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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农启示录-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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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等我真正成为车间主任才能出人头地,到时候再谈婚论嫁也不迟。
  我经常带着雨儿到我妈店里,每次我妈都拉着雨儿不注唠叨一些事情,什么黄道吉日,什么顺产和破腹优劣,什么地方的毛线好可以给孩子织好的衣服,云云。搞的自己已经从我妈升级成奶奶了,不可思议的雨儿每次总是细致入微的聆听,不时还问个为什么,像是再聆听教诲一般。
  我妈见我毫无婚意,又说,男女谈恋爱不就是为了结婚么?要不就是耍流氓,你如果不认真对待雨儿,小心雨儿跑了。
  我见我妈威胁我,我说:“你老人家见那些逃跑的有几个是真爱的?雨儿和我关系,坚若磐石呢。这么快把爱情变成亲情,我这还没有思想准备。再想感受一下恋爱的滋味,恶补一下自己的爱情史。”
  我妈听了骂道:“流氓!”
  说实话的,其实我想结婚。只是雨儿不允,我都是为她在我妈面前说话的。她说即便两人如胶似漆,面对锅碗瓢盆,还是需要磨合的,那么多谈个一年半载也是必须的,她也不想把爱情匆匆埋葬。
  雨儿还说:“阿姨如果觉得孤单了,那么我们可以多带着杰杰过去,让阿姨安慰一下内心,也算是借来的幸福。”
  最关键的是我也动摇了,我想着雨儿所说的天天面度油盐酱醋,奶粉啼哭,不胜枚举,不胜其烦。我又懒,这正戳着我的痛。我对我妈的终极说辞是:“我们都是孩子,还怎么带孩子。”
  上面说到出人头地并没有那么容易。车间主任的这个位置很好,厂里人人都盯着各种的计件活,这么二十几号人虽然不多,但是在机械加工厂这个行业内也算是热热闹闹的了,每个人的脾气我都了如指掌,但是眼红的不是他们,另有其人。
  黄关心把我叫到办公室,一脸为为难的说:“上面几爷子有个主任的人选。是刘老的孙子。Xx大学的机械系毕业。”
  我干,我这任劳任怨快一年了把,眼瞅着好不容易得到黄关心的信任,黄关心却不得不信任别人。在□□,内定是社会最大的悲剧。
  黄关心最后安慰说:“放心。你们竞争一下。”
  我再竞争也竞争不了后门。
  想了几天,自己本就不爱机械,何必在乎得失,现在还真是谁都没有正经的当上车间主任呢。操作车床工资也看得过去,只是让雨儿看不起了,让人笑谈,这也是不爱机械的报应。
  “这机械加工厂也没什么好管的,各自上班拿图纸,接任务,干活,下班,保养设备,清扫铁削,点数报表。”我给刘老的孙子介绍着车间主任的职务。
  这小子听着一知半解,脾气倒不错,虚心求教,热爱机械,只是书生气甚浓,满腹经纶样,被我带了几天渐次熟悉。我也乐得千篇一律的无脑的做计件。
  我想这刘玥如果没有他爷爷,在大学我估计就是个宅男,我想凭着自己那不起眼的成绩进个大学也就他那样,所幸我出道早,早些知道人间之疾苦。当然宅男有技术含量的也不少,这刘玥在机械方面也还有些造诣,这是个意外。
  所有图纸刘玥也都看得懂,百分表千分尺都能用,没事还给众人检查尺寸,打磨要该打磨的位置,分量也很明确。他总是在工人面前告诉工人,这里如何车削,那里如何钻铣刨,头头是道,全是专业术语,干活儿起来也算合格,我想失去车间主任这个位置,也算失得其所,这厂的管理再简单不过。
  这是刘玥的头两个星期的状况,但是时间一久,刘玥出问题了。
  这小子每天安排完工资都要到各个操作工人面前讲解一翻,刚开始众人还听得进,比如如何磨刀,哪里是精车哪里是粗车调头夹什么地方,云云。在每个人面前喋喋不休。你想这工人基本做的批量生产,没有多大的变动,不像路边的接活的小作坊那么杂乱,就是千篇一律的上班。这刘玥成天在众人耳畔念叨自己的知识,一次又一次,用小马的话来说像一只蜜蜂,用大师傅的话来说班门弄斧。
  李玥说完专业术语还不够,每天清晨又加了个早会,会上继续讲些老生常谈的话,雨儿说,刘玥像极了罗嗦的校长。李娜说,那哪里是哆嗦,那是再玩弄权利,秀存在。
  工人们都忙着计件呢,凉爽的清晨是做工的良机,谁都不爽他站讲台上演讲半个钟头,纷纷嗤之以鼻。
  理论上做转动主轴的机床不可戴手套。可事实证明,做机械不戴手套根本无法工作,我们厂的机械伤手程度不亚于泥水工的,铁削时不时的给人放些血。刘玥本着理论,放言,不让众工人戴手套上班。小马说,不戴手套被铁削划伤咋办?刘玥板着个脸说,打破伤风。众工人无耐只得应了。一周下来,每只手吃饭的都是血块。到了周日,黄关心一看点名表,全是请假打破伤风的,严重影响生产,骂了刘玥一顿,又回归了戴手套的样子。李玥说小马身边总是酒气冲天,不让小马上机,让他打杂,小马大怒说,黄关心都没管老子,你倒敢管。两个人闹了起来,刘玥据理力争。小马一气之下辞职走了。
  刘玥听说何男是河南人,那厮常常在众人面前,说大学宿舍的河南人的坏话。说何男口齿不清,为人粗俗,饭量过巨浪费粮食,成天挂着一身臭汗,不注重个人卫生,每天早上起来发出噪音,云云。何男听了想杀那厮的心都有。当然刘玥不光搞地域攻击,何男没有身份证,没有意外商业险,刘玥连机床都不让何男操作,说黑人不该在机械厂上班,何男告状到黄关心哪里,所幸安排了个焊工的工作给他。
  李娜见刘玥不会给他好脸色,不光是这厮夺了我的位置,还有就是他名字里有着一个玥字的缘故。这刘玥也是,眼根不净,见李娜姿色甚好,他嘴里跟抹了蜜似的讨好李娜。李娜哪里吃那一俗套,前几次也罢了,终于逮着个人多的地方,那刘玥殷勤奉茶,李娜假意接着,牛饮一口,喷了刘玥一脸,李娜连忙道歉说:“不好意思,你今天实在是太帅了。帅得把我呛着了。”顿时,众人笑得人仰马翻。当然刘玥也没有发作,依旧斯文有礼,因为他不敢,以后他见李娜路过都要躲远点。
  平常得空,心情好每个人都喜欢蹭到别人正在做的机床边瞎掰几句,增加感情,又互通有无。刘玥可不这么认为,他看见了必然制止,说什么拉帮结派,游手好闲,工厂断不允许。弄得众人心里十分不爽。
  刘玥必须要求每个机床一尘不染,方圆二米之内一定要在下班时弄的一颗铁削没有,看见了就要罚款十元,所以每天每个人下午下班都是再找铁削,往往不知不觉就是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才回家的人大有人在。
  总之这刘玥是希望以严管出成绩的那种,众人纷纷怨声沸腾,大师傅索性对刘玥视若无物,自行自素,大师傅说,你想这么二十人的厂,每天就这么点活,你这个鸡蛋里挑骨头就能生产出更多的零件么?当即打电话给黄关心,黄关心的态度是,各扫自家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我认为这样做可以让工厂更加精神,让人觉得焕然一新,只是有些钻牛角尖而已。但是我认为听黄关心的没错,我老老实实的做我的车床。
  最近董俪老是出现在工厂,不经意之间她老是把目光向我所再在的角落投来。许多留恋。刘玥瞧董俪看得两眼发直,但是李娜有先例,所以有色心无色胆,只得远观。
  那天她终于靠近我,给我的零件做质检玩,那时候我教过她那些量具的使用方法,她笑着说:“曹飞做的都是这么精准又光滑,真是完美无瑕。”
  “过奖了,”我说,“怎么?我们的女神今天不怕铁削了?”
  “你是说我太娇贵么?”董俪反问我,“我想跟着你学学这个机床,减肥。曹飞教我。”
  “不,”我说,“这个不适合你。再说你的身姿是妙曼不可言喻,再减肥就是成排骨妹了。”
  “中午我在这里吃。一会我多吃点回锅肉。”
  “。。。。。。。你不要身材了?小心肥肉变肌肉。”
  “我不要了。只有曹哥教我。”董俪楚楚可怜的样,真是让人无比怜爱,英雄难过美女关,我无法拒绝。
  这时刘玥走了过来,板着个脸严肃的说:“上班时间,严禁交头接耳。”
  “我又不是你们厂的员工。凭什么管我,”董俪没好气的说,“你个富二代,抢了曹哥的位置还好意思做威风。”
  刘玥撞了一头灰,无言以对,尴尬的看着我。我说:“董美女,你还是晚些时候来。我教你打扫铁削和保养轨道。”董俪才悻悻而去。
  刘玥那厮看见她的倩影,魂都被勾走了。刘玥说:“上大学时,这是我最喜欢的类型。”
  “她是大学生。”
  “大学生好啊。有共同语言。”
  刘玥离开,我想这小子有学历有后门就是底气十足,举手投足间都露着一股强势,不过他要想追董俪可不管我的事。
  我没想到这董俪还当真在下班之后来给我打扫机床了,干起来比我还弄得干净些,1960年份的车床弄得像1990年的。还缠着我要教她挂档,车螺纹,俨然想变成男的。我见她放下女神的架子,束着头发,一丝不苟,胆大心细,倒是别有一种风情。在我帮助下成功的粗车了一个零件,我也不由得为之自豪,我又一种感觉,我当起了师父,她是我的徒儿,我的衣钵终于后续有人了。
  每天下班后,我俩都把车床当玩具,每天都是笑声朗朗,不知不觉中夜幕降临。然后董俪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连续好几天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出租房,才想起我的雨儿,匆匆跑楼上,敲门,里面总是传来雨儿干脆毅然的声音“睡着了”,我想睡着了怎么会说话,定是她生我气了,她在吃醋,吃醋的雨儿真可爱。
  次日。开门,布入眼帘的依旧是八个包子和牛奶,我让雨儿进门,回去洗脸,奇怪的怎么背后不是雨儿的幽香,我回头看是董俪,她兴高采烈的说:“师父在上,请受徒儿孝敬。”
  董俪认真的看我吃完饭,同我一起上班,门口却是雨儿黯然的背影。
  中午董俪给我抢肥肉来夹给我时,我却不见到雨儿的踪迹,李娜对我横眉冷对,大抵是雨儿又在吃醋了。
  每天我都教授董俪不少的功夫,这丫头眉开眼笑的样子,总是高兴,乐得我在她面前常常“为师”“为师”的自称,她要是个男孩子到还是个天赋秉异的机械工,几乎一点就通。只是这大学生这样用不免让人感到大材小用。
  董俪可谓白,富,美。她的妈能来这里上班纯粹是在家无事做,想来厂里实现一下晚年的光芒,因为有一手好厨艺,可以让厂里的工人吃的快乐。董俪是本地人,从小娇生惯养,要月亮她的爸爸也许都要给她摘的那种,她自己也成绩优异,考上厦门大学,这董俪在大学可是个校花级别,但她本人可不这么认为,面对纷纭的追求者,董俪只论朋友不谈男女,她给我说,她最讨厌那些个自诩多情又潇洒的的男生,成天花着爸妈的钱变着花样去追女生,俗。这董俪大学四年,毕业后,回家照顾奶奶,她不在乎工作,梦想和雨儿一样,冒险旅游。她的爸爸在政府上班,董俪一生可谓无忧无虑,像个公主一样。
  她当我徒弟,纯粹是想看看机械的奥秘,一股子的冒险劲,却不知民间疾苦。
  董俪的进步越发神速,十多天都竟然可以单独简单的粗车了,只是磨刀这活她还远欠火候。但这样子我和同时期的我相比,我是望尘莫及的。回想起做学徒的第一天,小魏给了我个下马威后,我便一直战战兢兢,观望了一个月,那时我在虚度。连厨房大妈次次路过都要笑容满脸的夸董俪,说天天都在刮目相看,像喂了饲料的小猪仔一天一个样。
  我有一种感觉。雨儿在我的视线中渐渐淡出,而董俪却在代替她,当我每次想起时,我都暗骂自己的忘恩负义,可是累,上班,董俪占据着我大部分时间,我分身乏术。
  那天我终于抓着了机会,那时刘玥管得死,我的身边只有董俪,雨儿鲜有过来,我做得很晚,董俪让我先走她说让她来打扫和保养。
  我出去的时间雨儿也收工回家,我主动挽着雨儿的手,我说:“雨儿,你生日该怎么过?”
  “我想同去年一样过。”雨儿叹了口气,我知道,去年这个时候我还被关在看守所,在里面我还过了一夜,我崇拜过一只蟑螂,只是第二天我就出来了,无罪释放还得了个见义勇为,那时候陈云杰还是我兄弟,而现在也是,只是表面上已撕破脸。
  我说:“少了陈云杰和李娜的斗酒,看来今年是复制不出去年的热闹了。”
  “是啊,复制不出了,”雨儿说,“那时候你还是个虾兵蟹将,但是你也敢和流氓拳来脚往,你还野心勃勃,意气风华,让人觉得你很男人,有梦想有抱负。现在有个讨人厌的车间主任来了你就焉了,你不敢和他竞争,你竟然窝囊到一架小小的车床上不闻不问,自得其乐的样子,随你消沉把,我看不起你,我真是要辞职了。”
  “雨儿,”我说,“你看他有知识有文化,我那里是他的对手,人家是专业的,这样做很对,我又何必要强行取而代之。”
  “由你一蹶不振。”雨儿说,“妹妹同我辞职了,下个月就走,看看这厂,表面上有条不紊,规规格格,事实上每个人都各自有算盘,人心散了,不再温暖了。”
  “你走了我该怎么办?”
  “你……”雨儿说,“你还你的董俪。”
  我们走到各自回屋的楼梯口,雨儿说完刚才的话头也不回的径直上楼去了,而我呆在原地不动,看着她黯然的背影,发现雨儿竟如此陌生。
  我躺床上,不注问自己,雨儿真是要走了么?雨儿会看不起我不当车间主任么?这事干董俪何事?想着想着做两个梦,我梦到了大雪在厦门纷飞,曾经我们一起走过拥有美丽花朵的地方,一片百皑,世界变幻出一片纯白,连雪间碾出的道路也渐渐失去颜色,眼前是一张白纸。睡醒了发现自己又白了许多,我想大约是我想雨儿太多的缘故,雨儿总是喜欢白色,他们民族的最爱色彩。
  我问黄关心雨儿真的说过要辞职吗?黄关心点头,他说:“我问她理由。她说,她做了这么久的铁器有些累了,做烦了,又说现在已经存够了钱,想出去旅游一趟。”
  我说:“她咋不同我说?”
  黄关心笑道:“你自己女朋友,你都不知道,还问我?你要小心了。还有,你小子天天跟董俪在一起,人家能舒服?放心还有二十几天,你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我说:“我只想教一个徒弟。老子这辈子就没有当过师父,想过把瘾。”
  黄关心说:“瞎掰!”
  我想雨儿真是想完成自己的旅游山川的梦想,她的梦想没有男人,这我可以理解。黄关心说可能董俪在我身边这可真是个原因。
  我走出黄关心的办公室他叫住我问:“曹飞。你觉得刘玥咋样?”
  我说:“上面那些老头子格外昏庸,而这个人还算可用。”
  “我知道了。”
  出门我就看到刘玥一个劲的想方设法逗董俪,董俪站车床旁边冷若冰霜,正眼都没瞧过李玥一眼,而刘玥即将被冰封了一样,董俪的寒气真是逼人。我跑过去打破这层尴尬。董俪马上眉开眼笑的奔过来,师父长师父短的,我说:“晚上下班,我有事找你。”
  董俪听后一整天笑意不自觉的的浮脸上,以为我有什么惊喜要给她,全然不知我将残酷的逐她出师门。
  下班后,工厂黑板上贴着一纸告示,下面人头攒动,交头接耳,我跑过去一看,说是要选举主任,还要当着众领导的面进行,时间上午八点。我问黄关心:“要干嘛?”他说:“我要选举。”我估计他的意思,就是不让厂里被其他股东把持,我知道这黄关心平时的不少活儿都没上报给股东——那些是合伙以前的业务,那份是他自己的,而股东的意思也要分一分羹。有三个人选:刘玥,大师傅,我。
  今年厦门的初秋有些凉。
  董俪送我回家,我说:“我们出去走走。”她默许。
  工业区,星罗棋布的马路很沉静,像一片鬼城,路灯光撒在地上,像镀了一层暗色。自从我变得越来越白之后,我就喜欢在夜里的灯火下游走,这样仿佛可以掩饰自己的脸,不让自己看起来那么斯文,而离粗人更近,我的胆子会变大一些,就像刺客总喜欢阴影一样。董俪的脸也一样。我们就这样的漫步,汽车偶尔从路边穿过,她好像很享受的样子,我有些难过,她终于美丽,我真是暴殄天物。
  “董俪。。。。。。”我欲言又止。
  “啊!”董俪停下来,脸朝着我。
  “你觉得我咋样?”
  “师父,技术好,人也好,不高傲,是个好人。”
  “我不是好人!”
  “为什么,”他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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