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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望如月色 (长篇小说)-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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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不夜城，只有到晚上才显示出它独特的神秘。叶之乘着的士有一种乘风穿夜的感觉。很快地她到达了银星酒店。在等她的有两位，一位科级，一位副处级。见叶之到来他们迎了上来，热情洋溢地说，谢谢光临。入座后，副处长说，这次请你来，是想麻烦您，我们想向你借一本书，借一本关于海城文化的书。叶之起初不知其中玄机，不管怎么说也是一个市里的，出出入入经常照面，说熟也熟说不熟也不熟，就这么点芝麻小事，不值得二位如此破费。随着气氛的融洽，谈话的投机，科长很有意味地望着叶之说，你大概知道庄成公示的消息吧？他边说似乎边琢磨叶之的脸色。叶之别有一番味道地笑了，这时她终于看出了也正实了他们请客的真正动机。
菜很快上齐了。都是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叶之没有多少食欲。他们很客气地请叶之吃这吃那，并随意地谈起祖先在海城开拓了海上丝绸之路的丰功伟绩。他们说，海城人精明，海城人智睿智，海城人豪爽，海城人细吃海喝，海城人文韬武略，海城人敢闯敢干，海城人身上延续着海盗般大无畏的风格。海城人把白酒统称烧酒。一个"；烧"；字体现了酒的分量和强烈，划拳吆喝，忘我入境，视死如归，有一种豁出去的气魄。当然海城也不免有鱼龙混杂、心胸狭隘、鸡零狗碎、暗箭伤人、兴灾乐祸、嫉妒排挤、两面三刀、男盗女娼、惟恐天下不乱的伪君子，真可谓屡见不鲜甚至可谓人才济济。谈到海城改革开放以来，经济发达了，人心不古。不，应该说人心复古。自从夜总会、*、酒吧、咖啡厅、桑拿娱乐城、KTV包厢、迪厅、网吧、茶寮、按摩中心如雨后春笋在海城大街小巷生发出来之后，花花故事就铺天盖地让你眼花缭乱。社会上顺口溜与时代同步，多得让你觉得太阳每天都是新的，太阳每天都有黑子。工资基本不动，老婆基本不用，吃饭基本靠请，烟酒基本靠送。有情人的是人物，没情人的是废物，情人多的是动物。三十七八飞黄腾达，四十七八舞厅酒吧，五十七八马路溜达。工作就是开会，管理就是收费，协调就是喝醉，谁大就是谁对。这两位你一句我一句似乎在针砭时弊，叶之也觉得有点趣。一旦说多了就有无聊之嫌。叶之每次参加饭局，总少不了听到诸如此类的顺口溜，这似乎已经是饭局上不可缺少的下酒菜，不这样仿佛就不足以表现见多识广，博学多才，八面玲珑。这像美味佳肴里加入了过多的调味品，导致了怪味，有时也像掉进一只苍蝇让叶之作呕。这种时候叶之只是听，偶尔发表一两句应景议论，免得别人误解自己清高、卓尔不群，好像生活在半空中，纤尘不染，装什么淑女。他们忘了一点，社会上确实遗留一些诸如此类的顽固分子。叶之想这些段子相当一部分来自手机短信。不管有多黄多反动这些人照发不误。有关部门怎么也不管一管？难道这不算搞精神污染吗？难道社会风气不需要消毒吗？真是无可救药了吗？科长说，你是作家，对于这种现象不会无动予衷吧，创作来源于社会来源于现实生活，你手中的笔就是刀枪，而当今鲁迅先生太少了，真的太少，有社会责任感的人也太少了。叶之说，我一介弱女子，无官无位、无权无势，纵然我有一点文学才能，又能怎么样呢？连身边的小人我都对付不了，要把革命重担挑在肩就更不用说了。叶之心里明白这里面含有激将法。副处长插嘴说，你太谦虚了，谁不知道你是海城的才女。叶之连忙放下筷子，举出双手做出推挡的动作，说，别别别这么说，这么说要打击一大片。才女的涵义很广，何况不仅仅限于文学上的，海城的女教授、女官员、女专家，层出不穷，一个接一个，而我什么头衔都没有，我只想这一生能写几部好看的书，献给喜爱我的读者，不危害社会就行了。时候不早了，叶之显得有些倦意，居然还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她一点也没有掩饰的意思。二位见状，相互一看。科长说，叶之作家你知道吗？庄成这一次提升了，正在公示，一个月后就宣布上任。公示是一道程序，有问题没问题，常常这时候会出现一些新情况。叶之听着只是笑笑，又觉这样显得自己对不起二位的苦心，只得又淡淡地补充道：对我讲这些，好像天方夜谭，对官场的一些事我是局外人，不感兴趣。谢谢二位的盛情款待，我不值得你们这样款待。
科长见叶之没有逗留的意思，加上对庄成的事也只能点到为止，只可会意不可言传。而叶之的态度让他们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把握不了其脉搏。科长只好知趣地出去买了单，又追回桌前，殷勤地说，今晚很荣幸与作家吃饭，改天再会。说着伸出手来握手。副处长也伸出手握住叶之的手说，改天再会，以后我们再向叶作家请教。说实在的我有很多的故事在肚子里很想写成小说，可一直没有去写，将来有机会一定写出来，到时还请多多指教。
叶之说，不敢当真的不敢当，我自己还是半桶水晃荡呢，怎么敢给你们指点江山啊？说着大家一齐笑了。科长说，别害怕我们打扰你的写作，我们会给你补偿的，时间就是金钱嘛，到时我们出钱，你收我们的辅导费。叶之笑说，当然，收别人一百收你可得一千，不怕宰尽管来。叶之尽量装出谈笑风生的样子，免得彼此尴尬。他们在笑谈中分手了。
叶之离开了酒店，一路凉风让她感到十分舒畅。她清楚二位和她不是同一路人。他们此生此世很难能坐下来写作。纷繁的官场，很难让他们静下心来。写作必须抱着无为的心情。首先今晚他们就不是为了借书而来，更不是请教创作上的事。表面文章有时掩藏着真实用意，彼此心照不宣而已。叶之怎能不清楚，叶之太清楚了，庄成竞争局长，而且大有希望。对手们当然也不是等闲之辈。他们错了吗？他们也没错。
叶之不急于回去，她想走走，活动一下筋骨，领略一下久违的夜景。街边的灯厢广告牌充满欧美风情，大胆而优美。在个性张扬的时代，人们最大限度地获取享受。叶之走在大街上，发现聚集在公共汽车停靠站的，大多是外地打工仔、打工妹。他们特殊的脸谱，仿佛是一首叶之小时候一直喜欢唱的歌，其中有句歌词："；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他们的脸谱正是这一句歌词的写照，也成了海城接纳四方众生的一道风景。海城人宏观上是宽容的，旧城区小小的几条古街，寺庙、基督教堂、*教堂、道观土地庙、王爷庙、观音庙。。。。。。星罗棋布，集世界宗教之大观，引人人胜，叹为观止。一位中央领导来海城时，曾被这里古老的民俗风景、人文景观吸引，以美丽的名胜古迹为背景，摄下难能可贵的镜头。海城人更坐不住了，自己的城市怎么就成了自己视觉上的盲点？太不应该了。人们总是愿花大钱到外地旅游，却从没想到别人也花大钱到自己的城市海城来旅游。人们纷纷重游名胜古迹，以期发现以前没有发现的没有品味到的东西。他们认为海城人太浮躁了，中央领导不远千里来的地方，肯定不同凡响，怎么就活生生的给忽略了呢？不行，我得来这照张相，像中央领导那样照张相像片留念，要不然太不像海城人了，太不像了。海城人是什么，是有深厚文化底蕴的呀，三贤四贤你懂吗？马可波罗你懂吗？南蛮人的来龙去脉你懂吗？陈三五娘为什么那么*多情？海城女为什么露着肚脐包着头巾招摇过市？海城人每个大家族来自何方你懂吗？说不定自己还和他们沾亲带故呢。海城人一夜之间觉醒了。他们赶着时髦，打点行装，带上可乐，穿上海城人自己的品牌服装和旅游鞋，纷纷出游闪亮登场，大有"；久有凌云志，重上井冈山"；的豪情壮志。
叶之突然想到海城的姓，海城到底姓什么？
答：百家姓。不，不对呀，百家姓已囊括不了海城的姓。叶之想到这，觉着颇有趣味。她走过大元寺，想起了一代高僧弘一法师。这座城市自古就没有安静过，是兵家必争之地，也是文人墨客穿梭往来聚会之处，更是商贾外贸的风水宝地。只有弘一对这座城市怀着无限的留恋和无边的慈悲情怀，因为他不是来索取什么。
寺边有一家"；七碗茶坊"；，淳朴典雅的装潢，招徕了不少品茶人。有人爱去KTV品茶，有人爱在"；七碗茶坊"；品茶。人和人的品位是不同的，人和人的感觉也是不一样的，人和人的举止是不一样的，人和人的神态是不一样的，人和人品格是不一样的，人和人骂娘的滋味都不一样呢。就说骂娘，同样是骂娘，感觉或龌龊或幽默，或可亲或可恶。
叶之不由自主地走进"；七碗茶坊"；。这家茶坊纯属海城的茶坊。广告上的"；我要七碗茶"；，与"；七碗茶坊"；无关与七碗茶的传说无关。唐代有诗人作诗，饮茶有七碗之说：饮一碗是润喉；饮两碗是解闷去孤独；饮三碗可作文；饮四碗可发牢骚，吐尽胸中不平事；饮五碗肌肤清；饮六碗通神灵；饮七碗腋下生清风，如作逍遥游。此说不无道理，叶之写作必饮茶，有利于脑筋急转弯。先清醒才有思考。尽管如此，朋友们普遍以为叶之是木头疙瘩，没悟性。叶之说，我怎么不清楚，我的同学有的买了集资房却不敢装修或潦草装修，省下一笔不小的钱去买官跑官。他们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而人各有志，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当然，她也有心理失衡的时候。
茶坊小妹身着雅典唐装，鹅黄花纹白底，很是清爽。她走上前，启动芳唇，露出八颗牙齿，标准的古典微笑，眼睛灵动，希望来客一品"；七碗茶坊"；里的茶。她小心翼翼，嗓音又脆而细地问喝什么茶。叶之不假思索地说，铁观音。小姐说，一位吗？叶之说，加上你两位。小妹又露出白生生的小米牙，笑得茶坊典雅了三分，真可谓秀色可餐。要是贾宝玉再世，不知将怎么惜她。
叶之独自饮品着铁观音茶，无需与人重温旧梦，相互欷欺。她和自己暗暗做起了游戏：斟一碗喝下心想，这是先静心；斟二碗喝下心想，这是去污浊；斟三碗，这是打腹稿；斟四碗，这是吐故纳新；斟五碗，这是明目亮耳；斟六碗，这是忘忧；斟七碗时，她想好了题目：《茶之语》。叶之买单起身离开了"；七碗茶坊"；，乘着夜风，怎么也没有逍遥游的感觉，只觉神清气爽而已。脑筋急转弯一想，茶盅太小了，分量没喝足。不过现在心情轻松，思维顺畅。
夜，大街小巷生意正兴隆。街道两旁的时装店、超市、书市、美食店、精品店，灯光通明。来来往往购物的，吃小吃的，观风景的，散步健身的，以及闲聊讲古的人们毫无倦意，享受着夜赐予的休闲时光。
“大削价，大削价，停一停，看一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时装店的女店员张着血红的唇，展示夸张的纹眼线和漂白的脸，身穿金光亮丽的台港风格的服装，用话筒大声嚷着。叶之看一下醒目的牌子上写着：大甩卖大出血跳楼价一至三折！叶之眨眨眼，发现自己并没有吓一跳。
相反，她心如止水。这一切已经司空见怪。
几位小孩忽啦啦拥了上来，扯住叶之的衣角。一群外地来的孩子，脏兮兮的手让叶之欲躲不及。
阿姨，买花吧，买花吧，一支一块钱。小女孩简直是哀求，让人双脚顿时像灌满了铅。
叶之望一眼被小手握老的鲜花，实在没有买的欲望。可还是买了一支红玫瑰。今天不是情人节，红玫瑰降价，一折。真是大甩卖大出血的跳楼价。
不是结尾的结尾
海里的鱼和江里的鱼湖里的鱼和溪里的鱼毕竟不一样。（上集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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