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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巧笑嫣然，顾盼生辉。即便无情，却仍将多少年相伴的记忆刻在了心底最深处。
“凤萱……”
华昀皱起了眉，始终不愿再去回忆。想不到那日的一别，竟成了他们的永别。

丝丝黑线渐渐浮现在华昀的周身，几段魔纹影印在瞳孔深处，忽暗忽明。华昀扶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试图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别激动。”睿玉的手上荧着白光，在华昀周身绕了两圈。等到黑线渐渐隐去，眼底的魔纹不再出现，睿玉这才放下了手。
“她是何人？”华昀的话语中有一丝不确定。
“你闺女，小吉祥。”睿玉瞥了他一眼，“你是在思考该让她叫九渊叫爹还是叫娘？”
华昀懒得搭理睿玉这种带着讽刺意味的不着调的问题，绕过睿玉走到床前蹲了下去，细细打量着小吉祥。

睿玉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忽然问道：“凤萱当年曾给我提过一件事情。”
“怎么？”华昀没抬头，握住小吉祥的手注入一丝仙力在她体内游走，探究着她的身体状况。
“你与当年的凤凰一族的族长决裂，是怎么一回事？”

半晌沉默。

“……你也知晓我当年几乎算是傀儡。他命我拿的东西我并未拿到，便成了那样。”华昀又叹了一声，这才开口，“也是因此，才拖累了凤萱。”
“什么东西他们这么在意？你当时居然也没告诉过我。”
华昀一笑，“那并非什么好东西。与玄天寒玉有相似的作用，但一旦修炼者的法力超出那玉石的作用范围，反倒是会噬去修炼者的法力。稍稍借助那玉石倒不会如何，但长久使用那玉石只会使根基受损，法力停滞不前。”
“这么神奇？”睿玉一惊，“我怎么都没听师父说过？”
“那东西在上万年前就被封印了起来。只是年少时的九渊与玉帝无意中发现了那东西，也不知那族长是从何处听说的，便想令我接近九渊拿走拿东西”华昀道，“我为他们背黑锅也不是仅只那一次了。只是那一次我是为他们好，却被他们当作了叛徒。也真是……”华昀没再说下去。

睿玉听着他的语气，却也能猜到华昀的无奈。又见他松了小吉祥的手站起身来，睿玉便问道：“怎么样？”
“她这是怎了？”华昀回过头来看她。
“是封印的问题。”睿玉道，“凤萱就是为了压住她的凤凰血脉，才用血祭下了这道封印，这也才使小吉祥逃过一劫。不过封印在她身体里呆了太久，也对她的身体造成了这样的危害。从前是一天醒一次，现在一个月也指不定才能醒来几次。这样下去，她总有一日会完全陷入沉睡之中。”

“你们为何不解开封印？”
“你以为我不想？你问这种问题简直就是废话。”睿玉撇嘴，“凤绮的法力不足以支撑他破解完整个封印，但是这种封印一旦无法破解完全则会使它变得更加强大。我还去找过师父，但师父告诉我这种封印只能由你们族内的人来解开。我想不到任何一个人有这种能力，除了你。”
“我？”华昀摇了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睿玉，“我如今非仙非魔，半人半妖。内丹被人取走，元神也并不完全，你让我如何恢复到巅峰的状态去解开封印？”
“内丹。”睿玉紧紧盯着他。

“无用的。”华昀别开了头，“我的内丹现在何处我自然知晓。可还记得西锦？”
睿玉短暂的愣了愣神，而后才点点头。
“我自九渊的宫中了解到百余年前西海龙王的某位公主重伤不治，现在已无踪影。”华昀嗤笑道，“我与西海的那几位也算是宿敌，西锦身上的鱼腥味儿大老远我都可闻得到，恐怕那位西海的公主并未死亡而是老龙王去向玉帝求了续命的物件，这也才让他女儿成了玉帝的棋子，令他们一同联手来对付我。我在被打下凡界之前，曾将我的一魂一魄放在了我的内丹之中。前些日子我一直伴在西锦身旁，能感受得到她身上有我那一魂一魄的气息。”
华昀看向睿玉，再次摇了摇头：“我的内丹已然成了西锦的续命之物。”
睿玉抬着头望着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去找凤逸罢。”华昀垂下了头，“他或许可以。”

睿玉听着华昀的话，却渐渐皱起了眉，“你既然有足够充分的准备去复仇，还能打探到如此之多的辛秘，却居然没能力去救你自己的孩子？”
“因为即便拿回内丹我也没有把握能否回到当年的巅峰状态。”华昀道，“更何况，你要明白我们的敌人……”
“我知道他深不可测。但是你为自己的仇恨，去牺牲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睿玉嘲笑道，“你为了复仇不择手段，却连你亲女儿都不顾？”
“我从未打算牺牲谁。”华昀摇了摇头，声音嘶哑，“即便牺牲，也只有我一人。凤逸可以解开她的封印，你们将她照顾的很不错，长久下去应当也好。你们……不需要我……”
睿玉又被他的话激得冒火，丝毫没有深入去想凤逸的问题，咬着牙恨恨的丢下两个字：“懦夫！”

“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逃避？这就是你的选择？”睿玉冷笑，“撇开他人不谈，你有想过师父么？师兄当年死的时候师父一夜白头，你当年被打下凡间的时候师父法力逆流，闭关了一年才勉强养好了身体。师父把咱们当亲生儿女来看待，但是你有考虑过师父的感受么？你这次如果再出点什么意外，你让我怎么跟师父交代？”

华昀沉默不答。半晌，一声叹息。
“师姐你多照顾些师父，我意已决。”

睿玉还想再说，却被华昀打断：“我的内丹在西锦身上，要拿回来易如反掌。”
“我只求你帮我最后一个忙。”
华昀的语气严肃，睿玉也不自觉的屏息凝神，顺口问道：“什么？”
“帮我去寻一个人来，他或许能保住我的命。”华昀苦笑道，“当年我曾救他一命，而在我被打下界时他也救我一命。但这次，许是我要欠他的人情了。”
“谁？”
“魔界之王——燕符。”






第32章　第三十二只小凤凰
自那日与睿玉一别已是有了七八日了，华昀回了华青仙君的宫殿，尽心尽力的伺候着师父。他孩童之时被人送至此处，少年之时被凤凰一族的人寻了回去，说他是遗留的凤凰血脉。华昀呆在华青仙君身旁的时候不多，更何况那时年幼，也不如睿玉那般心细，也不懂何为孝敬师父以报其养育之恩。现在总算难得有了这短暂的闲暇时光，又怎能不借此机会多多报答师父的恩德。

华青仙君正盘腿坐在蒲团上，闭目假寐。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到门前便停下了，生是怕惊扰到这屋中之人。
“进来罢。”华青仙君微微一笑，抚了把长胡子，缓缓睁开了眼。
“是。”华昀向着华青仙君深鞠一躬，进了屋跪坐在华青仙君面前，将从外院端来的茶奉上，方才小步挪动至华青仙君身旁。
“此事往后交予内殿的小仙娥来做便可。”华青仙君看着他一丝不苟的动作，和蔼道，“你好歹也是位列上仙，叫人看了去，也不怕他人的流言蜚语？”
“师父，那已是过去了的。”华昀笑了笑，并不在意华青仙君提起的这些，“如今徒儿的法力连一位末等仙人也是比不上的。”
华青仙君闻言长叹一声，“若不是我被这上古之阵困在这里无法出去，你今日也不会是如此模样了。都怪师父未护好你，让你落此境地。”语气之中满是自责之意。
华昀劝道：“师父不必内疚。徒儿一直致力于武学，却忽略了其他。导致徒儿技不如人，这才输给了对方。”

“唉。”华青仙君再叹了一声，转过身来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徒儿，“师父老了，也未有何能够再传授于你的东西了。这个法器便当做我最后赠与你的护身之物吧。”说着，华青仙君从手上退下一个玉扳指，放入了华昀手中。
华昀连连摇头，将那只玉扳指推了回去，“师姐已赠与我一护身玉佩，徒儿已无需此类法器。您收着便好。”
华青仙君笑着摇了摇头，也没有再动那只玉扳指，眼神看向窗外，“今日凤凰一族的前任族长正要嫁出自己最后一个女儿到玄武一族去，这是你最好的时机，你又怎能放过。而今日若是一别，也不知是喜是悲。我也不知，再见之日会是何时了。”
华昀听着这一席话，默默的将那只玉扳指拿了起来握在手中。
“多谢……师父。”

华昀站起身来，跪在华青仙君面前，却未正对着他，而是稍稍偏向屏风那处，轻轻弯腰磕了三下头。
华青仙君将他扶起身来，“为师困在此处无法帮忙，这也是为师唯一能为你做的事了。”
华昀的身子遮挡住门外投进的阳光，阴影包裹住了华青仙君整个人。华昀的腰侧系了一枚玉佩，玉石晶莹剔透，折射出耀眼的光，华青仙君看了看那玉石，问道：“你可知它的来历？”
华昀低头看了一眼，便顺手解下了那枚玉佩递了过去，“徒儿知晓。只是近几日忘记将它摘下。”
“于你而言，你现在的功力已无需此物辅助，此物对你只是有害而无益。”华青仙君伸手接过，“保存在为师这儿吧，待到再见之日，我再将此物还与你。”
“去吧。”华青仙君望向华昀的眸子里带有哀戚之色。
华昀什么都未说，只是向着华青仙君深深的一鞠躬，便向外走去。

还未踏出屋外。

“凤煜……”
华青仙君难得叫了他的名字。华昀回首，看着华青仙君一愣神，才道：“是。”
“莫要被仇恨迷了眼。”
华昀低头，轻轻笑道：“我知晓。”


屋外参天大树挡住了不少的阳光，在地上投下斑驳的树影。窗外鸟雀齐鸣，叽叽喳喳却不生厌烦之意。

蒲团上盘腿打坐的华青仙君的身影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位黑衣黑发的俊朗男人。男人跪在蒲团之上，低垂着头。
屋中屏风之后有细碎的声音传来，随之而出的是真正的童颜鹤发的华青仙君。

“每次都是如此心照不宣的把戏。”男人的声音沙哑，其中还带了一丁点的自嘲之意，“他看出来了。”手下用力，掌心之中的那枚玉佩化为粉末，只留下了一段红绳。
“他自然知晓你是好意。”华青仙君缓缓走至男人的面前，看着他手中紧攥着的那把粉末与一截红绳，“你又为何不与他直言坦白。”
男人颓废的摇了摇头，“他当年坠入凡间之时，我若出手阻拦，他必然不会是如今模样。我也是罪魁祸首之一，我怕他恨我。”
“若是他真的恨你，又怎会与你如此和睦共处。”华青仙君笑了笑，“凡间之人人生在世皆逃不过‘情’之一字，其实天界也是如此。只是我那小徒儿，虽修的有情道，却无丝毫有情道修者的特性。也着实是难为你了，天帝。”

“命定如此。”九渊苦笑了几声，站起身来，向着华青仙君深深的一鞠躬：“多谢。”
“我徒儿之事我怎能不管。”华青仙君叹声道，“只是我这三个徒弟命，却都不好。凤煜之事，就拜托你了。”
“这是必然。”　九渊的话掷地有声，“我定会倾尽全力护他周全。”


是夜。

自上次朱雀神君成亲以后，凤凰一族再次迎来了一桩大喜之事。凤凰一族前任族长之女，将与玄武一族的玄武神君执岸联姻。全族大喜，连往日喜怒不形于色的前任族长的脸上也带上了淡淡的笑意。朱雀神君理应前来，却因某些紧急之事耽搁了，一直迟迟未到场。于是在这长喜宴之中，现任族长凤逸便被授予了主持婚礼的重任。而作为老丈人的前任族长凤嬴，则正在自己的寝殿中闭目养神，享受着侍女的伺候。

正当快要陷入沉睡时，门被轻轻叩响。凤嬴闭着眼随意的摆了摆手，站在一旁的侍女便走了过去将门打开。


门外站着的是凤嬴信任多年的总管。侍女便向着凤嬴道：“凤总管大人求见。”
凤嬴这才缓缓睁开了眼，“进来吧。”
侍女向着门外的凤总管唤道：“族长让您进来。”

即便已经卸任了许多年族长一职，但他人见到了凤嬴却仍旧要恭恭敬敬的唤一声“族长”。而凤逸那个族长在族内当的却与普通的凤凰并无二致，除了一些正经的场合需要凤逸顶着“族长”的头衔参加之外，凤逸基本就没有地位。

凤总管站在门外的台阶前抚了抚自己衣衫上的不平整处，这才进入屋内，鞠躬道：“族长，有一男子求见。”
“谁啊。什么让的人能让你亲自跑来通报？”凤嬴一笑，眼角的皱纹更加深刻。再努力的保养，也抵不过他衰老的速度。
凤总管有些踌躇开口：“长相……与凤煜极为相似。”
“终于找来了？”凤嬴缓缓站起身来，摆了摆手，身旁的侍女便鱼贯而出全部退下。屋内只余下了他们二人。
“那我们可需防备措施？今日可是小姐的大喜之日啊。”凤总管仰头问道。
“总有那么些个宵小自以为是……”凤嬴缓缓道。
总管愣了，“这是何意？”

话音未落，电光石火间凤嬴便已出手，一道橙色的炽炎急速向着那总管奔去。凤总管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侧了一下身子，却仍是被击中了手臂，炙热的酥麻感渐渐遍布全身。

“族长……”凤总管身体支撑不住，摇晃了两下一下子摔在了地上。他艰难地抬起头望向凤嬴，口中话已是喃喃不清，“这是……为……何……”
凤嬴见此场景，脸色一变，这才知道凤总管未让人掉包。刚刚他收到的那条错误的消息，实则为一条障眼法。

正当凤嬴恨不得将那传递消息之人碎尸万段时，门外突然传来一个清丽的男声：“凤嬴族长，四百余年未见，过得如何？”
伴随声音进入屋内的，正是凤煜。
凤嬴咬牙切齿的看着面前这个熟悉的男人，一字一字的从牙缝里逼了出来：“多谢关心。过的，要比你好。”
凤煜垂眼，摇头笑着：“这么多年未见，你仍是这般容易嫉妒容易愤怒啊。幸好如今的凤凰一族并非由你做主。”
“是么。”凤嬴冷笑，“看来你苟且偷生了几百年，却一点长进都没有啊。”

凤煜竖起食指放在唇上，古怪一笑：“至少，从今夜开始——”
说话的瞬间凤煜动了。长剑一甩悬浮在空中，看似向前缓缓迈出一步，但顷刻间便已来到了凤嬴面前。
凤嬴哪里敢给他这个机会，再怎么说凤煜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凤煜的攻击特点他自然是一清二楚。凤嬴纵身一跃打破房门向着院中冲去，凤煜紧随其后。

原本花团锦簇的庭院现已变得一片漆黑，好似一个幽暗无边的境地。赤黑相间的菡萏静静的悬浮在空中，仿佛死亡的使者所遗留之物。
凤嬴的眼中是止不住的惊愕，但旋即恢复常态，讥笑道：“真是未曾想到，如此正派的你也会有入魔的一天。”
“拜诸位所赐。”凤煜优雅一笑，脚下步步生莲，踏着黑色的莲花缓缓向着凤嬴走去，“所谓邪派的魔也要比你这等正派之人好得多。至少，他们不会在我背后捅我刀子。”

“所有事情都从执名那个蠢货嘴里问出来了？”凤嬴嘲道，“我辛辛苦苦养大了你，你现在却是要来杀我。这可对的起你的良心，对的起凤萱？”
回答他的是凤煜执剑随手划出的一道风刃。凤嬴闪身避过，丝毫不敢大意。
“你我自己心中都清楚。你当年是如何对我，如何对凤萱的。此处只有你我二人，又何必装模作样呢。”凤煜笑了笑，“莫要再等了，你布置在殿外的人许都已到了地府团聚，我相信阎王那小子定会好好招待他们。”

凤嬴盯住他缓缓走来的身影，脚下不自觉的向后挪去，手中已有一簇橙色火焰在掌心跃动。
“有些事情我不说，但不代表我不清楚。”凤煜用指尖划过剑身，缓缓道，“你与执名和玉帝当年联手诬陷于我……”
凤嬴厉声打断凤煜的话：“私通魔界之事，你竟不认？”
凤煜反极怒为笑：“我为何要认？”
凤嬴道：“千年前你救下魔界之王，还将他藏于你的宫殿之内疗伤。在之后的百年内，你们通讯频繁。真当我都被蒙在鼓中么！”

“那不是还要多感谢你那顽皮的小女儿偷偷下界结果被魔气侵入体内，我才能将我殿中的罡气死死的压制起来，给了他一个养伤之地。不过若不是他出手为你的那小女儿续命，你以为你那小女儿还能活到今天与玄武一族联姻？”凤煜嘲弄道，“既然你可查到他藏于我宫殿，想来你也应当知晓是他为你女儿续命。对待恩人尚是如此，于你而言一个狼心狗肺又怎形容的完。”
“他可是魔界至邪之人！”凤嬴厉声斥道，“自古正邪不两立！”
“凡间生灵涂炭之时你们袖手旁观，天界内斗之时你们的手段可是颇多。”凤煜高声道，“这便是你所谓天界代表的正义？但又与所谓的邪有何区别？”

话音未落，凤嬴瞬间出手。凤煜看向凤嬴的眼中是满是嘲笑，仿佛在嘲笑他的自不量力。
凤煜的指尖轻轻一弹，一团赤色火焰急速的向着凤嬴锁弹出的橙色炽焰奔去。两方在空中撞上，僵持片刻，火红色的火焰终于占据上风，将橙色炽焰吞噬而尽，继续向着凤嬴冲去。

凤嬴眼中俱是惊愕，他丝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