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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万里(第二部)-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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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你随我来,我让你瞧瞧你是怎样败的。”
22
唐悦纵马策前,与叶长风并辔而行,四周众人不远不近将他们簇拥在中央,有意无意堵断了叶长风的去路。蓝珊也被围在其中,以他的身手,要想脱困原本不难,然而叶长风既无指示,蓝珊也只能忍气跟着,静观其变。
自山道越行越下,不多时已至粮队停驻休息空地的近处。秋高气朗,淡到发白的阳光下,两方人马一里一外,正以粮车为中心,紧张地对峙着,谁也不敢先行动手。叶长风凝目细看,被围的宋兵纵散漫了些,倒底也是京师直隶精锐禁军,事起仓促间,摆出的应战阵势尚还齐整,并不溃散。
见两方首领同时而至,众军士眼光一齐投了过去,屏息等待,四下里一片寂静无声。
“你们胜在突袭,占了地利,又是骑军,本不是我们可挡。但宋军有火枪,”叶长风一提缰绳,勒住座骑,面无表情看向场中,口气冷静得如同叙述不相干的人事,“弹如霹雳,那也是你们防不住的。唐悦,你真要为这点粮,拼个两败俱伤么?”
长风他是当真怒了。唐悦暗喟一声,自己心中又何尝好过。然而此刻却安抚不得,只望事后能细细分说罢了。
“火枪不比弩弓,不能连发。我虽未见过,这还是知道的。”笃定一笑,唐悦语声清晰,字字如透入人心底,“纵然能伤了第一次,未必有机会再给他们发第二次。输的仍是你,算不得两败俱伤。更何况,我还有别的法子。”
叶长风皱了皱眉,唐悦的智谋机变他是深知的,冷冷道:“什么法子?”
“如何要你喊停的法子。”
“那边有刀,你可以拿来一试。”
“为何要用刀?”唐悦不觉察地笑了一声,微带涩意,叹道,“莫非你以为我会拿你的生死相胁?”终究还是按不住心潮,低低道,“长风,你知的,我永不会伤你。”
叶长风微侧开头,不愿见到唐悦冷峻目光后若隐若现的一丝柔情:“你我既已成敌,这些话不必再提。”
“是。眼下确实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唐悦缓缓点头,“先解决了这里,其余诸事,过后再议罢。”
仰头一声长啸,如龙吟不绝,清朗有力,远远地传了开去。
这似是某种信号,叶长风正在惊疑,已见四周树木中潮水般涌出一群人来,男女皆有,老幼相携,衣衫褴褛面色苍黄,决非哪一路的军马,倒更象是无家可归的灾民。
叶长风再镇定,也不由倒吸一口气,怒道,“唐悦,这分明是……你要做什么!”
“你已知了不是么。”唐悦唇角露出似嘲非嘲一缕轻笑,“上月始,许、宿、齐三州蝗虫为患,草木俱被食光,饥民无数,哀号遍野,官府又在哪里了?我只不过挑最近的一些人带来,告诉他们,何时这里会有粮草经过而已。下面如何,却与我无干。”
“受了灾,朝庭例有特使各道放粮赈济,当地官员办事不力,也必有严惩。劫夺军粮,这却是死罪。不管他们是何等身份,只要动了手,一律杀无赦。”叶长风眼色森冷,一字一句注视着唐悦,“你煽动灾民作乱,就忍心见他们成为刀下冤魂?”
唐悦只是沉沉一笑,并不作答。
那边厢一众灾民已黑压压围了上来,早饿得慌了,面对明晃晃的刀枪竟视如无睹,径直前来车上扒抢粮袋。宋军岂肯容他们抢夺,推搡撕砍,转眼已伤了多人。
情势渐转混乱,大有燎原之火,一发不可收拾之况。叶长风只觉额上汗一滴滴都渗了出来,此生之中,所遇最棘手事莫过于此。对这些罪民,按律当斩,情理却难容开口;若不下令,军粮又转眼被劫。杀,还是不杀,两种选择都非所愿,难以决断。
唐悦果真好计谋,轻易便丢了个两难之局过来,而不管叶长风选择为何,他自己却可毫发无损,坐收渔人之利。
叶长风反复思虑之际,人群越发嘈杂,冲突也越演越烈,刀兵无眼,纵然宋军无心屠戮,双方已各有死伤。一时间,喝骂声混杂着惨呼呻吟,又有小童惊恐啼哭之音,哇哇不绝,纷纷地都乱作了一团,一股脑儿直向叶长风压了下来。
若换端王在此,定然毫不犹豫,带领他的鹰军手起刀落,大开杀戒了,叶长风并非不明白事急从权,当断则断之理,然而眼望越来越多儿负娘父携子涌来的饥民,都是目放狂热不顾一切直扑粮食……杀鸡骇猴定是没用的,若真要杀,又如何杀之得尽。
罢了!念上天造物,格致问心,不过一个仁字!
“住手!”叶长风终于缓缓道出两个字,沉郁象从齿缝里迸出来一样,众人却都听得明白。宋军以他为首,自然一起遵令停住刀剑。
“持火枪者毁去枪枝弹药,其余部整队归列,静候待令!”
叶长风也不理诸多目光,面色阴沉,流水般地发出指令。这一路来,宋兵听从他号令是惯了的,虽有小小一阵扰动,还是迅速将火枪砸成数段,火药打散,又各自按部整队,动作虽不算利落,倒也差强人意地齐整。
唐悦看在眼里,心中暗叹。长风果然明思,知自己要将火枪带回细研仿制,索性便抢先毁了去,此举不可谓不果敏,然而敌对决然之意,也是分明的了。一时心底百般滋味,不知何解,轻喟道:“长风,你这是何必。”
叶长风冷冷瞥了一眼过来,语声平静听不出起伏:“你要粮草,都留给你。让开路,放我们走。”
唐悦无语,一切计策都已成功,粮草既到手,再与宋军交战也无必要,一声令下,训练有素的属下诸众立时闪过两旁,分开一条路来。
叶长风微微一点头,一句话也不愿多说,催缰便待前行,手腕一紧,却是被身旁的唐悦牢牢握住。唐悦眼眸深沉,黑如浓墨:“他们可以走,你留在这里。”
略一沉吟,叶长风回看向禁军康杨二都头:“二位,情势至此,我也不必多说。你们直接带军士回京师复命罢。此番事,皆我一人所为,我若还能活着回转,自会向朝庭请罪。”
“叶大人!”康杨二人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岂有不知,一齐动容,唤了出来。
“去吧。”叶长风语带疲倦,眼也不抬,只挥了挥手。
眼看宋军偃旗息鼓垂头丧气都已去远,叶长风才漠然转向唐悦:“你要怎样,说罢。”一眼却瞧见身后的蓝珊,不由惊讶道,“你怎地还在这里,不随他们去?”
“我是你的贴身随从。”蓝珊瞪了叶长风一眼,终于不用再尝隐形人的滋味,“当然要跟着你。你要是不想留在这里,我自然也可带你走。不过我瞧你跟他挺熟,说不定正想一个人留下来,一双两好,不用我多事也未可知。”
“蓝珊!”叶长风被他口无遮挡直说出情事,不由尴尬,转思与唐悦的情份已如水而逝,又是一阵刺痛,转过脸,淡淡道,“我不愿留在这里。你若真能带我走,我便收你在身边,此后不再赶你。”
“这是你说的。”蓝珊挑眉一笑,欠身出手,揽住叶长风的腰身。他本就俊美,这一笑更是如珠玉流转,明朗动人,看得周围诸人都有些出神,唐悦却沉下了脸,碍着人多,才隐忍住不曾发作。
23
握住叶长风另一侧臂膀的手同时用力,唐悦冷冷地瞪住蓝珊,虽未说话,眼色却将一切表露无遗。
当真动怒时,唐悦的目光,连江湖中最嗜血的魔头都要畏惧三分,蓝珊却毫不在意,轻松笑著,突然雪亮光芒一闪,已快捷无伦地拔出双刀,向唐悦面上砍去。
事起仓促,唐悦却并不吃惊,江湖上这些笑里藏刀的伎俩,他是经惯了的,略一侧闪过刀锋,双掌反向蓝珊拍了回去,掌风劲厉,并不留情。
两人虽近身过招,都极注意不碰触到叶长风,指掌与刀光并进,叶长风见状,顺势一带马缰,退後几步,无言看向场中。周围唐悦的部下虽多,不知是对老大极具信心,或是知晓唐悦傲然的性子,也不插手,只是将他们围成一圈,观战助威。
叶长风既已退後,动手的两人不再有所顾虑,各自放开内力一搏,均恨不能早些将对方打倒。两人都是有数高手,虽急而不乱,进退有序,一时间漫空刀光掌影,风声飒飒,叶长风不解武艺,早看得头晕目眩,不由又提缰退了几步,心中也不知悲喜,只觉空空荡荡,渐渐又有股沈郁冒了上来,不舒服之极。原来一缕情丝既出,纵再豁达淡然,要斩断却也痛苦不易。
蓝珊固然刀如矫龙,灵动不凡,唐悦倒底身经百战,出手更是卓绝,你来我往不多时已占了上风,蓝珊的双刀被掌风所困,渐渐施展不开,身形也眼瞧著迟滞下来,观战众人面上忍不住都露出一丝微笑,只等唐悦将对方擒下。
蓝珊也不急躁,眼神微微四转,早有计较。忽地纵身退後,一扬手,数粒黑色弹丸已在空中爆炸开来,白烟瞬间四起,将整个空地遮住,对面不能相见。叶长风猝遇变故,正在惊愕,微微一沈,马上已多出一人,轻巧落坐在他身后,拥住叶长风,翻臂将缰绳夺过,话语轻悄,正是蓝珊的声音:“走。”
座骑受催,放开四蹄狂奔了起来,也亏得蓝珊听风辨形本领极好,又擅马术,满目浓烟不能视物中,控著缰居然左冲右绕,什麽也没撞上,轻轻巧巧出了包围的圈子。也不知他用的何物,白烟弥漫甚广,竟没一人发现他们的动作。
行出数十丈开外,叶长风心中略安,低声道:“多谢。”
“不用。”蓝珊微笑,语声有意无意吹进了叶长风的耳廓,“你既然吩咐,我总也得给你办到。”
叶长风颇为不惯,微侧过脸,正要说话,身後遥遥传来一声长笑:“还没打完,为何急著走?”
笑声由远及近,迅速而至,叶长风愕然回头,唐悦的身影如飞鸟起落,竟快逾奔马,不多时便已落在他们身前。
蓝珊面上微笑,脑中却在急转,用什麽法子才能再次甩开这人,唐悦也不理他,径自看向叶长风,轻轻笑道:“长风,你眼光什麽时候变了,连这种小鬼也要。”
叶长风淡然一笑,面色是惯常的沈静,不置可否,反问:“你一定要留下我麽?”
“跟我回去,”唐悦心中不安越来越重,这个局是否已拖得太长,拖到初衷已不再重要,伤痛入骨,无可挽回的地步,“回去我慢慢跟你说。”几乎是有些急切地跨前一步,伸出手,想握住叶长风的臂膀。
一道寒光闪过,苍朴黯绿的短剑离鞘而出,沈沈地架在唐悦的手腕上,剑气侵人,几乎要破入肌肤,透进血脉。
唐悦愕然地望住剑,再缓缓地望向马上的叶长风,却并未将手收回,叶长风不避不闪,黑玉般的眸光冷然无波,居高临下与他对视。
目光交会,诸般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有如惊涛骇浪,在平静的外表下流转不停。只是不知为何,两人的手都微微有些颤抖,把持不住。
蓝珊冷眼看著他们,同样觉出空中暗潮的涌动。此刻他若对唐悦出手,胜算理应又多了几分,然而此情此景,却连他也不愿多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长风终於再不能无动於衷,惨笑一声:“悦,你我……如何会落到今天这地步?当日,你以身护我,为我挡箭,这份情义,我永不敢忘怀……”
唐悦居然曾为叶长风挡箭,这件事蓝珊倒是从未听说过,暗忖道,原来他们是生死之交,也难怪用情至深……只可惜眼下这景况,倒象是难解了。
叶唐的分合,本与他无干,然而看到唐悦受挫,蓝珊心中大是快意,莫名地还有些微微的欢喜,恨不能叶长风将剑再压下些,刺伤唐悦,彻底决裂才好。
叶长风手腕果然一动,却并非如蓝悦所盼,而是反转向自己的左肩插去。蓝珊绝未料到会有这一出,吓了一跳,急忙去拦时,却已来不及,还是唐悦手快,他的眼光从来就没离开过叶长风的脸,叶长风反腕一刺,立即觉察,如电去阻,奈何这柄承影本是古物,剑虽然是压下来了,剑气却已刺入肌肤三分,血如泉涌,立时将衣衫染红了一大片。
这一骇非同小可,唐悦再也顾不得什麽风度,什麽沈稳,急想去掩伤口又被推开;声音都有些发颤:“长风,你好糊涂,这是做什麽?”
当地一声,叶长风扔下承影,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冷峻:“不敢再承你的恩情。以往所欠,今日一并奉还。此後你我各为其主,两不相干。”
剑身沾了血,衬在石地上分外刺眼,叶长风的左肩还在出血……还有那些话……唐悦脑中乱成一片,素来纵在生死关头也不变的镇静机警都不知去了哪里,竟有无措之感,声音不知不觉带出了哀求:“你先止血……我不是……你听我说……”
“再怎样说,你我敌对的局势不会变。”叶长风疲倦地闭上眼,任蓝珊撕下衣角为自己包扎伤口,“以往我都不愿去想,以为你我知交挚爱,世事再恶,也可不予理会,握手笑谈,谁知还是不能……是我的错,全然忘了情势迫人,你我都有身不由己之时……你要说的,我都知道,只是,不必了。”
侧头低声道:“我们走罢。”蓝珊自然不会有异议,一手搂定叶长风,另一手控缰,只觉怀里的人既柔弱又刚烈,竟是个难测的性情,叫人不知是怜是佩的好。漫无边际地想著,手下却不放松,一抖缰便待前行。
唐悦本不肯放,却经不住叶长风苍白面色点漆双眸注视中淡淡的一句:“你真要看我死在你的面前?”心中一震,茫然松手,眼睁睁见著一匹白马四蹄翻飞,驮著二人,在夕照下,萧萧秋风里,头也不回地渐去了。喉中一腥,良久方知,是内气激伤经络,咯出了血。
回到京师,叶长风丢失军粮,圣上自然大怒,当即拿下大牢,听候发落。经太子力保,又有一众官员纷纷上折说,终究也只是雷声大雨点小,最後不过降低一级,罚俸三年,转运使的名号却还在,发送往边关,军前效命。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变著法子赦叶长风的罪了,叶长风旧眷未失,又获太子新宠,谁不想巴结,送行那天,来的人密密匝匝不知凡几,倒比旁人出仕还热闹三分。
叶长风几经坎坷波折,性情更平和了许多,一律微笑以应,心神却早已飞远,千里黄沙浩瀚大漠,风里多少豪杰驰骋纵横,若能与之一较长短,化血为碧,抛洒其上,岂非也是人生快事,好过朝中反复,情恨纠缠。
左肩的伤已迹近痊愈。却是那日在大牢中,太子不惜降尊纡贵,亲手上药包敷的。是市恩?是别有用意?叶长风再也懒得去想,此身不过一个,为国为民原是幼时所学就立下的心愿,尽力去做便是,至於能做到怎样,能不能做到最後,那便是天意了。
第二部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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