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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生见状也只见好就收，没再继续戏弄，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认真地盯着阿休，一字一字清晰地叫道：“陆，休。”
　　阿休震了一下，“你喊我这名字干什么……”
　　“你还记得那天我说过的话吗？”陆生看着他。
　　阿休回忆起来，轻微地点点头。
　　“‘今后你和我同姓’，我是认真的。你也知道，名字不过是代号而已。只有当一个特别的人喊出这个名字时，这名字才会赋予意义。所以你不必在乎称呼，你该在意的是那些在意着叫你的人。”
　　阿休看着陆生的眼睛，明明是看了很多年的阿息的眼睛，但却不知为何，他从那眼眸中见到了独属于陆生的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心脏似乎轻颤了下，“你说的‘在意我的人’……是你吗？”
　　陆生怔了一下，随即笑了，“你若希望那便是吧。”
　　“只是，今后我若离开了你，我也希望你一听到‘陆休’这名字，就想起昔日的陆生。”
　　他一直在尽力报答那个少年。无论是赐姓，还是保护，亦或是赚钱。
　　他曾听说过小鸭会在钻出蛋壳后把见到的第一人认为妈妈。
　　阿休是他睁开眼后见到的第一人。
　　那个在一室昏暗中紧抱着他的苍白少年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他想他是忘不了的。
　　对他来说，那个少年并不是“妈妈”一样的存在，但一定是救命恩人，又或是羁绊一样的存在。
　　倘若他今后要割断各自的命运牵绊，离开这里，他想，在那之前留给这少年一些东西吧。
　　让他，让那个少年——可以回忆的东西。
　　陆休啊陆休。
　　他在心里默念着。
　　名字本就是没有意义。
　　只有在意你的人念起这名字时才会格外动听。
　　记忆的雾气中，又是谁轻柔地唤着他，
　　长生啊……
　　长生。
　　……
　　

　　☆、06　神明说他不是女孩！

　　“陆生，陆生？”陆生睁开眼时，看见的便是阿休在自己眼前一脸担忧地挥着手。
　　“没事，刚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而已。”
　　阿休听了，嘟囔着：“你怎么整天想这想那多愁善感的，跟个女孩子似的。”
　　陆生听了不怒反笑，上辈子他跟着师父苦练十六年体技，见到他的人都说是真爷们一个，现在这小屁孩居然说自己跟个女孩子似得，呵，林妹妹下凡吗？
　　陆生挑了挑眉，“你要不要验证下我是不是女孩子？”
　　阿休呆了，“怎么验证？”
　　“呵，你父母没教你吗？”
　　阿休摇了摇头，这么多年他除了妈妈和面包店的小花没见过其他女人。
　　陆生勾了勾手指，让他过来。
　　阿休照做后，陆生却是慢条斯理地脱下了上衣，露出了□□的上身。
　　这几天陆生每天跟丧尸打斗，体格不显著地好了那么一点。他每天临睡前都会捏捏自己身上的薄肉，感受一下有没有肌肉的痕迹。
　　阿休不解地看着陆生，“你脱衣服干嘛？”
　　陆生魅惑地笑了，“让你验证一下我是不是女孩啊。”
　　说完，陆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阿休扑去，一个反手就是过肩摔。
　　“操……陆生你搞什么呢！……呼呼……”阿休躺在地上，喘着气，连把这些年在巷子中学到的脏话都爆出来了。
　　陆生却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如初见。
　　“起来。”
　　不用陆生多说，阿休也会起来。
　　这几天他又把地板打扫了一番，可是难免还会有尘灰和打扫不去的污垢，刚被摔到地上时地面扬起一阵尘灰，阿休觉得自己洗了个“灰澡”。
　　这次他留了个心眼，在缓慢起身时迅速地伸出手把陆生往下一拉，然后自己往旁边一滚，打算让陆生也摔个狗□□，只是没料到陆生的反应速度极快，一个侧身便躲开了。
　　阿休只能悻悻地摸了摸鼻子，陆生眯起眼，说：“你懂得偷袭，这很好，能帮你在这个世界活下去。但是……”他沉下了脸，“我不喜欢别人偷袭我。”
　　说完他便迅速跑至阿休跟前，阿休只见一道残影从身边略过，暗叫不好，只能凭着本能往边上一躲，但还是慢了一步，一瞬间便被陆生擒拿住，双手交叉叠在背后。
　　“你……很厉害。”阿休喘着气表示认输。
　　陆生没放手，在他耳边问道：“你厉害还是我厉害？”
　　阿休虽然不甘心，但也还是很实诚地回答说：“你厉害。”
　　说完以后，他顿了顿，补上一句，“不过以后我会跟你一样厉害！”
　　陆生轻笑一声放开了他。
　　“这次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罢了，但是你今后肯定能碰到，属于男人与男人之间的，真正的，对决。”
　　说完他用手肘顶了顶阿休，“喂，小屁孩，你现在还觉不觉得我是个女孩啊，嗯？”
　　阿休拨浪鼓般地忙摇头。
　　他现在算知道了，陆生这个人，说明白了就是大男子主义！
　　嬉闹过后，陆生与阿休用水擦拭了下躯体，然后上床睡觉。
　　室内只有一张床，幸好陆生和阿休都是少年样，一张床挤两个人还是足够了。
　　半夜时分，陆生还是被身旁的声响吵醒了。
　　阿休紧锁双眉，额上有滴滴冷汗，似是陷入了噩梦之中欲脱不得。
　　陆生叹了口气，这几日阿休时常做恶梦，问他也只答一句“没事，旧梦了”便无他言。
　　真是倔强啊……
　　他只能一边拍着阿休的背，一边回想小时听妈妈唱过的摇篮曲，轻声哼着想要缓解阿休眉间的怖惧神情。
　　阿休虽从未说过那是个怎样的梦，但他偶尔还是能从梦呓中听出“我不要打针”之类的话。无奈地笑笑，孩子恐怕是小时上医院留下了阴影吧。
　　“乖，我们不打针，不打针。”他难得这么温柔，轻声哄着怀里的少年。
　　“放松，我们不打针。我们睡觉觉。”陆生把当年妈妈哄自己的话都拿出来了。
　　眼见阿休眉间舒缓不少，陆生总算松了口气。
　　然后，困倦的他又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醒来时晨光熹微，晴光正好。天空难得从乌云密布露出了一方缺角，有那么一丝的天青色，阳光从那上帝揭开的一隅帘幕中争先恐后地落下，镇子浴满圣光，一地暖色。
　　阿休早起后打开门，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他呆的说不出话来。
　　“这是上天的魔法吗……”他呆呆地走出家门，用双手去捧那难得一见的明媚阳光。
　　他能感觉到手心泛起了暖意，很是舒服。
　　看着那上天赐予而下的阳光，他竟感觉眼中氤氲了湿意。
　　背后，陆生走了出来。
　　阿休没有回头，只是开口时带着隐约的哭意。
　　他说：“陆生。下阳光了。”
　　陆生。
　　下阳光了。
　　陆生看着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们俩一齐仰头看向那洒落一地的阳光，恍惚间，似乎可以听到，小巷里，大街上，整个小镇的人，都在哭着喊：“下阳光了！”
　　……
　　【公元2295年6月23日，共荣帝国行云周青花小镇，历7年而偶见阳光。
　　——《青花小镇镇史卷⑨》】
　　那日小镇内偶见阳光，陆生和阿休拿着准备好的钱去镇中央买ID表。
　　那条大道上的丧尸已经被陆生清理的差不多了，一路畅通无阻。但实际上只要源头不除，过几天还是会有丧尸出现。
　　阿休走在路上时，还是时不时的感到恍惚。
　　今早的一切像是美梦，他享受着，又恐慌着，怕醒了一切都没了。
　　陆生倒是没如何，仍旧面无表情，只是眼角的一抹暖色显示出他现在的好心情。
　　阿休看着陆生，随即摇摇头，他怕是一辈子都达不到陆生这样的旷达洒脱。
　　到了镇中央时恰是正午，尘埃在阳光中起舞，人群虽不多，但叫卖声，讨价声，牲畜声，车马声，仍是显得这一切热闹非凡。
　　“老板，这菜怎么卖？”大妈问着另一位大妈。
　　“混小子，快给我回来！”大叔拿着扫把追赶着偷了馒头的少年。
　　“上好的避虫珠啦！来看一看呀！”不知是谁在叫喊着。
　　人声错杂，分不清明，马车上偶尔也有一些妇人偷偷拉开车帘，望向车外难得一见的天光和热闹的街景。
　　陆生听着这一街纷杂，看着马车轱辘轱辘地驶过，开口问道：“你们……为什么用的是马车？”
　　阿休叹了口气，“石油都被垄断在上流阶级手中，大多数普通人只能用马车了。不过也有不少‘天马车’，看起来和马车很是相像，但速度快上许多，还可以在天上飞，只是我还从未见到过。”
　　“没有新式交通工具吗？”
　　“有啊，小飞艇早在一百多年前就被发明出来了，发动靠的是重力，但是价格比一般车辆贵，很少人买得起。”
　　呵呵，陆生在心里讽笑。
　　发达的科技不惠及人民，只垄断在自己手中，这样的政府早晚会走上末路。
　　只是可怜了那些平民，反而越过越回去，明明是23世纪，他们却过得像17世纪。
　　自古而来，平民都是政治的牺牲品。无论是当年的春秋战国，汉唐五代，宋元明清，还是后来的民国和中国。
　　直到现在，23世纪的现在，他们都是蝼蚁一般的最微小的存在。
　　当年他床榻上读书七载，研究过不少历史，愤慨过无奈过，而今，也只能微不可闻地为那些可怜的人们轻叹一声，却做不出更多。说到底，他不是救世主，只是个普通人。
　　陆生抬头望向那天角的一隅阳光，如果哪天，这个世界的人民能得到如这阳光般的一线希望，那么也许这个世界，还不至于倾塌，还不至于灭亡吧……
　　“陆生，到啦！”阿休摇了摇他的手臂，喊他回神。
　　陆生晃了晃头，觉得自己刚刚的所思所想简直是庸人自扰。
　　卖ID表的店铺很是寻常，装饰简朴，除了柜台，待客的桌椅，没有多余器具。
　　柜台里的是个身着制服的中年大叔，他看向两个少年，没有任何鄙夷神色，沉稳地开口问道：“二位可是要来买ID表？”
　　阿休不禁惊叹一下他的待人接物之道。他以前就听过ID表官方售卖店在各地都有分铺，规模很大，没想到连员工素质都这么高。
　　陆生点了点头，开口询问：“一个要多少？”
　　那个男人说道：“320钱。”
　　这比陆生预想的少上了不少。他拿出钱袋递过640钱，“买两个”。
　　身旁的阿休却是瞪大眼睛看着他，“你要给我买？”
　　“不然呢？我给自己买两个？”陆生转头看向他。
　　阿休咬了咬唇，“你其实不必……”后面那句反正我们也没有关系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陆生拍了拍阿休的背，接过一个ID表，亲自为阿休戴了上去。
　　男人在那边说道：“第一次启动ID表时，请注意注册指纹，从此以后，ID表便只属于你一人，除了你无人能开启，即使丢失也找得回来。”
　　阿休小小地惊叹了一下，然后偷偷瞄了瞄陆休，待开启后，表上投射出了一个屏幕。
　　【请输入您的姓名：】
　　阿休在输入框中输入了“阿休”，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删去，输入“陆休”。
　　【请按下你的手指】
　　阿休在圆圈规定范围内按下了自己的拇指，没几秒，屏幕就显示注册成功。
　　男人微笑地对他们说：“恭喜你们注册成功，ID表的功能在其中会有所介绍，希望ID表能对你们有所帮助。”
　　陆生点点头，带着阿休出了店铺门后便往图书馆走去。
　　路上阿休一直对着ID表研究的不亦乐乎，陆生只能牵着他的手以防走丢。
　　图书馆在镇子最中央处，建得恢弘庞大，琉璃盖瓦，金碧辉煌，只是看上去有些久远了，不少细节被侵蚀，不少鲜色被淡褪，不知道是几百年前建的。
　　馆内除了一个老馆长空无一人，也是，这个年岁哪还有人愿意去看书呢。
　　老馆长此时正在默默地擦拭书架上的尘灰，尘灰在空气中纷纷扬扬，老馆长不由得弯下腰咳了咳。刚一起身，见到背后有两道人影，立在门口的阳光里，煞是好看。
　　原来是两个少年。
　　阿休从ID表中回过神来，朝着老馆长挥了挥手，“李爷爷，李爷爷，是我呀！阿休！”
　　李爷爷抓着眼镜，仔细地看了看门口的人影，突然笑开了花，脸上纵横的褶皱都溢出了笑意，“哎呀，是阿休啊！好久没见了！”
　　他快走上前，慈爱地摸了摸阿休的头，“好孩子，一别经年，没想到长这么大了。”说完他看向阿休身旁的少年，犹疑地问道：“这是……阿息吧？”
　　阿休看向陆生，犹豫地点了点头。
　　陆生向老馆长略微弯了弯腰，装作阿息的样子清脆地喊道：“李爷爷好！”
　　李爷爷又笑，咧不起嘴，天知道他们可是有五年没见了！
　　“好好好，都是好孩子。来来来，我们进来说。”
　　说完，他便把久未相逢的两位贵客迎进了图书馆内。

　　☆、07　神明有点小自恋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入图书馆内，一室安宁。
　　老馆长让阿休陆生坐在书桌旁，为他们去倒了两杯热水。
　　“不算太干净，不过还是可以喝的。”李爷爷笑了笑。
　　他回想起往日的时光，叹了口气，“唉，自镇内怪物越来越多以后，我就再也没能见着你们”
　　“我还记得有回我去看你们，门一开你们俩小鬼就扑上来缠着我要礼物。那时候你们妈妈也还在……宠得你们无法无天啊……”他的叹息声淹没在空气里，渺不可寻。
　　阿休也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一脸黯然。
　　昔盛今衰，物是人非，总是心中不可纾解之痛。
　　“那会儿爷爷我还担心你们走不出来，没想到那次去看你们，你们这两个小鬼已经跟个没事人儿一样了，嘻嘻哈哈的，傻小子样。不过也好……傻人有傻福。唉……”李爷爷藏在镜框里的双眼竟是有些湿润了。
　　阿休却是有些不满，“爷爷，你怎么老说我傻呢！你看我现在不是很正常嘛！”
　　李爷爷宠溺地笑了笑，“是是是，我们阿休最聪明了，一点都不傻！”
　　陆生看着这一室欢声笑语，也不由得轻轻笑了。
　　李爷爷转向陆生，不由感叹，“倒是我们阿息和小时候不大一样了，都快认不出来了啊……”
　　陆生拿着茶杯的手紧了一紧，看向李爷爷。
　　阿休心里也一咯噔，不由得看向陆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也觉得“阿息”的外貌和声音在变化，似在变成另一个人。
　　李爷爷却是继续打趣说道，“小时候阿息总是躲在哥哥和爸爸妈妈身后，害羞得像个小姑娘，没想到现在已经变成一个小大人了啊！”
　　说完，李爷爷拍了拍陆生的头，陆生被拍得低下了头，不知该怎么回答。
　　闲聊的时间似乎过得特别快，在阿休和陆生提出要查阅资料时老头子欣慰的笑了，告诉他们整个图书馆任由他们翻阅。
　　“只是老头子我要提醒一点，虽然你们有ID表可以记录资料，但是有些内容，还是记在这里，”他指了指大脑，“比较好。也许人的瞬时记忆比不上机器，但大脑的潜力是无限的。希望你们这些小伙子懂得好好利用。”
　　阿休乖巧的点点头，“我知道的李爷爷。”
　　陆生听了后却是眼睛一亮，赞同之色溢于言表，他郑重地向老馆长做了一揖，“谢谢李爷爷。”
　　“都是好孩子，去看吧。”李爷爷向他们挥了挥手，陆生和阿休便上楼了。
　　图书馆共有三楼，而陆休想要查阅的怪物资料恰在二楼。
　　陆生打开ID表，寻摸着点开了功能界面，找到了语言激活，点击了确定框。
　　“语言激活成功，即时翻译终身开启。”
　　陆生再往书架上的书脊看去，一开始感觉像鬼画符的文字现在的确能看懂了，什么《沉疴鬼记》、《共荣记史》、《喷发器图鉴》等等……
　　那边的阿休在开启功能后，便帮陆生在书架上找怪物资料。
　　“《论科技的起源》……恩……《科技入门》……恩……”陆生见阿休把有关科技的书都拿下来了，不由得问他，“你对这些感兴趣？”
　　阿休似有些红了脸地点点头，然后继续帮陆生搜寻着。片刻后，阿休的余光似是瞥到了什么，兴奋地叫道，“陆生陆生，我找到了！”
　　他抽出那本书，《怪物图鉴》，看起来挺新，出版于2293年，只是久无人翻阅，封面上有一层薄灰。阿休用手拂去那灰，轻轻吹了吹，然后递给了陆生。
　　陆生摸了摸阿休的头，“多亏你啊。”阿休被陆生摸脑袋已是习惯了，没什么反抗，跟着陆生去桌边看了起来。
　　陆生先是把图鉴的资料全都扫描进ID表中保存好，然后才细心看起来。
　　“虫，病，怪物，这三者相互影响，又可相互转换，构成一个循环系统……”阿休在旁轻轻念起来。
　　“……死者若被寄宿虫控制，极有可能变成丧尸…