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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作者:酌墓-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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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如同屠场,又有谁能发自内心地笑出来?

  你说你同情那些升不到大学的人吗? 那要你将自己的学位让给他们,你做得到吗? 你做不到,你明知这个学位是用自己所舍弃的自尊换回来的,你知道一个degree背後没什麽意义,但你仍然拥著这个污蔑自己人格的学位不放,唯恐别人抢了你的。

  求学是为了什麽? 试场如战场,每一个娃娃似的学子,都有最自私的本性,因为他们不懂得伪装与矫饰。先天不良,接受主流的思想,思想愈来愈狭窄,渐渐认同强者有资格逼害弱者。下苦工,取得成绩便当是苦尽甘来,但不知道世上为了成全他一个人,牺牲了几多人的幸福。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种瓜得瓜,是长辈教我们的。但我们没想过,有人花了十分耕耘亦未必取得一分收获。满足於自己的成就,慢慢失去同情别人的能力。

  同情,意味不同程度上的奉献。假若只是同情而不施予,就是更可耻的伪善、犬儒。

  这是教育制度所赋予我们的普遍人格 : 大部分的善性已然泯灭,那小部分的尚仍挣扎,与内心强大的恶魔战斗,消灭了善性,会活得更轻松,做起害人利己的事来,也会心安理得 ; 若不消灭那点善性,人生就会充满痛苦 : 不愿意牺牲自己以成全弱者,所带来的良心谴责,又或是牺牲自我过後的悔恨。

  得到这个degree,并没有预期的快乐,林春不知道这是幸或不幸。这些想法,他在电话中告诉陈秋,陈秋静下来,说 :「真不知道说你是清醒或糊涂。做人难道就不能够简简单单吗? 告诉自己,你考得好,应该获得奖励。不要去想背後有多少人因为自己的成功而牺牲……不,我不应该用『牺牲』这个词。或者,我换个说法 :『好多野都系整定』——很多事情一早就注定了,有定局了。并不是说一人的牺牲能换来大多数人的幸福。

  「你这样想,未免将自己想得太大。你不是世界的中心,因此,你不需要为了他人的不幸而负上责任。想想看,此刻若是你升不上大学,又怎会有另一个与你毫不相干的人去想你现在所想的事情? 你要做的,就是珍惜这个机会。这张入场券是你用十多年的时间所换回来的。不入去逛一圈,对得起自己、对得起阿姨吗?」

  「依你的说法,假如所有事情都是『整定』的,那你是否暗示 : 不幸的人就应该不幸,幸福的人不需要为他们负责任? 贫穷的人应该永远贫穷,有钱的人永远大鱼大肉……」林春握住电话的手颤了一下,他说 :「这样的社会太可怕了。」

  「呵,你怎麽现在才说这种话,你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都生存了这麽多年了,现在才看清楚吗?」陈秋一顿,说 :「没错,你说得对。这确实是很自私的想法,但却是千真万确。没错,社会上有慈善团体,但那些搞慈善的人会否将自己的家产全数捐给穷人? 他们在帮人之前,还是先确保自己与家人能维持基本生活,换言之,每个人在做每件事之前,所首先考虑的都是自己。他们不会认为自己需要为非洲的饥民负责任,自己捐钱帮助他们,是自己好人。捐个一百块钱,就以慈善家自居,多少觉得自己是施予者,而不是赎罪者。我们本来就是身处於这样的一个社会,很可怕,很血腥,充斥著语言上的暴力与心理上的撕杀,很可怕。」

  「如果遭遇不幸的人是自己所爱的人呢?」

  「如果今天,升到大学的人只有你,而我升不到,那你会将你的学位出让给我吗?」陈秋在电话的另一方问。

  林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 :「我做不到,因为……」

  「不需要讲因为,不需要任何理由。做不到就是做不到。你不需要觉得愧疚,换著是我,我也不会将自己的学位让给你。春,人就是这麽自私,先利己,下一步再想其他人。可是,纵然是这麽自私的人类,亦希望能有一个爱人——他们所爱的人也好,爱他们的人也好,人类总希望自己能与无私的爱扯上关系。」

  林春最後问 :「为什麽你在讲得出自己有多自私之後,仍然说得出自己渴望爱?」

  「因为我是人。」——林春想像到陈秋惨笑的样子。林春说不出口,其实他与陈秋一样,都卑鄙、都自私,却还是希望自己有天能爱人与被爱。遗憾的是,他仍然不知道自己是否爱著陈秋,或者陈秋是否爱著自己。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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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秋》139(美攻平凡受)

  …刚刚看到汝蓝的留言,忽然也觉得有点惆怅

  …去到这一回,心情很复杂,眼眶有点湿热

  …尾二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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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志果真入了C大。听说陈心也顺利升上研究院,继续读书,再迟两三年才出社会做事。林春从陈秋处隐约打听到他们的消息,据说是戴志先提出分手,陈心不愿意,两人便离离合合的,拖到上一个月才正式摊牌,就是林春在公园碰到他俩的那次。自那次後,他们的关系就真的断了。

  可是,陈秋说 :「不,我老哥不会这麽轻易放手。他只是想趁这段时间重整旗鼓,然後再对戴志伟发动另一轮攻势。陈心是一个比我更可怕的人,因为……我也不知道怎麽说。春,你知道我不是你,没有什麽文学细胞,亦不会抽丝剥茧那套,陈心为什麽会有那些想法,我也解释不来,我不是心理学家。但我跟他做了十几廿年兄弟,我知道他不会这麽轻易放手。」

  「还要搞到什麽地步才肯放手,难道真要取了戴志伟的人命抵数? 现在戴志伟已经半死不活了。」林春皱眉,他知道感情的事不是外人可以干预的,却仍忍不住为戴志担心,大概是因为亲眼看过戴志被凌虐後的惨况。

  陈秋摊摊手,然後又故作轻松地笑说 :「不知道,我又不是陈心。不过,要是你有天说要跟我分手,我搞不好也会发疯,做些很变态的事,开玩笑的啦。」

  但林春不认为陈秋在开玩笑。到了这一刻,林春仍深信他与陈秋的关系迟早会结束,这只是时间问题。纵然如此,林春不会逃避。过得一日是一日,待在陈秋身边的快乐都是真的,那就享受吧,将每一秒的快乐当成是所有事情完结前的一刻,珍惜每一次欢愉,他希望到了关系结束时,还能拿去一些战利品,权当纪念。

  人不能够因为觉得自己做的事必然会失败,而去逃避一切。就似考公开试,有可能考上了,有可能搞砸,但你总不能害怕失败而不去考。

  「陈秋,你说我将我们的事都写下来,好吗?」

  ——林春在大学放榜的翌日上了陈秋家过夜,这天下午他俩跟李旭、戴志刚好要去C大搞入学注册、听讲座。当夜,林春靠在厨房门边,跟正在洗碗的陈秋说。

  「写? 写什麽? 我们的生活很普通、很平凡,又有什麽好记?」陈秋头也不回,不感兴趣。

  林春笑开了,说 :「我倒觉得我们这两年发生的事可多著呢。而且你的经历也很有戏剧性,女装少年不正是一个……李旭常说的……我记得了,『萌点』对吧? 不过李旭说了几十次,我还是不明白什麽是萌。」

  「那你觉得,这两年来最值得记著的事情是什麽?」

  林春闭上双目,想起很多事 : 陈秋、他、母亲的体谅、王秀明的病、戴志的豪气与神秘、李旭的痴、陈心的偏执、陈秋母亲的刚烈与父亲的无情……很多很多。

  水声停了,陈秋大概扭上水龙头。林春半睁开眼,就见陈秋放好碗碟,将手上的水擦上短裤,又笑得风流 :「想了这麽久,还是说不出来,我就说过没什麽值得记著的事。」

  林春睁开眼才豁然开朗。他知道他为什麽想要写作。他最想记下的,不是刚才细数过的事情,而是陈秋这一双眼——令他最先著迷的眼睛,兜兜转转,他始终爱著这一双眼睛,却找不出一个形容词去描绘这双眼。真奇怪,与陈秋搭上之前,他隔著一段距离观看那双眼,总能为这双眼写下许多形容词,现在几乎与陈秋日夕相对,他却形容不出来。

  陈秋的眼睛就是属於陈秋的。这双眼之所以美丽,不是因为眼睛本身,不是因为眼睛的形状与色泽,而是因为主人的历练。眼睛是陈秋的附属品,折射出的美亦是来自陈秋本人,所以真正美丽的,不是他的眼睛,而是陈秋这个人。

  很久很久之前,他在心内问过自己 : 假如陈秋毁容了,他会否依旧爱上陈秋。林春现在答自己,他会。他解构了这双眼,他知道这双眼睛的美丽源於何处。

  「你真是很美丽。」

  「你说我?」林春呆呆地问。在他想像陈秋的美时,陈秋竟然开口说林春很美。

  「我哪里美了。」林春无奈。陈秋按著林春的背,轻轻施力,将他推入自己怀里,说 :「这句话我还你,『我哪里美了』。」

  林春不说话,勾起一抹微笑,这时候确不需要再多言语,纵然他俩一向是个伪理论家,爱说些无聊的道理。林春不知道胸中此刻的情感,是否就是爱。他觉得自己脚踏实地,不是吃了仙丹似的轻盈,也并非沉重如石头,就只是踩在一处土地上散步,喜欢行多快就多快,与陈秋同行。但又或多或少有种刺激感,并不是趋向毁灭与危险的刺激,而是好似饮了一罐啤酒,有少许迷糊与陶醉。他希望离别之日不会太早来临。

  林春依在陈秋怀里,陈秋拥著他的腰,两人没有再多动作。好半晌,陈秋放开他,雀跃地拉林春入房间,嚷著 :「你不是说要将我们的事写出来吗? 来,我们就开始写,你动笔,我在旁边给意见,谁叫我文学考不到A。」

  林春本想说 : 也不急在一时,可是在陈秋的影响下,亦觉得很兴奋,一阵动笔的念头蠢蠢欲动。

  打开word档,林春没有知会陈秋一声,便在第一页第一行的正中间,写下 :《春秋》——他们二人的名字合成故事的篇名。

  「由什麽时候开始写呢?」

  「就由中秋节那晚。我cos月姬,然後跟你去跳楼那次。」

  「太久之前的事情,我都忘了。」

  「我帮你记起那时的情节。」陈秋从後拥著坐在电脑桌前的林春,脸贴著他的,以一种说故事的、梦幻的语气说 :「那晚我正在cos月姬,然後我看见你像傻子似的坐在长椅,直勾勾地望著我。你腿上有一个方盒,後来我才知道那是一盒月饼。你在盯著我时,我就想 : 书kai子? 那个林春也会到这种地方来? 他认得出我吗? 你害我分心,被摄影师骂……你注意得到吗? 其中一个摄影师是戴志伟,你又怎会注意到,你一向只看见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我卸妆,换回普通衣裤,向你搭讪,你很冷淡,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但你请我吃月饼……」

  林春一边听著陈秋低哑迷人的声音,一边动笔,彷佛回到两年前的中秋,看见青涩的陈秋与自己。

  「竟然记得那麽清楚。」林春的内心不知被什麽东西触动了,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感情冲击著他,眼眶有一阵湿热 :「每一段感情的细节都记得这麽清楚,你的脑容量一定很大。还是说你每抛开一段感情,就洗一次主机?」

  陈秋轻笑,也不回答,只倾前身子,吻住林春,然後说 :「人不是电脑。就算抛开一段感情,你因为记住前事而痛苦,但现实也不容许你说忘记就忘记,虽然忘记是人类活下去的一件重要武器。多少有一些你以为自己不想记得的事,是你永远不能忘记的。或者在你的潜意识里头,你极为珍惜那些往事也说不定,只是理性与自尊不容许你承认。

  「春,你常说我们总有一天要散。那你有想过,到我们散了之後,有什麽记忆是你想忘也忘不了的?」

  林春反手搂住陈秋,仰首寻找他的双唇,遇合、贴上,辗转缠绵,曾是他所鄙视的肉欲,何以今天尽成了令人上瘾的柔情? 他忘不了的,也许是这个。缠绵,欢愉,快感,性是兽性与感性、灵性混和的三位一体,独排除了理性。理性无用,理性是一个穿著西服的骗子,理性令人相信人类是完美的、高智慧的、道德的,理性使人痛苦。

  人是野兽,人有信仰的需要,无论是信人或神,人有被爱的需要,人有感情上的冲动,人有很多无法解释的行为。

  (FIN)

  ===============

  《春秋》140(美攻平凡受)(微慎)

  …最後了

  …就是因为这是最後,才更应该要笑

  ==========

  「三皇五帝夏商周,春秋战国乱悠悠。秦汉三国传两晋,南朝北朝……」不知怎的,林春一片空白的脑海里,忽然浮起初中时背过的朝代诗。中史老师每次上堂都会叫全班人朗诵这首小诗,务求他们记得朝代的顺序。但林春不是一个好学生,向来不喜背诵,结果来来去去也只是懂得背头三四句。

  三皇五帝夏商周,春秋战国乱悠悠。秦汉三国传两晋……

  每次背到「春秋」这词,就会想到自己的名字。林春,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这是李煜的词。当然,母亲为他改名时是没有想到李煜的词。他问妈,为何将他的名改做「春」,毕竟他出生时已是初夏,母亲向来又不特别喜欢春天。

  然後母亲说,春天是四季之始,一年之计在於春。春天代表万物醒来、大地回春、生机勃勃,所以将孩子改名为「春」,也是想有一个新开始。他没用,不但没有为母亲的人生带来转机,自他出生後,家境更差,父亲赌得更大、变得更坏,一头家好快就散了。

  他不喜欢自己的名字。春天在他而言不是代表生机,而是暧昧。乍暖还寒的天气,阴雨绵绵的,从室内望出去见地下潮湿一片,一旦出去才感到点点毛毛雨。天空是灰色的,就算有阳光也黯淡,无论晴雨也不明确,让人烦厌。这名字恰好应了他的性格 : 暧昧而懦弱,至今他仍不明白他为什麽有能力改变陈秋的人生。

  春秋。一个春秋即是一年,那他跟陈秋便经过了两个春秋……

  这麽一个暧昧的春字,跟秋字合起来,却变化出另一种文化意义。春秋,乱世,乱世中却有道义,宋襄公打仗,见敌方未整旗鼓,便顾全礼节,不发兵,终於战败……齐桓公小白尊王攘夷,但东周已渐渐没落成小国,没人朝贡给周王朝……

  春秋,现代没有春秋乱世,但却真的有两个人的名字合起来,可以组成春秋。现代的春秋是混乱、荒唐的青春……

  用时间买欢愉,用笑容买欢愉,语言挑逗人心,唇舌挑动欲火。堕落带来快感,快感未必带来幸福,但至少有廉价的暖意。抚摸对方的身体,一同燃烧,一同放纵,一同放荡。

  三皇五帝夏商周,春秋战国乱悠悠……剥落了的古色,挥发了的古香。

  欲望如冰山的一角般露出海面,无需要躲藏,没人观看他们,正如无人看到北极或南极的冰川是在什麽时候露出海面。不、不,因为全球暖化,科学家一窝蜂去打扰极地的清静,然而这里是香港,香港里一个市镇,市镇里一个小小的私人屋苑,屋苑里面某个单位的房间里,有两个热烈追求快感的少年。

  然後林春看到自己——四方八面都有自己的身影。窗户倒映著他们在电脑桌前、那旋转椅上交叠成一体的姿态,电脑屏幕前一块胶护屏,如同镜子一样映照著他们的身影。这里不是极地,没有科学家的观察,但在城市里,人人无时无刻不感到他者的视线。

  这个房间里里外外的一切都包围著他们,无言观看两个少年交合的、近於无耻的悖德姿态。白光灯、玻璃门衣柜、床、书桌、书柜、窗子,窗外对面有更多的楼宇、楼宇里有大大小小的幸福家庭,楼宇旁有街灯,街灯旁有零落的树木,树木旁边是马路,马路有车,车有人……

  这是一个无刻安宁的城市,这是一个无刻没有人的城市。很多双眼睛或冷淡或鄙视或欣赏或下流地看著他们。他们内在的自己又有一只眼观看他们。要建构一个完整的「我」,就要依赖他者的观赏,因为我无可能看到自己的每一部分,正如人若没有镜子,就不可能看见自己的容颜。

  我要知道我是什麽,就要依赖他者。陈秋是林春的他者,林春是陈秋的他者。林春看到陈秋所看不见的陈秋自己的脸,他似乎比陈秋更了解他自己。可是,一个人体内也能有无数双眼睛——一个人的内部分裂成自我与无数个他者,自己观照自己的内心。

  林春首先看见陈秋。

  从上而下望著陈秋的脸。他颤著手指碰上陈秋的脸,忽然觉得自己是一个主宰陈秋的神。居高临下。他似乎改变了这个名为陈秋的人,至少陈秋说他改变了他。清逸而阴性的美。陈秋每一下喘息、每一滴汗都是因他而起,连身下昂扬的部分,也在他体内深处,性事的节奏与烈度都由林春控制,有一种主宰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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