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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你觉得不幸福-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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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笑,说:“我没有游过龙宫,不知道那里是怎样的光景。严先生若是喜欢这里,我就放心了。” 

 

说来说去她仍然不肯进入正题,不知打算拖到什么时候。 

 

“宁小姐不是该有话要对我说才是吗。”我说。 

 

“是的,”见我开门见山,女子倒也大方。她说:“或许这样说有点失礼,但是严先生可否停止与岚的交往?” 

 

真叫人失望,又是老调重弹,他们周而复始地作这些毫无意义的游说,想用车轮战。 

 

“你希望听到什么样的答案?如果我马上说好,你也不会相信吧。”我说。 

 

那女子并不慌张,静静地说:“严先生,每段感情都会有个期限,况且,你们并没有将来。” 

 

“我不在乎有没有将来,我只要有岚就好。”我恶作剧地说,留意着对方的表情。 

 

她不作声,轻轻地啜着高杯里的红色酒液。抬起眼来的时候,她说: 

 

“严先生,希望你明白,以我们家族的能耐,要对付你并不费力,我这样说并无意显耀什么,只是想让阁下知道我们对你并无恶意。”她顿了顿,接着说:“况且,严先生是个有才华的人,应不至于为了岚这孩子而断送了前途。” 

 

真是热爱和平的家族,听她这样说我应该马上跪在地上谢她不杀之恩。 

 

如果真有这种本事,早在六年前我就已经死于非命。何须拖至今时今日。 

 

“谁年轻的时候没有干过一些傻事,错误一但开始,就要懂得如何停止,不要一错再错,导致不可挽救的地步。”女子望着我的眼睛说:“严先生若是有难处,可以开诚公布地说出来,在我们能力范围之内的,我们定当尽力而为。” 

 

言下之意是要我开出离开岚的条件。 

 

刹那之间我脑里闪过很多念头,问他们要什么好呢,三个愿望? 

 

“那么你们打算开出什么价钱?”我问:“合理的话,我或许会考虑。” 

 

在这种时候如此直接似乎是她意料之外的事,但她收起那一闪而过的惊讶,从身旁拿出一张空白的支票,把它推到我的面前,她说:“我们不敢为你和岚相持六年的感情定个什么价钱,但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我拿起了支票,对她笑了笑,事实上在多年以前,岚的家族就已经找上了我,那时他们并不把我放在眼内,当年他们只用了两千万打算了结此事,平白侮辱了岚年少无邪的纯真感情。 

 

没想到只不过短短的数年时间,我已身价暴涨,再纠缠下去不知会不会得到王子的城堡? 

 

见我收下支票,那女子甜甜地笑了。她向我举起闪着光辉的杯子,我也笑着回敬她,在旁人眼里,这必定是幅极暧昧的画面。 

 

为什么不呢,反正欲望无穷无尽,永远看不到边际。 

 

可惜她并不知道,我从来都不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我坐在那个阴暗的角落里发呆的时候,那个男人朝我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我继续看着前面,甚至没有抬起头来看他一眼。 

 

那个男人也没有看我,他并没有询问,自顾自在我旁边坐下。 

 

我们象两个不相干的人,各自看着自己眼中的风景。 

 

直到我把杯里的清水喝完,他递过来一杯酒。 

 

晚上过了十二点之后我不喝酒,我说。 

 

对方没有勉强,只淡淡地笑:你怕醉?还是怕会错过了来接你的篮瓜车? 

 

再无聊,也不会选择在这个地方,和这个人调情。 

 

二十四小时维持高度戒备有损身心健康。他说。 

 

这可是上司对下属的忠告?我问。 

 

他看我一眼,说:“皓然,离开了公司我就不再是上司的身份,你又何必拘泥。” 

 

我沉默了一阵,然后说:“上司就是上司,无论去到哪里,都一样。” 

 

“我无法被你列入朋友的考虑范围之内?” 

 

“不要故意扭曲我的意思。” 

 

“那么叫我哲吧,听起来比较自然。” 

 

好吧,如果这也是上司的命令。 

 

“皓然,你的设计总能令我折服,告诉我你如何能有如此完美的构思?” 

 

我笑:“你不知道?我有一个小小的盒子,里面住着许多小工匠,我每天回家只需准时睡觉,明天醒来必定看见我想要的设计图就放在盒子的旁边,十分神奇。” 

 

哲但笑不语,喝了一口酒,他说:“皓然,我们打算寻找合作公司来完成你此次的计划,你心目中可有特别的推荐?” 

 

“选择合作公司已经是我权力以外的事情了。”我说。突然明白职员为何总讨厌在下班时分遇到上司,娱乐场所,请勿论公事。 

 

“皓然,你可知道东申实业?”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听说东申现在正面临危机。除非能争取到与我们合作的机会,否则它无法支撑到年底就会被吞并。”哲说。 

 

“你打算和种公司合作?听起来很冒险的样子。” 

 

“你也这样认为?” 

 

“难道不是?” 

 

“皓然,那可是你父亲的公司。”哲说。 

 

“那又怎样?”我问。 

 

会不会是因为我说得实在太无情?哲抬起头来看着我的时候脸上带着一丝惊讶。 

 

“听你的口气象是在说一个陌生人。” 

 

陌生人?大概吧。 

 

我和那个人已经十年不曾相见,我怀疑,即使我现在就站在他的面前,他是否依然能认出我是谁。 

 

或许会,毕竟我曾如此这般地折磨了他十六年。 

 

他不会忘记有我这样一个儿子,就象我也不会忘记有他这样一个父亲。当然,不会忘记的原因除了爱之外还可以有其它很多不同的因素。 

 

“皓然,给我一个决定。” 

 

“那算什么?给我一个徇私的机会,是因为我表现出色,所以得到额外的员工福利?” 

 

“皓然,你从来没有想过给他一次机会?” 

 

“他的生死操控在你的手里,那么,我是不是应该代他跪在地上求你?” 

 

哲笑了。然后他对我说: 

 

“皓然,你可知道,你是一个很无情的人。” 

 

是的,我不否认。他又不是今天才认识我,不应到此时此刻才假装发现这个事实。 

 

每个人都有自认为幸福与不幸福的过去。 

 

往事不堪回首,回忆总觉千疮百孔。 

 

我突然想起了岚。 

 

如果当初我不是遇上岚,如果我从来不曾出现在这个人的生命中,那么,他是不是就会幸福? 

 

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一想就头痛,干脆逃避。 

 

“皓然,你喜欢小孩吗?”最近岚总是不经意地在我面前提起。 

 

我从灯下抬起头来,看着他:“你该不会以为我可以为你生个孩子吧?” 

 

岚笑了起来:“皓然,如果你可以,你将会成为我家族里的皇后。” 

 

所以,我永远都只能是岚家族里的恶梦。他们随身携带的是十字架和铁钉,最想做的事情是在我的额头上张贴灵符,上面写着“恶灵退散”,诸如此类。 

 

我不知道岚最近受了什么刺激,让他对我们的将来充满憧憬。 

 

但他应该知道,那种幻想即使再完美,也不会是由我来替他完成。 

 

我突然想起了那张空白的支票,于是推到他的面前,我说: 

 

“请为我填一个数字。” 

 

“这是什么?心理游戏?” 

 

我笑,有何不可,就当是个心理游戏。 

 

“没有关系,尽管填一个你喜欢的数字。”我说。 

 

岚不置可否,随手填下,我拿过来一看,只到千位。 

 

“噫,这么少!”我不满。 

 

“是你叫我随便填的啊。”岚说。 

 

一千二百三十一元。这就是我离开岚将得到的报酬,真是教人不敢相信。 

 

早知道就不让他填了。 

 

我收起了支票。 

 

岚并不理我,又自顾自埋头看书去了。我叹气。 

 

岚,你不会知道吧。 

 

如果某日我到银行去兑现这一千二百三十一元,那天,就是我要离开你的时候。 

 

 

 

数个月后,东申实业被吞并。 

 

新世纪公司成立,听说东申的旧老板涉嫌与一笔财务的失窃有关,或许会被起诉。 

 

我站在哲的办公室里,看着窗外的雨。 

 

哲就坐在皮椅的后面,轻轻地敲击着桌面。 

 

沙沙的雨声中混杂着哲低低传过来的声音,他说:皓然,这一切已如你所愿,为何你仍不快乐? 

 

我不语。 

 

终于亲眼看见他在你的面前沉沦,那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哲浅浅地笑:觉得心情复杂,不知道当初该不该扶他一把,结果又无法如想象般承受他失败的事实,皓然,你到底是恨着他还是无法割舍他? 

 

突然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十分的讨厌,他凭什么知道这许多的事情,我记得我从来都没有对他说过。 

 

我把头靠在玻璃窗上,闭上眼睛。 

 

最后,我仿佛听见哲在对我说:皓然,如果这是你最后的选择,那么不要回头。 

 

我没有回答。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我接到了那个人的电话。 

 

对方问我,严先生,你考虑得如何? 

 

我对着话筒沉默起来,好一会儿,才与那人说,我要取消约定,现在还不是时机,因为对方已经开始怀疑。 

 

那人笑笑,说,好,既然严先生认为此时不适宜行事,我们也不会轻举妄动。等你好消息。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我对着话筒发呆,想起了哲刚才对我说的话。 

 

他问我,皓然,你会不会背叛我? 

 

你会不会? 

 

我笑了。未来的事情,又有谁知道呢? 

 

请不要再问我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答案的问题。 

 

回到家的时候,那辆豪华的轿车再次出现。 

 

我自然认得那个气质雍容的女子。 

 

她对我说: 

 

“严先生,你并未遵守承诺。” 

 

我认真地看着她,问: 

 

“我何时曾许下什么承诺?” 

 

对方态度不见起伏,似乎对我的无赖早有预料。 

 

“严先生,你可知道,你现在的处境?” 

 

我现在的处境?我在心里冷笑,我现在的处境是地球十大不解之迷,现在世事难以预料,明天随时可能就是世界末日,而我还有太多心愿未了,你以为我有多余的时间在这里跟你谈儿女私情? 

 

“严先生,希望你不要选择与宁氏企业作对,我们迟迟不出手并不是怕了你,只是顾及岚的心情,我们不想看见他受伤。” 

 

她的表情恁地认真,如果戴个墨镜,已经是黑道女头目的经典形象。 

 

要对付我?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招式。 

 

那女子见我不为所动,微微叹了口气,她说: 

 

“严先生,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说动你。”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事实上,宁氏现在出现危机,岚的父亲得了重病,进院的消息不能瞒得了多久,现在宁氏需要岚回去主持大局,严先生,如果你对岚真有一点情义,希望你能替岚好好地设想一下。” 

 

“严先生,岚已经为你背负了不孝的罪名,请你不要再让他作出会让自己悔恨终身的事情。” 

 

“严先生,我们宁氏从来未曾如此低声下气地求人,这一次,我求你,请你放过岚。请你。” 

 

那女子目光浅淡,却有着一种令人折服的坚定。 

 

我不知道宁氏已经走到绝路。 

 

怪不得我和岚可以如此安然无恙,原来事情背后大有文章。 

 

“岚可知此事?”我问。 

 

那女子有一阵子的犹疑,她说:“还未。” 

 

我点头,我说,这一次,我会认真的考虑。 

 

那女子还想说什么,但回头一想,欲言又止。我们各有不同立场,她也不好苦苦相逼。 

 

最后,她礼貌地对我点头示意,关上豪华的车门绝尘而去。 

 

相持了六年,在此终于要作个了结。只是没想到结局如此欠缺新意。 

 

我甚至已经预料到了岚的表情,他是个容易被人看穿的人物,如果这不是宁家的阴谋,那么,我退出的理由足够充分。 

 

我突然又想起了那张空白的支票,当初真是不该让岚给糟蹋了的,不过我现在掌握了宁氏家族的惊天秘闻,我想我要是再问她要个十张八张都应该不成问题。 

 

一千二百三十一元。 

 

我笑了起来。 

 

我记得我只对岚说过一次我的生日,没想到他竟会记得住。 

 

是不是该庆幸自己不是出生在元旦?否则我和他分手的下场,是得到十一元的遣散。 

 

我象是被遗弃的怨妇,正计算着如何瓜分负心人的财产。如果他不好好安置我的下半生,我要与他同归于尽。 

 

反正我们没有将来。得到这样的结局也就该满足了吧。 

 

我可爱的岚,请你务必要相信,我离开你确是逼不得已…… 

 

 

 

 

 

第三章 

 

按常理来说,我应该沉浸在失去至爱的悲痛里。 

 

为了岚,我知道自己应该下地狱,因为我并没有象他付出的那样投入自己。一但决定与他分手,我可以变得决断。 

 

我甚至觉得如释重负,我永远无法象他爱我那样去爱一个人。 

 

我的人生里面充满扭曲的回忆。就连我的人格,也是扭曲的。 

 

那个中午,我又接到了那个人的电话。 

 

他在那边说,严先生,我们这里已经准备就绪,一切就凭你的指示。 

 

我心情轻快,我看着手中的文件,说,好,请你代为转告,贵公司的时机已到,如有需要,皓然在此随时接应。 

 

对方轻笑一声,说,严先生,此次收购我们志在必得,先生个中所得,自在不言中。 

 

我也笑,说,是是是,我所有身家性命财产皆押在这一铺,输了的话唯有与阁下一起跳楼。 

 

对方挂掉电话的时候说,合作愉快。 

 

我也说,合作愉快。 

 

做完这一次,就永远不会再有下一次。 

 

我有了足够的钱,就可以去自己想去的地方。一个只有我自己的地方。 

 

我要在那里重新开始,属于自己新的人生。 

 

那里没有任何人认识我,我也不要遇上任何认识的人。 

 

那里将没有回忆。 

 

我看着窗外的太阳,我在想,无论我去到哪里,我都会感受到来自同一个星球的光线折射。但是,我所看到的颜色必定是自由的。 

 

我的秘书对我说,哲要见我。 

 

我不置可否,推门进去的时候哲正在看我递交的计划书。 

 

一切看似风平浪静,但这都是假象。 

 

数星期之后,这个企业就要面对数间合力收购它的公司,哲将要面临重大的考验。 

 

这一次,他一定能猜出是谁出卖了他。 

 

最后,哲一定后悔当初把我留下来,他对自己太过自信。 

 

我并不觉内疚,这个世界本应如此。 

 

我也不过是遵守游戏的规则。 

 

“皓然,”哲唤了我一声:“你今天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我慵懒地躺在他面前那张宽大的办公椅上,说:“是的,我累了。” 

 

哲温柔地看着我说:“可是皓然,你从来都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这并不该是你会说的话。” 

 

我侧着头,把脸埋进了皮椅的深处。我说:“我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总也会有厌倦的时候。” 

 

哲象是意会到了什么,没有再说话。 

 

“皓然,我明天要离开这里,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地打点一切。” 

 

“好。”我随便地回答。真是奇怪,我也不过是他公司里的一个小小职员,为何他竟负予我重任。而我又是那样的不可信赖。 

 

“你放心,”我微笑地对哲说:“当你回来的时候,你会吓一跳。” 

 

他以为我在跟他开玩笑,并不以为意。 

 

我看着哲,他也正看着我。 

 

“皓然,”哲说:“希望你会快乐。” 

 

不知为何他突然说出这种话。于是我对他说:“要想我快乐的话,就给我一支棒棒糖。” 

 

哲轻哼一声:“原来你也不过这样容易收买。” 

 

我笑。 

 

是的,哲你可知道,我出卖你的代价,其实也不过是一支棒棒糖。 

 

事实上我不知道为何自己要这样做,我沉迷于这种刺激的游戏中。 

 

习惯性的背叛,习惯性的被背叛,我早已无法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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