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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棺-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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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清见着益衡时,那人正懒洋洋躺在秋千上打盹儿,竹青色的道袍就拖在地上荡来荡去,散发落冠好不检点,虚清宫中的那只猫儿也蜷在那人怀里打盹儿。
虚清蓦地眼中落下泪来,所求者,不过是朝暮相见,那么难么?虚清走上前去,替他拉了拉衣衫,怔怔的盯着人看了许久。满脑却是怀中的绢帛,孔雀说这是三界内唯一的法子了。代价是要搭上益衡一半的元神。
虚清枯坐了许久,直到益衡睡眼惺忪晃进屋里,虚清豁然拉住益衡道:“益衡,你记不记得禺疆。”
益衡给他吓得瞪大了眼,呆讷的摇头,“禺疆是谁,不认识。”
虚清喃喃道:“若是让你记起,你或许就不会恨我吧。”
益衡“嗯?”了一声,见虚清如此模样,很是疑惑,虚清扶额叹:“无事,明日我将你体内那可恶的地府内丹取出来。你晚上睡好。”
益衡登时清醒了,语出有些怯意:“不取不行么?”
虚清不说话,只拿眼神盯他,益衡再不敢吱声,闪身回房间里去了。
是晚,虚清在益衡的房间里坐了一夜,连一个吻都不曾索取。益衡却睡成个死猪,做梦还唤了一声淮玉。翌日睁眼便见虚清,益衡被历景岸的类似行为吓住过许多次,如今又见人在大梦初觉之时出现在房间,就浑身打颤,没意识就脱口道:“你在我房间做什么?”
虚清弯唇苦笑:“你这么怕他?”
益衡这才回过神,挠挠头:“不,不是。”
虚清待他穿衣蹬歇食罢饭毕方道:“你且记着,你只能是星君。你与历景岸,上一世不可,此世更不可。”
益衡疑惑道:“上一世?”
虚清抿了抿唇不再说下去。他不能让益衡记起前世。
拗不过虚清,益衡只得乖乖听话让虚清去取他体内地府内丹,只是此番似与之前都不一样,益衡觉得虚清越是运功自己体内竟越是不自在,这明明不是取出灵力的迹象,倒更像是灌入灵力的知觉。
益衡登时就有些排斥,自身内丹也蠢蠢欲动,虚清厉声道:“别乱动。”
待两个时辰后,虚清似大病一场,几近坐不稳也似的倒在莲花台上,益衡方觉自己头痛欲裂,体内有股喷薄欲出的气息,控制不住。
“你,你没事吧……”益衡趔趄着要去扶虚清,虚清却笑了,笑得竟有些同归于尽的残忍,“不妨,半条命而已,也值得很。”说着从怀里取出绢帛递给益衡:“快,照着上面的心诀,将你体内的气息调整一番,什么都别问。”
益衡有些犹豫,“这是什么?”
虚清见他如此,心下一急,张口便是一捧血,“非要看我死了你才听话么?”
益衡慌了:“不,不是,不是,你这是……”
虚清忽的笑了,益衡恍如隔世,那笑,仿似在哪里见过,说不清,虚清缓缓道:“益衡,我待你好不好,你听我这一回。”
益衡吓得只知道点头,虚清重又把绢帛塞到他手里,益衡接过,在虚清面前铺展开来,按着绢帛上的心诀控制体内的几道灵力,除却自身的,便是历景岸的地府灵力,与将将虚清输送与他的灵力。
益衡悟性极好,心诀走到一半,顿了一顿,涩声道:“这个心诀有问题……我……”
虚清扣住他的手臂:“我在这儿,别怕。”
益衡将信将疑的点点头,皱紧了眉,却仍按心诀继续下去,不曾对虚清有半分怀疑。
直至最后一个字念完,益衡却再也撑不住,头痛欲裂。
自益衡一开始习那心诀,历景岸便觉到他体内那股地府灵力躁动不安,及至见得益衡,已经是眼前这幅模样,益衡抱着脑袋在地上滚,虚清嘴角噙血如受重创。
历景岸抱起益衡探了探他体内气息,未说一句话,抬手便一掌劈向虚清,虚清生生受了,衣裳上的血迹又重了几分。
历景岸抱着益衡手足无措,只颤声道:“益衡,益衡,我是淮玉……”
益衡仰起脸,满是泪,“我头疼,像是刚刚走火入魔了,是不是快死了。”
历景岸捧着他的脸擦了擦泪:“胡说,你是星君,不死之身。”
益衡的泪似乎怎么也擦不尽:“我记起了,你是淮玉,你不是死了么,我给你画的棺,你还给我写信了,我都记得,我……”话未说完便又在历景岸怀里哭了:“疼,头疼……”
历景岸捏着益衡的脉搏,只得用灵力让他暂时失去知觉,历景岸抱着益衡,对虚清一顿狠踹,虚清本已重伤,历景岸此番也只是留给他一口气而已。
历景岸看看怀里的人,眼中满是嗜血的占有和疯狂,抬眼对虚清阴测测笑道:“若是此世我与他又要无疾而终,那便用你做赌注,你觉得可好?”
虚清咬牙道:“你若不把他体内那地府灵力取出,他活不过今日了,你若取了出来,他还能余下一半修为,也需在这天同宫潜心修行千年才可,你是要死的还是要活的?你能在月老那里做手脚,我便能生生世世让你与他相望不相守。”
历景岸笑道:“取,自然是要取出来的,只是,不会如你所愿。你我也该有个了结了。”
历景岸亦需耗自身近半数修为去取出益衡体内那地府灵力,历景岸不曾犹豫什么,这些并不重要,即便剩下半数修为也能要了虚清的命。
天同宫注定不是一个安生的地方,让一个地府鬼殿与两个仙君命数将尽。
益衡醒来时,仿若世界一直都这么平静,他看不出历景岸与虚清做过些社么,却记起,那个同自己在天庭这么长久相伴的仙君,曾经是自己的师哥,亲密无间的师哥,也是前世害死了自己恋人的师哥。
益衡低头盯着自己的掌心,似是自言,亦似是对他们低声道,“若是一定要如此,用我的命来换吧。”
历景岸对益衡伸手,益衡伸出手的瞬间,看到虚清犹豫了片刻,还是缩回去了,历景岸眼神登时冷成冰刀,看了看益衡,却又笑了,将益衡推进他提前设好的结界内,“他是你师哥不错,只是我与他的恩怨,你不能插手,知道么?”
益衡摇头:“不行。”
历景岸摸摸他的脸:“乖,不行也得行,哪怕你往后恨我,我也有法子去补救,如今我与他的恩怨需有个了结。你看着就好。”
虚清已经无还手之力,却笑道:“你真不聪明,若是我,便不会当着益衡的面做这种事,他一根筋的很。我死在他跟前,他与你便再也不可能了。”
历景岸道:“上一世我用自己做赌注,结果我赢了,这一世,便用你。他会是我的,就是因为他一根筋,所以非此法才可行。你不懂。”手中不知何时已握着一柄水波般的寒光淋漓的长剑,“上一世,你总归给我留了一魂一魄,我自是该还你的。”
当历景岸用水寒剑剖开虚清的躯壳连仙根元神都摧毁一半之时,益衡的话才为他所顾忌。
益衡在结界内撞得体无完肤,血流披面,“历景岸,他是我师哥,因为我爱的人是你,所以他能伤你,你不能伤他。否则我欠他的,就再也还不清了。”
历景岸并未手软,直至虚清仅余一魂一魄时,才放下长剑,去抱着益衡疗伤,“你把自己伤成这样,就还得清了么?”
益衡挣开历景岸,爬过去捧着虚清的一星半点元神发愣,魔怔也似,“师哥,是我不好,我若不喜欢他就不会害了你是不是,都怨你,你做什么非要让我做仙君,我们俩在青庐山不好么?”
历景岸似乎知道益衡要做什么,并不拦着他涸泽而渔般的给虚清的元神灌入灵力,益衡遭此劫,本也耗了一般修为,如今,全是不要命的行为。
他夜以继日的给虚清灌入灵力以维持那一魂不灭,也如前世给历景岸画棺一般,为虚清画棺,以血养棺,直到将虚清的一魂放入棺中,益衡笑了笑,对历景岸,也对虚清。
益衡形如枯木,神如枯灯,已经将修为尽数给了虚清,什么也不剩了,躺在历景岸怀里笑道:“师哥的一魂,要放在地府养是不是。”
历景岸点头:“是,我会把他的棺木带去地府。”
益衡抬头去吻历景岸:“不这么做,我于心不安。”
历景岸面无波澜,道:“我懂,除了我,你不想欠任何人,是不是?”
益衡笑了:“总之,欠与不欠,都是要记挂你,若再欠了旁人,我记性不好,怕是不得安宁。索性就欠你一人的好了。”
历景岸收紧手臂,这个吻别,绵长且掏心。
益衡不知不觉便浅浅的睡了,历景岸却有未完的事情,将将从益衡体内取出的地府灵力,消无声息的又送进去一缕,他知道,益衡不会就这么算了,不把这条命给了虚清,永远解不开历景岸诛虚清这个坎儿。就算灰飞烟灭,这一缕地府的灵力也能护益衡一魂一魄,也能让他找到益衡。
果不其然,在益衡要醒时,历景岸闭起眼睛,益衡盯着历景岸看了许久,方才缓缓起身,只轻轻叹了口气,径直走出门去。历景岸看着他的背影,亦无言。
只悄悄一路尾随,益衡一路走一路跌到了诛仙台,即使他不从诛仙台上跳下去,他也活不了多久了……只是,不一样的死法,对虚清便是不一样的偿还。
历景岸眼看着那片青衫就这么从诛仙台上飘然而去。骤然觉得从一颗心到四肢百脉,抽丝剥茧凌迟一般,痛不可当。不再是当时布局时的游刃有余信誓旦旦,他终于怕了,怕救不得他,怕找不到他。
历景岸如木偶傀儡走到诛仙台,那台下似有他不能抵挡的召唤,踏出去一只脚,若随他去了,一了百了,也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四章
历景岸如木偶傀儡走到诛仙台,那台下似有他不能抵挡的召唤,踏出去一只脚,若随他去了,一了百了,也好啊。
“二哥!”董慕回看的心惊胆战,一把抱住历景岸滚了回来。“二哥你若也没了,他可就真的灰飞烟灭了。”董慕回来得及时,历景岸回过神来,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董慕回从不曾见那个丰神如玉如王者的二哥,有如此失态的时候,只得使非常手段,打晕了带回地府去。
董慕回说服历景岸,若他好好闭关,便与十殿薛途去寻益衡仅存的一魂一魄,并好好送他入轮回,待九九八十一个轮回,便能养全人魂,往后就能入地府养鬼魄了。
历景岸虽是闭关,却也知益衡入轮回,鱼鸟虫蛇诸般形态,直待成了人形,历景岸已然等了近千年。
屋外红梅数点,细雪斜飞入荆门,故人就睡在他的门前……
推门扫雪,给他戴了一顶花貂帽,笑问:“你是谁?你叫什么?你打哪儿来?”
那人的眉眼如千年前一样,神情懵懂地摇头。
历景岸笑了——不妨,我记得就好。
于是,一个叫淮玉的秀才与一个叫益衡的卜卦人,在凡界一个叫荷花镇的地方,既是“晚晴风歇故人回”,亦是“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
此时,历景岸带益衡到地府,十八层至阴至寒之处,结界内的棺木中,禺疆当年重创,神形未定,却隐隐约约看得出,眉眼如旧,只问一句“他待你好不好?”
益衡已然泣不成声。
禺疆伸出手,益衡却怎么也抓不住,禺疆笑道:“你不欠我什么了。是师哥的错,你原谅师哥好不好?”
益衡拼命的去抓禺疆:“我从来都不怨师哥,从来没有。”
历景岸拉住他:“你放心,他没死,在这具棺里养魂魄,他当年被我的水寒剑所伤,需耗费不少时日才养的好。不过你放心,终有一天,还是会修成正果。”
益衡望着渐渐隐退回棺内的禺疆,曾经的纠葛如冰浮水面。身旁,依旧是那个人。
枯木逢春不易,死而复生惊心,遂倍觉春光与日月可敬可畏,相守亦弥足珍贵。
益衡虽渡了三次魂,仍不宜在地府呆太久,历景岸背着他回九冥镇的铺子里,一路上,益衡话痨病又犯了——
“历景岸,你心眼儿是不是忒坏了点。”
“我还能修仙了么?我在凡界会生老病死么?”
“历景岸你算计了我很久了吧,自打我在凡界离境观的时候你就开始了是不是?”
“地府的鬼殿都似你一样不要脸么?”
“我若能回天庭你是不是再非礼我了?”
……
从此,地府换了一个鬼殿,九冥镇上兴隆着一个棺材铺……
棺材铺的老板叫淮玉,纸醉秦淮的淮,丰神如玉的玉,是个绝美的男人,既美且煞,只有看着自家的画棺师会笑,笑得好看极了。画棺师叫益衡,是个极散漫的人,白嫩嫩的像酒酿团子,笑起来还有两颗小虎牙。
淮玉还会在街头摆张桌卖字画,画棺师也会给人测字卜卦。
一日,淮玉依旧给镇上的姑娘们面扇上题字,给叫千月的姑娘题“皓月千山”,给叫画儿的姑娘题“秋尽画楼”,还没收摊儿,竟窸窸窣窣落了初冬头一场小雪,还不等收好纸笔,益衡嘟囔道,“今日来题字的姑娘真多。”
淮玉侧目望他笑了,扯住那人的袖子,润了笔在袖头簪上一句“霜雪满头诚如白首”。
益衡念了一遍,倒不是很懂,只念到“白首”二字时,没来由觉得,这场雪,下的真好……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都想看HE嘛,就HE咯~
文章不长,但是因为写了三生三世,情节略散乱,随便看着玩儿嘛。
接下来会写什么,还不确定(*^^*) 大家想看什么类型可以留个言,我参考一下哦233333
嗯……还是那句话,写着玩儿的,要撒花要拍砖请随意~看文的大人们,群mua!阿月拜谢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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