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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棺-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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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景岸抬手指指衣物架上的蓄宝袋。薛途二话没说一把抓起便走了。
  薛途堪堪走到棺材铺,一时心情气闷难平,摇身变作了历景岸的模样,进门去了。
  益衡衣衫落拓横躺在秋千上,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秋千旁边历景岸从街上捡回来的花斑猫追着他荡来荡去的衣衫角跑。
  薛途看着益衡几生几世都傻的让人肝肠寸断,一想到自己这模样着实要捉弄了益衡便笑出声了。
  益衡对历景岸这把嗓音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一个激灵便忘了自己躺的是秋千,结结实实的滚了下来,一头碰上了花斑猫啃了一嘴毛,那猫立时就炸毛了,一爪子挠上去,益衡的脸就花了。
  益衡嘶的一声,却顾不上管脸上了,爬起身就往薛途身上扑,“你上哪儿去了?”
  薛途看了眼那人脸上血淋呼啦的两道血印子,竟是不知该说什么了,一把抓住人拎进屋里,捣了草药调了药汁给他一点点擦了擦。
  益衡始终舔着脸笑,嘴里也没闲着。
  “你去哪儿啦?”
  “你是不是又遇上土豪了?他们拿棍子打你了么?”
  “我知道你是淮玉了。”
  “你还会不会做蕨菜扣肉了?”
  “……”
  薛途有些后悔,后悔扮作了历景岸。本想好好捉弄一番,此时只压着声音说了句:“闭嘴。”
  益衡虽不知这人是薛途,却知道历景岸若说出这句话,自然是心情不好的,他再多说一句,指不定要把他扔出去。
  于是,就真的乖乖闭嘴了。
  薛途就这么呆子也似坐在中堂直到天微黯,益衡看他神情呆滞倒也没在说什么,仿佛前世的淮玉。
  益衡心里一动,开口道:“淮玉,你回不回荷花镇?”
  薛途抬眼看到的便是益衡一眼情深,眉眸间情思如梦。
  薛途正待换回真身,这戏演不下去了,太憋屈了。
  “砰……”大门竟然给人整个撞掉!
  历景岸站在门外,一脸冷笑:“老十,你这是要逼我杀了慕回么?”
  薛途已换回原本的模样,急道:“二哥,这不关七哥的事,是我一时糊涂扮了你玩的,我不曾跟益衡说什么,不信你问他。”
  历景岸二话没说,三丈外一掌横劈,薛途闪身倒快,却是中堂连门带桌椅成了齑粉,益衡似乎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却撒腿跑过去拦腰抱住历景岸:“别砸别砸,砸坏了难道不花银子么?”
  历景岸颇有些哭笑不得,一把拎起他后领,冷笑道:“若不是你有眼无珠,哪里这么大动静?”
  益衡抱着脑袋一脸破釜沉舟视死如归:“想扔就扔吧,只要别砸东西就行!”
  没等睁开眼,等到的却是俩人一起倒地。
  益衡看到历景岸倒在自己身边,一蓬一蓬的吐血这一幕才知道,不论这人是不是淮玉,他都离不开这人了,哪怕被他非礼被他强吻,都无所谓,只要他好好的……
  历景岸短时间本不可能恢复到足以回凡界,只因在接引镜中看到益衡情动那一幕,低声说那句“淮玉,你回不回荷花镇?”时,说丧心病狂也不为过,拿地府恶鬼补其灵力,还动用三界轮回转移术瞬间回了凡界,刚才那一掌,几近用了最后一点力气。
  此时,还能留着一口气已实属不易。
  益衡手足无措,拿袖子在历景岸脸上抹,哭道:“你别吐了,再吐就吐死了。”
  历景岸浑身疼的连眼都睁不开,却半眯眼笑道:“我不死,扶我进去歇会儿,夜里月圆时,还要给你度魂。最后一次了。”
  益衡急道:“度什么魂,你若死了,我还度魂做什么?我知道你是淮玉了啊。”
  历景岸眼瞅着这人分寸全无,叹了口气,索性闭上眼就靠在他怀里养神,只轻声道一句:“闭嘴。”
  益衡直觉到历景岸身体渐渐发凉方才急急忙忙把人往屋里拖,慌慌张张翻箱倒柜的找出一只炉子点着,一层一层的毯子被子往历景岸身上裹。
  历景岸回光返照也似一脸轻笑,连说话声都不那么沉重,被貂皮毯裹着露着半张脸,脸上血渍未干,肤白,血红,笑淡,声轻:“别再拿被子了,你过来,脱了衣服进来。”
  益衡半卧在锦榻旁,愣了一愣,疑惑道:“这法子行么?”
  历景岸又笑了:“不知道,你试试。”
  益衡又拿刚刚给历景岸擦嘴边血的袖子抹了抹泪,登时一脸的血泪交错,花脸猫也似,却没犹豫解了外衫钻进毯子里给历景岸取暖。
  历景岸一脸受用,问道:“这会儿倒不怕我非礼你?”
  益衡吸着鼻子:“你伤成这样,没力气了。”顿了一顿,又问:“你可不要死。我好不容易想起前生,我刚刚知道你是淮玉,上一世我死了,这一世你又死,我怕下一世就不好找了。”
  他这几句话说的无心且轻飘,甚至有些好笑,在历景岸听来却是剜心的刀剑,一世一世,就这么错着,几千年了,错了多少世,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偏偏只前世今生这人有了人魂有了鬼魄,有了情爱,他却守不住了。
  历景岸连调养生息的动作和用灵力的力度都小心翼翼起来,他从不曾像现在这么怕死,躺在益衡怀里,面上云淡风轻,体内灵力却暗波汹涌。
  从地府恶鬼那里夺来的灵力他有些镇不住,撑得颇是辛苦,额上汗珠细细渗出,瞳孔越发漆黑,却犹自声轻如丝对益衡:“你都记起什么了?”
  益衡心大得很,哪里感觉得到历景岸这番动静,听到历景岸问起,话痨病就犯了。
  “淮玉长得好看,嗯,可比你好看。”
  “淮玉会写字画画,镇上的姑娘都找他往帕上题字,嗯,他还给我写过七个字,我不懂,但知道写的极好。”
  “嗯,淮玉会做菜,我爱吃蕨菜扣肉,香椿鱼。”
  “淮玉身上有茶香,可好闻。”
  “淮玉不爱说话,有时候会对我笑。”
  “嗯,淮玉不爱喝药,这个跟你一样,”
  “淮玉……”
  “淮玉……”
  历景岸耳朵里的声音渐渐远去,已是迷迷糊糊的晕了过去。
  历景岸除了待益衡舍生舍死,人品极差,属于那种人见人恨,恨不得拉出去切吧切吧喂狗的那一种。
  叵耐,世风日下,乾坤颠倒,偏这种人品极差的,有的是有眼无珠的人掏心挖肺的对他。比如董慕回。
  董慕回总会在历景岸全然无措的时候适时地出现,此时,亦然。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章

  董慕回总会在历景岸全然无措的时候适时地出现,此时,亦然。
  只是,董慕回眼见历景岸跟益衡缩在一张貂皮毯下,脸色竟也平澜无波,似是见惯了,只对益衡道:“让我带他走吧。”
  董慕回声线柔缓,一张娃娃脸略显稚气,麋鹿也似的一双眼,益衡十分不待见,原因无他,董慕回看历景岸的模样分明的满目情深,历景岸看董慕回的模样似乎也格外宠溺。这简直让益衡觉得身上有跳蚤一般。总之就是不舒服。
  益衡心知肚明,自己救不得历景岸,抿着嘴不拒绝不答应。
  董慕回似也知晓他心中所想,摊开掌,手中是之前薛途拿来为益衡度魂的魔玉蟾,接着道:“他来之前其实已重伤在身,为了给你度魂,去北海取魔玉蟾,一条命去了八成,本是让十弟来给你度魂,不成想十弟顽劣,被二哥在地府接引镜中看到,他倒行逆施拿地府恶鬼补灵力,就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益衡这才觉得后怕,怀里历景岸额眉紧锁,浑身抖得厉害,却无知无识,益衡犹豫着问道:“你带走他,我是不是就见不着了。你要带他去哪儿,我跟你一块儿不好么?”
  董慕回摇头:“你鬼魄没养全,入不了地府。你放心,我回去救二哥,让十弟来给你度魂,过几日你就见到他了。”
  董慕回说的浅淡,如说着今日天气的轻松,益衡不知历景岸究竟如何,只能信,当下虽犹豫,却还是缓缓抱起历景岸送到董慕回手上,却一再叮嘱:“你好好治他的病。他醒了你告诉他,等我度完魂就能下地府找他了。”
  董慕回点头一笑便出了门,转身一刻,抱着历景岸的双臂,竟是抖得不能自已。
  历景岸能否活的过来,委实不好说。
  益衡看着董慕回渐走远,就这么一动不动的在门口坐着,心里有些喘不过气来的闷胀。他似乎知道了,前世,淮玉看他的模样和神情里有着怎样无声的疼痛。
  董慕回并未回地府,却是去了幽冥之潭,此时,薛途定是在那里,幽冥之潭在西海之西,比地府更为森然,日永不升月永不落草木永不生冰雪永不化……
  一座木屋,孤零零在一棵枯树上,本也不大,整个屋子外面都用貂皮包起来,若不是窗子上微微烛光,看起来倒似足了一只庞大的动物。
  屋里,薛途果然半躺着,把腿架在一只烧的正足的炉子上,扶额盯着墙上一把红梅,叹道:“我往后不回地府了,跟你一起出家得了。”
  他对面,坐着一个身着紫衣的人,带着紫色面纱一头白发的女人。
  女人冷笑:“没大没小,叫婆婆。”她的声音清透,绝不像能当薛途婆婆的人。
  薛途轻笑一声,敷衍道:“婆婆。”
  女人这才似乎满意了些,语气缓了,却依旧清冷:“董慕回那小贱人又怎么你了?”
  薛途立时一脸委屈哭丧着脸道:“哎,几千年了,就是铁树也该捂开花了,七哥真是,铁石心肠啊。”
  那女人忽的冷笑一声:“你那小贱人来了。”
  薛途立时蹦起来了,“啊”的一声,便要出门去,那女人伸手闪出一根银丝,在屋里的烛光里几近看不见,那银丝如有眼睛,拴在薛途腰间,“慌什么。我先去问问,给你讨个说法儿。”
  薛途慌了,却挣不脱那银丝,只一迭声道:“婆婆,婆婆,我和七哥真没事,你别,别为难他,我刚才那是胡说。”
  那女人二话没说捆紧实了,一把拎过薛途扔到百宝架后面,倒也没忘在他嘴上打上封术。
  女人出门凌空虚虚站在枯枝头,紫衣紫面纱,月华如水,人如芝桂。
  董慕回背着历景岸,腰间以下滚得浑身是雪,看见女人,登时轻身掠过去,跪在树下,语气急促且略带哭腔:“姑获婆婆,二哥快死了,你救救他。”
  姑获者,冥神也。
  姑获眨眼间便站在董慕回跟前,拿脚尖拨了拨历景岸,冷笑道:“慕回,你可知我待你和善,源于何因?”
  董慕回颤声道:“因为,因为……十弟。”
  姑获一把拎起董慕回,捏起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是啊,是为了途儿。如今,你做的事,却该让我如何?”
  董慕回硕通一下跪在姑获脚边,哭的撕心裂肺:“婆婆,我知道错了,你若救了二哥,我往后就和十弟在幽冥之潭生生世世相守,再不出去了。”
  姑获一脚踹开董慕回:“我若是不救呢?”
  董慕回一时愣住,浑身抖得筛糠也似。
  历景岸却是醒了,叹口气道:“婆婆,你有这半天口舌,倒该杀了我一了百了。”
  姑获侧目,冷哼一声,隔空一个巴掌在历景岸脸上甩出一道血印。
  董慕回忙扑过去挡在他跟前,“婆婆息怒,二哥伤迷糊了,他不是有意顶撞婆婆。”
  历景岸却不知死活,抬手拍了拍董慕回:“七弟,你让开,我如今已是死人一个,进了幽冥之潭倒也没想着活着出去,只是,婆婆,死哪里是什么可怕的事,我若死了,益衡必死,我与他生不相亲,死却相守,有什么不好?慕回待我如至亲,或许也会随死,便是不死,他还有什么顾忌非要跟薛途在一起?你觉得这样,薛途就好过了么?婆婆真是愚钝之人。”
  姑获衣袖震动,董慕回大惊,却是拦不住了,顷刻,举掌劈,袖箭出,历景岸被掴出几丈远,一只银剑飞凤也似直刺入历景岸左肩,将他整个人钉在树干上,冷笑道:“放心,不让你死,却也不会让你好活。”
  言罢,闪身进屋去了。
  历景岸一蓬一蓬的吐血,被穿透的左肩先是瞬时没了知觉,接着,便是疼,钻心的疼,钉在树上无处着力,一动,便觉得插在左肩的剑在来来回回的拉割,索性一动不动的看月亮,灵力全失,遍体寒凉,幽冥之潭的阴气时时刻刻在吞噬他所剩无几的精元,嘴唇冻得发紫,却依旧微微笑,呢喃道:“哎,这么狼狈,益衡,我欠你的,可算是还清了么?”
  董慕回被姑获拖入屋内,却犹自凄厉的喊着“二哥。”
  姑获冷冷道:“你再这么喊,信不信我把他打死?”
  董慕回起身道:“婆婆若是不救,我走便是,上天入地,我去寻别的法子?何故要这么做?”
  姑获冷笑:“若有别的法子,你便死也不会上这儿来了。”
  董慕回缄言。
  地府十殿灵力不属金木水火土五行灵力,亦不属龙、凤、狐、蝎四种上古秘术,非佛非道,只与冥神一脉相承。且冥神与地府素不受天庭管辖亦不受西天管辖,
  冥神姑获因有过错,被天庭道家与西方如来共同出面封入幽冥之潭。
  如今历景岸重伤,生死未卜,除姑获,三界九天,无一人能救。
  姑获隔空取过墙上的红梅,一朵一朵的端详,语气柔和起来:“慕回,途儿哪里不好,还是哪里配不上你?你跟婆婆说,我让他改,你为何就不能看他一眼?”
  董慕回心思全在被钉在树上的历景岸身上,哪里有心情与她说薛途,只抿着嘴不说话。
  姑获性子乖张,行事诡异,见董慕回这温吞吞一句话也不说的性子,登时就恼了,把董慕回从跟前一脚踹到墙根,又滚了回来。
  “婆婆,别打他。”薛途挣开封术却没挣得开捆在双手间的银丝,连滚带爬的扑到姑获脚边。
  姑获终究是舍不得薛途,蹲下去给他解开:“傻孩子,你着什么急?”
  薛途急急跑过去抱起摔得半死的董慕回:“七哥,七哥。”
  董慕回一见薛途,心里松了一大口气,他自然知道,薛途便是为了他,也会说服姑获救历景岸,抓住薛途的手:“婆婆把二哥钉在外面,你救他,我什么都依你。”言尽于此,董慕回整整一天两夜的不休不眠终于扛不住,倒在薛途怀里。
  薛途怔怔的看着怀里董慕回筋疲力尽,最后一句话却是要他救历景岸,一颗心空空如也。
  姑获看在眼里,只道:“途儿……”
  薛途抱起董慕回放进兽皮毯子里,拿毛巾一点点擦干净他脸上的血污,低声道:“婆婆,凡界说,情之一事,一生只认一人,一旦认准,不论是强盗贼子还是穷苦丑陋,都不离不弃,我没做过凡人,你说是不是?”
  姑获默然一阵,道:“婆婆也没做过凡人。”
  薛途直待董慕回睡得安稳了些,才起身坐到姑获身旁,将炉火加上镂空雕花的盖,把头靠在姑获腿上,喑哑道:“婆婆。”
  姑获轻轻抚着他的背,道:“途儿,你可知道,地府十殿,婆婆为何独独喜欢你一个?”
  薛途笑了:“婆婆不是喜欢我,是喜欢我种的花草。”
  姑获也笑:“胡说八道,婆婆是冥神,便是幽冥之潭无花无树,倒还不至于欠这些,婆婆是待见你心怀耿直,坦荡真实,爱是爱恨是恨,从不爱遮掩心思。”
  薛途抬眼,看着姑获,撒娇也似:“婆婆,就再帮我一回,救救二哥吧,我终究是不忍心看七哥难过。我今晚便回去给益衡度魂。”
  姑获,点头:“婆婆便是为了你。去吧,我把历景岸给你治好,但是董慕回要留在这儿,回头你办完事儿,回这儿来。”
  薛途一听,抿唇一笑,凑近姑获的耳朵道:“谢婆婆成全。途儿速去速回。”
  姑获轻轻打了薛途一记耳光:“臭小子。快滚。”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章

  姑获轻轻打了薛途一记耳光:“臭小子。快滚。”
  薛途走到门口突然似是记起什么来,扭头道:“婆婆,我没回来,你可别为难七哥,更不能给他吃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姑获顺手抄起一只小杌子砸过去:“婆婆办过这么下作的事儿么?”
  薛途嘻嘻笑着闪出门去,心里却道“我和七哥哪一回来你没偷偷给他吃yin药?”
  薛途临离去却没忘把历景岸救下来。
  薛途将历景岸放在门口,“待会儿婆婆会救你,我去给益衡度魂了,只是,你需知晓,这是第三次了,只怕一旦度成,他虽不见得能想起益算星君时候的事儿,却也会想起地府的事儿,你到时候如何跟他相处?再骗他一次?”
  历景岸在树上挂了半晌,身体早已麻木,此时听得薛途简单几句话,却忍不住微微发颤,垂眸道:“无妨,你只管去给他度魂。”
  薛途起身,负手望月,轻声道:“此事一了,我便废了七哥,哪怕把他养在殿里,我没法子了,本以为用情深了,自会等他回心转意,如今,我再也不想等。”
  历景岸叹口气道:“当年我杀了虚清,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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