧人,念了声佛,红印朱染的额间隐约光华流动,静静目视盘坐之人。
  “如若是我一念之差,让佛友你行差踏错走至如今这一步,这层因果之链,合该由我来亲手斩断。”
  “是晋息心再度拖累佛友。”
  “当日霖善寺後山,你谎称仅仅叙旧,实际却是已同陆子疏行了那尘事?”
  “……确有此事。”
  “对你所下裁决,佛友认为并无不当之处?”
  两名僧人均是面色平稳无波,言语交谈间就如同践行寺庙中再寻常不过的日常起居,全然评断不出是在讨论攸关生死的重要大事。
  炸开锅的牢中,奇异般的给这股生死不萦於心的气场笼罩,骚动逐渐平静,只听得空洞石壁嗡嗡作响的回荡两人冷静对谈。
  晋息心答道:“无。”
  “那麽,两天後,莲华会亲送佛友最後一程。”


☆、(8鲜币)第六十章 你若无情我愿休 上

  第六十章  你若无情我愿休 上
  陆子疏依然没有在天狱现身,关於他近况的只字片语,袭烟不在,小湖也离开了,再也没有人传递到晋息心耳中来。天狱饭菜一如既往的糟糕,同监牢的犯人倒是收敛了嘲讽讥笑的口吻,大抵也是同情这个命不久矣的和尚。
  莲华探监过後,十名大相国寺的武僧随後便出现在天狱,神色肃穆,面庞冷峻。紧绷著嘴唇不与任何试探搭讪之人交谈,似乎是羞愧於释教同门中出了这样一位沾尘惹欲的败类。
  他们守卫在晋息心监牢门外,其实莲华亦交代过他们,知道那个同门若是想逃,凭他们亦是挡不住的。
  做这个姿态出来,不过是给皇帝表达大相国寺清理门户,绝不护短的决心罢了。
  晋息心仍是日日早课晚课,从容做他的修行,把监牢等视於佛院,把不日就要赴死的事态视若无物。外人看去,只知道他心无挂碍,生死亦是等闲视之,淫僧归淫僧,倒确实像个有大智慧大开明的。
  只有晋息心自己知道,所谓心平如镜,到底还是牵系著一抹紫色身影。
  纠缠过千年,最後以这样的方式划清结局,或许对两人都好。
  他默然想著。
  此际惟愿能以一己之躯,替从前陆子疏犯下的罪孽偿债。期盼待他散尽元神消归於九天之间时,这千年修持能可抚平上一世洪水滔天中哀鸣不绝的冤魂怨气。
  以及他此生抱愧於心的师父,泉下若有知,大概顿足喟叹怎教出他这样一个冥顽不灵的徒弟,绕了那麽多弯,还是堪不破情障,甚至无法亲手为师仇了结一切。
  师父曾说莫忘初心,息心弥情。
  终究辜负了。
  沈重牢门被大力推开,两名膀大腰圆的大汉站在牢门前吆喝:“和尚,今天送你上路了!”
  银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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