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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煜的视线绕过贪狼星君看向正在对弈的玉帝和七杀星君，微微停顿片刻，随即挪开视线环望四周。

正要落子的七杀星君听到贪狼星君的话，不由得诧异的抬头看向贪狼星君身后的凤煜，“朱雀神君？”

大殿中静了一瞬。
玉帝抬头看了看，又瞥过眼去。

凤煜的唇动了动，本想说什么时，却恰巧被玉帝的话打断。
“喔。”玉帝向着七杀微微一笑，“看来你我的棋是下不得了。”

“玉帝棋艺精湛，臣甚是钦佩。臣不过是略懂皮毛，随便下下也罢。看着现在这走势，臣迟早是要输的，不过是时间的长短问题罢了。”七杀星君视线回转。

“是七杀星君谦虚了。”
玉帝从蒲团上缓缓站起身来，侧了身子，看着逆光处表情不明的凤煜道：“朱雀神君近日过的可好？”

贪狼星君向着旁边走了几步站定，七杀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来走至一旁与之并肩。
凤煜负手而立于殿门前，投下一大片阴影，“不劳玉帝费心，并不算差。”

玉帝似笑非笑，“朱雀神君这是还在埋怨朕？”
凤煜道：“不敢。”

“朕这也是为了神君好。”玉帝轻轻的说，“神君所管辖的地盘之上出现了如此大的漏洞，又造成天界损失如此惨重，理应打下天庭。朕也是爱惜人才之人，不忍将朱雀神君罚的如此之重，这才万不得已出了此计。朕也知晓朱雀神君乃心胸宽广之人，定不会为此事而埋怨朕的。”

凤煜垂首道：“陛下一切均为大局着想，臣不敢有他异。”

玉帝慢慢踱步至凤煜面前，直视着凤煜微微笑道：“那么朱雀神君能否将事情再说得明白些，朕也有理由不罚你下界，否则朕也无法给众位仙君一个交代。”
玉帝的语气轻柔，而在场得另外二人却硬生生得听出了一种咄咄逼人之势。

凤煜抬眼，坦荡的与玉帝对视，“关于此事，臣并不知晓。”
“哦？”玉帝挑眉。

凤煜眼中高傲毫不掩饰的展现在玉帝眼前，唇角带着一抹疏离的微笑，仿佛在讥笑着玉帝的话语。
玉帝轻笑着看着凤煜，毫不在意。

视线相撞，一触即发。
无声的硝烟。

二人都静了许久。

“陛下——”
七杀星君突然向前一步，开口打断这凝固的气氛，“三日前臣曾上奏的那封折子——”

“朕看过了。”玉帝轻轻的瞥了七杀一眼，开口打断他的话。

七杀不解：“那么您为何还要——”

“有理有据方能服人。”玉帝转过头来微笑的看着七杀，“况且朕只是想要知晓朱雀神君当日的行踪罢了，有何不妥？”

“陛下。”七杀恭敬道，“已有三位仙君为朱雀神君证明，此事与朱雀神君毫无关联，漏洞并非朱雀神君的管辖范围所出。”

“看来七杀星君与朱雀神君十分交好啊。”玉帝闷笑出声来。
七杀星君不自觉的心中一沉。

“温华元帅及其他几位仙君也曾交于朕几份证明此事与朱雀神君有所关联的证据。”玉帝看着七杀，“你说，这让朕如何决断是好呢？”

温华？
这个刺耳的名字令七杀星君一震，紧紧的攥起右拳。
居然又是他？

这几百年来，温华一直于玉帝身旁做事，留下的许多的蛛丝马迹都直指魔界。而七杀星君却苦于找不到确凿的证据，将他从元帅的位置上拉下来。七杀星君无奈只得旁敲侧击，却毫无效果，玉帝依然十分的偏袒温华，而破军星君的将军之位更是有被架空的趋向。如今破军星君被迫陷入沉睡，温华更是掌握了大部分的权力。
若是要说只手遮天，也不过如此。

七杀星君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气，沉声道，“臣定会彻查此事。还望玉帝大人对于温华元帅等仙君话能够慎重考虑。”
“七杀星君的话……”玉帝拉长了声音道，“莫不是在影射些什么？”

“您也知道，温华元帅等仙君素来与朱雀神君不和……”

“慢——”玉帝打断七杀星君的话，“七杀星君若是在担心温华元帅等诸位仙君有不公之处，那么朕是否也应担心七杀星君对于此事或许也会有偏袒之处？”

“臣……”七杀星君压着嗓子，嘴唇几张几合终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一时间，大殿中落针可闻。

玉帝叹了口气，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七杀星君本是一片好意，朕也自然是能明白的。此事朕定会亲自决断，不得到确凿的证据证明朱雀神君有罪，朕也不会轻易下诏。七杀星君自然可以放心关于此事的公正问题。”

“是啊，此事由玉帝大人决断便好，七杀星君无需费心。”站在一旁的凤煜冷不丁的开口附和着玉帝的话。

七杀星君心中一摒，抬眼看向凤煜。凤煜垂着头，视线游移。
“是臣多心了，”七杀星君撇开视线，淡淡道。

玉帝微微侧脸，“原来朱雀神君与朕的想法一样。”
“臣怎敢有他异。”凤煜道，“一切全凭玉帝做主。想来七杀星君只是没有想到玉帝您会亲自决断，一时没有考虑周全。若是早知，七杀星君又怎会怀疑您的公平性。”

七杀星君自知这是凤煜在为他开脱，闭了闭眼，后退一步与贪狼星君并肩而立，藏在身后的手紧攥。

玉帝转过身来，背对着七杀和贪狼，看着凤煜话语中满是欣慰的道：
“朱雀神君真当是善解人意啊。”
凤煜垂眼，避开玉帝凌厉的视线。

“朕力排众议方才保住了朱雀神君，朕也希望朱雀神君能理解朕的压力，给诸位仙君一个合理的交代，这让朕这个中间人也不会太过尴尬。”玉帝用着商量的语气，又将话题扯了回来，“朱雀神君以为如何？”
凤煜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满是诚恳的道：“臣当日私事在身，确实不知此事。”

“既有缘故，朱雀神君不妨说出来，朕也可斟酌评判。”玉帝淳淳诱导。
凤煜心中冷笑，避开玉帝的问题，面上不动声色的道：“当日，臣将事务全权交于族长负责。臣只是想说，漏洞若真存在于臣的辖区，那么这是臣的疏忽，臣，甘愿受罚。”

七杀星君心中一震，步子随即就迈了出去。眼疾手快的贪狼星君当即单手扼住了七杀星君的手腕，狠狠的拽回身旁，眼神示意七杀不要冲动。

玉帝轻轻瞥了一眼七杀的神情，随即收回视线看着凤煜淡淡道：“朱雀神君这是宁可受审也不愿透露当日之事了？”
凤煜道：“私人之事不便透露。”

“哦？比朱雀神君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玉帝挑眉，“还是说另有隐情？”

凤煜淡定的什么也没有解释，只是不卑不亢的道：“清者自清。”
淡然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显的格外清晰，狠狠的撞进其他三人的心里。
淡淡的嗓音仿佛是对玉帝的一种嘲笑。

玉帝笑了笑，尽管那笑容里满是寒意。
蓦的，玉帝抬掌轻鼓了几下，看似赞赏的道：“好一个清者自清啊！”

“二位星君以为如何？”
玉帝骤然转过身来问道。

七杀星君和贪狼星君被玉帝的话问了个措手不及，根本没有想到玉帝会将这个问题抛给他们。

贪狼星君看着玉帝，凉凉的道：“一切决定于二位的想法。”

“那么七杀星君呢？”玉帝的视线转向七杀。

七杀星君压下心头涌动翻滚着的辩解之意，模棱两可的答道：“全凭您做主，只望您决断之时能够三思而后行。”
问题最终又被推回了玉帝手中。

“可真是两个妙答案。”玉帝边转身边不愠不火的说道，语气里带了几分嘲讽之意。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给凤煜的银白色的发丝上镀上一层金色。凤煜双眸微阖，神色淡然。
窗外陡然传来一声嘹亮的凤鸣，远处赤色光芒冲天而起。附近的云层皆被染成血色，宛若红霞。

玉帝的视线仅在那赤红的光芒上停留了一瞬，便转回视线悠悠叹道：“看来凤凰一族中又有人突破了，只是朱雀神君这一次无法亲自为之授誉了。”
凤煜无言。

玉帝并不在意凤煜不回答的失礼，再次问道：“朱雀神君可是决定了？”
凤煜点点头。

玉帝略带歉意的道：“既然朱雀神君如此坚持，那朕就不得不要请朱雀神君移驾别处了，或许要委屈朱雀神君受些苦了。”

“玄天狱？”凤煜道。

玉帝点头，遗憾道：“朱雀神君……”

七杀星君的脸倏然变色，上前一步打断玉帝的话，急急道：“陛下，万万不可！玄天狱关押的全是魔界重囚，一旦……”

“只是做做样子，七杀星君大可不必担心。”玉帝三番两次被七杀星君打断与质疑，心中已是有些不耐，“毕竟朕需要给天界众位仙君一个处罚结果。不然如何？莫不是七杀星君有更好的办法？”

贪狼星君突然道：“陛下，请三思。朱雀神君完全可等至审判结束后，再下惩罚。”完全没必要这么急着将其关入玄天狱啊，玉帝。

“难平众怒啊。”玉帝惋惜道。
仅仅五个字，便相当于将凤煜判了死刑。

玄天狱——关押着无数魔界重犯，皆为穷凶极恶之徒。所处于极北的极寒之地，百万年来，还未曾有天界仙君被关入此地。整座玄天狱魔气环绕，天界之人若不运功抵御，极易被魔气入体，对于天界众仙君来说此可为大患。

“那就按照陛下的意思来办吧。”凤煜道，语气淡然。

七杀星君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贪狼星君一把拉住。

“既然朱雀神君并无异意，那便烦劳两位星君送朱雀神君一程了。”玉帝道。
贪狼与七杀却都站着未动。

“二位星君？”玉帝提高了声音，其中催促之意十分明显。

贪狼星君垂下头沉了声，答应道：“是，陛下。”顺手轻轻拉了拉七杀星君，七杀这才反应过来，不情愿的随着贪狼星君一起领命。


七杀星君的话音未落，凤煜抬眼看了看那大殿内堂，便收了视线向外走去，未曾再看那三人。

七杀与贪狼星君对视一眼，忙道：“臣等告退。”
玉帝颔首应允，“去吧。”

七杀与贪狼星君随即转身出了大殿，跟上凤煜的脚步。
玉帝定定的站在大殿门口，眯起眼远眺三人离去的方向。


片刻。

一阵珠帘相碰的清脆声，伴随着一男子略带无奈的声音从大殿内堂中传来。
“他知道我在。”

玉帝哂笑道：“那又如何？”






第12章　第十二只小凤凰
“天帝几时变得如此多虑了？”
玉帝看着向他走来的九渊。

“不过是有些担忧。”九渊道。
“缘由呢？”玉帝似笑非笑的看着九渊。

九渊走过来站至玉帝身旁，看向天边。
表面上的东西，无需再多言。
半晌，九渊闭了闭眼，叹道：“罢了。”

“可是因为朱雀神君被我关入玄天狱？”玉帝问道。
九渊负在身后的手攥着袖口的手指猛然一紧，表情却是淡然道：“那里是天界禁地。”

凤煜的事宛若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喘不过气来。明明无论天界仙君犯了怎样的罪都不应关入此处，此处虽没有明确的天条规定，百万年来却也是成了一种规矩。更何况，凤煜即便有罪也是罪不至此。但这一次，却是破了例。

“但也只有这样，方能平息众位仙君之怒。这也是诸位仙君一致通过的处罚方式。”玉帝悠悠叹道，“我不想就这样折了一名神君，但也不想再引起天庭内乱。你也必然知晓那些联名上书要求我处罚朱雀神君的人近几日是闹的愈发的厉害了，我不尽快给他们一个为之满意的交代，恐怕他们是不会消停的。”
“那为何不把事情公之于众？”九渊冷笑道，“让他们自己定夺。”
“你是指对于朱雀神君有利的那一面？”玉帝摇头笑笑，“那么温华之处我又该如何交代？”

“温华……”
温华啊。
九渊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眼眸愈发的阴冷。

每次能牵扯上温华的事势必便会变的很复杂。即便是再简单不过的事，若是让温华插手，不搅得一滩浑水便别想清净。温华别的不行，但像颠倒黑白，搅和浑水这种事情倒是温华的绝活。

并且就如同七杀星君说的那样，温华在仇鸾没有沉睡时便放肆插手仇鸾的军中事务。仇鸾的事务本就繁重，再经过温华这么一倒腾，仇鸾更是怒不可遏。
侧卧之榻岂容他人鼾睡？
仇鸾曾不止一次找玉帝说明此事，但玉帝却一直袖手旁观，对于温华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而如今仇鸾重伤未愈陷入沉睡，温华便是更加放肆，几近于独揽军中大权。曾与仇鸾交好的仙君与之手下将士均为仇鸾而鸣不平，却被玉帝用手段镇压下去。

九渊思索片刻，终于将埋藏心里多年的想法说了出来，“温华，此人疑点甚多，不可信。”

“你们都是这句话。”
玉帝叹气，却并无惊讶：“我知道你们素来与温华不和，破军星君也曾来与我说过此事。只是碍于当时状况我并没有将其身份公布。想来你们也该猜得到，温华是从魔界而来之人。”

多年的猜想得到印证，也不出玉帝所料，九渊果然没有太过惊讶，“既然玉帝信任于我，说了他这秘密，那么我也不再隐瞒。我与几位仙君都曾怀疑温华来此的动机以及在这场仙魔大战中温华所扮演的角色。”

“这是自然。”玉帝微微点头表是认同。
九渊嘴角微勾：“原来陛下也是这样以为？”

玉帝道：“天界出了漏洞，又有细作活动。带了一身魔性的温华自然是诸位首先怀疑的对象。”

九渊淡淡道：“不过陛下既然坦诚，便足以看出陛下对于温华的信任。那么，我很好奇的是玉帝又为何如此信任于他？”
玉帝抬眼迎向九渊的目光，“温华乃是父皇为我留下的一枚天界安插在魔界的棋子。”

“老玉帝？”
玉帝颔首，“是的。”
九渊微笑，“陛下的答案……总是这么的出其不意。”
“不信？”
“如何信？”九渊挑眉看他，“老玉帝已经逝去，如何证明此人身份？”

玉帝道：“是我亲自将此人召回。”
“那又如何？”
“是用父皇交于我的密法召回。”玉帝道，“密法的源头种在温华的身体里，如今只有我知其咒。”

九渊顿了顿，随之一笑：“于是便任由老玉帝多年的心血功亏一篑？”
“自然不是。”玉帝停顿了一下，说道，“从探子传回的消息来看，魔界也在试图将棋子安插入天界，而温华只是其中一个。”

“有意思。”九渊眯起了眼，“六百年的双面棋子。”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凌厉，“那么陛下如何保证温华如今帮的还是天界！”
玉帝道：“有咒控制其身，他不敢造次。”

“陛下能保证万无一失？”九渊道，“天界，再也经不起大的动荡了。”
玉帝道：“我自有计策。”

九渊道：“看起来陛下是有十分的把握。”
玉帝哂道：“关于此事，你不必担心。我已安排好了相关事宜。告诉你这件事，我并无他意，只是为了让你心里有些底。我可不希望最后看到天庭会是个内斗到两败俱伤的结果。”

最后会成两败俱伤？
只怕等不到最后了吧。
九渊在心中冷笑，不动声色的道：“陛下如此说了，那么我也就不多过问了。天色已然不早，还有许多公务需要我处理。若是陛下无他事，我也该告退了。”

“等等。”玉帝唤住他即将离开的步子。
“陛下可还有事？”
玉帝沉吟不决：“今日唤你前来……”
他顿了顿，抬眼看了看九渊，住了嘴。
九渊一笑，“陛下尽管说便是。”

沉默半晌。

“其实朱雀神君之事……”玉帝看着九渊的表情缓缓道。
“陛下要说的若是此事，那么——”九渊拉长了声音，凉凉的打断玉帝的话，“此事并不归于我管，我本无心于此事，只想看看这最后的结果如何罢了。虽不知今日陛下唤我来此的目的，但既然陛下已下决断，我便尊重陛下的意见。”

自从凤煜一进大殿，他便知道凤煜已经知道他在这里了。玉帝让他隐于内堂，他却猜不到玉帝的打算究竟为何。而如今看来，果然仍与凤煜有关。
九渊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脸，却再也找不到多年以前那份熟悉的感觉，只有无尽的疏离。

玉帝叹道：“我怕你多心。”
九渊垂眼：“多谢陛下费心。”
“谢？”
玉帝兀自笑了起来，眼底却满是落寞，半晌才道，“我一直都将你视做朋友啊，九渊。”
九渊不着痕迹错了一步，“陛下，君臣有别。”
“是么？”玉帝双眸微阖。

回忆如初。
记忆中的你我还是孩童，曾经一厢情愿的以为你我年少如初。
“陛下”二字当年不过你我嬉笑之言。“多谢”一词多年前又怎会出现在你我口中。

这是自他坐上这玉帝之位后第一次叫九渊的名字，他只怕这也会是最后一次。
这是玉帝如今最害怕失去的东西，但不曾想也早已在漫漫岁月中消逝。
年少时的深厚情义早已在几千年的时光中磨灭殆尽。无论是熟悉的记忆还是记忆中的那个人，都渐渐变得陌生起来。

回忆敌不过沧海桑田，豪言都变成了笑谈。
没有什么能够不朽，包括时间。

九渊不自觉的后退一步，“臣告退。”
自古君臣两立。

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